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8)(1/2)

“饭菜味道还可以吗?”

“嗯,挺好的,我挺喜欢。呵呵,我也是真笨——这餐馆就开在市局门口,我在那上班多少年了,居然都不知道他家做的这么好吃。”

“嘿嘿,你爱吃就成。反正要是没啥大事儿的话,我都得在中午的时候局里和这儿来回跑。你既然爱吃,那我就天天给你送,你就不用忙着买饭了。”

夏雪平想了想,紧张地左右看看,接着小声对我说道:“你就不怕把我喂胖咯呀?”

“嘿嘿,胖就胖!胖了就没别人惦记你了!”

夏雪平听了,直接大胆地捏着我的鼻头,左右拧了拧。

在吃过了午饭之后,我特意陪着夏雪平在情报一处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办公室里一堆人在座位上捧着饭盒,我也不敢跟夏雪平怎么腻歪,就只好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夹着对方的右膝盖,这也算是我俩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做到的尺度最大的温存了。

闲聊片刻,岳凌音便微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而且这位大婶是真时刻都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她走进来以后,看到我在玩手机、又看到夏雪平刚走到另一个探员的办公桌前送东西、又去了门口仪容镜处整理头发,于是她很恶趣味地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这双手暖乎乎又软乎乎的,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呢?这么温柔的感觉,真让人想和你谈恋爱……”

我大声说了一句。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留在情报处办公室里的七八个人的同时惊讶。

但我其实是听出了捂住我眼睛的人就是岳凌音,那是她皮靴的硬根踏着防火复合地板走进办公室的声音的,而且就在我的双眼刚被她捂住的那一瞬间,我还听到了夏雪平在远处似有似无的一声很紧张的“唉”。

而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岳凌音整个人也像办公室里面其他人一样僵住了,夏雪平那边则毫无动静。

我嘴角一扬,接着拉着长音说道:“跟我谈恋爱吧!我暗恋你很久了——美女大婶!”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那些人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还寻思这孩子怎么能跟雪平说这话,原来人家知道是谁?”

“喂!小何!你是不是真喜欢咱们boss啊?你别看咱们boss有时候比你都阳刚,其实大部分时候可软妹儿了!”

“boss可以的哈,终于有小鲜肉跟你表白了!”

“什么‘表白’啊!他故意调戏我呢!”岳凌音喝道,又捏了捏我的脸颊,“你个小朋友,敢调戏我是吧!”

“大婶,论调戏那也是您先动的手吧?”我回头眯着眼睛看着岳凌音假装不高兴却藏不住笑的那张脸。

“好啦,你们俩闹什么呀!”夏雪平立刻走到我身边,拽下了岳凌音的手,我一看,夏雪平略带愠色的脸上,果然稍有扑红,“还有你,凌音姐,你就这么任着他跟你没大没小的?”

“哈哈,之前在警院考核他的时候,我俩这么逗闷子习惯了;我跟你们家秋岩在一起感觉还挺开心的……”

“停停停……”夏雪平也收起刚才那一丝的惊恐,开着岳凌音的玩笑,“你少来,越说越没边儿!”

墙角那边听到了夏雪平的话,又传来一真起哄:“雪平,岳处长多恨嫁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小心她把你儿子拐走咯!”

“雪平,你应该跟咱boss说句:‘我反对这门亲事——拿着两百万赶紧滚’!”

岳凌音张大了嘴,指着那个声音来源,正经地呵斥道:“喂,等一下——领导你们这么长时间,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恨嫁吗?我恨嫁吗!明明是本宫‘辣么’优秀,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配得上我的好不好?再说,狗血偶像剧里那种的两百万,就想把我打发走啊?气死我了……”

结果这一下,包括夏雪平和我在内,办公室里的人都安静了。

“怎么了?等一下……”一看大家都不敢说话,本来单手叉腰的岳凌音又有点慌,自己稍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你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都怕了呗。”夏雪平睁大了眼睛看着岳凌音,愣愣地说道。

“哈哈,你都觉得害怕啦?”岳凌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场面是不是有点像一个怨妇在跟大家吵架?”

“大婶……你到底是‘辣么’优秀,还是‘辣么’可怕呀?”我立刻转过头去,“你这哪是‘怨妇’啊?我这是真被吓到了——不行,太可怕了!我想退了‘这门亲事’,行么?我胆小!我要悔婚!”

听到了我的话,这群人的群口相声又开始了:

“完咯!给‘准如意郎君’吓跑咯!”

“喔!完咯!太好喽!咱们boss又嫁不出去喽!”

“嫁不出去就得天天陪着我们瞎胡闹喽!完喽!刚才自称的‘本宫’瞬间变‘哀家’喽!”

说完这番损嗑,这帮人相互之间对视一遍,继续大笑起来;而在一旁的夏雪平,就一直捂着嘴没停过,笑得都快流出了眼泪,刚才脸上紧张也彻底不见了。

岳凌音也眯起眼睛跟着笑着,但紧接着又用手指甲在我的脖子上轻轻闹着痒痒:“你敢跑?敢跑也给你抓回来!不过你这个小朋友也真够过分的啊!快说,你是怎么猜出来我的?”

“我还用猜啊?就你这一双大手,跟北极熊似的,在我眼前一捂,那就很明显是幺八零的身高。我认识的人里面,能长着一双北极熊爪子一样的大手、又具备着摩天大楼身高的女人,还能有谁?”

“啊!真是!……不行不行,气得我的胃疼!你们啊,今天中午气我两次了!——我这真是风评被害啊这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岳凌音叉着腰喘了口气,看着大家,又跟着这帮在一旁早就乐得岔气的人一起笑了一会儿,然后大手一挥:“好了,笑得差不多了就干正经事吧——收!等会儿专案组还要开会呢。”接着一双厚实柔软的手又在我的肩头一拍,“小捣蛋鬼,起来吧!马上就开会了,你去会议室歇一会儿。”她还故意补充了一句道,说着还赠予我一个坏笑:“干嘛非得一天天的就在周课长这儿坐着,去会议室里,会议室比这椅子可舒服多了!”

我吐了吐舌头,然后站起身,看了看夏雪平。

夏雪平还没跟我说什么,岳凌音突然很神秘又正经地拉了拉夏雪平的胳膊,轻声说道:“平,找个地方,我跟你说点事——我托关系,给你弄到了一点材料……”说着,她自己便先出了办公室,朝着与会议室相反方向的走廊尽头走去。

夏雪平也站起了身,拍了拍我的手背,对我嫣然一笑:“你先去会议室吧,下一层楼,电梯门口往右,左手边第二个门。”

我微笑着躲了一下其他人的目光,又很用力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睑,并点了点头——一般在我和她独处的时候,在她问我“是不是想要妈妈了”之后,我也会用这样微小的动作回应她,所以这个表情对别人而言平平无奇、对我俩来说确有不同含义。

出了办公室,我按照夏雪平说的来到了会议室。不得不说情报局的会议室还真是有模有样,除了手写白板,还有电子黑板和多功能投影;座位也是呈阶梯状的,并且每个座位都是一张沙发椅,坐在上面十分舒服,而且坐垫和靠背还是只能通电的,还会自动根据坐姿调整角度和位置;整间会议室,就像个小型豪华电影院一样,真心给人一种盼着开会的感觉。

我随便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此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六个人,四个男生两个女生,都是穿着警察制服的,我抬手跟他们每个人都打了个招呼,他们也纷纷向我示意。

“嗯,吃了么你们?”

“中午饭?”

“吃了。你呢?”

“嗯。吃了。”

“我还没有,呵呵。”一个女警说道。

“那怎么不去吃呢?楼下对街不是有卖的么?”另一个男警察问道,这兄弟的海蛎子口音还稍稍有点重,一听就知道是d港来的。

“我减肥。呵呵。”那个女警回答道。

她身后坐着的另一个女警,撩撩头发,看着我们众人,欲言又止,于是又低下了头玩着手机。

“那什么……我k市警院毕业的,之前怎么没见过各位?你们都是哪毕业的?”我想了想,又准备热络一下气氛。

“我首都警官学院的,分配回来在b市上班。来过咱们b市么?”

“没有。”

“哦……咱们b市有不少矿。”

“嗯……那位兄弟呢?”

“我d市本地刑警学院的,但我都毕业五年了。我还在下面干了两年民警……呵呵,我累了,先眯一会儿……”

“嗯,好吧……那啥,那位美女呢?你呢?”

“哦,我在k市警察局。”

“哦?是嘛!那你……”

“但其实我刚从m省调回来三个月,警官学院那儿也我没去过……嗯。”

“嗯,好吧……”

坐在那位在k市警察局上班的女警后面那位美女,则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挠了挠脸颊,冲我微笑了一下;我刚准备开口对她说话,结果人家又把头低下了……

我们互相之间,之前的确都没见过,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谁应该先来口,来找些什么话题。而且看起来,这几位都不大健谈。

——我想我还是别没话找话了,继续保持着尴尬的安静就好。

我也正欲在这么舒服的沙发椅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一名穿着军装、留着小胡子、梳着三七分的四十多岁帅气男人,另一个则是一头染了咖啡色的齐肩短发,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樱桃嘴小下巴的三十七八岁的美女——本来俩人的容貌就很亮眼了,等二位走进来的时候,还相互聊着天,男人一张口就是带着磁性的骚气低音炮,女人说起话来甜得赛过喜鹊;再仔细一看上面的肩章:一个上校,一个三级警监——全都是正经八本的长官,想必也就是这次专案组的两位特派员了。于是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对着二人齐刷刷地敬礼。

这位上校和警监看到我们敬礼,二人也很正式地还礼,随即男人对所有人下达了口令:“礼毕!”又指着我们对警监说道:“你看,凌音找的这些人,还挺有斗志的哈?”

“都坐下吧。”警监用着她那甜蜜的嗓音说道,接着又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何秋岩!你怎么也来了啊?”

“哼哼,我也正要问这个问题呢!我之前听凌音说,咱们招这小毛头的时候,他死活都不来。弄得咱们那‘男人婆’,差点把‘美人计’都用上呢!”那位上校也站在警监的身旁盯着我,他的话听起来还有些酸溜溜的,“——来吧,何秋岩警司,你过来,跟我俩聊一会儿闲天吧?反正你小毛头闲着也是闲着。”

我再一看这俩人,顿时傻了眼。

我跟这二位虽然交集不多,但我的确认识——实际上在座的所有人都应该认识他们:

这位上校名叫明子超,现在看他一身军装,看来他必然是去了国家情报调查部任职了,还拿到了上校军衔,但之前他却一直在y省警察厅工作,职位是督察委员会的主任——好久之前,岳凌音在y省警察厅任职的那个特别对策室,主导人就是这位明子超。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跟谁都能保持很好的交情,聂仕铭和胡敬鲂之间的斗法一直就没停过,但偏偏他能在中间一碗水端平,两个派系还都很给他面子;他的综合能力也不差,所以是我外公最后一批学生里升职最快的一个,没有之一。不过,就是因为后来岳凌音主动从省厅特别对策室离开,他便也主动辞职,然后转职去了情报调查部。十二年前那场y省政变之所以能够被彻底粉碎,除了张霁隆临时反水、主动向国家投诚之外,还有不少事情要仰仗于明子超的部署——这些八卦,都是我在情报局于警院的集训结束之后,从校友那里听来的;他身边的女生也不少,不过据说,这个明子超尽管身边莺莺燕燕从未断绝,但那些都是烟雾弹而已,他其实真正的心上人,就是美女大婶岳凌音,在情报、警察两个系统机关里面,早就有“明岳cp”这样的称号和种种浪漫传闻,但也不知道怎么着,岳凌音和他俩人都快五十岁了,在一起没有个三十年也有个二十年,到现在就是没成一对儿,换成别人的话,子女都该谈婚论嫁了。

——我记得刚才岳凌音跟夏雪平说,她帮着夏雪平“托关系”弄到了一点“材料”,这个“关系”该不会指的就是明子超吧?

那么,夏雪平要她帮忙弄到的“材料”究竟是什么呢?

而这位美女警监名叫叶茗初。她的来头可就大了:她不是本地人,她出生于与南方s市、沪港市形成三角的a市,而且,她可是坊间盛传的“狂拽酷炫屌炸天”的江南叶家的“十三小姐”——当然,她也是叶氏家族里唯一一个放弃显赫商贾家世和大小姐地位,而出来当警察的人;跟岳凌音差不多,她也在不少的地方都留过学——看这意思,我猜她可能跟岳凌音早就认识;因为能力出众,一直供职于中央警察部反恐安全处,现在的职位应该是处长。当然,她还有很大一部分名声,就是来源于海外的一帮社会运动势力曾经一度每天拿着一件事说事儿:那就是这位叶家十三姑娘,之所以能够在还没到四十岁,就在中央警察部担任要职,跟她与中央警察部的韦山岳副部长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不无瓜葛——这件事的流传度很高,但也没人去验证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据说中央警察部内调处的人发现过好几次她经常会一个人在韦山岳的办公室里待很久,而且还有人发现过她和韦山岳经常会在周末一起约会,可信不可信就不知道了;后来这件事,推特和youtube上的那些自媒体们也没人再去提了,估计是叶家使了银子封住了他们的嘴巴。我跟她认识,是因为她曾经在警院的每个班都讲过三节,关于协同反恐反间谍调查与应对工作的课程,我在课上的表现很出众,当然,包括答题和捣蛋,毕竟当初我刚从警专升学到警院,身上还留着一大堆从警专养出来的毛病。

这么两位经历不凡、地位高高在上、能力又万里挑一的长官,我自然是打心底里觉得跟他们有差距,再加上虽然算是认识、算是见过几次面,但我也真心不觉得熟悉,何况这两位真真的是从京城首都来的长官,在他们面前,我还真的不大放的开自己,于是聊上了几句话,却也都是恭敬言语客套话,再加上点嗯嗯啊哈这般点头哈腰的应和。

“小毛头,你不是当初不来情报局么?现在怎么跑这儿来了,嗯?”“小毛头”是我小学时候,我外公以前那群学生,加上我舅舅夏雪原那帮同事给我取得外号,因为我那时候经常留一个毛寸头发型。现在再次听到这个昵称,当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夏雪平不是被借调到这里来了么?昨天我没发现,刚才开会我才看出来是她。”叶茗初笑了笑说道,“你是为了雪平才来的这儿吧?”

我面带难以掩饰的笑容,沉默不语。

“我也是今天才才发现——其实是才敢认,这么多年过去了,雪平都没怎么变样。咱们小的时候,我没事总去她家找她哥玩、当时还有他们现在市局那条‘大狐狸’,咱们还总合伙欺负她呢。最严重一次是不知道这么搞得,把晾衣服环架上面的塑料夹给甩脱到雪平眼皮上了,哭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凌音跟老师告的状,唉,结果就把把咱们给训了一顿。”明子超不大好意思,却依旧带着坏笑说道。

“哎呀,看得出来,你这人过去比现在还坏呢!”叶茗初看着我,指着门明子超笑了笑,“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替雪平揍他?”

“哈哈,明长官是上峰,我哪敢啊?”我客气地说道。

明子超挠了挠下巴上浓密的胡须,对我问道:“欸,我才想起来——我听说你上学的时候跟雪平关系不是不好么?好像是她当着别人面前训了你一顿、也不是打了你一下的……搞得那时候,雪平无论是到警专还是去警院,只要是她给你们作报告的那天,你都躲着不见,慢慢演变成只要她去了k市警校那边你必然逃课逃学,弄得后来她把警校那边的教学关系都推了;怎么,你们母子俩现在又和好了?”

“哦。”我谨慎点了点头,生怕被明子超和叶茗初问出来什么。

“小毛头,这世上就没有记仇的母子,你说你之前干嘛跟雪平搞得那么僵……哎哟!”

明子超正跟我侃侃而谈,突然有个人影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在他背后撞了他一下,虽然那人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是好歹也应该道个歉,但对方却无动于衷,一屁股坐到了第一排靠着墙的座位处,俯着身体捂着脸。此刻,除了那人以外,会议室里已经来了差不多十二个人,见她撞了明子超这个上校长官还居然一个“对不起”都不说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全都写着“这女人什么来头”再加个大问号,一起注视着那人。

“这是谁呀?”看得出来,叶茗初对于这种没礼貌的行为很不满意,只是再一看,那女人的情绪似乎不太对,所以只好对我和明子超小声地问道。

“咳……这个是我们局选送来的,重案二组的赵嘉霖。”我对叶茗初说完,又对明子超小声问道,“明叔,您没事吧。”

“没事。”明子超摇了摇头,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哦,赵嘉霖……明昌国际的三格格,”叶茗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微微一笑,“原来是她呀……”

“呵呵,皇亲国戚不好惹呢!”明子超也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背着手转过身看着其他人朗声道:“会议十分钟以后准时开始,各位都先休息一下吧,大家都先放松放松。”

我一看赵嘉霖这状态,一来是看她的样子的确可怜,再来是我一直都想着怎么才能找机会跟她套上近乎,而现在正好是她情绪低落的时候,于是我立即对明子超和叶茗初朝着赵嘉霖歪了歪头,并说道:“二位长官,我去看看?”

“去吧。”叶茗初点了点头。

明子超背着手低头转过身,也对我扬了扬下巴。

于是我坐到了赵嘉霖的身旁,把手放到了她肩膀上方,刚准备拍拍她的肩头,我又发现这个举动似乎有些不妥,于是我把手朝着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终于在右边的裤子口袋里发现了半包“陈年”面巾纸——天晓得我是什么时候把这包面巾纸揣到兜里结果忘了拿出来的,包装早已褪了色,但里面的纸巾还带着香味。我把纸巾递到了赵嘉霖额头旁,又用手腕轻轻地撞了撞她的胳膊。

“咳……谁呀!”赵嘉霖并没抬头,依旧用双手捂着脸,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很不自然地的低沉声音,像是在提问,亦像是在抱怨。

“赵师姐,怎么哭了?”

赵嘉霖抬起头,瞪了我一眼,咬着牙小声怒道:“谁哭了!”

话是这么说,但连着好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刚出笼的小鸡仔一样,聚着堆地沿着她的瓜子脸往下跑。

“多管闲事!”没等我发言,她抢了我手上那包面巾纸,便立刻站起了身,迈着大步坐到了会议室的最后一排,也就是一直在玩着手机的那个女生身后去了。

我无奈地看了看赵嘉霖,又看了看叶茗初和明子超,两位特派员长官也都饶有意味地望着赵嘉霖,然后又把一种怜惜的目光投射到了我身上。

我正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的时候,岳凌音带着夏雪平和周荻,还有包括下属五个课室的课长、室长,以及每个课室一到两名探员干部,一共二十一人,走进了会议室,而会议室里现在正正好好坐了十四个人,八男六女,再加上站着的叶茗初和明子超,这些估计就应该是这次专案组的全体阵容了。当然,按照我所知道的惯例,到了明子超和叶初茗这样的级别,他们的身边肯定还会有一个团队在,有的是公派,有的是自己招募,只不过那些人的名字不会被算进专案组的名单里,很多时候大众只能在材料上看到一个或者几个名字,而往往其中的一个名字,代表的是一群人;而昨天跟他们一开会的聂仕铭,虽然他也是名义上的联合专案组的建立者,但他自己说因为自己身份的敏感性,所以不会加入到专案组的工作当中,名字也不会被公开在成员名单上,只有在中央警察部和国情部的秘密档案上才会有关于他的记录——换而言之,这个专案组,属于半公开性质,这其中的危险也可想而知。

岳凌音安排所有人坐下,接着又按照名单上的名字依次点了名。我本来给夏雪平留了个位置,结果没想到明子超却坐到了我的旁边,而叶茗初故意给她自己和明子超身边隔了个位置;另一边夏雪平倒也像是没看到我似的,直接就近坐下,周荻也乐得眼睛发亮,坐在了夏雪平身旁,还神奇地翘起了二郎腿。我只好把头转过去,安慰自己说,这样也好,时时刻刻都太黏着夏雪平的话,恐怕会被人看出来我俩之间不为人容纳的关系。

点完了名字,岳凌音介绍了一下两位特派员,明子超和叶茗初也跟着讲了几句话。这次专案行动,名义上明子超是最高领导,叶茗初坐第二把交椅,实际上所有事宜由岳凌音全权负责。

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从很后排传来了两个女生交头接耳的声音:

“什么?这两位是特派员?”一个便是赵嘉霖。

“对啊,你没仔细听吗?中央警察部和国家情报调查部派来的。”另一个,便是她身前那个不太喜欢说话的女警。

“啊?这……”

“我原谅你了。”明子超提高了嗓门看着赵嘉霖说道,“但在我讲话的时候请不要交流好不好?”

所有人都望向后排,赵嘉霖也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致歉。周荻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赵嘉霖,但却又迅速地转过头,放下二郎腿,很丧气地皱着双眉闭上了眼睛。

而根据明子超后面的讲话,我才知道,我们这十四个从y省各地的市级警局选上来的刑警们,大多数都跟“天网”这个组织多少都有些交手或者很负面的关联:要么是家人死在“天网”手上,要么是自己当警察之后没少跟“天网”遭遇过,能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可想而知,难度堪比漫画里集齐七颗龙珠——明子超发言的时候,特意地说了“你们这十四个人中,有十三位都跟『天网』渊源颇深”,那我赌五毛钱,唯一那一个跟“天网”没啥关系的,应该是我们f市这边脾气“温和”、待人又“友善”的冰格格大人。

两位特派员告诉我们,“天网”这个组织的蛛丝马迹,是在今年年初才发现的,他们说他们对于天网的了解,可能并不比我们多,所以他们希望,我们所有人能在对于“天网”这场光明之下的战争,可以同进同退——当然,事后我才知道,实际上也就是三个月以前,国情部、安保局总部和中央警察部的相关人士才听说有这么个组织的存在,而且还是因为有人借着“天网”的名义给元首府送过一张恐吓信才出的事;

明子超和叶茗初的讲话,就算是对专案组的所有成员的寒暄了,接着,岳凌音又一一介绍起就目前所掌握的“天网”方面的资料:里面有许多叙述材料,其中还包括苏媚珍策划袭击夏雪平、和在f市警察局网监处内部发展秘密势力的事情,也包括佟德达的惨死,还有詹俪芳对夏雪平和周荻的袭击,但并没有艾立威死后留给我和夏雪平那张sim卡上面的那些资料,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夏雪平对情报局留了一手、还是岳凌音在知道了这些东西以后并没有把它们拿出来放到幻灯片上,所以我也并没有在大屏幕上看到当年我外公、仲秋娅老太太、还有年轻时候的佟德达他们的大合照。

接下来,岳凌音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把重点聚集在了袭击夏雪平和周荻的那位詹俪芳身上。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詹俪芳这么一个看起来平时也就是围着围巾、穿着厚棉袄,大早上在公园里遛弯撞树、跳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居然一下子引出了三个大事:

第一,这个没有老伴、没有子女,平时退休金只有四千块的老太太,在过去十年内,竟然在l省、m省、r省和蒙疆地区,每个月月初的几天里,都有超过五百万的提款记录和平均三千五百万的转账记录——转出的两个账户,一个是归属地在新加坡的银行,一个是一家美加合资信托银行;往她账户里汇款的署名从来都不一样,但汇款人的信息里面,经常会出现这样几个地址:“y省f市锦辉制药厂”、“蒙疆省t市龙华医药公司”、“l省吉祥保健品有限公司”、“m省荣襄化学厂”、“r省金图生物科技集团”

——五家企业,清一色都跟制药行业有关,但是一个退休的孤寡女警,或者“天网”这个组织,又能跟制药行业有什么关系?

第二,根据核查发现,之前在龙江街分局向f市市局汇报失踪女警察的名单的时候,原本詹俪芳的名字,竟然是在失踪名单上面的,并且龙江街分局的数据库里还分别有纸质版存档和电子版留底,但市局这边无论是最开始拿到的名单上、还是后来的案情报告上,都没有她的名字;经过岳凌音、夏雪平和周荻的排查,仅f市就漏掉了包括詹俪芳在内的五个离退休警察,至今仍然生死未卜,而在e市、d港和k市,也都出现了相似的状况。

——我这下倒是终于清楚,前一段时间夏雪平每天又累又忙,连家都不回,究竟是在忙活什么了。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去查,她是真的太辛苦了,我很心疼。

第三,之前一直声称自己不会操作电脑的詹俪芳,在被不明身份者击杀前的两周里,一直在给一个ip在北非的电子邮箱,用日语进行密切联系——而就在明天,这个电子邮箱的使用者,即将乘飞机直接到达f市。

“有那人的资料么?”坐在我身后一个女警好奇地问道,“我是说跟这个詹俪芳联系的那个北非人。”

“问得好,但他不是北非人,他的的确确是个日本人。”于是,岳凌音摁了下手中的遥控器,大屏上变出现了一张证件照,那上面是一张沧桑而文质彬彬的脸,然后又在照片的右侧,出现了四个大字——吉川利政。

“我操!”在一片安静中,坐在刚才那个女警旁边的凤梨头男警察突然大声叹道,“三十三年前槟榔屿劫机案的主要策划!”

“没错,就是他——原日本‘红月’恐怖组织的参谋部总长,兼任旅非支部司令的吉川利政。”岳凌音点了点头,并继续介绍着:“此人素有‘鬼正信’的绰号,现年六十二岁。日本山口县富豪家庭出身,年轻时候受到我国动乱和日本学生运动的影响,加入了‘红月旅’,并且到越南和柬埔寨等地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后来还就读于俄罗斯伏龙芝军事学院,是个着名的军事战略家。在‘红月’被国际社会列为恐怖组织之后,吉川和其他‘红月’骨干便流亡到了中东,后来他在尼日尔、乍得和马里三国建立了旅非根据地,并且一手策划了对一架从马来西亚槟榔屿飞往澳大利亚悉尼的波音777的劫机,上面的一百余名乘客无一生还。在二十年前‘红月’于也门发生内讧的时候,吉川主动脱离组织,并解散了武装。只不过从那之后,全世界的一些恐怖活动,从中东地区的自杀性爆炸事件,到欧洲的一些针对皇室成员的绑架、目标为政要的暗杀行动,似乎都有他的身影,根据美国国土安全部的情报,此人同时给十七家恐怖组织担任过军事顾问。国际刑警组织对此人的悬赏金,足够任何人在欧洲成立一个公国的,只不过二十年来,还是没人能够抓住他。”

“那这样的人,他来咱们f市干什么?”我对岳凌音问道,并且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安,不仅如此,从这一秒开始,我的右眼皮突然开始不停地跳着。

“对于这个问题,首先可以给各位排除一个错误答案——”明子超侧目看了看我,有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所有人:“他肯定不是来滑雪度假的。这就需要给你们派分任务了。等一下我们的岳处长会念一下咱们‘神剪’专案组的内部分组名单,你们各位会按照两两一组的形式进行组合,我们这边也会给你们指派一个领头组长,形成‘三三制’的行动小组——这个名单,是由代表国家情报调查部的我和代表中央警察部的叶特派员,y省警察厅和f市情报局的领导,以及岳处长研究决定的,我们都很清楚,在座大多数人都是今天才见第一次面,不过我们时间紧迫,没有过多的时间给各位组织团建活动和默契度训练。国情系统和警察系统在一件事情上很有共识:那就是默契这种东西,实在实战中培养出来的。等下分派好了组别之后,还请你们各位在会议结束后自己进行组内交流与磨合。另外请你们记住,从此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是我们‘神剪’专案组的成员了,你们能够做的,除了服从,只有服从。”接着,明子超又转过头,对岳凌音说道:“请吧岳处长,念分组名单吧。”

岳凌音拿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低下头,缓缓走到明子超面前,抬起自己的硬底皮靴,在明子超的马丁靴上踩了一脚,并小声说了一句:“抢我说话,真多嘴!”

我们这第一排的人见了,都笑了个不停。但自从明子超话音刚落,专案组其他的成员,便都开始为了这个“神剪”这个代号七嘴八舌起来。

“‘神剪’,这个名字倒是有点怪哈?”我身后那个比较爱提问的男警察看了我一眼,笑着问道。

“岂止是有点怪啊,听起来都让人直犯尴尬癌呢!简直令人窒息!”坐在他身旁那个女警也笑道。

“啧!这个名字也是上峰们开会考虑决定的,”我还没发表意见,明子超却先眯着眼睛,脸上不红白地看着我身后这两位,“小鬼们,上峰如此取名,自然有上峰的考量,你们就专心做事就好,别动这些心思好不好?”

我身后的这对儿男女同时看了看我,又相互对视一眼,一齐撇了撇嘴。

——后来我才知道,这名字其实就是明子超坚持要这么叫的,首都方面其实并不关心,而本来按照叶茗初、岳凌音、聂仕铭和f市情报局局长的意思,直接就叫“‘一二〇五’专案组”就算了,12月5日正好是针对那些老警察凶案被警察、安保、国情三个工作口所同时正式立案的日期;但明子超这个老顽童,非说“神剪”这个名字正好克制“天网”,本来f市情报局和省警察厅的两大掌门就拗不过他,岳凌音有帮着他说话,于是这个“令人窒息”的名字,便如此敲定了。

在大家都还没缓过“神剪”二字带来的冷幽默的时候,岳凌音便开始念起名字来:

“刘励筠、宋雅,代号‘红’组,组长谭嘉扬。”

“杭玥蒙、楚青清,代号‘橙’组,组长尤娜。”

“李天翔、葛巍宇,代号‘黄’组,组长周迈。”

“章斯铭、郝嘉,代号‘绿’组,组长卢皓国。”

“姜澜、淳于华溢,代号‘蓝’组,组长戚柳琳。”

——已经宣布完五组安排,这个时候,我不免觉得有些紧张,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夏雪平;这个时候夏雪平也在期待地看着我,当我转过头后,她还对我微笑了一下,看样子她也不知道分组人选安排;

而同时,坐在夏雪平身旁的周荻也在看着我,从他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任何内容,不过遇事宠辱不惊、临危不乱,向来是周荻这人最大的特点。

只听岳凌音继续念道:

“何秋岩、赵嘉霖,代号‘青’组,组长夏雪平。”

这句话刚念完,赵嘉霖一声很清晰的脏口“我去”,便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不过我并不在乎,而且我这才放心地朝着夏雪平回赠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易佳言、石劭文,代号‘紫’组,组长周荻。——以上所有组别总指挥,由情报一处调查课课长周荻担任,若出现特殊情况,一切以周荻课长指挥为优先。”

“易佳言……这个易佳言能是谁呢?”坐在我身后的那个男生在听到了分组情况后,便开始来回转头不停嘟囔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咯。”坐在他身边那个也比较能说的女生对他招了招手,“你就是石劭文吧?”

“哈哈,你好。”石劭文看着身材颜值俱佳的易佳言,不禁乐开了花。

当然,我想能让他乐开花的,除了是易佳言这么个气质与性格跟他都很配的女生跟他搭伴以外,还有就是他俩都跟了周荻这么个专案组总指挥,按照“三三制”的建制分配,那么这两位,也必然将会在专案组里担当总指挥助理,所以只要周荻不上前线,那么流血受伤这些事情,也跟他俩无关。

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无所谓,能跟夏雪平在一起,哪怕是挨枪子都浪漫。

但就怕组里那位“冰格格”大人,她可别在我俩之间捣乱就好——一想到这,一直在跳动的右眼睑似乎让我的眼睛更难受了。

分完了组,岳凌音便开始分配任务,“红橙黄”三组被派去调查每个警察局与各个市局之间,针对那些失踪离退休老警察干部所上报的名单进行核查,看看是否还存在分局与市局之间的人名遗漏情况,如果有,则要在情报局调查课的配合下把那些人的情况全部找出来,能找到本人的尽量找到本人,能找到家属的尽量找到家属;“绿蓝”两组,则在今晚就动身,去跟国家情报调查部总部实现安排好的成员,一起去那几家从事医药相关的企业进行调查探访;而我和夏雪平、冰格格的“青”组,则要从明天一大早开始,就要前往f市南郊的竹君机场,跟踪那位恐怖战略专家吉川利政。

就此,全体会议结束,岳凌音又把我们每个小组按照任务分配分成了三个大组,并由她和明子超、叶茗初把我们叫到三个小会议室,分别给我们开了一个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行动前准备会议,详细进行了一下细节安排。周荻的“紫”组原本是被要求在情报一处坐镇,并及时调剂任何信息的,但他在带着易佳言和石劭文走访三个小会议室,做完工作记录之后旁听了一下我们这组的行动安排,听着听着,他便担心地看了看夏雪平,又看了看赵嘉霖,最终还是向岳凌音申请,让“紫”组和留守在f市的剩下的调查课探员,一起与侦察课作为策应单位加入到了跟踪吉川的行动当中。

开完了会正好是晚上五点,夏雪平作为小组长,又和周荻跟着岳凌音一起去和两个特派员进行了一番总结交流。而一下午的会开到现在,赵嘉霖整个人都是在小会议室里干站着、干听着,一个字都不说,反观石劭文和易佳言这一男一女,已经熟悉到了可以相互撞着对方胳膊肘开玩笑的阶段了。

“欸?你现在住哪啊?”

“之前在这附近找了一房子,我小学同学帮着找的。”

“哦,小学同学……男的女的?”

“女的呀?怎么了?”

“哦……哈哈,看你长这么漂亮,我还以为男的呢。”

“你啥意思呀!”

“没事……就随便问问。”

“哼!那你呢?你刚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这边,你住哪啊?”

“我还住省厅招待所呢,没有特别好的住的地方。怎么,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瞎问问不行嘛?”

“行行行……”

“你们二位,之前就认识?”我也是没话找话说,但看着石劭文易佳言这二位聊得太愉快了,站在一旁半天聊不着天的我,话匣子憋得实在难受。

“哈哈,不认识,我之前在m省m市工作,也是为了参加这个专案组,调职过来的”石劭文笑着说道。

“我也是这样,但我以前在p港市局工作。”易佳言看了看我,“说不定,这个专案组的工作结束之后,我们还会到你身边工作呢!”

“嗯?”

“你不是何秋岩么?之前在p港我就听说过你,你把风纪处搞得挺像样的;我们p港那边的风纪处,早就被裁撤了。”易佳言说道,“虽然我虚长你几岁,但也觉得你挺不简单的。还有夏雪平组长,反杀四大杀手、调查桴鼓鸣,以及各种英雄事迹,我都听说过。”

“我也是冲着能跟夏雪平组长工作才过来的,”石劭文说道,“我俩刚才还说呢,咱们都准备之后就在f市局重案一组干了。你看看,咱们俩这条件,你同意不同意我俩来啊,何代组长?”

“哎呀我的天,你们俩就别捧我了。刚才开大会的时候我就觉得您二位不简单,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我以后就叫您二位‘文哥’、‘言姐’,你俩就叫我‘秋岩’、‘小何’,都行。”

“还是叫‘秋岩’好听,你看我名字里也有个‘言’字。”

“哈哈,‘秋岩’这两个字,乍一听还有点像女孩名。”

“那是‘佳言’好听,还是‘秋岩’好听啊?”

“这……你突然问我这个,想干嘛呀?”

“不想干嘛……就问问……”

石劭文和易佳言这边打情骂俏的时候,我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赵嘉霖。我都跟着易佳言和石劭文这两位聊得热火朝天的了,但赵嘉霖却仍在一旁一言不发。但她也并不是无动于衷,看着我们三个聊得热乎,她其实一直处于一种想插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只能在一旁抱着手臂微笑着听着,并且当我们仨其中只要有一个看着她的时候,她又会立刻把嘴角的笑意赶紧收起来,貌似生怕被我们发现一般。

她的这种表现,倒真是让我想起了几个月之前,参加老爸跟陈美瑭领证之后家宴上的夏雪平。这不由得开始让我猜测,赵嘉霖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所谓“高冷”“孤傲”,或许全都是外人的误会,其实很有可能她只是害羞和不健谈而已。

“赵师姐,你也别干在这杵着啊,大家也都交个朋友不是挺好吗?”于是我故意拉着赵嘉霖的袖子起了个头,对石劭文和易佳言说道:“我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大美女,可是咱们f市警察局重案二组的杰出女警,赵嘉霖,素有‘冰格格’、‘冰山女侠’的绰号——跟夏雪平组长那‘冷血孤狼’、‘辣手女警’的绰号可是不分伯仲的,堪称咱们f市局双姝。虽然说是做反黑工作,我是做凶杀案调查的,但赵姐姐也是我一直挺佩服的一位前辈——我不知道她跟您二位的年龄差多少,但我一直叫她‘师姐’叫习惯了。有什么关于咱们f市的情况的问题,你们二位也可以向她请教啊!”

赵嘉霖一听我这么说,脸上多少还是有些不大自然,但既然话赶到这儿了,她也只好跟石劭文和易佳言点了点头:“谈不上请教,何……何秋岩警官有点太言重了。大家既然都在联合专案组,那以后……大家就相互学习、相互照应吧!”

“哈哈,好!看出来了,赵警官有点内向。我今年23,你多大啊?”易佳言笑着跟赵嘉霖握了握手。

“24。”

“哟!那还真得管你叫一声姐!”

“我也23。欸,我老早就听说明昌国际赵家有个格格在当警察,该不会就是你吧?”

“是,我就是。”

“哇!终于见到本人了!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

就这么聊了没一会,也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

距离之前跟周荻约定的晚上七点,在“盛世皇朝”见面,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因为明天我和夏雪平的车子都得用到任务当中,所以我俩便一前一后地分别开着各自的车子回了家。

到了家以后,我俩分别在楼上楼下洗了个澡——本来我还想跟她一起洗的,但她怎么都不肯,一直在用自己在这一刻有点累、和“马上还要赶着去跟周荻吃饭”为理由搪塞着我,其实我知道她应该还是害怕我发现,从她双腿间流出来的不是发暗的月经血、而是鲜红的子宫血,所以只是单纯地搂着她湿吻了两口,我便不再坚持,毕竟吃过了饭,晚上回家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跟她在一起缠绵。

我也迅速地淋浴,然后从衣柜里找了一套之前一直没穿过的毛料深蓝色西装,这是父亲之前送给我的20岁生日的礼物,并且当初他还幻想着,他能带着美茵去警院,看着我在毕业典礼上穿这一套,不过毕竟在警院只能穿警服,他跟美茵到最后也都没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当时我就料定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穿着这套衣服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出去的时候穿着它,只是当时没想到,那个她是自己的妈妈。

我又套了一条保暖毛绒裤、一件轻薄的浅灰色高领羊绒衫,穿了袜子,穿好西装,又掸了点在警院为了泡妞时候买的以山茶花为基调的古龙水,便到了楼下。而楼下的夏雪平,刚好洗完澡,她身上还蒙着一层水珠,下半身穿的那条高腰内裤却已经是新换好的,只闻见未顺着排风扇飘散尽的水汽之中,还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站在门口,嗅着这股温柔的血液味道,心头苦涩地欣赏着满身伤痕的夏雪平用浴巾擦干净自己的身体。

只是她一边擦着身体,一边用手捂着小腹——难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让她觉得不舒服么?

等她抬起头发现了我,对我挤了挤眼睛、努了努嘴巴,笑着对我叱责道:“小色狼!就这么喜欢站门口看我光着身子么?”我才收起了内心里的苦楚,大方地笑着走进房间里,抓了两把她的美胸。

“对啊,我就喜欢欣赏夏雪平大人的裸体……馋死了!”

“那……你九月份刚来局里的第一天,那天晚上也馋了么?”夏雪平边挂着浴巾,边红着脸对我问道。

“欸?你怎么……”我心中惊讶她怎么会知道我刚来局里那天晚上,在她之前公寓走廊里窥到她光着身子的样子,后来我也突然想起,她原先家门口本就安放着摄像头的事情,我便开心地对她说道:“馋!当时就可馋了!”说着,我还低头亲了亲她的乳头。

“哎呀,别闹!时间赶不上了。”嘴上这么说,但她也只是轻轻在我额头上拍了一下,缓缓转了过身子,却仍任由我的双手抓揉她的乳房;只是几下,她的乳头就变的硬挺起来,脸上也挂了一摸绯红。她含着下嘴唇看了看我,又对我说道,“乖,别闹!赶紧让妈妈换衣服吧。你要是想干什么小坏事……等晚上吃过饭了回来再说好不好?”

我本身就是玩闹一番,没想怎样,不过看她的脸色,倒感觉她似乎先来了愉悦的生理反应,分明是她有些想要才对吧?——我是很清楚她的身体的,没想到这一刻,她的生理反应来得有点快,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她能够进行激烈的床上运动吗?看着她羞臊又矜持的样子,我低头再在轻轻地在她的乳沟上端亲了一口,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那瓶药膏,哄着她说道:“好好好,不跟你闹了,我帮你擦药,你该干嘛干嘛。”

“这才乖!”她笑着说道。但之后,她却一直有左手捂着肚子,并且双腿左右交叉,一直夹得紧紧的。

“看你捂着肚子,着凉了?”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吧。就是感觉有点怪……看来,等下出门,是得多穿点了。”

于是,她走到了衣柜前,看了看自己的那些衣服。我也跟着她一路走到衣柜处,把药膏在手心晕开,然后轻轻按摩着她身上那些斑斓的烧伤瘢痕,等擦好了药膏,我又往她身上喷了几下之前给她买的那瓶香水,巧克力蛋糕的味道,跟山茶花的味道,一时间充满了这间浪漫的卧室——没错,我又没忍住,在她身体上的敏感带处,用沾着含有薄荷脑的药膏的手指,轻轻抓了好几个来回的痒痒,脸色红润的夏雪平,也又恼又笑地朝着我身上的痒痒肉一通乱抓。

闹了一会,夏雪平和我才都死死地搂住对方,又在各自的唇上轻啄了几口。

“我送你那支胸针呢?”亲吻了一会儿之后,夏雪平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抱着我问道,还用手指在我西装的胸袋上、和我左乳头的位置上轻轻拨弄着。

“楼上呢。”

“戴上吧。”夏雪平再次亲吻了我一口,红着脸对我命令道,“以后只要是在不上班,你陪我出门的时候,都要把它带在身上。”

“好。”于是我马上跑回楼上去,把那枚胸针规规矩矩地插进了我的西装外套胸袋里面。

等夏雪平换好了衣服以后,又由她开着车子一起去了“盛世皇朝”酒楼——她也穿了西装和高领毛衣,只不过她那件西装较薄,反而她的毛衣较厚,而且她是西装为浅灰色、毛衣则是深蓝色,但整体上却跟我的穿着十分相配。今晚她非要来为我驾车,按照她的说法,是为了对刚才没允许我跟她一起洗鸳鸯浴的补偿,也是为了明早的跟踪行动,让我保存体力和精力——嘻嘻,不洗鸳鸯浴,却能享受一下她驾车载我,这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您好,请出示您二位的证件。”

说话间,我和夏雪平就来到了“盛世皇朝”酒楼。于是夏雪平摇下车窗,我也递上了我的身份证。这可能是现在全y省,唯一一个在门口拿停车票时候,保全人员还得问驾驶员查证件的酒店,实际上,这里也是国家指定的在y省有招待元首级别外宾资格的三个餐饮住宿机构之一,所以这里的豪华程度自然不用说;整个大院看起来比我们市警察局的面积都大,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应该经历了二十年的岁月,周围的栅栏上拉满了厚厚的一层紫藤萝,挨着栅栏,还种了高高的灌木,而又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在那紫藤萝和灌木上的厚厚积雪,便为这座院子,砌上了两道素雅的围墙,在夜幕未完全落下的时候,那两道“围墙”的积雪表面,还显现出迷人的淡蓝色,从外面是很难看到院子内的景象的;唯独八层高的仿古代亭台城楼式的酒楼主楼,会探出红墙金瓦,俯瞰着来往的行人和车水马龙。

门口接待的保安扫描了一下夏雪平和我的证件,然后问道:“请问有预订吗?”

“有。周荻先生预订的座位。”夏雪平答道。

“好的,谢谢。您二位里面请。”

随即,我俩的证件都被归还了回来,并且拿了一张停车票,并按照上面的号码前去停车场找对应的位置。

车子绕过了门口的喷泉,开到了一个林荫道,当然现在这个时候,两旁成林的白杨,枝干上都是光秃秃的,但也挺拔参天,上面的黄色彩灯也恰巧在这一刻凉了起来,不禁让人赞叹:好一片火树银花的景象;并且小路两旁的大理石雕塑,让我和夏雪平都有些叹为观止的感觉——那是雕刻得栩栩如生且威风凛凛的十二生肖列阵道路两旁,所有地支暗合奇数的生肖列在左,全都雕刻成了古代武将打扮,暗合偶数的生肖列在右,全都雕刻成了古代文官打扮,每一尊都宝相庄严,又可见这酒店的主人,拥有多么磅礴的雄心;

道路尽头的左右,分别是左右两阙停车场的入口,那里正对着酒楼大门;酒楼坐西北角,门朝东南,而尽管整座楼都是按照古代风格设计,但是大门那里并没很俗气地设计成皇城们那种红门金钉的模样,反而是规规矩矩的安装了自动玻璃门,因而整栋建筑典雅中也不失时尚现代感;面前的大楼是酒楼餐饮为主,后面的两栋同样风格却略矮于主楼的厢楼,应该就是提供住宿和其他经营项目的地方,三栋建筑相互之间又以古代城墙形一般外饰风格的外弧形连廊连接在一起,组成一个类似正三角形,再一看,倒有点古书上“三才阵”的排列形状;大门口摆放着两樽两米高的翡翠狮子,配上后面那四平八稳的仿明清建筑风格的楼宇,样子端庄大气得很。

两头翡翠狮子无论雌雄,双目皆炯炯,直盯着的方位,恰好对着此刻喧闹繁华的省政府广场的位置。

下了车,进了门,马上有两个身着米青色裙装制服的两个大堂领班走到我和夏雪平的面前,并亲自蹲下为我和夏雪平前一步的位置各摆上一台机器:根据两个服务员的示意,我俩各自把双脚探进了机器上面的探入口中,随后机器便自动地给我俩的皮靴清理掉了鞋底的污垢,还给鞋面上打了一层闪亮的保养油,清理干净了鞋子,领班才带着我和夏雪平踩上了据说是用羊驼混牦牛绒制成的红毯,一路往里走去,坐上了把手使用纯金打造、按键使用玛瑙雕刻的电梯。

接着到了三层,领班又带着我和夏雪平来到了周荻事先预定好的那张靠着落地窗的四人餐桌——此刻的周荻正在和他那位娇气背对着我和夏雪平坐着,那女人正开心地跟周荻攀谈着,周荻的脸上,也挂着一个难以收回的微笑耐心地倾听,直到我和夏雪平走到他面前,他才轻松地真正真诚地笑了起来。

“抱歉,稍微晚了几分钟。”夏雪平礼貌地说道。一路上脸色都有些红的夏雪平,在这一刻,那红晕总算是褪去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也刚到没一会儿,坐吧。”果然夏雪平一出现,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打了天蓝色领结的周荻,眼珠子就挂在夏雪平身上拿不下来了。

夏雪平自然也感受到了周荻的目光,正在我想辙怎么掰过周荻的脑袋的时候,夏雪平便攥了攥我的右手手指,把我往自己身边一拉,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没想到,这是这么高端的地方……我俩也没怎么收拾,都穿着上班时候穿的西装就来了,一看你们俩这打扮,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走过来。”

周荻这才把目光移开,他看着我客气地笑了笑:“哎,不碍事!咱们四个人在一起吃一顿饭,也没那么多讲究。”说完,周荻尴尬地打量了一下我,尤其是他在看到胸口的那枚胸针之后,傻傻地愣了一下,随后才又注意到我和夏雪平各自的皮带扣,接着苦涩地笑了笑,才又接着瞟了一眼自己身边那眼睛一时间挣得极大、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娇妻,然后又郑重地对我说道:“秋岩,你不是要认识认识你嫂子吗?哈哈,其实你们早就认识了——我正式介绍一下吧:赵嘉霖,这就是你嫂子。”

我屏住呼吸看着赵嘉霖,心想自己的猜谜能力总算是准了一回。

实际上今天中午的时候,当我看着同样带着饭的赵嘉霖、看到她那辆小巧可爱的蓝色mini、以及中午他们情报局的探员干部们开完会之后周荻在走廊里那不耐烦的状态、以及下午马上一开会以后赵嘉霖难以自持的委屈样子,都让我感觉到了,赵嘉霖那不怎么管她的、因常年出差所以总让她自己钻牛角尖跑到一楼去打更的、在情报系统工作的老公,就是我曾一度崇拜无比、现在又为了夏雪平没少吃醋的伪学长周荻。这么一来,不少事都对上号了。

面对这么个女生,我实在是没有任何能让自己够放松下来的心思。

夏雪平微笑地看看我,又看了看赵嘉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咋傻眼了?明天起,你们两个就到一个小组里工作了,你跟嘉霖是不是得握个手呢?”

“哦,”夏雪平发了话,我必须立刻照办,于是外套还没脱掉呢,我便对赵嘉霖伸出手来:“那看来以后不能叫‘赵师姐’了,真得叫‘嫂子’了。”

看得出来,穿了一袭紫色华丽晚礼裙、还披了件白色貂绒披肩的赵嘉霖,整个人都是静心收拾过的:头发盘起、用玉钗在后脑打了个发髻,两绺鬓旁的刘海用卷发棒烫成了小波浪,晕开的脸颊粉底、带着闪亮颗粒的唇釉,尽量使得这个目中无人的大格格从外表上看起来多了几分可爱的感觉,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和她原本由衷的开心,都随着我和夏雪平的出现,被彻底毁掉了。她那画了浅浅眼线的双目充满怨念地看了看我,又失望地看了看夏雪平,接着微微努着如同一颗诱人蜜饯一般的嘴唇,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我还寻思着她是对我有多大的冤仇,碍于我这只手是夏雪平让我伸出来的,而且今天又是他们家做东请客,我也只好挑些好听的说了:

“嫂子,以前我何秋岩要是对你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做了什么惹你厌恶的事情,那都是我的不是,还望你能担待。而且刚才在情……在‘公司’里,我忘了跟你说:从明天起咱们俩就是一个小组的同事了,我希望我们能交个朋友,为了我们的工作,大家都能精诚所至、摒弃前嫌。”

赵嘉霖没抬头也没抬手,却立刻转过头对周荻似问非问地说道:“我以为你说,在我们两个订婚的纪念日这天,要在一起吃顿饭,真的就只有我们俩而已。”

夏雪平立刻抬头认真看着赵嘉霖,又看了一眼周荻,我一听,也忍不住往回抽回了一下手。确实,人家两个如果是来过纪念日的,我和夏雪平就这么坐下了,有点不太像话。

周荻脸上挂着笑,转头哄着赵嘉霖——但别说是我了,就连窗外枝头出来觅食的毛绒绒的松鼠都能看出来此刻周荻的态度是多么敷衍:“大家本来都是朋友,一起吃个饭又怎么了?人多一点吃饭,不也热闹一点吗?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就只有我俩吃饭的,好不容易来一这趟……”

赵嘉霖低着头,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手包,很不忿地瞪了周荻一眼。

我看着她动作幅度如此之大,还以为她可能是要立刻起身走开,我不知道周荻是怎么寻思的,但他斜着眼看着赵嘉霖时候的样子,好像还有点乐见其成。

没想到,赵嘉霖只是把手包放到了桌子边上,然后立刻握住了我的手,抬起头来微微挤着眼睛笑着,先看着夏雪平,并对周荻说道:“你说得对哈,亲爱的!还真是头一次有外人来为我俩的纪念日庆贺!而且还是夏雪平警官这么大的腕儿,能让夏雪平警官如此事无巨细地见证我和我们家周荻的浪漫爱情,真是我莫大的荣幸!”接着又对我微笑着,但语气冷淡地说道,“不必多言,来都来了,坐吧。”

“你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周荻也高兴地说道,接着对我和夏雪平摊手示意道:“你们坐吧。”

夏雪平低头苦笑了一下,转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又笑着脱下外套递给了服务员。

在夏雪平给服务员递衣服的工夫,周荻又对我和赵嘉霖好奇地问道:“刚才秋岩说什么‘多担待’、又什么‘摒弃前嫌’的?怎么?你们两个还有误会?”

一问到这个问题,赵嘉霖的脸上先羞红了一些,然后她眼神摇摆不定、不自在地看着我道:“我跟他没啥误会。再说了,话是他说的,也不是我说的,你也别问我呀!”

“嫂子这话就让我费解了啊!”我也脱下外套,目送着服务员拿着衣服远去,然后对赵嘉霖说道,“你跟周师兄你们俩之前结婚,也不告诉我一声;最开始我听你说你没多余请柬了,我是新来的你没准备,那无所谓了,哪曾想跟我一起入职的我那两个同学都去了你们的婚礼?我倒是没有责怪嫂子的意思,我就是反省自己呗!真的,以后我何秋岩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让您不顺心的地方,您就跟我提!”

“哼!别自作多情行吗?就是请柬不够了而已,”赵嘉霖不耐烦地看着我,“倒是说的像我故意不给你、不让你去似的!”

“确实……确实是请柬不够了,这事儿是我俩准备不周。”周荻说着,斜眼瞟了一下赵嘉霖,“本来想给雪平的也不够,后来还是我临时问婚庆公司要了一张多余的补上,然后找人送过去的呢。”

“哦,是你给我的请柬吗?我还以为是嘉霖送给我的呢。”夏雪平这才恍然大悟。

同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的,还有赵嘉霖。她嫉妒又气恼地看了看周荻,又瞥了夏雪平一下,低头不语。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目光迎接着服务员拿着两只手牌回来,交到了我和夏雪平手里,然后我故意直白地对周荻和赵嘉霖这一对儿夫妻感叹了一声:“坐在二位面前,呵呵,还真是如临深渊呢。”

夏雪平立刻轻笑了一下,看着赵嘉霖和周荻,用手指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左手背:“哎!秋岩……你瞎说什么呢?”

——怎么办呢?我还得照顾着夏雪平的颜面,虽然她并不怎么注重这个,但我也不能毁她的面子,故意在她面前跟周荻赵嘉霖这夫妻俩挑事儿不是?

“夏雪平,你这就没明白我的意思了,”我立刻脑筋一动,看着赵嘉霖,夹带着油盐捎上酱醋,对夏雪平解释道,“你看,你也知道我上警校的时候,咱们‘警专帮’的孩子在警校里的最佩服的人,那就是咱们的‘金句哥’周荻学长;等我来了市局以后,咱们刚入行的这帮人,可都是以赵师姐为榜样的,尤其是赵师姐……哦,不,是嫂子——尤其是嫂子这白天查办黑道厮杀、江湖恩怨,晚上还主动去熬着满身疲惫,守在警局一楼大厅值班,这等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的情怀和责任感,谁不佩服、谁不敬重?所以此时此刻,同时坐在怹二位面前,哎,尤其是我刚知道怹二位还是一对儿伉俪璧人,啧啧,诚惶诚恐啊!”

说完,我故意在周荻眼前,用手指头勾了勾夏雪平的手背。夏雪平抬头斜眼看了看我,用手指轻拍了一下我的小指。接着,她也学着我的动作,在我的手背上勾了两下。

周荻客气地笑了起来:“还说我是‘金句哥’呢,就秋岩你这张嘴,铁齿铜牙的,比我厉害多了!”

“承让!”我也礼貌地点头示意。

“呵呵,你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听了我一席话,赵嘉霖乐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睁大了那一对儿杏眼死盯着我。

夏雪平不好意思地看着周荻和赵嘉霖——实际上她有点被我的妙语连珠逗得想笑,只是当着周荻和赵嘉霖面前不好意思笑,然后她连忙对赵嘉霖说道:“哈哈,我们家秋岩说话就这样,嘉霖你别在意。”

“我知道,您儿子能说会道的,我又不是没领教过。”赵嘉霖白了夏雪平一眼,正巧茶壶奉上,赵嘉霖让服务员放下茶杯和茶壶就走了,自己则站起身,先给夏雪平倒了一杯茶,边倒着那随时都可能洒到夏雪平腿上的滚烫茶水边说道:“而且您是长辈,当着您这位长辈的面儿,就算何秋岩把话说得难听了,我好意思说什么吗?——我点的洛神花泡陈皮、玫瑰,加了些许甘草和枸杞,您凑合喝。”

夏雪平看着赵嘉霖,又低头笑了笑,并没回答。

“呵呵,雪平怎么就是长辈了?”周荻转头看了看赵嘉霖。

赵嘉霖端着茶壶,接着给周荻也倒了一杯茶:“亲爱的,我问你,咱们这位夏警官,跟这位何警官是什么关系啊?”

“母子啊?”周荻说完,还看了看我和夏雪平以侧面小拇指的贴在一起的双手。

“哦,那何警官今年多大?”

“不是21么?——是21吧?”周荻问了我一下。我点头答道:“对。”

“那我今年多大啊,亲爱的?”赵嘉霖又问道。

“你24啊。”

“那你看:人家俩是母子,何警官叫我‘赵师姐’,我是不是该管夏警官叫一声‘阿姨’呢?”赵嘉霖与周荻狠狠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眉飞色舞地坐下,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吧,对不对?然后你是我丈夫,按照过去的规矩,你还是‘倒插门’呢,我跟外人怎么称呼,你就得随我跟着叫什么——所以你是不是也得管夏雪平叫一声‘阿姨’呢?”

赵嘉霖说完,直接把茶壶放下了,桌上仍留下一盏扣着的茶杯。赵嘉霖则闭着眼睛,吹着茶水面,然后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周荻刚拿起杯子,听到赵嘉霖说自己是“倒插门”,脸上的表情稍稍就有点变了,紧接着就又听到她让自己管夏雪平叫一声“阿姨”,于是杯子举到面前,愣是没下去嘴,他稍稍板起脸来,侧过头看了看赵嘉霖:“你这话,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我说错了么?哦对,人家还管你叫‘哥’,管我叫‘嫂子’,你叫一声‘阿姨’有什么不对吗?”赵嘉霖依然低着头喝着茶,对周荻的话仍不为所动。

夏雪平看着眼前尴尬的一幕,理了理自己的发梢,然后把自己的那杯茶挪到了我的面前,端过了茶壶给自己用剩下的那只空杯倒了一杯,又对周荻开口道:“我觉得没错。你是该管我叫一声‘阿姨’!省着你一天天啊,总跟我‘没大没小’的!”

“呵呵。”周荻看着夏雪平笑了笑,又白了赵嘉霖一眼,举着杯子喝着茶。

而赵嘉霖这边,则越喝脸越红,带着怒火的那种红。

夏雪平也喝着茶,然后对我侧过了脸,来回使了几个眼神,又瞟了周荻一眼,又瞟了赵嘉霖一眼,然后抿着嘴唇,一个劲儿地对我眨眼。我一看他俩之间的气氛也确实不对,我倒是想看热闹,但是再一想,万一这新婚不久的夫妇因为我和夏雪平闹出点什么别扭,真吵起来,可别过后再去让周荻找到借口纠缠着夏雪平。我也赶紧跟着开了个玩笑:“欸,夏雪平,你看这赵师姐就是赵师姐哈!她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还管张霁隆也叫‘哥’呢,那他岂不是也得管你叫一声‘阿姨’嘛?”

“去你的,小混蛋!我有那么老吗?”夏雪平笑骂了一声。

“啧,咱们这么说能占他张总裁的便宜啊!”

“哈哈,你就动你那点坏心眼吧!我才不给他那样破坏社会安定的人当姨呢!”

“可不是,就他那人,脸上一条刀疤,就算戴副眼镜,那点斯文也遮不住这人的凶残。”周荻跟着接了一句话,然后也继续喝着茶。

夏雪平笑着说完,又看了看在一旁仍然一身怨气的赵嘉霖,搭上了我俩说了段相声,又搭上了一个在家躺着也中枪的张霁隆,这周赵夫妇二人依旧各自沉着脸,过了老半天,两个人之间也不说一个字,眼看着周荻是有故意想给赵嘉霖晾在一旁的架势;而且就在此刻,赵嘉霖还从手包中拿出了手机,横着端了起来,看这意思不是准备看剧就是要玩游戏。这夫妻情侣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别管闹不闹别扭,只要一端起手机,那么这两人之间的沉默,少说能维持俩小时。我估计现在我们这一桌,在服务员们和别的食客的眼中,我跟夏雪平必然更像一堆情侣,而周荻和赵嘉霖,尽管都是一袭盛装,但顶多是我俩找过来一起吃饭的各自的同事。

我想了想,一把抢过了赵嘉霖的手机——果不其然,《闪耀暖暖》的界面已经加载完毕。

“哎!你干嘛?”赵嘉霖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这姑娘可能本身眼睛不大,现在看着水汪汪的,可能是这一天天瞪眼睛瞪大的。

“你看你,赵师姐,你还玩上游戏了?你们两位就不能笑一笑吗?”我充分放松着自己,发挥着自己的演技,扮演起了和事佬的角色:“——刚刚不是还说,今天是你们俩的什么纪念日呢么?对不对?你们俩还不高兴一下啊?”

“你还我!”赵嘉霖突然大叫了一声,引得餐厅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这边。

而周荻却不怎么理会赵嘉霖的爆发,只是悠哉游哉地喝着茶,并像看戏一样看着我把玩着赵嘉霖的手机。

“秋岩,把手机还给人家吧。”夏雪平拍了拍我的胳膊,并且已经微微站起了身,很显然夏雪平已经在准备离开。

我没理会赵嘉霖那一嗓子大叫,我也没理会夏雪平的劝阻。我按了几下赵嘉霖手机的屏幕——手机的桌面壁纸,是一张看上去一点年头的,赵嘉霖和周荻的自拍——感觉相片里的赵嘉霖,比美茵现在还小很多,看起来似乎都不大像是高中生;而照片上的周荻,瞧着也比现在的他青涩不少,感觉上可能也比我现在大上那么一两岁,当然,黑还是煤炭一样的黑,赛过猛张飞、气死活李逵。

只不过,照片上的二人笑得那真是又纯净又开心,还亲密地脸贴着脸搂在一起,可比现在看起来恩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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