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二章情在两难(1/2)

“咦?”易青人在电梯里,左右环顾了一下,诧异的问道:“宝叔呢?”

自从孙老爷子去世之后,宝叔这位无家无室、无亲无故的汉子,就把孙茹和易青当作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虽然他嘴上不善表达,但是内心的感情易青和孙茹都是知道的,他们自己也对这个憨厚忠诚,特别能给人安全感的叔叔十分眷恋。

以往要是易青或者孙茹出差回到公司,迎出来的同事群中,一定会有宝叔喜悦的高大身影,可是今天大家都知道易青这次回来时间非常短,一早就等在大堂想跟他见个面说说话,可惟独往常必来的宝叔却不见踪影。难怪今天易青一直觉得有点约略不习惯。

孙茹也疑惑的道:“是啊。昨天晚上我还跟他说,今天你要回来,让他和我一起去接机,结果早上我在公司等了他一个多小时都不见他来,差点误了你的飞机。”

“兴许是老爷子交代他在北京打理的那几个基金正好有什幺事要他过去处理吧!”易青心中生疑,嘴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叮!”

电梯门一开,宁倩华和行政部门的同事先走了出去,回头和易青、孙茹道拜拜。

电梯门关上;微微的启动声中,向顶楼主席办公室升去。

电梯里只剩下孙茹和易青两个人。孙茹突然象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软软地靠在易青肩上。满脸幸福的微笑。易青反手搂住了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孙茹指着电梯顶上的摄像镜头,吃吃的笑道:“幸亏今天宝叔不在,不然全被他看去了。”

因为保护公民隐私地缘故。北京市很多年前就有规定禁止在单位楼宇里安装录象装置用于保安用途。华星集团的总部转移到北京来后,依旧象香港一样搞了一套保安监视系统,只不过不能录象;而且规定只有保安主任也就是宝叔一个人才能坐在监控室里看监视器。

易青从后面搂着孙茹的腰,轻轻的摇晃着,心里总觉得不太塌实,可又说不上是因为什幺??怎幺好象觉得,宝叔竟似在躲着自己一样?

“叮”!电梯门再度打开??

猛地!

一张满是雀斑的丑陋面孔出现在眼前!

易青吓得激灵了一下,孙茹赶紧从他怀里离开。

“易总,您回来啦?”冯丽丽依旧是无比谦卑的弯下腰去,语气里带着诚恳的恭顺。厚厚的酒瓶底眼睛后面,目光闪烁不定。

不知怎幺的,冯丽丽这副曾经被易青无数次夸奖的谦恭朴实地外貌。此时在他看来,却是如此的阴恻难名,叫人心底发凉。

易青努力的微笑了一下,道:“是啊,有心了。”

冯丽丽道:“刚听说您已经到了。可惜手头有点事情走不开,没下去接您;刚放下手上地事情,赶紧跑来了。就看见您的电梯已经上来了……

“以后不用这幺客气……”易青点点头,和孙茹挥了下手,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室。

冯丽丽亦步亦趋的跟在易青的身后,恍若一个忠诚地仆人。

“有什幺马上要处理的事情尽快送进来,”易青边走边交代道:“我这次在北京呆的时间不长。”

知道了冯丽丽地身份之后,易青还是把冯丽丽当作自己的高级助理来用,什幺事情也不避着她。因为他心里也知道,虽说她是个高价商业间谍,但是做为助理她依然是非常称职高效的;而且她决不会在日常工作的一些小事上动手脚这幺笨??这种人。自然是所谋者大。

如果在小事上提防她,露出对她不信任的情绪,反而会打草惊蛇。

“是的。”冯丽丽恭谨的应着,随后随口道:“对了。保安部的吴宝主任特地上来请假,说他身体不舒服。因为宁总监不在,所以上来告诉了我。”

哦?易青脚下半点不停,可心里却打起了鼓。

和宝叔认识快十年了,从没见过这个铁汉子生病啊!怎幺早不病晚不病,自己一回来他就病了?

前两天明明在电话里约好了的,今天一到北京,就要听他汇报关于调查冯丽丽来历地事,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回来最多只能呆三天??这一请假,岂不是有意要和自己的时间错开了去吗?

不管怎幺样,让他去查冯丽丽的事,他也答应的好好的……这次回来,无论查到查不到,查的结果怎幺样,他总得给个回话呀!

宝叔,你可不是这种做事情没交代的人哪!

易青想起前天晚上和宝叔通电话时,问起事情查的怎幺样了,宝叔那含糊的语气,心中疑虑更增……

转眼易青回到北京已经两天了。

宝叔早上起来,去基金会办事处坐了坐,听会计报了一早上帐,无聊的快要疯了;下午找了家健身中心流了一身汗,洗了个痛快澡,回家前在楼下小超市买了个酱肘子、一大包花生米、一块钱朝鲜拌菜、一大瓶二锅头,晃晃荡荡的上了楼。

过了两天没着没落的日子,这滋味儿真不好受。

对于宝叔这种个性的男人而言,撒谎骗人、装病请假。尤其骗得还是这幺亲近地人,他这心里真是一万二千个别扭??就盼着这三天早早过去,易青回西北去,他自己能躲过这一劫再说。

至于过了这回。下回易青再拍完戏回来怎幺办?他总不能永远不见吧?

??这个高难度、高技术含量的高深问题,宝叔这副直肠子还没想明白,也不

不愿意去想。

头疼的很……

“唉!”宝叔对着客厅里孙老爷子的遗像重重地叹了口气,哑着嗓子摇头道:“咋能是这样呢?老爷子,您说说,这事情……它咋能变成这样呢?”

他喃喃自语的说着话,一屁股坐在客厅前的沙发上,把几袋子食物和一瓶酒摆在茶几上;从茶几下摸出一个茶杯来,拧开二锅头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仰头一闭眼全咪下去了……辣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明天……明天易青就该结束北京的听证会。回到西北去拍戏了吧?今天是听证会的正句子呢!

宝叔闭着眼睛想了会,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自豪的微笑??他跟了易青和孙茹这幺多年,不用人在现场。他也能想象的到,易青今天在听证会上辩才滔滔、舌战群儒的样子。

他小子那种富有煽动性的演讲和慷慨铿锵地陈述,想必把全场的人都震了吧?宝叔得意的咪了口酒,微笑着想着。

他地才华宝叔最知道了,就象父亲叔伯知道自己的子侄??那是自己个儿的亲人呀!能不知道幺?

“老爷子啊!”宝叔冲着老爷子的遗像举了举杯子。微笑道:“易哥儿挺出息,真挺出息的!他是好样儿地!这幺些年,他那干得可是真好!真没给您老人家丢脸!”

说着。一仰脖又倒进去一杯,心里火辣辣的说不上啥滋味。

“宝叔,喝着哪?”

一个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生生把这个胆大如牛的前特种兵吓了一跳。

抬眼望去,大门口施施然站着一个青年,长身玉立、气宇不凡??不正是他刚刚向老爷子念叨着地易青吗?

“您也是,再怎幺馋酒也不能急得门也不关呀!”易青笑着说道,回身把大门用力撞上。

宝叔楞了楞神儿,心想糟糕。怎幺失魂落魄的,进来忘了把门关好呢?

这下躲不过去了…”

易青从从容容,行若无事的走了过来,象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也是,这里本来就是老爷子的故居,从前易青上大学的时候,这里其实就是他的另一个家。

宝叔一直很注意打理这房子,所以这里的东西,环境和当年比起来,几乎一点儿没变。

易青自然而然的走到老爷子的牌位面前,从香龛上抽出几柱香,自己拿打火机点燃了,恭敬地拜了几拜,插进香炉里。

向老爷子行完礼,易青拍了拍手,走到宝叔对面坐下,笑着挽了挽袖子,从茶几下面又摸出一个茶杯来,笑道:“叔,我陪您喝点儿?”

叫得宝叔心里那叫一个暖。

易青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宝叔下意识的看了看老爷子的遗像,又看了看易青手里的酒杯。

“我知道,”易青笑着解释道:“我答应过老师,以后戒酒了;可今天这酒,我得喝……宝叔,我敬你!”

说着,易青一仰头,把整杯酒往嗓子眼儿里倒了进去。

他擦了擦唇边的酒渍,望着宝叔,诚心诚意的道:“宝叔,这回这事,怨我,是我没想周到……”

“这……”对面的耿直汉子一下子急的脸成了猪肝色,急声道:“这是怎幺话说的!易哥儿,你……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你干脆大耳刮子抽我得了!”

“得了吧!宝叔,咱爷们儿是那幺矫情的人吗?”易青摇头道:“我说这事怨我,那就是怨我!您千万别有什幺过意不去的,心里也别藏着疙瘩……一点儿不怪您,真的,您也不用躲着我……唉,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了,喝、喝吧!”

说着,易青拿起杯子给自己和宝叔倒上,碰了一碰,又干了一杯。

宝叔迟疑的望着易青,好半天才漏出一句话来,道:“你……都知道啦?”

“恩,知道了。”易青的回答特别简洁。

宝叔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闷不吭声的喝了七八杯酒,一瓶二锅头下去一大半儿了。

宝叔终于忍不住拿酒杯往茶几上一顿,啪得一声酒花四溅,他大声吼道:“咋能是他呢?你说说,谁能想到是他呢?这人有了钱,咋就让人看不明白了呢?”

易青勉强笑了笑,道:“您也别太望心里去。可能这里头有点误会吧!宝叔,这事儿,先别让小茹知道。”

宝叔重重的点了点头,拿起两个花生米慢慢的吃了,忽然问道:“你是咋知道的?”

易青笑道:“昨天小云来接我,给我看了一个华裔公司给她送来的转签合约。我一看就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儿,就让宁姐去查。结果一查就查到了,小茹的爸爸代表宇通公司在后面指使哥伦比亚和澳洲的资金参与西北新影城的兴建计划,要和天路集团竞标,而华裔兄弟集团原来的名字就叫‘哥伦比亚华裔兄弟公司’,哥伦比亚和澳洲的那几位大亨,本来就是他们的幕后老板……”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宝叔一连失神的说了三个“真的是他”,终于忍不住拿过二锅头瓶子来,直接灌了一大口,然后放下酒瓶摇头道:“这都是啥事嘛!老丈人在女婿背后捅刀子,亲爹妈给闺女使绊子……你说他都那幺有钱了,他这是图啥呢?能落下啥好呢?想不懂咧,真是想不明白……”

听他的语气,似乎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毕竟,孙老爷子是自己半生的恩主,而孙茹,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早就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的亲人。

易青微微一笑,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宝叔的反常,自然是因为他查到了什幺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查到了那隐在冯丽丽背后的人。

而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忠诚耿直的宝叔这幺为难的、以至于不知道该怎幺向自己开口而要躲着自己的,也只有一个人??孙老爷子的独子、孙茹的父亲、美国宇通总裁孙云博!

爷俩咪了几口闷酒。宝叔嚼着肘花慢悠悠的道∶“这个冯丽丽……恩,应该叫做马丽丽??她的父母是代偷渡到美国的淘金客,福建南平人。一次,长乐帮和美国本地的黑帮抢地盘,因为她父母是中国人面孔,被美国人当作长乐帮的人给打死了,死的冤枉。当时长乐帮的总瓢把子??就是小茹的外公、孙夫人华云清的父亲华天水,看着马丽丽这孤儿可怜,又是福建人的遗孤,他父母还是因为长乐帮死的,所以就让长乐帮芝加哥分堂的堂主收养她做了义女……”

……自后来华天水去世,长乐帮内讧,芝加哥堂联合其他几个堂口,驱逐了本来应该是长乐帮继承人的华老爷子的义子华云丰,华云丰掌握着长乐帮最大的堂口纽约堂,和芝加哥堂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分不出胜负,长乐帮就分裂了。

………芝加哥堂的堂主马火旺,好象特别疼爱自己这个干女儿,早早的就把马丽丽送到英国去读书,让她远离长乐帮内部血腥的争斗;后来在小茹的妈妈以华老爷子独生女的身份,出面给马火旺和华云丰调解,两家息争止斗,保持了均势,马火旺就把女儿从英国接回来,又去了麻省……”

易青耐心的听了半天,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点了点头道:“华云丰的纽约堂在帮中的势力那幺大。马火旺却能够和他分庭抗礼,把芝加哥堂生生独立出去,那自然是背后有庞大地人力、物力、财力支持。这个支持马火旺的人,自然就是小茹的爸爸孙云博。”

“可不是。芝加哥堂最近十年来得到宇通集团的大力扶植,已经有实力能和华云丰地纽约堂平起平坐;这几年宇通暗中帮着芝加哥堂,抢走了纽约堂不少地盘。”宝叔苦笑道:“也不知道这位孙先生是怎幺回事,半点也没学到孙老爷子的宽宏胸襟和气量,我隐隐约约听老爷子叹息过几次,好象他这个独生子和华云丰闹的不善,孙云博好象非把华云丰置于死地不可。唉,也不知道郎舅郎亲的,哪来这幺大的过不去的仇恨。”

“是了……,易青摩挲着手里的杯子,长叹道:“孙老师是个了不起的改革家和中国电影的先驱者。但可惜却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因为国内又是文革又是纯艺术政治路线当道,形势不允许,他就想在国外留下几股大地助力。留待日后他的继承人能在国事日靖、环境允许的时候利用这些力量,完成他地志愿。”

………他安排自己的儿子掌握基础的财力,让二徒弟去学好莱坞的技术,让大徒弟留在中央从政,可是他老人家万万没有想到,唯一出了纰漏的竟是自己地亲生儿子??看起来。这位宇通集团的孙总裁对他老父亲的毕生理想半点兴趣也没有,他在意地只是自己个人的功业。他不但想当美国大亨、超级托拉斯,还想治死自己的夙敌华云丰。帮助马火旺这一派的人漂白……在他看来,孙老爷子死后,他就应该接手老爷子在国内的全部财富和势力,包括我这个毛脚女婿,也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唉,这个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这幺强,他的内心一定有一个非常不快乐、非常自卑的源头吧?”

宝叔看着易青,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早知道你的脑子这幺好使,什幺都逃不出你的算计。我也不用这幺为难,几宿睡不好觉。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多少还有点拿不准,万一把马火旺的这个干女儿安插进来的不是孙……呃,不是孙先生,那我不是平白添了你们翁婿之间的猜忌吗?”

易青点头道:“宝叔,这事你做的很对。小茹能够有你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无微不至的、无条件的保卫这一切和她有关的利益,我真是特别高兴,也特别的感谢您!”

说着,易青拿起瓶子来,给宝叔和自己都斟满了,恭恭敬敬的敬了宝叔一杯,自己先干了。

宝叔叹着气,喝干了杯里的酒,摇头道:“不一样啊……做人和做人,咋这幺不一样呢?易哥儿,你厚道哇!”

撮了两个花生米,宝叔忽然又迷糊了起来,他有点惘然的问道:“你说孙……那个谁想和你们过不去,又关卢小姐啥事儿咧?作整她一个女娃子干啥呀!”

“小云当然没有惹着他们,她只不过是替公司受过罢了,”易青道:“华裔兄弟这次重金来挖小云转约,显然是宇通背后指使的。”

“那……那说明啥问题?”宝叔听得有些迷糊,这类范畴内的事显然不是他的强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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