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布鲁斯(十九)(2/2)

“是这样的。”唐叔说,“我当厨师也当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想出来单干,跟小王开一家中餐馆,你不是懂易经吗?你帮我占个卦,看看这路子走不走得通。”

听完唐叔这话,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天半夜,唐叔打电话给我,风急火燎地要我给他占上一卦。我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他是踌躇在赌场里,拿着刚刚赢来的几十万美金,求问自己的前途。

我已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我只知道最终的结局是唐叔把赢来的钱,一分不剩地又输给了赌场,财富成了过眼云烟,收获的,只是得到时的喜和失去时的悲,以及那得失之间的人生难测。唐叔大概是不甘于这个结局的,所以隔天又去了一次,这一次,他一夜之间输掉了两万多块。唐叔来的时候,气色很难看,在屋里整整昏睡了一天。他失去了很多钱财,带了很多疲惫与心灰,看来是极背运的事,可我反而觉得,他的人生因此而完美起来。

唐叔后来很少去赌了,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经历,让他更加地笃信起人的命运来。命是无法改变的,运却可以通过三枚钱币去偷窥一二。可是,这样算不算是作弊呢?倘若真有神灵和命运的话,那神灵会眷顾作弊的人吗?也许神的全能早已洞察了我们作弊的企图,于是制造出我们窥见了命运的假象,让我们在窃喜之余浑然不觉自己仍然深陷在命运的迷途里,从而欢欣鼓舞地踏上那条其实从来不曾改变过的路。

唯一的改变,若有的话,大概就是欢欣鼓舞四个字,既然这条路是注定要走的,欢欣鼓舞总远胜于垂头丧气,倘若三枚硬币和一段古文能够让一位朋友充满希望和力量,我不介意去做这件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的事。

我给唐叔占了一卦,卦象平平中透着艰难。我抬起头来,察言观色,想要更多地了解唐叔和王明明的关系,并以此来衡量我说的每一句话是否会影响他们俩将来的关系。

他们都神情紧张地望着我,我实在分辨不出他们的紧张究竟有什么不同,于是我将卦中的好处神采飞扬地夸显出来,却把卦中的恶处轻描淡写地掩去。

王明明松了一口气,唐叔也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脸上泛起笑意,好像是看到了光明而美好的前途,而我的内心却忽然升起一种负疚感,仿佛是我用谎言操纵了别人的命运。

在我略有些失神的时候,唐叔跟王明明轻声地说了几句话,王明明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一面向我告辞,一面还不停地叮嘱我改天一定要给她照相。

我虚与委蛇地应承了她,并送她出了门口。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唐叔两个人,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刚才隐而未言的卦辞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