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8)(1/2)

美茵给我拿生死果兑在水里的目的,应该是想让我做“一夜七次郎”;我做到了,但是我这个“一夜七次郎”跟她预想的,彻底大相径庭。而这一次,用某问答网站的格式来讲,我也总算了领教了抽烟後再吃生死果,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这该死的东西到底是什麽成分啊!”当我无力地坐在马桶上,经受着身心巨大折磨的时候,我在心里反复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夏雪平差点被段捷那个死家伙要了命的时候,根据医院当时跟我沟通时告诉我的,“生死果”里面含有麻黄碱,麻黄碱可以通过双向进行直接和间接地刺激肾上腺激素,增加血压和心脏输出量,从而达到刺激神经和增强性欲的作用,但若是单纯的麻黄碱,也不至於跟尼古丁或焦油产生反应的时候,造成人体的新陈代谢紊乱,甚至是腹泻。

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但我之前是真没听说过有哪个麻黄碱类药物滥用的瘾君子,经常拉肚子的。

“哥,你……没事吧?”美茵推开洗手间的门,皱着眉头不停地问着我同一个问题。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捂着肚子然後对她吃力地摆摆手。

这一晚上,也给她折腾得够戗。她想了好多能让人止泄痢的办法,又是给我用盆端热水让我泡脚,又是扒开了她带来的那只香橙挤出汁水、加了一包方便汤料合在一起、兑了热水给我喝,也不管洗手间里一时充满了“木樨香”,忍着嗅觉的不适帮我用手搓热了,坐在浴盆沿上帮我捂着肚子,这让我还挺感动的。

然而这一切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是不停地坐在马桶上不停地拉。前前後後真的足足差不多七次,直到肚子里空了、卫生纸也被用了差不多半卷,才算甘休,可是肠胃了依旧没发觉舒服到哪去。

“美茵,你先去睡吧,”我在给自己擦乾净之前对美茵说道,“这脏,不好。”

“那我也得等着你擦完屁股扶着你回去,你这样子怎麽能让我放心呢?”美茵哭丧着笑脸,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又是感动又是尴尬,只好让她暂时先转过身去回避。等我颤颤巍巍擦乾净了。站起了身冲了马桶,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毫无准备地袭来,让我差点没晕过去。

“哥!”美茵大惊,前来扶着我。

我示意她别过来,让她躲远点,接着连我自己都没准备好,便觉得上腹部又一股强大的压力向上反冲,我赶忙半跪在马桶边,微微一用力,“哇”的一下,四股滚烫的、带着酸味和腥臭气的滚烫热流便从我的嘴里扑了出来。我仔细一看,那些全都是殷红色的东西。

“哥,你吐血了!”美茵吓得差点哭了,但她却没慌,扯了手纸对我说道,“别怕,哥!没事的,我给你叫急救车,咱们去医院就好了!别怕……”

我换了口气,让美茵帮我擦乾净嘴角之後我又漱了漱口,开着瓷砖壁缓了一下呼吸,紧接着觉得这下肠道里倒似乎没有那麽难受了。

“没事,用不着去医院……你帮我……抬到外边……”我对着美茵说道。

美茵咬着牙扛起我的肩膀,我也使尽全力踉跄地走出洗手间,被美茵放倒在床上平躺了下来。美茵又喂我喝了几口加了调料包的橙汁水,肚子里总算舒服过来了。

“哥……对不起……呜呜……都是我不好!”看着我有气无力的样子,美茵自责地哭了出来。

“傻丫头……你不是不知道这玩意是啥吗?而且家里人除了我,也没人抽烟,谁他妈的知道你喂我的那玩意,跟香烟遇到一起能出这麽个麽蛾子?所以怨不得你,别哭了。”我颤抖着右手,捧着美茵的脸,对她说道:“不过啊,你也别吃了……你也劝老爸别吃了……这东西现在说不好究竟是药还是毒品。终归不是什麽很好的东西……知道麽?”

“知道了……哥,我知道了……”美茵哭泣着说道。

然後我就感觉自己的胳膊一沈,美茵的呼叫声也越来越小,我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美茵正趴在我的胸口搂着我的胳膊打着微鼾,口水从她的嘴角沿着脸颊浸透了我的衣服。看着熟睡中的她,我不禁笑了,虽然经历过虐心和不愉快,但怀里的美茵,仍然是小时候那个有事没事都要找我索要温暖的美茵。

昨夜激烈的床战加上激烈的腹泻,所以这一觉睡得我四肢都发麻。

我刚准备悄悄地把她的身体挪到我身边的枕头上,结果还没等我动我的左手,喉咙一阵搔痒让我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哥……哥!你醒啦?”美茵被我的咳嗽震醒,睁眼之後高兴却又关切地看着我,“咳嗽得这麽厉害,是还难受吗?”

我连连摆摆手,想跟她解释说只是嗓子发干而已,可以开口,嗓子里感觉像是被人插了个门闩一样,什麽话都说不出来,接着一通咳嗽。

美茵赶忙给我递上了一杯温开水,我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喝下去以後发觉呼吸道里似有个球体在里面转圈一般,於是我连忙跑进洗手间,踉跄地冲着洗手池开始呕了起来。只见一块块如同麦麸一样又薄又脆的暗红色组织,被我一点一点从喉咙深处连咳带呕排了出来。看情况,这些应该是我身体里呼吸系统或者消化器官某个部位的血痂,但自从昨晚吐出那几口血,从口腔到胃肠,我也没再觉得身体里那个地方疼。尽管全身依旧是轻飘飘的,但是要比昨夜拉肚子的时候轻松多了。

“我没事……”我漱口後从洗手间里出来,对着美茵摆了摆手,“嗓子干,再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美茵又连忙给我端了杯水。一杯温水进肚,全身似乎都有劲儿了,但也立刻感觉到了自己腹中空空如也。

“呼,现在几点了?”我对美茵问道。

“下午1:03了……”美茵说完了话,她肚子里又很熟悉地叫了起来,然後她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我。我仔细一问才知道其实小坏丫头早就饿了,在昨晚我昏睡过去之後,她生怕我出什麽事情,一直守着我没敢睡下;到了早上五点钟的时候,她又疲又饿,只喝了杯热茶,便搬了我写字台旁的椅子坐在我床边打了个盹;八点钟的时候她又饿醒了,但见我睡着了也不敢出屋,而且她身上也没多少钱,於是就这自己带来的那颗苹果,干吃了一包速食面,喝了几口水後,钻进了被窝里搂着我睡着了。

“哎,你也是真傻!”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对她说道,“你没钱了,我裤子口袋中的钱夹里不是有吗?而且拿着我的警官卡,下楼走两步,去警局大院食堂里,没有早饭了还能买点面包三明治什麽的呢。”

“我……我不是害怕麽?”美茵红着脸委屈地说,“你昨晚因为我都不成人形了,给我吓坏了……我还哪敢去别的地方?”

“嘿嘿,你也终於知道心疼哥哥了是吧?”我把沙发上的洗衣店打开,把她本来合身的那件天蓝色白条纹内裤和带钢圈的淡黄色胸罩递给了美茵。我说的是事实,从小到大美茵普遍都是找我撒娇卖萌,很少会真正来嘘寒问暖、端茶倒水。

昨天虽然误打误撞被她摆了一道,但她之後对我做的一切着实很窝心。

“我……咳咳,那就算我拿了你的警官卡,你们局里警卫处的人万一不让我进去呢?”

“这怎麽可能?据我所知,局里还是有很多人认识你的,他们哪个敢拦夏雪……”

说到此,美茵的脸色都变了,於是我马上故作自大转口道,“他们哪个敢拦我何秋岩的妹妹的?嗯?”

“行了吧你!睡一觉了这就又精神了是麽?哼!”美茵看出了我的心思,见我有意拿出这副姿态逗她,她便也会心一笑。

“行了,不多罗嗦了,再这样磨叽下去,咱兄妹俩可就都饿死屋里了。赶紧穿衣服,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中午有泡椒羊肉砂锅!我跟你说,这个砂锅可是市局食堂一绝!吃一口保你惦记半年的,现在这个点正好还能赶上,一点半以後可就就没有了。”

“哼,瞧给你显摆的!”美茵装作不在乎地看着我,实际上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忘了,我6六岁生日那年,我……”说到这,美茵不禁叹了口气,然後假意地把我推到外屋对我说:“女孩子要穿衣服咯,你先回避一下!”

我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美茵6岁,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那年美茵过生日,夏雪平从市局食堂里买了两份打包的泡椒羊肉砂锅回家,美茵只是刚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刚准备要下口的草莓布丁蛋糕,吃完了美滋滋的,一晚上都没睡觉。不过自那天以後,父亲和夏雪平的矛盾就暴露得越来越多。美茵七岁的生日,家里便少了一个人,自那之後,她就再也没吃到过一口市局食堂的羊肉砂锅。

我在心里会想着小时候的一幕幕,美茵也穿整齐了衣服,非要跟我手拉着手走出房间。

“哟,秋岩,女朋友啊?高中生?”

“这是我妹妹,美茵;美茵,跟姐姐打招呼,总务处的祝姐姐。”

“哎,何处长,全市三百八十七家练歌房的负责人和联系方式清单本来这周五就应给你送去的,但是咱们网监处临时加班,我没给安排好自己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我明天早上给您送过去怎样?”

“不急不急。”

“那行,谢谢啊……这姑娘谁啊?”

“我妹妹,何美茵;美茵,问叔叔好。”

“哦,是夏组长的女儿。嘿嘿,我还合计着小美女看这倒是很你挺般配的呢!去食堂吃饭?”

“嗯。”

“那行,不多聊了。”

“yo, what's up, mr.何!”

“老廖,这又是上哪浪了?——陈小姐好;‘善华西,阿酿哈赛唷’。”

“哦,也没上哪。我这又刚破了一个案子,我们处给我放了一天假,刚一起去打保龄球啦!……等等,什麽情况!秋岩,不错呀你……怎麽着,跟老白小c那一对闹矛盾了之後,终於想着自己找一个了,不玩共用女友啦?”

“什麽跟什麽!这是我妹妹……美茵,跟你介绍,这是号称‘市局第一不正经’的廖韬警官。”

“哟吼!妹妹呀!……啧啧,小妹妹你好,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就是传说中‘市局第一韦小宝’的神探?廖韬,在经侦处听差!how you doin……”

“去去去!干嘛呀?我说廖韬警官,您这已经是左拥右抱了,怎麽着还想打我妹妹主意?”

“嘿嘿嘿,我就开个玩笑!夏雪平的女儿,我哪敢啊?我要是真动了那想法,你那狼妈还不得来我们办公室一枪给我送上西天?我廖韬好色归好色,比起女人我更珍爱生命!”

“哼,拎得清就好!”

就这样,我还没从宿舍楼里出来,这一条楼梯走下来就已经有三波人把美茵当成了我的正牌女友了。美茵对此简直乐开了花,出了宿舍楼以後,她还故意从我身上偷走了一个我都没看清是什麽东西的东西,欢快地笑着对我叫道:“哥,来追我呀!”然後一蹦一跳地在我面前奔跑着。美茵的头发散开着,在秋日阳光之下,她的头发闪着的光芒,如同一大簇镀了层金的满天星。美茵笑得很可爱,也很开心,从宿舍门口到食堂前,中间一直有路过的人在回过头望着我们俩,就像是在看着一对普通的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我其实也因为这样被人误认,而产生了一种虚荣的满足。不过,虚荣之後,我心里剩下的全是失落——换做是八月末那时候,就像那天我带着美茵去游乐园那时,当美茵对我做出一些男女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时,我不单单会觉得虚荣和温暖,更多的,还有一层心动,一层兄妹之间不应该产生的心动。

但是现在,我发现这种心动消失了。

在我眼前奔跑的,已经不是一个可以成为我秘密恋人的目标,而是一个可以和我发生性关系的妹妹。那种本应该还带着些朦胧的、纯粹的禁忌的恋爱的感觉灰飞烟灭了。

於是,我对此更加的苦恼迷惑,也更加的伤心。

我说不清,这究竟是因为父亲在美茵心里的存在,或者应该说曾经的通过一种误会和谎言钩织起来的存在,还是因为,我早已经把这本该给予美茵的美好,寄托给了另一个人。

——应该都有吧。我对任何一个理由说不可能,其实都是对自己的一种欺骗。

很幸运,我和美茵拿到了最後两个等待砂锅的号牌。在我们俩等待砂锅回温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後一桌两个财务处女警的窃窃私语:

“诶,你看,何秋岩身边那女孩谁啊?他女友?”

“什麽女友啊,这是他妹妹。你忘了,夏雪平刚离婚头几年的时候,总在自己办公桌上摆着何秋岩和这小姑娘的合照呢!”

“是麽?记不住了……呵呵,看着很夏雪平长得有点不太像。”

“看这小姑娘那傲劲儿!平时在学校里估计不能招人喜欢,《小时代》里顾里不就这个德行麽?”

“嗯,这点倒是随夏雪平。呵呵,你再看看何秋岩那吊儿郎当那样,他家人这点倒是挺想。”

“可不麽,自称是咱f市‘最年轻处级干部’,呵呵,他懂啥是‘处级干部’麽?”

“他啥前儿这麽说过啊?也太吹牛逼了吧?”

“重案二组赵嘉霖给我讲的,哈哈!在一个什麽酒吧里,赵大格格的一个闺蜜约会的时候听到的,哈哈,丢脸不你说说?”

“可别是喝醉了说胡话,要不然还不如自己吹牛呢!——但我感觉赵嘉霖也不是啥好饼!她要不是靠她们家,算个什麽玩意啊!”

“哼,可不怎麽的?一天天被人‘格格’、‘格格’的叫着,嘁,我没记错大清早亡了吧?”

“伪政权都亡了!她家去故宫不还得买票麽……呵呵,重案一组、二组这帮人真是‘池浅王八多’!”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哈?就夏雪平那麽个女的,整个一组的人全怕她,但打心底里没有服她的,也是40岁的女人了,比我俩小不了多少岁,你说就那样,那个艾立威还愿意要她?哎呀,活久见啊真是!”

“艾立威,小夥快三十了吧?长得娘了点,但也是个帅哥,怎麽能看上夏雪平呢?这不是糟蹋人麽?也真不知道夏雪平偷着用了啥招勾搭住的!”

“呵,艾立威可不仅是长得娘,脾气也娘们,简直比娘们还娘们!你就说上次那事情,我不就是忘给他盖个章麽?回来补一下不就完事了麽?非要捅到武处长那儿,有意思麽?要我说,夏雪平一个更年期,跟艾立威那个小心眼处到一块堆去到也般配了,哼,‘婊子配狗、天长地久’麽!”

这一番话让本来休息过後已经舒服了很多的我,胃肠里又有点连痛带反酸水。

我正皱着眉头,心里念叨着,那两个砂锅赶紧做好了,我就带着美茵躲开,没想到本来十分憎恨夏雪平的美茵,在一旁气得也是脸色铁青,瞪了那两个女警好半天,她俩坐的地方不近不远,似乎也没什麽反应。

我小声对美茵解嘲道,“呵呵,你看我说什麽来着?距离有人认识你!……算了吧。”我摆了摆手後,又连忙对窗口收银员说道:“不好意思,那两份泡椒羊肉锅配米饭打包带走吧。”

“那两张破嘴,我真想找两块用过的卫生巾给她俩堵上……”听我这麽一说,美茵似乎更气了,咬了咬牙就要往上冲,我见状连忙给美茵拦下了:“忍忍吧。”

“说我也就算了,她俩还骂你,还抹黑夏雪平!这麽两个老娘们算什麽东西?哥,你别拦我,看我吵不死她俩……”

“算了吧。整个市局总部加一起一两千人的编制,什麽样的人都有。”我叹了口气说道,“有句老话讲叫‘谁人背後不说人,谁人背後不被说’,当没听见得了。”

两份砂锅也恰逢其时打好了包,我拿了两双筷子勺子,拿了几张餐巾纸,便带着美茵离开了食堂。离开食堂前美茵还回过头咬着牙看着那两个女警,我也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冲着我俩讪笑的那二人,拽着美茵的衣袖走开了。

走在路上,依旧人来人往。有疾驰而去的摩托与喷着浓烟的大型货车,也有戴着耳机和墨镜哼着嘻哈的年轻人与举着收音机听着京戏和评书的老头子。风一吹,扬起一层层的枯黄落叶,空气中满是泡椒的酸辣与羊肉又膻又甜的味道。带着佳肴美味的风吹在美茵身上,吹得她直打哆嗦。

“哥,你今天这样子可跟你之前大不一样啊。”走着走着,美茵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

“是麽?我之前什麽样的?”我对美茵问道。

“换做你之前,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论对方是男是女,上去就对人一通乱骂;而要是在以前,拦人的那个应该是我。你对夏雪平都产生那种心思了,可今天你居然忍住了没发火。”美茵接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这样子,倒比以前更像个哥哥了。”

我楞了两秒,回味着她最後那句话,似懂非懂地笑了笑,然後反过来对她说道:“你今天似乎也变了。我真没想到你会因为别人对夏雪平说三道四而生气。”

美茵半努着嘴看了看我,然後转过头去红着脸,想了想对我说道:“可能是我……刚才一时脑抽吧,也可能是因为我的人设不符合大众审美,原来给我写剧本那个家伙被观众骂到心态崩了,这一集随便找了个代笔的,给我写的台词都不想我应该说的话。”也不知道她这脸颊通红得究竟是被被风吹的,还是因为说了违心的话。

“呵呵,你这意思是人生如戏呗?”我会心一笑,又有些茫然道,“那可能我也被那代笔的暂时改了人设吧……”

回到宿舍,我跟小坏丫头正大吃一顿的时候,父亲来电话了:“秋岩,你……你妹妹这两天去找你了麽?她这几天都没回家,我给张总裁打电话,美茵也没跟他家女儿在一块。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好像是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她要是没去找你,你能不能去帮爸爸找一……”

“你才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我站在窗前有些激动地吼道。

美茵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知道她一连好几天心情极差,我不想倒她的胃口,因此我连忙端着手机去了卧室。

——撒谎说自己救了美茵,利用这个让美茵对他产生禁忌之情,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埋怨美茵动心思暗算陈月芳,再加上我跟他之间还有一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双重的情敌关系,此时此刻的我,真心想跟他大吵一架,吵到彻底撕破脸皮。

但是我没有。

所以这一句话,成了整通电话里,我最愤怒的一句。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故意这样说道。

父亲听了倒真是有些慌:“啊?你,知道什麽了?”

我猛吸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你冤枉美茵给陈阿姨加了蚝油,对麽?你放心吧,她现在在我这。”

“我……是我不好!哎,之前她从医院离开,我还以为她是回家了。结果当天晚上,我就被报社报社叫走去跟一个紧急报导。我这边也没安排好,就给你月芳阿姨找了一天的护工……後面这几天护工的钱还是美茵给拿的,她也不知道跟人家讲讲价钱,直接给人拿了两千多……我……我没合计她会不回家……都是爸爸不好!”父亲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听起来情绪也激动得很。

我便也没再责怪他,而且安慰他让他放心:“美茵在我这不会有事,你现在既然回来了,就先好好照顾陈阿姨吧。她现在有没有事?”

“已经没事了。怕花钱,总说要出院,但是你唐雅婷阿姨跟我说,她这种情况最好在留院观察几天……你月芳阿姨自己这两天也总说,是自己不好弄错了调料,害得美茵被责备……”

听见父亲转述陈月芳这样说,我倒是更觉得陈月芳心里有鬼了。但我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先这样吧,您先让陈阿姨在医院里住一个晚上,就按照唐阿姨说的那样。至於美茵这边,由我来劝劝她,行麽?”

“秋岩,能不能让爸爸跟美茵说句话?”父亲诚恳地问道。

但还没等我从卧室里出来,美茵已经开始对我用尖细的声音叫道:“你别把电话给我,何秋岩!我现在谁的电话都不想接!你要是敢把电话给我,我现在就走了!”

“哎,听见了吧?您闺女的小脾气又上来了,”我对父亲说道,“算了,您刚采访完,您先歇一会行吧?还得照顾陈阿姨呢。美茵这边,我来安抚。您放心吧。”

“那好吧,儿子,你记得让她按时吃饭。”

“嗯。”

接着我挂了电话,回到了沙发上,跟美茵并排坐着,看着面前依旧热气腾腾的煲羊肉,一起发呆了将近一分钟。

“哥……”美茵最先绷不住了,转过头看着我。

“啥也先别说,”我先抄起了筷子,对美茵命令地说道,“先别跟我讨论你跟老爸和陈月芳的关系,讨论完了,估计你也没胃口了。先吃饭,吃饱了饭,再聊别的。你哥我在市局上班这麽段时间,别的糊了巴涂的,但就从夏雪平和艾立威那档子事情明白一个道理:啥事都没吃饱了饭重要,拿烦心事跟自己过不去,一点用都没有。吃饭!”说完,我拿甘蔗渣复合勺子舀了两勺羊汤浇在米饭上,又夹了一片羊肉、一片芦笋放在米饭上吃了起来。

美茵迟疑了一下,也拿起勺子舀着汤,直接喝了下去,然後用勺子趴拉起碗里的东西,和着米饭往嘴里送,就连泡椒和姜片都没放过。吃着吃着,美茵哭了。

以往她的哭泣,包括昨晚她在浴缸里的时候,非要嚎啕到惊天地泣鬼神,而这一次,她居然一声没吭。

我放下碗,大口嚼着嘴里的米饭,从塑胶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了她。

“我没哭……只是辣到了。”美茵接过了餐巾纸,却并没有拭去眼泪,而是擦乾净了嘴角的羊油。

“要不要喝口水?”我转过头看着美茵,对她问道。

“不用。我没哭……辣死我了。”美茵嘴上这麽说着,眼泪越流越多,然後猛地连夹了三条泡椒,放进嘴里一并嚼着。

“行了吧!你这麽吃你的胃受的了麽?下次来大姨妈又该难受了!”我对美茵劝道。

“不!我就是要吃!我又没哭,凭什麽!”美茵说着,又要去夹起一块跟泡椒压在一起的姜片。我一看她这哪里是坚强,她着分明是自虐,我赶紧去拉住她的手。

不曾想,美茵却反过来一把推开我的胳膊,然後整个人都冲我的怀里扑了进来。

“何秋岩,你能留我在这麽?”美茵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不喜欢看你流眼泪。我必须送你回家。”我看着她说道。

说完,美茵用双手直接拽住了我的领子,那带着泡椒味道的舌头毫不客气地伸进了我的嘴里,下一秒便直接开始解开我身上的所有扣子。

我也没制止她,也没有进行阻拦,抱着她站起了身,在她呼吸间隔中,对她说道:“进屋,上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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