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钥匙(1/2)

眼前的铁柜在日光灯下一片惨白,上面是斑驳的红漆数字,014。我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从钱包里摸出一片薄薄的金属,插进锁孔。

第五天,第五个柜子,我快没有时间了。

赵蕙的秘密被我发现之后,她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了马正对她做过的事。在那以后,我照常去办公室、听马正的课、和他开会。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马老师的好学生。

我跟马正说赵蕙生了重病,肺结核,要休学一年。马正一脸微笑,很是慈祥,柔声说:“我已经听说了,手续都办好了吧?转告她静心修养,明年回来,课题组还欢迎她。”

马正什么都知道,知道赵蕙怀孕,知道孩子是谁的,知道赵蕙会把孩子生下来,但却不知道我要做的事。

铁柜的门开了,铰链发出尖利的噪音,门里传出一丝汗臭和铁锈的腥味。我很兴奋,更衣柜里挂着一条西裤、一件白衬衫和一包内衣。这是他今天上课的装束。

马正年过不惑,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没有啤酒肚,也不秃顶。在我刚进课题组时,他听说我是学院游泳队的,约我游过几次泳。每次马正亮出匀称的身材,鞭腿一起,也能引得周围的女生一片崇拜的目光。

我对着柜子里这堆衣服,让自己的呼吸稳定下来。我压抑下想翻动那条西服裤子的欲望,先牢牢记住裤子在挂钩上的形态,甚至边上衬衫的每一条褶皱。我要保证万无一失。

抬腕看看手表,六点半。还有时间。我轻轻把手伸进柜子,把那条裤子翻过来。一片阴森森的金属光泽闪了出来,是一条钥匙链,一端挂在皮带上,一端沉没进裤兜里。我左右看看,正是晚饭时间,周围只有一个老教师样子的人在颤巍巍地擦身。没人在看我。

成功的中年男人往往自律而勤奋。马正每周二、四晚上六点离开办公室去游泳,一个半小时,之后直接回家。我很庆幸他能一直坚持这个习惯。他约我游过五六次,总是用12到18号更衣柜,这个习惯不难理解,我也有自己偏好的更衣区域,总是固定用那么几个更衣柜。但马正也许忘了,更衣柜的锁多么简陋,随便用一块铝皮就能复制更衣柜的钥匙。并且,这里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我轻轻提起那条钥匙链,拽出一串钥匙,很沉,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铁柜子里,有些刺耳。我把整串钥匙从皮带上解下来,揣进挎包里。再用那片易拉罐上剪下来的铝皮锁好柜子,之后快步走出游泳馆。

蒋大哥远远看见我骑着车过来,跟我打招呼。我总在他那儿充手机费,买冰棍儿,也算混熟了。

蒋大哥还经营一项业务:配钥匙。

我跟蒋大哥说我和女朋友租的房子,她的钥匙丢了,我不想麻烦房东,来配一把门的和几把抽屉的。我从一串金属刺猬一样的钥匙中间摘出四把,递给蒋大哥。他没起疑心,只是说防盗门钥匙贵一点。不一会儿,金属切削的噪音响了起来。渐渐成型的新钥匙闪着银光,我想起几天前,在马正家的老旧防盗门前观察锁眼的自己。我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做贼。

接到钥匙,付了钱,我假装抱怨价格高,然后骑着车飞奔回了游泳馆。

这把新钥匙派上用场是两天以后的早上。

教职工小区是九十年代盖起来的,楼道里一股发霉的味道,满墙都是通下水和办证的电话,像是数字变成的爬山虎。我趴在302门口听了听,没有声音。马教授刚刚去上班,要晚上八点才能回家。

我戴上毛线手套,拿着钥匙插了进去,新钥匙不太好用,我狠狠拧了几下,咔哒,门开了。

马教授的家整洁得令人心慌。电视、风扇、电话、沙发都盖着白色的布,窗台和茶几上面什么都没有,淡黄的晨光洒进来,这房子像是刚诞生的婴儿一样纯净。屋里没有人,马正的妻子不在家--她精神病太重了,只能住在精神病院。这是赵蕙告诉我的。

我没管客厅,找到了书房,里面是一张宽大的写字台,边上摆着一台灰白色的联想电脑显示器。书房里同样空旷整洁,书架上的书摆得像是一排栅栏,酒红色的地板上没有一点灰尘,反射着窗外的晨光。

我走到书桌后面,果然看到了带锁的抽屉柜。很幸运,我配了三把小钥匙,试到第二把,抽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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