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4)(2/2)

“先放开他,”老妇对着阿恬姐说道,“阿恬,平日里这些女儿里,阿爹最宠你。阿爹我知道你为咱们这尽心尽力,却少有雨露滋润。你这样,阿爹那里有的是精壮的干儿子,你若喜欢,今晚阿爹就赏你三四个,绝对给你喂饱,如何?这个年轻人,阿爹需要先要了去。”

阿恬姐甩着头发,颠着屁股,在我的阴茎上一上一下颤动着,似梦呓一般对那个被称作“阿爹”的老妇人说道;“阿爹……阿爹就纵我这一次!这小子的身子合阿恬的口味,阿恬就求求爹爹开恩……”

听着阿恬姐这话,老妇的脸上显然变了色,但还是耐心地说道:“……那麽这样,你要是真喜欢,待我跟他聊上一些时候,聊完了以後,我再派人给你送去,你看如何?”

“阿爹真是急煞人咧!……哦……哦!女儿刚刚渐入佳境,箭在弦上,如何能撤得了啊?……还不如阿爹等女儿快活过了,再说些什麽有的没的的话也不迟……”说着,阿恬姐居然捏着我的下巴对着我的嘴巴就要吻上来。

可阿恬姐的软唇还没沾到我的皮上,但“咻”的一声,我眼见着那老妇的手杖划过半空,劈面而来,然後“啪”的一响直接抽在了阿恬姐白皙的後背上,瞬间打出了一道发紫的血檩子。

阿恬姐背上剧痛,瞬间瞪大了眼睛,原本泛着慾望的红晕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她立即大惊失色地松开自己的怀抱从我勃起的阴茎上离开,如梦方醒地跪在地上,慌忙窜到了那老妇的皮靴旁边搂着老妇的裤管求饶道:“……啊,阿爹!阿爹……对不起,阿恬贪玩了!阿恬让阿爹动火了!阿恬有罪!阿恬再也不敢啦!”

在阿恬姐离开我身子的一刻,叶莹也被两个灰马褂拽着胳膊架了起来,而此刻叶莹满口口水、目光涣散,并且她的黑穴口处也在不停往外留着淫液,显然是她刚才服下的那枚药起了作用,神志有些不清。而我也被人架着胳膊站了起来,但是那两个穿着灰马褂的女人倒还算客气,在我站起身之後,其中一个主动帮我把衣服的扣子系好,还帮我整理了一下裤子,即便当她的双手触碰到我的阴茎好几次,她依旧面不改色;而另一个则直接给我递上了一只热毛巾,让我擦了擦脸。

只见那老妇人一脚把阿恬姐踹倒在一边,愤怒地说道:“真不像话!……你这丫头现在竟是如此不守规矩,我还是把你送回新加坡吧!那样看起来你会比较舒服,对吧?”

“不要!不要啊阿爹!我不回新加坡!我不要回到那个人身边!阿爹!阿爹!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阿爹让女儿做什麽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要让我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好不好啊?阿爹!阿爹女儿求求你!”阿恬姐瞪大了眼睛,其实也有些茫然,但她还是对老妇慌忙地哀求着。不过一听说那老妇要送她回新加坡,阿恬姐此刻的眼神状态,似乎比刚刚莫阳犯病的时候还要癫狂。

“哼,是吗?”老妇冷笑了一声,然後对着身旁的两个灰马褂使了个眼神。两个灰马褂领了命,便拽起了赤身裸体的阿恬姐,在满包厢和屋外走廊的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她。

看着阿恬姐的背影,老妇还默默地说道,“丢人!……唉,也怪我……平时也是我给惯坏的!”

——至此以後,我再没见过阿恬姐。

老妇人自言自语罢了,从自己的长裤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翡翠鼻烟壶,拧开了玛瑙小瓶塞後,老妇对着鼻烟壶的小瓶口嗅了嗅,接着走到了我的面前,半眯着眼睛看着我,对我说说道:“请吧,年轻人,跟我聊聊。”话音刚落,屋子里的那十三个灰马褂就有八个凑到了我身边,我一看这架势,想着自己这下算是根本走不掉了,而且我也不能丢下莫阳不管,於是我只好点点头,跟着那老妇人走出了包厢。另外还有两个女人扛起了被击晕的莫阳,紧随我的身後。

在离开包厢前,我还不安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叶莹,此时叶莹已经被两个灰马褂五花大绑了起来,可她遍体依旧通红、乳头挺立、淫水直流,可我也就刚多看了两眼,玉钏厢的门就被强行关上了。

随着老妇人,我走到了刚刚我发现被运送过屍体袋子的走廊尽头的黑门电梯。站在电梯门口,我看着那老妇人,整个呼吸系统都不由自主地发抖。

在香青苑里搞出这麽大的动静,莫阳还伤了那麽多姑娘,那她会杀了我和莫阳麽?我不知道。说不定等下我跟莫阳再出来的时候,真的是被装在屍体袋里给送出来的……但是如果她们要杀人,在玉钏厢包间里就可以完事了,反正地方也是她们自己的地方,为什麽还要多此一举给我跟莫阳带出来?

——我只能略带侥幸地这样想,而且无论过一会儿发生什麽,我也只能见机行事。

电梯通往的不是楼上,而是地下。出了电梯门,通过一个狭长的走廊,我跟着那老妇便来到了一个办公室。进了办公室,那几个灰马褂就安排我坐到了茶几旁的一张沙发椅上,而昏迷不醒的莫阳,则被她们丢到了我的对面。

办公室里的陈设虽然都很奢华,但也没什麽特别的东西,除了一个整尊都用纯金打造而成的地球仪,再就是在办公桌後的一张差不多可以同时做得下二十个人的大漆皮沙发比较夺人眼球。可很快,办公室四周墙上挂着的画,吸引了我更多的注意——那些都是制作十分精美的唐卡,尽管我不是很懂这种东西的工艺和内涵,但看得出来,大部分貌似应该是是用熊皮和犁牛皮制作而成,只论作工和原材料,我想这麽一张的价值应该等同於那两尊黄金地球仪;而唐卡上的画作甚是诡异:每一张的上面,都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性,踏在一座莲花宝座上,站在火焰或者日光轮之前。我虽然受到我外公和夏雪平的影响多多少少还是信佛的,可是我很难相信,这一幅幅唐卡上的画作到底跟佛教有无关系,因为画上的那些女性的胸部被画得极其饱满、腰肢纤细、屁股浑圆,有几张的阴唇和阴蒂都被描绘得极为形象且富有光泽,极具诱惑,若单看这一具具躯体,确实能让人想入非非;可把整幅画结合起来,则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这些女性的身体五颜六色,且形态各异:有一副的上面,那女人坐在莲花座上打着坐、在她的胸前和阴门里,却有一只带着耳环长得十分凶恶的夜叉鬼把自己的巨阳差劲了她的身体里,可那女性的表情却表现得不喜不怒、慈悲得很;还有另一幅,那女人的全身都是藏青色的,曼妙的臀部穿着一件锦织短裙,可她的头居然是一只老虎的头,手中拿着一柄法轮,还张牙舞爪的,望过去甚是吓人;最可怖,要数我正面的这一张,上面女人的身体也是极其诱惑的,我都怀疑那是画师照着欧美的某个熟女色情女星临摹而成,可是她却直接把自己的头横着托在手里,而在她的颈部,正喷出如同喷泉一般的鲜血,周围却还有贤者罗汉模样的人在用钵子或者宝瓶接着那鲜血,在她身前,带着皇冠的一男一女正叠在莲花座上,相互抚乳,沐浴在血液里毫无顾忌地做爱。

“这些都是密宗的空行母。”

我一时看得呆了,听见那老妇突然说了这麽一句,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空行母,我以前的确听说过这个词,但我对此了解得少之又少,只听说那是对印度教里的一种女性神职人员的称呼。据说实际上空行母就是庙里的庙妓,专门跟修行者做爱以达到某种境界的——我对於印度教和密宗的东西不了解也不感兴趣,所以我并不相信那些传说。可今天一看这一张张唐卡,我的世界观一下子被刷新了,并且我之前还真不知道,“空行母”居然也是一类可以被画在唐卡上的神祗。

我定了定神,强打着精神对她问道:“我说,‘草间弥生’女士,您找我过来,该不会只是想让我监赏你的唐卡收藏的吧?”

“先坐下把裤子穿好喽,再跟我说话。”老妇对我命令道。

我这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一路上根本没把裤子穿好,裤子前面的开口从刚刚包厢出来到这个地下办公室一路上都敞着不说,仍旧戴着紫粉色安全套的男根——我才发现那安全套的颜色竟然是紫粉色,叶莹小姐你可真会选颜色——依旧在裤子关隘口外立正站好,那上面还残留着阿恬姐的爱液露珠,而里面的前端,还保存着我射出来的一泡纯白色精液。在年轻些许、哪怕是中年的痴女面前裸露着阴茎倒是无所谓,可在这位都能当我奶奶的老太太面前就这样晃荡着自己的命根子,我还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当我试图把阴茎往裤裆里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整根海绵体依旧是麻木的,在摘掉安全套的时候,若不是握住,我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这种感觉对於一个健康的男性来说,简直恐怖。

老妇脸色阴沉,接着对我身後的一个灰马褂把自己的手杖在地上点了点,那女人会意後,从自己衣服的贴身夹层里取出了支三厘米长、直径一厘米的小管药膏,对我说道:“从头到根抹上,三分钟之後就会好。”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了那药膏,然後从茶几上取了湿巾,先把自己阴茎上残留的润滑油和精液拭掉,又拧开药膏,按照那灰马褂说的,把药膏涂抹均匀。也就是半分钟的功夫,我感受到自己的阴茎逐渐发凉,紧接着又变得燥热无比,随後产生了些许尿意,随即,那里渐渐恢复了正常的体温,摸上去也不感觉那样麻痹了。

见我收拾好了自己,老妇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电子烟斗,点了上以後,猛吸了一口,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略带苦涩和辛辣的腐臭气味;她想了想,又亲自端着一个托盘,放到了茶几上,那托盘里是各式各样的香烟,全是用小木盒装着的,然後对我说道:“年轻人,你自便吧。我从来就不抽淡巴菰这玩意,我只抽亚马逊林蛙皮。”

——怪不得那麽难闻……

我想了想,走了过去,挑了一根黑色万宝路,捏爆了烟嘴下的爆珠,拿了打火机点了起来。薄荷的味道,多多少少能驱散一些房间里的臭味。

然後,那老妇便跟我抽着各自的烟,大眼瞪小眼起来。

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於是我实在是撑不住,先开了口:“我说这位‘上了年纪的川岛芳子阁下’,你到底找我来干什麽?你就是香青苑的後台大老板吧?我只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一个普通客人,却被你这样对待?像你们这种场所,我当然没办法去工商局投诉,我知道你们树大根深,但是你这麽对我和我的朋友,就不怕我跟我的兄弟们说道说道,让他们今後不来这里照顾各位姐姐们的生意?”

老妇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等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胡扯说完,她才说道:“别演了。呵呵,後台大老板不敢当,我确实是这里的‘老板’,但并不是‘後台’。不过说起来,你是‘普通客人’麽?你根本就是来我这踩盘子的!你以为,打你上次把‘喜无岸’给捅了之後,以我的能力,我还能不知道你是谁、以及你心里的算盘吗?别说就你这演技比春雨过後头一茬的香椿芽还嫩,徐远那小兔崽子如何?在我面前照样是小儿科!——夏涛当年才算得上有千张面孔,怎麽他的外孙子,如此的不长出息?”

听完这一席话,我的屁股彷佛被一排针扎了似的,根本不能坐稳:眼前这老太太不仅是知道我的警察身份——当然若是香青苑真的如张霁隆所说,跟整个y省的政要都有关系,那麽知道我的身份其实也是很轻易的事情——她居然还知道我的外公不说,说起市警察局局长徐远来,除了九分的轻蔑之外,似乎还有一丝亲切,那这老妇人究竟什麽来头?

“您认识我外公夏涛?敢问尊姓大名?”我对老妇问道。

老妇的眼中闪过睥睨天下的眼神,对我说道:“免贵姓仲,名秋娅。”

仲秋娅……实在抱歉,这个名字我还真不熟悉。

仲秋娅一直在盯着我的眼睛看,她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思,便有些愤怒地对我问道:“怎麽的,你这後生没听过我的名字?”

“……对不住了,仲女士,我真的不认识您是谁。”我恭敬地看着她。但难道我应该认识她麽?说到底香青苑也就是一个生存於法律灰色地带的妓馆,她一个色情会所的老板,难道本应该是多大的风云人物吗?我想了想,追问了一句:“该不会,您也是‘喜无岸’的大老板吧?”

“去你的吧,小东西!‘喜无岸’那种能把人变成鬼的破地方,能跟我这里相提并论?”仲秋娅对我啐道,接着喃喃自语着:“……也是,我这都淡出你们那个圈子多少年了,也都上了岁数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现今早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帮老屁股们,别说被人认识,连吃口饭都得捡人家脚丫子缝里漏出来的……”

“淡出你们那个圈子多少年了。”,什麽意思?

老妇捏着自己的电子烟斗,忿忿不平死咬着牙看着我,过了几秒钟,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又说道:“知道你小子现在在参与建立新风纪处,你这次来,是你的意思还是徐远那小兔崽子的意思?”

我也没避讳,对仲秋娅说道:“是我的意思,也是徐局长的意思,当然也有我们沈量才副局长的意思……”

“谁?他也要搞我这个老太太来!要不是因为我,姓沈的那小王八犊子能有今……算了、算了,他也不见得知道我是这间茶楼的主人,而且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好不容易才谈成的初恋也不会吹,这也算是报应噢!”老妇沮丧地说道。她的这句话让我更加惊讶,难不成她跟沈量才和安保局桂霜晴有什麽难以磨灭的恩怨?

可还未当我开口问,仲秋娅双目炯炯,仅用目光就告诫了我别再问下去。我咽了口唾沫,没有做声;看我如此老实,仲秋娅才说道:“年轻人,老太太我的话今天还就放在这:无论如何,无论你们警察系统是谁要欺负我这麽个老太太,我都不会让香青苑像喜无岸那样被摧毁,我不允许。”

“你不允许又能怎样呢?”我硬着头皮壮着胆对仲秋娅问道,“难道您这是想杀了我和我的朋友吗?”

仲秋娅拉着脸,猛吸了一口那嗅着又苦又辣又腐臭的东西,对我说道:“怎麽,你以为我会看在夏涛的面子上,不想杀你这个小东西麽?”

我叹了口气,也洗了一口烟,对仲秋娅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香青苑金玉其外,关於这里的一些恐怖传说,我还是听过的。您既然知道我是个警察,我也就不避讳了,跟您直说:我何秋岩这辈子,第一怕蟑螂、第二怕三伏天的热、第三怕吃酸的,但就是不怕死。我要是真怕死,我也就不会费那麽大力气念警校、而且还拼死拼活地从警务中专升到警官学院了……”

仲秋娅听到这,插嘴说道:“嗯,这话还挺像是夏涛的外孙子应该说的话!”说完她还满意地笑了笑,这是从我见她到现在这段时间里,看她第一次笑出来。

“谢谢,”我接着说道,“但是我死了又能怎麽样呢?仲女士,最近在我身上经历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是什麽,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跟你说出口,因为它不为这个社会所容许,而且说出来我自己会难受,当然也会伤害另一个人;但是我想说的是,通过这次的经历,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进行下去的。就像如果您把我杀了,那麽我想徐远局长和沈量才副局长,会再找另一个人来负责新风纪处的事务,那另一个人,或许会比我用更多的努力来打垮你。香青苑关门大吉,是早晚的事情。”

“哼,你说的这些话,我在你还没换牙的时候就都懂了,现在用得着你来教训我?”仲秋娅再次板起脸来,一个劲猛抽着那袋蛤蟆皮,恶狠狠地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她长吁一气,又说道:“我仲秋娅这辈子大起大落四次,到了现在孑然一身,也就是这间茶楼是我最後的家当了——不,不只是我的家当,它还是我的爱人、是我一场美梦。你说这里关门大吉是必??然,我倒是想看看徐远沈量才这两个不知深浅的小家伙,究竟能不能用自己的小胳膊拧过大腿!”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对於你,我不会杀你的。我不仅不会杀你,今晚你在这里一切花费我都免了,算是老太婆我请你这个娃娃喝了顿花酒;你这个疯子朋友的事情,也都一笔勾销了——你这朋友打翻了我一堆名贵的钧窑瓷器不说,还伤了我四个好女儿,就算我不用黑道手段收拾你,物件赔偿和上医药费加一起该赔多少,你心里该有数吧。”

“这……”我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她这麽做究竟是不是因为碍於我外公的面子我不知道,但是用电影《让子弹飞》里的一句台词说,饶命不杀即是大恩,“那我多谢仲女士了。”

“你先别急着谢。”仲秋娅说着,对门口的一个灰马褂招了招手,只见那女人拎着个小皮箱子,端到了我面前,打了开来,只见皮箱里全是用牛皮纸包成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砖状物。仲秋娅抬手摊掌,对我示意道:“这些,就当作你我的见面礼了。香青苑能够在f市生存下来并成为欢场生意的一块招牌,靠的不是什麽官商勾结、也不是谁的地下势力,而是靠的朋友多。你如果愿意,这些就当作你我忘年友谊的开始。”

我迟疑了一秒,取出了一块纸包拆了开一看,那里面是一捆白花花的钞票,一百一张,而且还是美元。

“总共三十万美刀,知道跟你外公比起来算是九牛一毛。拿着吧孩子,别嫌少。”仲秋娅叼着烟嘴对我说道。

“你这是乾嘛?贿赂吗?”

仲秋娅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我倒吸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心里紧张得不行。

“对不起,这钱我不能要……”

“要了又怎麽样?别跟我提你是个遵守警员守则的好警察,在我的眼里,这个国家就没有好警察可言了。我知道你们风纪处刚刚重新建立,建制仍然残缺不说,还急缺经费——今晚来我这,你自己也贴了钱吧?二十啷当岁就当了头头,不容易,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学慢慢改,但总不能让自己的部门一直捉襟见肘下去、让你的弟兄跟你一起喝西北风。”

“那……那我也不能要你的钱!”

老实说,我活了二十余年,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麽多的钱,但我知道这钱绝对不能拿,仲秋娅美其名曰那些卖肉的姑娘是自己的女儿,但是这些钱终究是从她们身上压榨出来的;何况如果我拿了,万一上头查下来,他们才不会管我是谁的外孙就对我网开一面。

“哈哈,怕了?你就这点魄力,还想当官?”仲秋娅放下了手里的电子烟斗,对我揶揄着笑了笑,然後又十分正经地说道:“在这点上,你跟徐远一比,也就只能望其项背了。”

这话说的我更加不知所措了:“你这是什麽意思?你说我们徐局长……”

“没错,你想的就是我要说的,不然的话,你以为就凭省厅那帮牲口们每年给你们的拨款,够你们这帮下属们能吃几个月的?市警察局局长,从你外公开始就在受贿贪污了,到了徐远这,已经是第四代了。嗯,不过我猜若是有一天沈量才那个猪羔子要是能走了狗屎运转了正,说不定那个时候市局才会才次廉洁起来。”

我不敢相信这老太太的嘴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是哪跟哪?我外公受贿贪污?徐远我也受贿贪污?而平日里外强中乾、小人作风的沈量才在仲秋娅的口中却成了清正廉洁?一时间信息量太大,让我缓不过神来,并且我的後背也发了一股股的冷汗。

“那我也不能收!”我咬着牙对她说道,“你我刚见面第一次,我怎麽可能相信你说的话?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麽样?他们不是我,我有我自己的原则。”

“哈哈,小东西人不大,还居然讲起‘原则’来了。”仲秋娅有些哭笑不得。

“呵呵,奶奶,看样子您是真不了解我这麽个小东西。之前隆达集团的总裁张霁隆就想用钱收买我,但依旧被我回怼了。”

“可我听说,你这娃娃跟他关系到是要好得很。”

“嗯,这倒是。但这也是因为我俩在一起喝过几顿酒,并不是因为钱。交朋友可以,违反法律和职责的事情,别看我年纪小,不该干的,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干。”嘴上虽然这麽说,但我心里却仍旧在犯嘀咕。

仲秋娅耷拉着眼睛盯着我,半晌过後,眼神又变成了赞许:“看样子你这脾气还真不辱夏家门风,夏涛大哥後继有人。老太婆我现在,倒是有点欣赏你这个娃娃了。”

“夸奖了。”我掐了手里的半截烟,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太太,想了想,我对他了她继续问道:“说起来,仲女士,您究竟是什麽来头?您跟我外公是怎麽认识的?您跟徐远和沈量才这二位,又有什麽干系?”

“哼,年轻人就是心太急!一股脑地问了我这麽多问题,你教我先回答哪个?”我刚准备张嘴,却见仲秋娅傲慢地抬起头,“你放心吧,呵呵,哪个问题我都不会回答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些个风风雨雨,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没什麽意思。还有,你听老太婆一句:别太好奇。尤其是你这种年轻警察,有些事,不问反倒是对自己是个好事。”

“嗬!那行吧……那您这麽又是给我免单、又是饶我一命、又是给我送钱的,您是想让我放过香青苑?我曾听说,f市风月场的三大招牌,‘喜无岸’、‘知鱼乐’,外加咱们香青苑,背後都是有一股势力支撑着的,这股势力至少在y省可以一手遮天,你刚刚又说什麽,若是徐局长和沈副局长有胆量的话,就拿他们自己的细胳膊掰掰大腿试试;可您现在却这样跟我做着交易……啧啧,有点不太符合逻辑吧?”

仲秋娅极厌恶地撇了撇嘴,对我忿忿道:“哼,我若是有其他的办法,也就不至於对你这小东西这麽客气了。没错,让我来告诉你:在f市,确实有这麽一夥人的存在。我跟他们那伙人有关系,但我却并不是那一夥人里的一份子——我分明当初可以成为她们的中流砥柱,然而现在呢,去他娘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条勉强能看家的苟延残喘的老狗罢了,而且我还没有骨头吃不说、还得给他们喂肉吃……我这能告诉你这些,若是想让我说得更明白,那我只能再告诉你:你这小东西如果今天就把香青苑给捣了,他们确实会把你视为眼中钉,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会帮着香青苑说上任何一句话。要想让香青苑继续撑下去,维护我自个的作品,还须靠我老太婆自己。”

我一边听着仲秋娅的话,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仲秋娅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完全是一副默默吞咽屈辱的模样。我想了想,摇了摇头:“那我要是依旧说不行呢?仲女士,对不起,无论您出多高的价,我都无法做到。既然我选择了做风纪处的负责人,那麽关掉香青苑,就是我的使命。我不可能……”

“多高的价你都做不到?”仲秋娅冷笑了一声,接着对我问道:“那如果我交出一个你们市局一直想抓的罪犯,以这个作为交易,让你们市局风纪处——让你何秋岩这小娃娃,放我香青苑一马呢?”

“你什麽意思?”我惴惴不安地盯着仲秋娅的眼睛。

仲秋娅的脸上突然显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她闭起了眼睛,再一次拎起那把电子烟斗抽了起来,然後对我说道:“九月中旬你们市局抓了一名叫做周正续的前特种兵,那个人曾经策划过刺杀现任的市局重案一组组长、也是你的母亲、夏涛的女儿夏雪平,对吧?这个人在你们提审的时候,死在了你们市局大楼的拘留室,死因是自杀;而在他死前,他曾经给你们市局交待过,在我们香青苑有一个叫刘红莺的女子也在参与对於夏雪平的谋杀,并且,这个姓刘的姑娘还是杀死小高总夫妇的凶手,有没有这麽一回事?”

我咬了咬牙,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脚趾头在鞋子里也忍不住蜷缩了起来,甚至发觉全身的血都在往心脏回流——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参与周正续的审讯的总共就三个人:徐远自己、沈量才、夏雪平,当初是他们三个熬了一宿才从周正续的嘴里撬出来的这麽一??点东西。顶多再加上过後听过审讯记录的我,知道周正续莫名其妙招供一个叫刘红莺的在香青苑卖身的妓女谋杀了高澜夫妇的事情,整个f市警察局也就应该我们四个人,不可能有再多的人了。

那仲秋娅是怎麽知道的?

我心里发毛,可我依然竭力地让自己表现得很镇定:“呵呵,刘红莺?贵馆真有这麽个人麽?我还以为这个名字是周正续胡扯出来的……”

“胡扯?还是背後另有隐情?”仲秋娅问道,接着她深吸了几口烟,“总不能,老太婆我会跟一个跑到高中当窝囊教师的丘八合起夥来胡扯吧?你觉得我要是这麽做,有意义麽?”

我陷入了深思,咬了咬嘴唇,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黑色万宝路。

“……当然,你也可以把我说的这些当成笑话,你继续你的所谓‘使命’,刘红莺也可以继续她的计划,”仲秋娅继续说道,“可你别忘了,刘红莺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夏雪平。”

此话一出,我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同时掉落在了地上。

她说的不无道理。

“这就慌了?娃娃,别慌。你要是真的着急,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刘红莺在哪,甚至我可以直接把她交给你。”

可我依旧怀疑地看着仲秋娅,思忖再三,对她问道:“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你说的话……那你告诉我,那个刘红莺现在在哪?一个妓女杀了人,纵是给她天大的胆子,我想她也应该去跑路了,哪还能再在您这地方待着?一个案子即便完成的看似天衣无缝,但只要是人为的东西,就会留下蛛丝马迹,香青苑树大招风,她就不怕警察局的人来抓捕麽?”

“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麽违背常理。”仲秋娅突出了一口烟圈,说道:“算了,我也不愿意跟你打哑谜,我就直接告诉你了:今晚伺候你的那个‘紫鸢’,她就是刘红莺。”

“什麽?”我简直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扑到了仲秋娅的办公桌前,捏着她桌子的边沿对她喊叫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哈哈,怎麽样?这回对我的出价有兴趣了吧!”仲秋娅微皱着眉、眯着眼睛,一边的嘴唇上翘着,对着马上就要,自信且满意地看着我。

我默默向後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

“呵呵,娃娃,我猜你也一定心里有数吧?要不然你怎麽就能这样贸贸然来我这里,还带着一个神志早就废了的前风纪处精英上我这探底?其实你心里早就清楚,那个叶莹就是刘红莺。吃她们章台饭的,一个人有好几个名字用,那都是常事。一入此门深似海,何况这个刘红莺早就没了父母,家里除了她自己,都死绝户了。她孤身一人的,之前应漂泊了差不多十年;我这香青苑虽然不是什麽乾净地方,但是能给她锦衣玉食、还能让她有钱赚,这样的日子过够了你觉得她还能去哪?你别忘了,她老早就赎了自己的身子了,我又没强留她,她却也没走不是吗。”

“那不对……你说她是刘红莺,那你倒是告诉我她杀了高澜夫妇的动机是什麽?”

“嗬!小娃娃还天真的很。现在当警察的是你,迫切需要抓她归案的也是你,所以探案的事情,自然是你们自己去做;老太婆只顾着自己的茶楼,也只负责把人给你送到。我才不关心谁被谁杀了,我只知道,我有你们需要的。怎麽样,何秋岩,我的出价你可还满意?老太婆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就别再跟我说什麽‘使命’之类的话了,什麽‘使命’不‘使命’的,在至亲面前,我劝你还是务实一些。你外公也好,夏雪原夏雪平兄妹俩也罢,当年遇到相同的事情,也都是这麽做的。说白了,你们市局其实查不查我香青苑、抓不抓我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仅仅放过我,放过我们小小的香青苑,就能让你抓了一个涉及重案的杀人凶手q,还给你们市局最有力的主力女将排除了一个安全隐患,这生意做的,真值!”

——没错,我是隐约觉得叶莹的身份有问题,因为她在我身边的出现实在是太突兀了,我也确实很自然而然地把她跟周正续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刘红莺”联系在一起过,我也发自内心地担心“桴鼓鸣”会不会对夏雪平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然而现在,仲秋娅却要直接把叶莹就是刘红莺的身份戳破、并给她直接送上门来,这反倒是让我有些不能接受。这就好比考试的时候,自己的脑子空空如也,突然自己的桌上被人丢过来一个纸条,上面正写着考卷上所有试题的答案,你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对是错,你不知道在你打开这个纸条看的时候会不会被人发现,你不知道给你这个答案的人究竟是想帮你还是害你,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那麽那个老生常谈的困境:to be or not to be,抄还是不抄,相信还是不信,又一次出现了。

“……你容我想想!”我颤抖着双手,拾起地上的那支香烟和打火机,把烟嘴送进嘴里之後,我的动作却僵住了。

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真是婆婆妈妈!……这样吧,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晚上,香青苑依旧恭迎大驾!”

看着一脸严肃面露杀气的仲秋娅,我的心里瞬间被拢上一层乱麻。

“好的。那麽晚生便告辞了。”我微微斜着头,站起身,对仲秋娅鞠了个躬,随即我扛起莫阳便往外冲去。

“等等,这些钱你拿去吧。”在我临出办公室的门之前,身後传来了仲秋娅的声音。

“不用了。”我驮着莫阳的身躯,迅速出了门。

快速走出香青苑门口的时候,我都忘了再给门口那两个穿着汉服的小姐姐交付小费,当然,也用不着了,因为有两个灰马褂紧随我身後,在那两个迎宾姑娘看到我推门而出面面相觑的时候,两个灰马褂已经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一见我扛着莫阳走出了香青苑,本来在小憩的庄宁和许彤晨马上警惕地从车子里跳了下来:

“处长!”“阳哥这是怎麽了?”

“别过来!”我赶忙环顾了一眼四周,并发现香青苑楼外的那些保镖已经朝我这边聚了过来,遂马上对庄宁和许彤晨喝道,并抬手示意他们二人後退。今晚的事情已经发生得够多了,我不想节外生枝。我一步一步艰难地扛着莫阳,直到了车门前我才让庄宁搭了把手。

“到底是怎麽了?莫师兄没事吧?”许彤晨问道。

“你们俩先别问了。开车回局里,别回头。”

坐在车里,我有些惊魂未定。

许彤晨也没多问,直接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可还没等车子开出一公里,车子周围突然出现了四台摩托车。许彤晨见状立刻慌了,大叫着对我问着该怎麽办;庄宁的表情也惊恐万分,但他此时已经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就在我刚准备让许彤晨继续加速的时候,我脑後的风挡玻璃“砰——哗啦”两声被砸碎了,并且从外面还抛进了一件皮箱子。见那只皮箱子正正当当卡在了我的车坐靠背处,那四台摩托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这是什麽!炸弹吗?”许彤晨慌张地尖叫着。

“处长!快丢出去!快!”庄宁也在惨叫着。

我回过身去,刚把手搭在了皮箱子上,却发现这个箱子眼熟的很。

我想了想,取了箱子直接打了开来,吓得许彤晨直接踩了急刹车,庄宁也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下去,双手抱着脖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箱子里仍旧是一摞摞用牛皮纸包好的美元现钞,而且上面还有一摞一共两千四百块钱的新政府币,正好那两千四百块本应是我今晚的总共花销。

我默默地把箱子里的美元拿出了一包,拆了开来。

“这麽多钱!这……这是怎麽回事?”

“吓死我了,处长,我还以为是炸弹!……你跟莫师兄进去之後到底发生什麽了?香青苑里的人为什麽要给您送钱?”

庄宁重新把身子坐直,同时他跟许彤晨的目光也齐齐发直。

“先别问了,你们俩先让我静静吧……许彤晨,好好开车吧。”

“唔……”“了解……”

车子再一次发动。

我看着这一箱子的现钞,咬着牙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