【云舞月扬】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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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符二年十月卯已,宋夏边境,浊轮川。

峻峭的山路之上,唐云和韩月、云娘三人骑马前行,虽然此时唐云心急如焚,

但是他们没有沿边藩部的本领,在这山路之上骑马要快也快不起来。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最终揭开谜底的时候,唐云也没想到这竟是一场如

此规模宏大的巨大阴谋,完全将宋辽夏三国完全卷了进去,此阴谋若然成功,必

定将彻底改变天下各国的图。

这个阴谋最初是从元佑年间便开始的。

那时高太后垂帘旧党当政,不断割地求和,结欢西夏。但是西夏梁氏当政,

却不断发动战争侵扰陕西,旧党相公们自以为抚夷有术却被残酷现实不停打耳光。

于是现实逼迫他们不得不想一些歪门邪道来扭转局势。

最后他们想到的是设法引发西夏内乱。当时梁家兄妹争权,斗的你死我活。

于是旧党便暗中勾结了梁乙逋,决定暗中供应他威力巨大的军器以助其夺权。那

批虎崩火炮和神劲弓在洪德寨大捷之中名扬天下,成为令梁太后闻风丧胆的神兵

利器,和两样东西便是旧党的筹码。之后的孙二娘劫夺军纲之案,其实都是暗中

安排好的。

当然双方谈好的条件是梁乙逋夺权成功之后,便要兑现承诺。西夏上表称臣,

乾顺接受宋朝的册封,夏军停止骚扰边境,而宋朝重开岁币与互市。当然以梁乙

逋的秉性来说,多半是不会信守承诺,旧党的相公们十有八九是要又被耍一次。

但是谁也没料到这中间出了个唐云,因为唐云这个卧底奸细之故,梁乙逋夺

权失败,满门被杀尽。旧党一下失去了作对象,连军器也赔了进去不知所踪。

这个计划中途遭遇重挫,被迫中止。

之后高太后死了,新党卷土重来大肆清洗旧党,旧党为了自保,便重新开始

推动这个计划。只不过这次作的对象,乃是仁多保忠,以及他身后的梁太后。

这批军器最终还是会落到西夏人的手中,而执行此事的就是苏湖这个女子。

想她一介女子孤身行此大计,最终成功,也算是了不得。但是西夏不会使用这批

军器,而是会在一次战斗中被何灌所部「缴获」。

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移花接木。

而何灌将会利用河东红娘子的势力,以及辽国内部一个暗中策划推翻辽的

集团的帮助,使用这批军器前去狙击辽!

何灌也许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但是也许他是装着不知道。在这个人的

心中,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一劳永逸的解决中原王朝北方大敌威胁重要。为此他

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又如何会在乎自己是否被人利用。如今辽御驾

便在雁门关外,最近不过几里,如此接近宋境,实在是动手的天赐良机。

而最终不管成功与否,辽国最终都会向宋朝宣战。和西夏不同,辽国这种等

级的对手带来的压力,宋朝旦夕便有亡国之祸。那时对西夏的军事行动必然全面

终止,西夏将会获得宝贵的喘息之计,甚至可以坐看宋辽相争而渔翁得利。甚至

反攻陕西,那时东西夹击,宋朝灭顶之灾便在眼前,最起码黄河以北将不会再为

汉人所有。

一旦宋朝面临如此灾难,新党的末日也就到了。不管他们再如何喊什麽变法

图强富国强兵,他们四处发动战争的政策导致国家面临灭亡的危险,任何皇帝都

会毫不犹豫的彻底抛弃他们。新党将会永世不得翻身,旧党将会借这场危机重掌

朝政,铸就万世不拔之基。

当然何灌不可能知道这些,他只是被人利用的一杆枪而已。他大概还想着自

己若能一击成功,塞外蛮夷群龙无首,必生大乱,无暇再窥探中原。大宋便可趁

此机会收复河西,甚至运气好的话还可北伐收复燕云。到那时自己便是死了,也

是名垂青史,光耀万代。

但是既然这是被人设计好的,唐云料想多半何灌的计划是不会成功的。辽

多半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到那时对于宋朝便是最糟糕的结果,辽必然兴师问罪

大举南下。到时候这个黑锅必然是由当政的新党来背。

就算运气好,这一切最终没有发生。或者效果并不像想象的那麽大,契丹最

终没有南下,只是保持着压力,旧党还掌握着那幅画,抛出这个秘密武器,足以

让刘贤妃身死族灭。同时牵连到新党,内外两者相加对新党的打击大概也能达到

可以接受的效果。

当然这些自诩为以天下为己任的士大夫们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计划会对普通老

姓造成何等的灾难。他们只知道要全力把小人赶出朝廷,为此多少代价都可以

牺牲。姓,算得了什麽?

而一旦战争爆发,北方无数的姓将会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无数的汉人将会

在战火中家破人亡。

唐云只能盼望何灌还没有发动他惊天动地的屠龙之计。

韩月虽然明白了大概,但是他对于宋朝却没什麽感情可言,他从小在辽国长

大,弄明白身世之后,才知道他的父亲虽然是汉人,但是却是夏臣。宋朝对于他

来说,却没有家乡的感觉。对于唐云的紧张,他也微有些不解。大哥既然已夏臣

自居,自是忠于姓李的,那麽宋朝是赵家天下,与他何干,为何如此紧张?

莫非是单纯为了不想让梁氏的奸谋得逞?

而且他也明白了当初自己投身红娘子门下,也是被人利用了。何灌既然与这

红娘子乃是一路货色,当初自己被派去救孙二娘显然是一个局。红娘子只是利用

自己前去找那批军火而已,但是中间绕来绕去如此复杂,实在是令他瞠目结舌。

他敏锐地想到了那个宋江,仔细想想,这家伙似乎无处不在,所有关键的地

方都有他的身影,他究竟是什麽角色?他真的是红娘子的手下吗?韩月心中疑云

重重。

「哥哥,小有一事不明。哥哥此行,莫非是为了阻止何灌?」

「正是,此计着实毒辣无比,若不阻止……」唐云很少有的不假思的脱口

而出,但是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

「哥哥此时是宋人的立场,还是夏人的立场?」

这句话好像巨锤一般重重敲击在唐云的心头。对呀,扪心自问,自己现在的

这种感情,到底是身为宋人还是夏人?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为谁打算?自己不是以

夏臣自居吗?凭心而论,此计若成,对于西夏绝对是利大于弊。

那麽自己为何还要阻止?难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一个宋人了?

不是!绝对不是!赵宋江山与自己何干?自己对于在汴京的赵官家没有半分

忠诚。这是确信无疑的。

但是,心底的那种情绪,却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

自己……尽管自己的父亲是夏臣,但是自己的血管里毕竟流的还是汉族的血。

自己……终究还是个汉人……

自己打懂事起,斗一直以矢志复仇为己任,对任何事都能做到冷酷无情,向

来对于血统族群之事看得很淡,但是没想到到了这关键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

来的坚持其实是自欺欺人。

人毕竟不是草木,岂能真的无情。

呆了些许,唐云终究是长叹一声:「二郎,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是身为宋人

还是夏人,我却是弄不清楚。我以为我早已放下了,可笑的是到了此时,才知我

一直只是在下意识的避。我此行之立场,既是宋人也是夏人,更是以汉人之身

份行此。」

他顿了顿又说:「我当年潜身宋军之中,虽是别有所图,但是和那些勇敢纯

朴的战友胞泽们朝夕相处,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我。这些人艰苦奋战,只是为

了保护家园。而章相公、折太尉更是忠义之士,那些朝廷政客们的倾轧争斗,却

要牺牲千万将士们以血换来的成果,我着实为他们不服。让这些忠勇的战士沦为

利益斗争的工具,我着实不忿!」

「我好歹也算在宋军中吃过几年兵粮,在章相公、折太尉面前也是发了誓的,

便算是为赵宋出最后一次力,这便是我宋人的立场了。」

「而且,爹爹身为夏臣,忠于的是夏,不是梁氏。此计若售,宋必受重创,

然功劳利益皆归于梁氏,梁氏极有可能声威重振。夏依旧是傀儡,我身为夏

臣子,也不能坐视。爹爹当年便欲借宋朝之力除梁氏,我相信爹爹此时若是在世,

也会赞同我的做法。我身为李家后人,不能不继承爹爹的遗志!这便是我夏人的

立场!」

「而且,一旦辽夏联手,千万汉家姓将沦入水深火热之中,这无数的姓

何罪!?我身上流着的,终究是炎黄血脉,其能坐视!这便是我汉人的立场!」

唐云像是自言自语,又偏是字字千钧。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无愧于心。二郎,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韩月静静听着,原本玩世不恭的眼神逐渐变得肃穆,胸口起伏,似乎有什麽

情绪正在酝酿,待到最后一句相询,他以从未有过的庄重抱拳说道:

「小一生行事,多为浪荡放纵游戏人间,从未想过什麽大义。得遇哥哥,

才知这天下间当真有大义所在。哥哥愿继承爹爹遗志,小不才,愿舍命相随!」

旁边云娘也是抱拳致意,前嫌尽释。

入夜,前方浊轮川已在眼前。

苍凉的山脉、荒漠,以及那条已经结冰断流的小河水,天地之间尽是寒风呼

啸。

唐云见得远处似乎有星点灯火闪动,似乎是一支队伍的宿营地,面现喜色。

韩月见唐云脸色,猜到前面的人马可能唐云是胸有成竹的。说道:「二郎,我与

某人有个约定,便在此处相会,待我去勾当一番。」说着策马往前走了没多远,

便有十数骑披甲壮士好像地里面冒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在他们周围,引弓对着他们,

口中大叫着羌话。

唐云早就料到对方必定在营地四周布有警戒哨,不过自己事先竟没察觉对方

的接近,显然这些骑卒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斥候。

仁多楚清虽然不掌兵权,但是毕竟是西夏重臣,仁多族也是党项大族。他手

下的私兵虽然远远不及仁多保忠那般兵强马壮,但毕竟还是养得起些许豪杰之士

的。似眼前这十几骑甲士,只看几个简单的动作,便知道身手恐怕都不弱于自己

和韩月,云娘那江湖功夫就更不用提了。

唐云一动不敢动,生怕引起误会,弃了缰绳大声用羌话道:「某家乃是仁

多相公故交唐云,与相公约好在此相见,烦劳各位壮士代为通禀。」

为首一名甲士冷然改用汉话喝道:「交出兵器,随吾等来!」

营地最豪华的一顶大帐内,点着牛油大蜡,光明照耀。仁多楚清坐在那里擦

拭着一口宝剑。这柄剑乃是他父亲仁多零丁的佩剑,也是他从他父亲处继承来的

不多的遗产之一。他的武艺平平,这柄宝剑平日里是不用的,但是今天擦拭,却

有着别样心思。

自己要行之事凶险非常,且无退路。一旦失败,恐怕便真地用得上这柄宝剑

了。

西夏一向对辽称臣,夏乾顺年纪渐长,辽准备赐婚,以辽国宗室贵女和

亲。这是西夏建国以来的大事,自己这个御史中丞便为了这件事出使辽国。

凭心而论,在现在西夏对着宋朝屡战屡败、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与辽国的

联姻实是对举国上下稳定人心局势起到不可估量的正面作用。但是仁多楚清却知

道梁太后是非常不满的,梁家两代都是皇后,才造就梁氏三十余年的辉煌。若想

继续保证梁家的富贵,最好在梁氏宗族的女子中找一个作为新的皇后。

但是梁氏经过内讧之后,人丁不及以前旺盛,找个适的女子并不容易。而

契丹作为宗国要求和亲,做臣子的却找不到理的借口来拒绝。这等于辽国借

和亲的名义对于西夏内政横插一脚,将来辽国便可借着这个女人来操纵西夏的国

政。

梁太后认为这完全是越过了她的底线,无论如何,她一个妇人和强大的辽国

之间如何选择,对于这国家的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她便是再狂妄,

也不认为自己能和辽的影响力比肩。

一旦这个婚事成了,那就是自己末路的开始。

所以此次出使辽国,实是探听辽国虚实,看看辽国对于这件婚事到底是安的

什麽心。能让这件事流产是最好不过。

但是这件事对于他自己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自己永远也不会抵达辽国。

他早就和唐云约定,借着出使辽国的机会,唐云接应他叛逃至宋朝。而浊轮川这

个三国交汇处,正是他们约定的地点。

这里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护卫的兵马,都是他的亲族。而且他多年积累的金

银财物也秘密的带了出来,他是绝不打算再西夏了。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唐

云那边进行得是否顺利。他已经抛弃了在西夏的一切,如果去不了宋朝,那可就

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当他看到唐云出现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唐郎君,果是信人。」仁多楚清笑脸相迎。

「仁多公,别来无恙。」唐云施礼。

「唐郎君,这两位是……」

「此乃章相公所派密使,并带有相公亲笔书信一封。」唐云将早就准备好的

书信奉上,上面有大宋泾原路帅司衙门的关防。仁多楚清一面看一面微笑点头,

尽管他并不知道这封书信的可信度有多少,但是至少心理上是个安慰。而且到现

在他只能毫无保留的相信唐云,他怎麽想都想不到唐云欺骗他能有什麽好处。

将信看了一遍,仁多楚清叹道:「未曾想我仁多楚清身为党项人,却也有背

弃西夏的一天。也罢,某的身家性命,便着落在唐郎君身上了。」

「良禽择木而栖,仁多公肯弃暗投明,前途不可限量。」

「某家何德何能,敢言前程,至东朝能为一富家翁余愿足矣。」

「仁多公何必妄自菲薄,以公之才,何愁天子不用?若能建立功勋,必得美

职相酬。」

「郎君说笑了,什麽功勋轮得到某家来建立?」

「眼前便有一事。」唐云终于还是下决心了。眼前只有仁多楚清可以依仗,

他手下有数私兵,若能掌握这股力量,事情仍是有可为的。

「哦,郎君之意……」仁多楚清敏锐地发觉唐云似乎是有求于己。

「此事也和仁多保忠有关,公若能相助,不仅天大功勋便在眼前,而且还能

重重打击仁多保忠,让他从此一败涂地。」

仁多楚清的瞳孔猛地缩小了,仁多保忠这个名字,实在让他咬牙切齿的痛恨。

自己之所以在西夏待不下去,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直娘贼的奸诈小人。如果

没有他的存在,自己现在该是何等的风光,恐怕早成为手握重兵呼风唤雨的一方

霸。如果能够伤害他,实在是莫大的乐趣。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顾忌,只要

能令仁多保忠不开心的事,他就要去义无反顾的做。

「唐郎君,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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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辽宋边境,五寨关。

五寨关原本是宋朝领土,熙宁年间辽朝趁着宋朝天灾人祸不断,宋军力又

被拖在熙河地作战的机会,背弃盟约大军压境强行取关南七里土地,五寨

关便被划入辽国图。当然,自熙宁年间至此时还不过二十多年的时间,宋朝军

民,尤其是宋朝河东的军民仍然习惯上把五寨关看作是宋朝故土。

崎岖的山路之上,数不清的兵马正在通过关隘。

耶律和安骑着战马在路边看着,身边是耶律达和数十名亲随私兵,众人皆是

顶盔贯甲,目视着身侧通过的一队队兵马。

这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刻。

自檀渊之盟后,南朝的兵马第一次以成建制的方式踏足辽国的土地。虽然这

土地是以辽国以蛮横背盟的方式得到的,而且也只有二十余年的时间。

自己要做的事,成则富贵封王都是等闲事,败则身死族灭。身为契丹贵族,

却是勾结南朝兵马意图造反刺杀皇帝,这是何等的大罪。但是成功的诱惑却始终

不能摆脱,当今辽耶律洪基实在是人憎鬼厌,国内外咒他早死的人多如牛毛。

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耶律洪基他有什麽民心可言?他早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一旦成功,自己就是拥立之功,封王的诱惑。想想耶律乙逊,他当初发家不

就是在政变之时站在耶律洪基一边吗?事后酬功他何止是权倾天下。自己若能做

到他那个地步,身死族灭也是值得的。

这些南朝兵马,不过是己方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不远处,燕之古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宋郎君,何灌没问题吧。只凭这

些兵马,真得能一击得手?王爷以大事相托,可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真名任得敬,化名宋江的男子似乎永远都是那麽从容不迫。

「江大人此言乃是未见过宋朝神兵利器之威力。宋辽两国近年未曾交兵,

王爷不了解也不足为奇。西夏十数万兵马一夕崩溃,便是此等神兵之威。如今我

等有心算无心,出其不意,胜负之势又何待言?何灌乃当世之雄,所部皆是死士,

只要配到位,一击得手并非不可能。我等行此事本来就是行险一搏,又岂能瞻

前顾后一点风险都不冒?」

燕之古沉默了,他本是智谋之士,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只是相对于宋朝吹

嘘的神兵利器,他更直观地感受到辽身旁数万御帐皮室的精悍,那可是真的在

塞外数年建立起契丹霸权的最根本的武装力量,兵甲人马之精冠绝天下,天下

间几乎没有人能够挑战他们的地位。

即使李元昊也不例外,李元昊虽然曾经大破过辽亲征,但是代价是国内残

破。严格来说,那场战争没有胜利者。

面对这样得对手,谁能肆无忌惮?

但是箭在弦上,己方已经没有退路。耶律洪基若死,才是天下各国的幸事。

也是辽国的幸事。便是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冒的。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宋朝的

兵马都已经开进境内了,也只能把计划进行到底了。

宋江不知何时又消失在黑暗之中了,这家伙就像个幽灵一样。燕之古不知道

他是不是去向陈王殿下密报去了,这个家伙的身份当真是神秘之极。但是他既然

是陈王面前的座上客,自己也不便深究,自己虽然是陈王心腹,但是可以想见,

陈王必定也不止只有自己一个心腹。

尤其他要谋划的还是这样的大事……

山路上,宋军的人马之中。

何灌穿戴着辽军的铠甲,骑着战马,默默前行。他身侧的一千精兵也全都是

辽军的打扮,这些死士乃是数十年不断培养积累出来的精锐,平日里散养于民间,

个个弓马出众不逊于那些塞北游牧民族,而且全都会说契丹话。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便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

而这些铠甲便是数十年来不断同辽国边境将领交易走私来的,红娘子几乎

将压箱底的积蓄全都拿出来了。契丹铁骑的铠甲千领,这天下间除非造反,否则

断无人会囤积如此数量的兵甲。

他身为大宋武官,蓄养私兵,擅自挑起两国战火,大概也跟造反差不多了。

不过若能名垂青史,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在他何灌看来,这世上有些事情

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他身后的马匹之上,一匹马左右各驮着一个黑乎乎的虎崩炮,上面用布蒙着。

而他自己亲自挑选的四善射精兵手中,都有一张神劲弓。尽管是契丹最精锐的

御帐军来了,神劲弓射出的弩箭也可以轻易而举的在三步外贯穿他们的铁甲,

就算是最大最重的橹盾铁盾,在一三十步之内也能贯穿,而在这个距离,辽军

的铁甲跟一层纸没有别,一箭射穿七八层铁甲乃是平常事。

和这东西相比,神臂弓的威力已经变得很平常了。

在这些威力无比的利器出其不意的打击之下,契丹铁骑肯定会产生混乱,当

然最终他们肯定会缓过气来,但是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丝空隙,己方摧枯拉朽的攻

击会把这个空隙放大,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冲到距离辽足够接近的距离之内,他

确信天下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出他的禽弓之术。

他握紧了手里的大弓,看了看身边并骑而行的红娘子。

红娘子做男装打扮,也穿着辽军的铠甲,好像一个极其俊美的军官。此次她

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与自己同赴死,有这样的红颜知己陪伴,夫复何求?

他们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是想着如何在死前给辽国造成更大的伤

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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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偏关,黎明时分。

此地紧临黄河,乃是辽国西京道境内一处要津。而偏关更是天下名关,宋初

之时杨家将曾在此镇守多年,屡拒辽军进犯。后来两国定盟,兵戈止息。此地变

成了辽夏通行的重要枢纽,凡是辽夏使者往来,多半都是在此处渡过黄河。此地

的河水势缓易渡,且渡口设施齐备,各地商旅都从此过,此地便逐渐从一个军事

要塞变成了商旅互市之所在。

不过此时隆冬时节,并非商旅活跃的季节,群山大地之间显得苍茫荒凉,唐

云韩月率领着数党项战士,已至渡口处。

对于唐云来说,进出各国边境如同家常便饭。曾经作为大盗「沙鹞子」,行

走在三国边境地带,带领几人躲避辽国边防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麽。再

加上韩月曾经是西京道拦子马出身,驻扎地恰好就在这一代,各地大路小路关

卡哨所他了如指掌,所以这数人才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深入到了黄河西岸。

这数党项战士,自然就是仁多楚清的族人私兵。

仁多楚清虽然是西夏国内权力斗争的失败者,但是到底仍算一号人物,其果

决超乎预料。在知道事情原委后,毫不犹豫的将这数私兵交给了唐云统领。一

点也不在乎这些人日后的命运如何。便是唐云领着他们去爬刀山下火海,他也不

再管了。

唐云佩服的同时,也知道这其实是仁多楚清唯一的选择。

宋朝不是辽夏吐蕃,仁多楚清作为降人来投,宋朝便是接纳他,也断不可能

允许他保留如此多的私兵在身边。这些兵马日后必定要打散编入宋军之中。无论

如何,是不会有他仁多楚清得份了,反正注定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如用来打击

一下仁多保忠,或者能立下功勋,加大自己投宋的筹码,何乐而不为。

果然能在西夏那种严酷的政治环境下爬到高位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啊……

唐云心中暗叹,便准备找渡船。但是还没等人马撒开,周围的野地里突然

啸声大作,唐云心中一惊,难道又中了埋伏?是辽兵?再看渡口周围的野地里突

然冒出了成群结队的披甲壮士,各个都是上京道游牧部落的打扮,不只是马贼还

是山贼。甚至河对岸也出现了不少人,这些人手中都持着弓箭,虎视眈眈。

渡口转眼间便落入对方控制之下。

「唐老,别来无恙乎。」人群之中一个身影越众而出,唐云的手握紧了大

弓,再看来的那人,韩月惊怒交集:「宋江,是你!?」

「不才正是,敢问二位贤,这是要上哪里去?」

唐云冷冷得看着宋江,这个人实在是太神秘了,他显然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

了。他难道是无所不知的神仙?此人到底是敌是友?他直觉整件事里面,这个宋

江一直在暗中活动。他到底扮演什麽角色?

「宋兄,阁下是专程在这里等我们的吗?」

「不敢,不欲节外生枝而已。」

「你到底是为谁效力?」

「唐老聪明人,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宋辽相争,西夏得利。你是一品堂的人?不,你似乎有你自己的目的。仁

多保忠?」

「果然高明,唐老不愧是李公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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