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2/2)

我坐在地上,把手机往刚刚躺过的沙发垫上一丢,自言自语骂了一句:“一直压着胸口睡觉,可不是会做噩梦麽。”

我拾起了手机,扶着自己早已被压得神经麻痹的右臂站了起来开了灯,进了卧室,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摸出了那包香烟和打火机,有气无力地重新躺在了沙发上然後把烟点着了,猛吸了一口,然後惊魂未定地回想着刚才的梦中梦——我仅仅回想着刚才醒来之前的最後一个闪念,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自言自语,安静地把一根烟抽完。

我经常做梦,梦中梦的事情我遇到过不止一次两次,而在梦境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情况更多,但我早已深知,在梦里遇到的和想到事情,有的时候禁不住细想和推敲,因为那样的话,反而会让事情更加扭曲。我曾经在警专的时候,因为自己梦境中对於一个现实的脑补,险些冤枉了一个女教官,她其实挺不容易的,後来她……唉,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不提也罢。

可是越想那些在我脑子里经过的细节,一个事情本来的轮廓就似乎越来越逼真:我开始把场景慢慢复原,想像着昨天……不,现在应该说是前天了,当前天下午我在闯进夏雪平的房门以前。

可是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他们俩或许并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性交,但是穿着内衣、隔着内裤拥吻搂抱,进行一些边缘化的性抚慰,也是极其有可能的——靠,这吻也吻过了、摸也摸过了,除了没上本垒之外,跟实质做过有区别麽?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夏雪平在跟艾立威联合起来故意气我让我死心——我给自己这样设想的理由,是现在的夏雪平已然不是一个喜欢打扫、勤於收拾屋子的女人,但是前天下午我却少见的看到了夏雪平换了床单:那也就是说,她知道那天晚上跟她发生疯狂性交的那个男人其实是我,但她甚至都不想看到我跟她做过的痕迹,而她跟艾立威故意做出的种种亲密行为,其实都是为了故意让我死心而已;——但是有必要做到让整个市局都轰动的程度吗?到处发喜糖,还让人大肆宣扬艾立威已经拿下她了,为了让我死心,至於这样吗!下一步还要干什麽?假结婚吗?

在我的心被如此煎熬的时候,我想了想,鼓起了勇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到了“大千之眼2.0”那个app上。

就在我准备用手指点开那个app的时候,我再一次犹豫了——夏雪平曾经跟我说过的一大堆话,在这一刻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了我的耳际:

“自己没跟我提过这种事情,他也没追过我,所以我说我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意思……你还要问?这都是女人之间、而且都是大人之间的话题……你一个小男生就别问这个了。”

“我毕竟没有答应他——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住手吧……是我先主动的!”

“因为我对他,确实动心了——我爱上他了。”

——呼……真他妈该死!去你妈的老天爷!

夏雪平以往的这些话语,再加上她跟艾立威发生的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女人沦陷於一个男人倾慕时候自然而然应有的剧情走向;倘若刚才梦里,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一条又一条的细节,只是我自己的臆想呢?

倘若……倘若当我打开app,把监控调到前天下午的时候,录像上出现的就是两具缠绵在一起的慾火焚身的肉体呢?那我不是自取其辱麽?

我怕极了……

我真的不敢看。

於是,我默默地把手机放回了裤子口袋里,然後又点了一根烟。

呵呵,其实看和不看,对於这件事的最後结果,已经没有什麽区别了,因为夏雪平已经亲口说出了“我爱上他了”这样话来;那既然夏雪平心有所属,我还能怎麽样呢?呵呵……算了,真的就当作这是另一场梦而已就好,梦醒了,也罢了。说白了,世间一切对於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进行的美好期望,不都是一场胡来的梦吗?能早点醒过来,或许反而是一种幸运。是时候放下这个不切实际的禁忌的浪漫幻想了,就像我先前想好的那样,等我帮她揪出桴鼓鸣的幕後策划,我就离……——妈的!我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情,一个跟夏雪平艾立威这档子事同样让我纠结糟心的事情:

仲秋娅派人硬砸车玻璃扔给我的那30万美元现钞,我该怎麽办?

——或许比起夏雪平艾立威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事情对我来说才是更要命的,这不是一般的违纪,这是违法,这叫受贿!在法律面前,才不会管那三十万美金是怎麽落到我手里的,只会讲既定事实是,那三十万美金现在还在我办公桌的抽屉里锁着;若是真的量刑起来,我估计我在城北监狱里被关上个十年八年,那都算轻的——呵呵,若是等我能刑满释放,估计到时候夏雪平和艾立威的孩子都应该上小学了吧?

——而且就算我真有心有胆量受贿,放了香青苑那麽大一块招牌的漏,就以我现在的本事,我怎麽可能做得到?

但是仲秋娅的出价的确太诱人了,她说叶莹就是刘虹莺,而且还会直接把她送进局里,那就说明仲秋娅对於叶莹亦或是刘虹莺的事情知道得不止一点半点,说不定,还可以从她这里挖到些关於那个x先生的事情;我倒是真想就着她告诉我的答案,直接抓了叶莹,可惜我一点证据没有。唉,真羡慕古代那种能先把人抓来再审的时候;可我又该怎麽拒绝仲秋娅呢?

她没给我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如果就这样贸贸然主动去了香青苑,她不在怎麽办?她不见我怎麽办?就算是见了我,包括,今晚她说她会主动派人来接我,我拒绝跟她交易,搞不好她一怒之下真可能会杀了我——在大街上就敢追着警局的车子砸玻璃、往里丢东西,看来她是真不害怕警察,至少不害怕像我这样的菜鸟;昨天丢进去三十万美金钞票,今晚要是真丢来一个炸弹怎麽办… …赵嘉霖说的没错,我还真就是没什麽能耐。

而另一个令我奇怪的事情就又摆在我眼前了:那老太太到底是什麽来路?敢把徐远不放在眼里、骂起沈量才来跟骂自个孙子似的,这样的人估计在全省也没几个,并且最关键的是,她好像自认跟我外公的关系不错;但我真就没从我外婆我舅舅那里听过一点关於我外公认识这麽一号人的事情。

“总共三十万美刀,知道跟你外公比起来算是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

“市警察局前任副局长夏涛被杀的时候,在海外的北欧银行的那个存有一千五百万美金的私人账户,那一千五百万美金到底是用来干什麽的,夏雪平,你应该心知肚明吧?”——桂霜晴也曾经一口咬定,我外公真的拥有一笔巨款,但是我记得夏雪平当时的表情,并不像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我当时还以为,这是安保局在往我外公的屍骸上泼脏水,可是昨天又听到仲秋娅那麽说,难不成,我外公真的有一个秘密银行账户吗?一千五百万美金,可当真不是一个小数目……那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徐远讹诈本地黑道的事情呢,难道也是真的?

——唉,他们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多资产,其实跟我目前的处境来讲关系一点都不大;问题是在於我到底该怎麽办?

要不然,利用此事威胁徐远,跟他说,我从一个神秘人物那知道他在讹诈受贿?还是算了吧,敢这麽傻乎乎直接去搞最大的上司的,从古至今就没有能有好结局的;而且万一徐远真的收钱了另说,万一仲秋娅是在故意诓我,徐远本就清正廉洁,那我不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吗?难道找张霁隆帮忙?算了吧,这种事情我怎麽说的出口:我收了人家钱了,送不回去,张总裁你得帮我?他毕竟是个黑道人物,且不说这件事情会不会在他那成为把柄,我是真没那个脸跟他开这个口。

得嘞,帮仲秋娅我也帮不了,但是收钱是要坐牢的,而且办不成事情是个死,拒绝收钱搞不好也是个死,我又找不着人能给我指条明路,看来这个事情,似乎真的没办法破局了。

——完了,何秋岩啊,这下可能真的完蛋了。

我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手里握着打火机,一直想着那三十万美金一直发呆,生生睁着眼睛熬到了太阳升起,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没把烟点燃,嘴里的那根烟的滤嘴贴纸,都快被我含化了。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三声猛力地敲门声响起。

我立刻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了门:“谁啊……沈副局长?您怎麽这麽早?”

沈量才皱着眉头黑着脸,看着我叹了口气。旁边还有沈量才的两个保卫处的亲信,全都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难道他知道我收下仲秋娅现金的事情了?这是要来抓我?

“……怎麽了?”我心虚地又问了沈量才一句。

“你昨晚去香青苑的时候,除了我让你点的那几个之外,你还见过有什麽可疑的人吗?”

“没有啊。”我摇了摇头。

沈量才想了想,对我说道:“带好家伙、拿好证件跟我走吧。”

“到底怎麽了?”我又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

沈量才翻着白眼,额头皱成了手风琴的风箱,收缩着嘴唇咬着下牙,像是刚吃了一只从粪堆里飞下来的苍蝇一般,狠狠叹了口气:

“昨夜凌晨三点钟左右,香青苑……唉,被人血洗了!”

“……什麽?”

如果说昨晚从楼上下来,被夏雪平刺激、被赵嘉霖讽刺的时候,我的心乱成了一锅炖菜,那麽现在在我听到沈量才告诉我这消息之後,我心里那锅菜,这下子彻底炖糊了。

我跟着沈量才出了寝室楼,重案二组也早已在市局大门口待命。我跟着沈量才上了一辆冲锋车,一打开门,早已坐在里面的赵嘉霖正瞪着那双睫毛弯弯的丹凤眼等着我。我一来是因为心里确实焦虑到了极致,二来在车里还有重案二组的其他两个警员以及二组组长柳毅添,他们的人向来不待见一组出身的刑警,而且沈量才这个时候也跟着上了车,两个上司级别的人物都在,所以我也没多说什麽。

到了香青苑,一打开大门,一阵恶臭丝毫让人没有防备地扑面而来。紧接着,就看见两具屍体倚在了大门口——正是昨晚在大门迎宾的那两个穿着汉服的姑娘。她俩早已断了气,却还睁着眼睛。已经开始发粘的棕红色血浆,依旧不断地从她俩的屍身後面往门口涌着。

所有人赶忙穿好了鞋套、戴上了口罩和白手套,才敢接着一直往里走。

里面的所有陈设已然一片狼藉,而且,血流成河,没有一处真正乾净的地方,到处充斥着腥臭的气味,还有成群结队的苍蝇振翅的讨厌噪音。昨夜乌云遮月,这里灯火通明;今晨阳光明媚,这里却昏暗无比。看样子,这里的电闸应该是被人破坏了。

所有人都不得不拿出了手电,照向四处,并逐个打开了包间的门。这不打开门还好,一打开门,出勤的这些人里十之有七,由赵嘉霖带着头,撒开步子、捂着嘴巴,匆忙跑到茶楼外面、扯了口罩便开始一阵狂呕,因为在每个包厢里,除了血液的腥臭以外,还充斥着氧化许久的精液的腥气,以及屍体开始腐败的味道。我之所以没吐出来,是因为我曾经嗅到过类似的味道——国中班级教室最後面一个多月没有清理过的垃圾桶里、早就变质长霉的、还混杂着其他已经发酵的垃圾残渣的海鲜泡面,那泡面汤里还浸泡了一张不知道谁丢进去的、已经吸饱了月经血的、都已经要长蘑菇了的卫生巾,好死不死,正巧赶上那天我负责打扫卫生,当时那垃圾桶里的味道跟现在香青苑里这股气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之前嗅到过一次,所以现在多少还会有点免疫;但我和其他剩下的没出去呕吐的人,也没好到哪去,包括沈量才在内,我们所有人近乎半个月之内,都没再想过吃肉——毫不夸张地说,後来某天警局食堂里做了番茄炒蛋,看着那炒得糊烂松软的西红柿,我都没敢吃;顶着巨大的生理不适,我观察了一下包厢里的屍体,每一具屍体上都只有两处枪伤,一处正中心脏,另一处则是打在头部,更甚的有直接穿透被搂着的裸女的後背击中心脏後、子弹从叼着乳头的男人後颈处穿出的,也有在被吊起来准备和女伴玩“倒挂金钟”时候被子弹先把龟头打得炸开了花、之後沿着一条直线斜着射入胸腔的,杀人犯的枪法之精准,简直可以录入警校的《射击考试标准范例》之中;再仔细一看,死的人里,有昨晚的那对“梁祝”,也有那个奇异“宗教道场”里穿着各异的每一位;嫖客、妓女、保安……香青苑里,似乎根本没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他妈的,真是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啊!”沈量才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眼看着靠里一些的包间里,那四个临死前自己的阴茎还插在嫩穴里的那四个被我指认的警院教官血肉模糊的屍体,他叹了口气;又转过头看着我,无奈且略带嘲弄地说道:“倒是给你们风纪处省了不少事了!哼,这下用不着你小子费心费力收拾这地方,就有人替你收拾了,呵呵。”

我心里一凉,往里面走着,走到了“玉钏厢”的门口,拉开门一看,里面除了摆着的桌子和墙角的那个用来净手的铜盆之外,倒是空空如也——看来好在昨天莫阳犯病了,能提前於计划之外让仲秋娅把我俩给赶出来;否则若是按照我的原计划,在这里待到後半夜,我的命恐怕也会被人索走。

接着,柳毅添和沈量才把我叫出了走廊。按照我的指路,再加上网监处两个码农师兄的惊人破解密码的技术,我们顺利地打开了电梯,以及旁边那个神秘阴森的冷室大门。

我假装第一次来到电梯里,跟着沈量才去了地下室仲秋娅的办公室。

这里倒是依然亮着灯。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只见那些穿着灰马褂的女人依然身中数弹,七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而仲秋娅,仰着头靠在自己的西洋椅上,眉心被正中一枪不说,胸膛还插着三把军匕。她绷着脸,撇着嘴,直视着大门,手里依然端着那柄盛有美洲林蛙皮的电子烟斗。

“……死妖婆?”沈量才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仲秋娅,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龇着牙喘着粗气,紧接着又轻松地笑了出来,对着仲秋娅的屍身咒骂道:“呵呵……他妈真没想到你居然是着淫窟的老板!不过也是,老本行麽……活该!活该啊你!你给我记着,死妖婆,我愿你来世托生成蛆! ”

沈量才骂完时候,独自对着仲秋娅的屍体大笑着,但笑着笑着,眼睛里似乎还流出两行泪水来。可我并没管他,虽然我很好奇他跟眼前这个老太太到底是什麽关系,但我此时注意得更多的,是仲秋娅收藏的那些空行母唐卡,此时居然都不见了,仲秋娅这间办公室里的所有储物柜也都被人打开,里面的东西全被一扫而空,包括那个装着香烟的茶柜。经过我和二组的刑警的现场勘查,最终认定,仲秋娅办公室里的东西被全部搬走,其中包括现金、金条、珠宝首饰、收藏字画,以及账册和电脑内存盘——账册和电脑内存盘,真有一种被老天爷给放了一条生路的感觉……也就是说,仲秋娅死了,她交给我的那三十万美金,除了我,除了庄宁和许彤晨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应该约等於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我知道我这麽想可能不太对,可是,我确实放心了许多。

可是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叶莹呢?她是不是也被人杀了?

出於一种基本的良心,我不希望这个女孩死;但是在我潜意识里,却有一个念头在跟我的理智进行着捉迷藏:如果叶莹死在这场屠杀之中,而她恰好是那个与桴鼓鸣关系紧密、疑似谋杀了高澜夫妇,又正在准备刺杀夏雪平的那个刘虹莺的话……我协助着二组的人马,把一具具屍体抬出了茶楼,与此同时柳毅添也派人把冷室里的所有屍体袋搬了出来——两百九十七具屍体,等搬完了屍体,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每个人明明都已经饥肠辘辘了,可确实一点食慾都没有。每一具屍体我都跟着辨认过,在这些死人里,我没发现那个花名叫做“芗芍”的姑娘,说起来,从冰室里搬出来的那些屍体袋里、被先勒死或者毒杀後冷冻的女性死者们,平均至少已经死了快一个多月,她们的面部,已然扭曲变形,有些甚至在被杀的时候,脸上的肌肤和五官就已经被用锉刀和焊枪给破坏了,而且就算事後监定课能通过dna和血型进行身份核对,公民身份与户籍资料库里面,也不见得有她的详细信息;可我却也没发现昨晚意欲跟我强行交合的阿恬姐,当然,也没发现叶莹——不过,柳毅添却发现了两只被划破的空屍体袋。

趁人不注意,我连忙找了个角落,拨打了叶莹的电话号码。电话通是通了,但是并没有人接。这不仅意味着,我头一次凭着自己的嗅觉寻来的疑似犯罪分子不见了,而且,沈量才帮着司法调查局准备的鱼饵这下子也馊了。

我正准备打第二遍电话的时候,徐远到了。

下了车之後,徐远提了一下墨镜,一脸严肃地看了我半天,又一脸愤怒地盯着沈量才看了几分钟,却一句话没说,直接走到了仲秋娅的屍体前面。徐远沉默了许久,咬着牙大喝了一声:“沈量才,你给我过来!”

我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如何,我是从没看到过徐远之前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沈量才,当然也可能是我来局里时间短。我再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也都被惊得停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情。

沈量才听到徐远在叫自己的时候,是背对着徐远,对监定课正在拍照的一个师姐正在训话。我看得到他的侧脸,只见他瞪着眼斜着瞳仁、咬着牙动了动嘴唇,没人能听得清他到底在说什麽,他的侧脸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扭曲;但是下一秒当他转过身之後,从眉宇间到嘴角上,那种扭曲完全被替换成了一种委屈和战战兢兢:“远哥……”

徐远愤恨地看着沈量才,又对我叫了一声,“何秋岩,你也过来!”而我刚吵他那边迈了两步,徐远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柳毅添在一旁观察着屍体,实际上他也在看着徐远和沈量才的一句一动,一听徐远对我这样说话,马上也对自己的手下说道:“都别愣着了,干活! ”

我对此十分无奈,只好默默地在一旁静静看着如此不沉着的徐远,和刚换了一幅面孔的沈量才。当着仲秋娅的屍体,徐远对着沈量才厉声问道:“……量才,我把你当自己亲弟弟,你我又都是局里的负责人,所以我还想在这给你留点面子。你老实告诉我:你这麽着急在昨晚让何秋岩这小子来这里执行侦察任务,到底是接了谁的意思?——当着这老太太的面儿,你如实告诉我。”

“什麽谁的意思……远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沈量才胆怯地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远。

徐远没说话,抿着嘴盯着沈量才。我看不到徐远墨镜片後面的眼睛,但我估计若不是有镜片挡着,徐远的两只眼睛,应该早就在沈量才的胸口戳出两个窟窿了。

沈量才回头瞟了我一眼,又对着徐远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什麽,你这几天不是在跟夏雪平往j县那边跑麽?……昨儿……昨儿何秋岩这小子递了任务申请,我一看也不是什麽要紧事情,我心想他也不是第二次来这儿了,情况都熟悉……我就让他去了……不就这麽回事麽?”

“我昨天下午跟你怎麽说的?我来不及直接通知这小子,我不是让你跟他说先稳两天再说麽?你这麽着急干什麽?”徐远越说越气,最後也不顾自己的音量了,直接对着沈量才喊了出口:“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来的布局都白费了?你这是在打草惊蛇、这是在故意破我的局!”

所有人又不禁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哈哈……远哥,你这话言重了,”沈量才先是依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抬起了头,直视着徐远的那两只黑色镜片,用着越来越硬的语气说道:“我都从来就不知道您在这设了什麽样的局,我又怎麽能破了您的局呢?……不过说起来,徐远局长,您倒是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瞒着咱们局里人的呢?我今天才知道这个死妖婆就是这家淫楼的老板,怎麽您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我平时就算再没有眼力见,这时候我也知道往前上去劝劝了:“局长,副局长,先别说了……当着大伙的面儿,不好!”

柳毅添也连忙凑了过来,站在另一侧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低声对徐远和沈量才说道:“二位上峰,我不知道这里头的学问,但是我也听了个大概:您二位肯定都是各有各的道理,但是现在大家伙都在这看着呢。您二位要是就这麽聊下去,咱们现场勘查还办不办了?案子还查不查了?我斗胆说一句,您二位要是有什麽话,等回去再说吧。”

徐远和沈量才相互看了一眼,都深吸了口气然後相互冲着对方点了点头,语气也都缓和了一阵。接着,徐远吩咐除了监定课的人取证、并且一部分二组刑警留在现场,又让其他人全部回到局里。

等到了局里之後,徐远就找我谈了一次话。我把前一天晚上跟沈量才讲述的那个“有所删节”的故事给徐远讲了一遍,徐远深思熟虑後,总共就问了我两个问题:“你到底见没见过香青苑的老板仲秋娅”和“那天晚上,你在里面还见没见到过其他可疑人物”。之後的一连几天,他都没再找过我;

沈量才也只找了我一次,总共就问了我一句话:“你小子之前有没有把你我之间的谈话,告诉给徐远?”

“我没有。”我回答道,“我当天晚上从您办公室里出来,我就……我又去了一趟夏雪平办公室……我帮她弄资料来着,但是我绝对没跟她说我去香青苑的事情,她也没问,你让我指认那几个人的事情我自然也没说。然後我回了寝室,倒头就睡了。您看,我这连衣服都没换。”

沈量才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什麽也没说,摆摆手就打发我走了。

随後,沈量才就被徐远叫去了办公室。我不清楚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到底聊了什麽,但是聊到最後,徐远摔了茶杯,沈量才拍了桌子,两个人大吵了一架,隔着徐远办公室的门,整个三口都能听得响亮,就彷佛是一个炮兵营遇到了装甲师团。

两个人最後吵得不欢而散。结果第二天,省厅又突然派了两个调查员。他们跟徐远沈量才聊的内容全程保密,之後连续好几天,我都没见到徐远和沈量才他俩笑过。

至於香青苑的惨案,似乎一下子就没了下文。我在走廊里遇到柳毅添的时候我跟他打听过到底查的怎麽样了,柳毅添三缄其口,最後终於还是说漏了嘴:“上头不让咱们市局查了。”

“上头?……是徐局长还是沈副?”

“他俩都不想查了。而且貌似还有省厅的意思。”柳毅添对我说道。

“哈?”——一夜之间死了将近三百人,说不查就不查了?

“别‘哈’了,孩子,你去过香青苑两次了,你还不知道普遍去哪里寻欢作乐的都是什麽人吗?赶上明年年初就要地方选举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麽一个事情,这要是查下去,你知道这整个f市里得有多少人丢不起这张脸麽?而且,省厅的意思什麽时候咱们这号人能违背得了?省厅说不让咱们查了,不代表不查了。你明白这意思麽?”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对,还有国情部和安保局呢。

“何秋岩,我跟你多罗嗦几句,你别嫌我烦:干警察这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可别跟你妈学——像夏雪平那样的,本来是个官二代,她又是个女警,前途多好?还非得跟谁都过不去,结果招上一堆人搞了个什麽‘桴鼓鸣’,大张旗鼓的要杀她,你自己说说,值得麽?咱们确实是做刑警的,但是做刑警的,也得清楚一个道理:无为,方能无所不为。”

我一时之间对於柳毅添跟我讲的歪理,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沈量才这麽说过,现在柳毅添也这麽说,再加上最近我跟夏雪平之间产生的这些问题越来越无解,於是,我自己也意识到,我对夏雪平的行事风格,甚至是她平时所信仰的一些东西,开始逐渐地产生了动摇。

“那……好吧,柳组长,我就只问一个问题:香青苑这票,是不是‘桴鼓鸣’的人干的?”

柳毅添听我这样提问,突然笑了,他把我拽到一个墙根底下,神秘地对我说:“下面的这些话,我就跟你一个人说:按照发现的脚印和弹轨初步推论,总共参与屠杀的,一共有十七人。而且你最近没发现总务处老邵的脸色跟他妈的快要死了似的麽?你还记得九月末的时候,在高速公路上有一批本来要送到咱们局的警备被人劫走了麽——一共两百把手枪、五十箱子弹?那天晚上他们用的就是这!沈副局为了查案子,给定性成‘恶性杀人案’,依我看,这他妈完全是恐怖袭击;血洗香青苑的那帮人,以他们水平是完全可以去刺杀政要的,当年夏雪平遇到的所谓‘四大杀手’,在他们面前比起来,简直太小儿科了;他们要是真是桴鼓鸣的人,他们早干嘛去了?安心吧,现在他们这帮人,跟夏雪平挂不上钩。”

——嗯,在当时看来,这帮人确实并不是冲着夏雪平来的。

柳毅添接着又对我说道:“哦,我还应该告你一件事:我在黑道上的线人告诉我,‘知鱼乐’不开了,估计是受到香青苑这个案子的影响吧;原来的那家会所现在已经人去屋空——你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我不知道柳毅添这究竟是真羡慕,还是在挖苦我,我只能跟着陪笑,但实际上心里却怎麽也高兴不起来。

没想到市警察局曾经最难以面对的本地风俗界三座大山,就这样意外地被全部铲平,我总共也就轻松了一秒,之後在我身体里剩下的除了空虚,就是满满的莫名其妙的不安。

至於那三十万美金……我不是没有想过据为己有,我都已经准备好将其对半分开,其中拿出十五万用来封庄宁和许彤晨的口,剩下的十五万自己留下;後来我也准备好,那个皮箱子送到徐远的办公室,按照正常的赃款处理,并且跟他诚实地告诉他一切。可到最後,我这两个选项我都没有用,我还是把那些钱锁在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并且还告知了风纪处的每一个人。

“这是咱们风纪处自己的钱柜子,今後只要是关乎执行任务上的事情,谁有要求,谁给我写个报告——尽量打印出来,私下里给我,别在我个人和警局的电子邮箱里给我发邮件;只要是申请理由合理的,我会告诉许彤晨,让她给你们拨款。咱们这工作虽然不如那帮刑警、经济警察危险,但是搞不好还是会受伤,或者过度劳累身体抱恙什麽的,到时候我也会从这里给你们大家拿补贴;我承诺,我自己一分钱都不会拿。至於这钱的来源,我不想多说……我只希望大家清楚,我是为了大家好。我希望大家能保密。出了这间办公室,就请不要再提了。”

众人面面相觑後,全都称好。尤其是丁精武,他在风纪处乾了大半辈子,他太清楚缺乏经费时候,饿着肚子还要光着膀子,跟地下色情会所的保镖马仔们乾架火拼是什麽滋味了。

我觉得,他们每一个人应该都会因为这件事而多少对我产生点感激,至少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因此在我心里,还产生出一种做了莫大好事的自我满足。

在接下来一连七天里,风纪处的人都在按照我从张霁隆那里搞到的名单上,进行二次和三次被拐卖人口的排查,没想到当初在我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里,徐远搞得所谓的大搜查行动,居然还真就留下不少漏网之鱼。风纪处一时间忙碌了起来,但是我整个人却突然又开始觉得无聊。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曾经我跟大白鹤吵了一通,所以每次见到他之後我肚子里依然有气——我还是受不了他不经过我允许,就看过了我跟夏雪平的母子做爱录像,而且夏雪平的身体被他看了之後,他还大大咧咧地告诉我说什麽“我没对着视频干嘛”、“我绝对不会对夏警官有任何过分的想法的”,呵呵,自己看完了才跟我说这个,我怎麽可能相信?而且当初监控到孙筱怜家、看到孙筱怜姓唐的那几个小崽子们群p的时候,他对着视频手淫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这让我很难不去想像,在他看到我和夏雪平那样激烈的上床,以及後来艾立威跟夏雪平……乾着同样的事情的时候,他究竟会做什麽;而大白鹤见了我,也依旧闷屁憋不出来一个,尽管他满脸的自责和委屈。小c倒是也没少来劝我消气,但是这段时间我遇到的破事太多了,於是我很自然地也把小c当成了撒气的对象,吼了她好几句,再碰了好几鼻子灰之後,小c便也不敢再来找我。

夏雪平这几天好像很忙,没事就外出,而且经常一个人;艾立威倒是开始坐起办公室的班了,看似俩人开始有所疏离。然而,我还是可以经常在食堂里看到他俩在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相谈甚欢,而且夏雪平的胃口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以前她大多数情况下是一饭一汤没有菜,跟我相处一段後变成了一菜一汤一饭,现在是两菜一汤一饭,有些时候还会主动伸筷子去艾立威的餐盘里夹几下;艾立威也恢复了接送夏雪平上下班的习惯,有的时候还会在车里放一束艳丽的虞美人,让劳累了一天的夏雪平看到了心情舒畅一些……我很想回避遇到这些场景,但有的时候真的避不开,毕竟市局这个院子,在整个f市的地图上,也就是个小芝麻粒。

说起来,这期间我还真就去查了一下那个十几年前j县的富豪刘国发;可最终一无所获,甚至连他的家庭状况我都不知道,除了能在几个街道派出所查到此人曾经的住址。

我这几天也找过张霁隆,想跟他一起去喝点酒。可是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是关机状态,後来我给韩琦琦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张霁隆和韩橙一起去了南方,说是谈生意,但具体什么生意,韩琦琦也不知道。

“哥,话说回来,你这一天天为城市扫除污秽,就已经够忙的了,怎麽突然想起来要找我爸了?你该不会也是想把他给扫了吧?”

“哈哈哈……你放心,我手头没人举报、也没有证据,我暂时扫不着他!唉,我是想找他喝喝酒、聊聊天的。”我叹了口气苦笑道。

“那要不……哥,我陪你喝喝酒、聊聊天?”韩琦琦在电话那头调笑着对我说道。

“你可算了吧,好妹妹!还跟你喝酒?我估计你爸要是知道了,我估计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了。”

“他敢?那你可是真不知道,在外头笑傲江湖的张总裁/霁隆哥,在我们家里是个什麽地位了。而且上一次,你查封了那个黑体检中心,也算是救了我一次,我这个当妹妹的适当地陪陪你,作为感谢,怎麽不行嘛?”

我想了想,我心里的那些话跟张霁隆这个老爷们儿聊一聊也就罢了,我怎麽可能跟韩琦琦这个小女生聊:“算了,你还是好好学习吧!你要是真把我当哥哥,就用不着感谢我。”说完,我又补问了一句,“美茵最近怎麽样了?”

韩琦琦听我问起美茵来,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连语气都变得不那麽欢快了:“哦,她最近挺好的。自从咱们学校换了校长,咱们班换了班主任老师之後,她最近学习劲头挺足的。”

“嗯……那就好……”我又想起那天喝醉了以後,在家门听到美茵和父亲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进行着性爱的事情,心里又阵痛了一番。

“哥,你要是想找美茵的话,就直接联系她吧……”

“她……怎麽,你俩之间发生什麽了?”我一听韩琦琦的情绪里有点羞赧和不甘心,立刻觉得她很美茵之间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

“哦,呵呵,没有……那要不,哥你先忙,我不打扰了。”

“哦。”等我说完,韩琦琦就放下了电话。

於是,在那七天内,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直到那段时间里的那个星期六,我在警局附近的某个胡同口一个小菜馆里吃着熏肉卷饼、喝着麻辣烫的时候,我居然从南方s市的上星电视频道里看到了张霁隆。新闻报导是这样的:

“f市知名企业隆达集团,在今天上午以一千五百万的低价,收购了我市着名企业李氏集团46%的股份,并在隆达与江山资本主持下,李氏集团与蒋氏集团在今天下午,於东吴国际会展中心签署了企业合并协议。据悉,在明年一月份,原李氏与蒋氏将在s市重新挂牌成立‘祥跃同心发展有限公司’,将继续在本地开拓房地产与基金投资市场。新公司总裁由原李氏集团ceo项月心出任,副总裁将由原蒋氏集团董事会成员苏暮雪担任,董事局其它成员将由江山资本与隆达集团共组。这将意味着本市一直竞争激烈的两大商业力量,将共同携手为本地创造财富,这也表明隆达集团的影响力,已经由东北逐渐走向南方。

参加了合并协议签署仪式後,隆达集团总裁张霁隆受到了我省省长朱崇光与省行政议会长陈郢亮的接见,并且共同出席了於日前遭遇意外车祸不幸丧生的原蒋氏集团董事长蒋有心的葬礼;而在今天下午,原李氏集团合法继承人、知名95後网络写手李翔,已通过自己的微博和个人公众号发布声明,表示自己将主动放弃百分之三十的原有控股,并且承诺今後不会参与任何新公司的行政与决策事务,也不会从事任何与商业有关的职业。 ”

我不太清楚商业上的事情,但是看到这篇报导,我突然想到了我曾经看到过的那本司马辽太郎的小说,叫《国盗物语》。

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李翔等人的故事,张霁隆跟我夸赞过他“是个好样的、有手段”,当时他是诚心这麽说的麽?我也不清楚。

吃饱喝足後,我点了一根烟,溜溜达达走到了寝室楼下。

大老远就看见楼门口站着一个提着兜子、背着个大号书包的年轻女孩,等我走近了,她也正好转过了身:“你说你上了那麽老长时间的警专都没染上抽烟的毛病,结果反倒是在夏雪平眼皮子底下把这个给学起来了!你说说你现在,算不算五毒俱全?”

居然是美茵。

她不仅背了个大号书包,左手提了一共四个纸袋,右手拎了三个沉甸甸的塑料袋,也不知道等我等了多久了。唉,从上次她被我破处之後到现在,我俩机会就没再怎麽联系过,除了老爸和陈月芳结婚,以及我出走之後被徐远寻回来的那次;而我跟她见的面,还不如我现在烟盒里剩的香烟多。

“稀客啊……”我看着她,苦涩地叹了口气。

“‘稀’什麽‘稀客’……你干嘛去了啊?”美茵埋怨道。

“我出去吃口饭,改善改善伙食。”我吸着烟说道。

“别抽了!”美茵直接走到我面前,趁我一个不留神,从我嘴里捏下了我嘴里刚抽了没几口的香烟,找了个垃圾箱摁灭了丢了进去。

“哎,你干嘛?……啧,你这倒霉丫头!这不是浪费麽?”我皱着眉板起了脸,故意藉着这个由头想对她发难,“一盒烟二十块,这一根就是一块钱,知道吗?”

“怎麽啦!你现在自己都开工资了,一块钱你也跟我计较呀……我好不容易来看看你,不想让你抽烟,你用得着上来就这麽劈头盖脸地说我嘛?”

“哼,你还好意思说?这多少天都他妈不来找我,连个电话也不打一个;结果一见面你就这麽作我是吧!还看我,就你都已经跟……你俩……呼,你来看我干嘛啊?”

“……知道你每天现在都在过着精神深受折磨的日子,我这个当妹妹的来关心关心你,不行吗?”美茵不服气地昂着头看着我,说完了话以後,又心虚而忧伤地缓缓低下了头。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美茵,这丫头穿着一身棉质校服运动衣,下半身里面穿的什麽我猜不出来,但是脚上就穿了一双平底鞋,那一对小脚丫只套着短桩袜,脚踝还裸露在外面,已经被东北风把皮肤都吹得有些乾裂了;上半身在运动夹克里面,除了贴身的胸罩,估计也就是一件校服衬衫外面套着件毛背心,冷风一吹,她便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在被塑料袋勒得通红的双手上哈着气——眼看着已经开始进入深秋了,每天气温平均降低一到三摄氏度,这死丫头也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唉……”我这心软的臭毛病又犯了,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妹妹呢,“……拎着这麽老多东西,怎麽也不先上楼在我门口等着?”

“我一没这宿舍的门卡,二来这大周末的,也没见你这宿舍里住着什麽人,连一个能给我开门的人都没有……而且……谁知道你万一跟哪个女警一起出去甜蜜了,不回来的话,怎麽办?……你要是不回来的话,我就直接走了。”说着说着,美茵气鼓鼓地别过了头。

“走了?去哪?——你背着个这麽大一包,还拎着这麽老多东西,怎麽着?和正房大太太闹别扭了?”我故意挖苦道。

美茵微微努着嘴,一句话没说。

“……我之前给韩琦琦打电话找过她继父,当时你好像也没在她家。怎麽回事?跟她也闹别扭了?”

美茵侧过了身子,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行吧,有什麽事上楼再说。”

我无奈之下,抢下了她手里的那几个袋子,然後领着她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