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七章】11(2/2)

“哎哟哟!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夏雪平连忙抱住我的额头、埋在自己胸骨间,并且摸着我的头发哄着我,还轻声细语地埋怨道:“你个小混蛋,你也真是,嘴巴里面都伤成那样了,还不老实呢!我还被你嘴里的药棉弄得满嘴又苦又咸呢……不疼了哦,不疼了,乖,没事没事……”等我这疼痛感稍稍过了劲儿,喘着气仰着头躺着,冒着一身冷汗的时候,她连忙把我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又用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捏着我的下嘴唇,让我缓缓张开嘴巴:“来,让我看看怎么样了……啧,都伤得烂了!这帮当打手的可真野蛮!不过看样子是不怎么出血了,起码比刚才在他们办公室的时候好多了。哪还有药散和棉球,我再给你换一下药吧?”

“好像那个抽屉里有吧……我也不确定,你帮我看看。”我有气无力地指着那个床头储物柜。

“那你等我下啊。”

夏雪平想了想,把我刚叠好的那摞被子垫在了我的头下,接着拉开了抽屉看了一眼,那里面只有棉球,而且貌似是因为刚才我疼得打滚的时候,提到了柜子上,刚才赵嘉霖帮我接的杯温水还溅出了小半杯来,顺着缝隙渗到了抽屉里面,污染了仅剩的那四颗棉球。夏雪平没有办法,只好离开病房,准备去问护士再要一瓶滇南白药药散和一包医用棉球。

夏雪平离开之后,我躺在床上也没别的事情可干,看到她留下的皮革背包,我便突然好奇起来。平常的她也不太喜欢化妆,如果没什么要紧材料的话,也很少背着这东西,这小背包平常一直在她车子的后备箱里放着,今天突然又把它背起来,难不成是因为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闲着也是闲着,自己的好奇心外加些许的控制欲,驱使着我把身子窜到了她的背包旁,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之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她的背包,扯着拉口,仔细朝里面瞧去:只见里面放着一满匣子弹的弹匣、一条带着插头的手机充电数据线、一包用掉了一张的卫生巾、一包拆开了的卫生棉、一只优盘、一包糖姜片、一包蜜枣果脯,外加一个鼓鼓囊囊的灰色帆布防尘收纳袋——除了这收纳袋和那只优盘之外,在这背包里我实在是没看出来还有什么东西是特别重要的。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那只收纳袋,扯开上面的栓绳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浅蓝色海豚形状的“小恶魔”按摩跳蛋。看起来,还应该是崭新的,但是上面仍然挂了一条阴毛——从颜色和那弯曲程度、软硬程度来看,那条小毛毛应该是夏雪平的,而且仔细闻起来,这小跳蛋上面除了本身合成塑料自带的一股花香味道之外,还带着夏雪平身上特殊的带有一丝丝麝香气息的体香。

可是,夏雪平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东西?她以前绝对是羞于接触这种东西的,我跟她在上个月一整月旅行的时候,给她买的那根硅胶阳具她都不大喜欢用的……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这东西,会是她自己买的么?

还是说……这东西是别人给送的?

如果是别人送的,那,能是谁送的呢……——倒有可能是韩橙,毕竟之前那些阴部按摩油、饮用清肠剂和那一大堆功能奇特的安全套都是韩橙专门送给夏雪平,为我俩上个月的旅行增添缤纷情趣的,虽然也不知道她对这方面特别在乎,究竟是夏雪平有求于她请教于她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猎奇目的,但她还是有心了,我打心眼里也感谢她;不过,平时韩橙找夏雪平经常是在午饭时间,而此刻的时间正好是下午一点半,如果这东西不是在今天之前就出现了的话,除非韩橙在夏雪平刚上班或者带着特别行动队来支援我的路上,插了个空,然后专门给夏雪平送了这么个东西。

那韩橙得是一个多无聊女人啊?而且这种设想似乎也不符合逻辑。

——当然,也有可能是岳凌音送的,只不过她这人除了符合大龄常年单身女性这一条身份之外,我还真不清楚她对性方面会有什么嗜好,而且会不会跟夏雪平谈论这件事都两说:因为以我对她的了解,岳大婶这个人外向归外向,逗逼归逗逼,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她还是会很高姿态与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怕对方与自己再怎么亲密,她认为有些事你不该跟我讨论的、或者她事先假设的、讨论起来可能会让对方心里不适的话题,她是绝对不会跟对方提起的。她清楚我和夏雪平的事情,但她应该不会去跟夏雪平在我们母子性爱这件事情上讨论太多,所以就更别提她会给夏雪平送这个东西了。

而且比起夏雪平,更需要这东西的,应该是岳凌音自己。

——那就还剩一个人了,而这个人,是个异性。

——会是周荻么?

——要知道,这种海豚形状的“小恶魔”跳蛋,在“尾巴”那一端,是有一个发射接收器的,链接了蓝牙之后可以跟手机上的一个厂家指定app关联,尔后,可以让另一个下载了app客户端的人,远程控制这个跳蛋……天啊……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如果真的是这个人送的……如果真的是像我想的这样……那我刚刚做的那个噩梦的上半段,就成真的了,赵嘉霖跟我所说的那些事,很可能也是真的了。

只不过现在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仅凭着这么个跳蛋,根本不能说明一切……但似乎又可以说明一切:以前在外面总给人以性冷淡印象的夏雪平,居然开始在自己的随身包里带上了这么一个物件,就像我梦里那些潜意识投射人物所说的那样,夏雪平“冷血孤狼”的人设,似乎开始彻底崩塌了。

一想到这,我真的有些害怕。

而就在这时候,病房门再次打开了,我听到夏雪平的脚步声之后,立刻把拉绳拉紧,然后把那防尘收纳袋丢进了夏雪平的背包里,并迅速地拉上她背包的拉链,然后迅速翻身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一不小心,我的膝盖反跳部位还在床沿处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这一下疼得简直比我嘴里的伤还要命,但眼看着夏雪平的手指已经抓到了遮挡帘边缘,于是我只能假装捂着嘴,忍受着来自膝盖处的痛。

“哟,还疼呢?别着急啊,我这就帮你上药。”夏雪平看我疼得打滚,立刻坐到我身边,重新小心翼翼地捏着我的嘴唇扒开嘴巴,打开药瓶后,在我的伤口上先扑了一些药散,之后又用棉球蘸了点药散放进了我嘴里让我衔着。“嗯,上完药了。跟刚才比以外好一些了么?”

“嗯……稍稍有点蛰得慌以外,比刚才舒服多了……”我对夏雪平说道。

“那就好。看你刚刚疼得打滚的那个样子,真是担心死我了!”

夏雪平说完,拉过自己的包,把那包药棉和药散瓶都放到了背包里面。她紧接着又朝着背包里面瞧了瞧,然后又转过了头看了看我,抿了抿嘴唇之后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我立刻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对她问道。

“哦,没什么。”她立刻低下了头,拉上了拉链,然后又带着掩饰的意味用手在背包拉链的上面压了一下。接着她抬起头看着我笑了两声,又对我问道:“呵呵,你刚才到底把人家赵嘉霖怎么了?她坐在走廊里,现在还一脸委屈呢。”

原本心里灌满了醋的我,一听她这么问,又立刻心虚了起来,脑子迅速一转,连续编着鬼话道:“我……呵呵,我哪知道啊?她本来在这跟我那话互相损,结果可能我一句话带上了点周荻的事情,戳到了她心窝子里了吧。哼,就她那小嘴巴小舌头,局里的人都觉得她叼毒,那是因为她之前没遇到我、没让我好好治治她。我在警校的时候,那无论文斗还是武斗,有几个能打得过我的?你就别关心她了,她遇上我这个天命宿敌,半天没缓过来劲儿,那也是正常!”

“唉,你说你们两个,都何必呢?小赵有自己的理由,对我因为一些事情又有很深的误解,这是正常的。但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呀?”夏雪平看着我说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于是也真相信是我把赵嘉霖说得抑郁了,立刻拉住我的手对我说道:“秋岩,听你女王大人一句话好么?”

“你说。”

“我从当警察那天到现在,也差不多十几二十年了,因为你外公外婆舅舅的事情,除了局里这几个之前就和我们夏家最亲密的之外、和对我有过很大帮助的人以外,其他的人我要么是因为信不过、要么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树敌太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而且我也并不想改变。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男生,你比妈妈年轻很多,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秋岩,我爱你,我也知道你对我爱,但我真的不想让我走过的路、经历过的痛,在你的身上重演一次。有些人,实在不喜欢了你可以不去理会,但别像妈妈一样。我是个女人,我被孤立、被误解,与人相处不睦什么的,这都无所谓;但你是男子汉,我不期望你去做什么领袖,也没想着让你八面玲珑,但最起码的,我不想让你在将来的时候处处碰壁、举步维艰,你明白么?”

我想了想,挠了挠头,又对夏雪平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我对她说道。

夏雪平看着我笑了笑,亲了我的额头一口,又悄声趴在我的耳边,红着脸微笑地说道:“小混蛋,你知道吗?妈妈老婆可喜欢你这越来越懂事的样子了!

有点很有小老公的……嘿嘿,小老公的性感呢!”

我也是真服了她,这么一句话,就像是一大包白砂糖,灌进了我满是酸醋的心里,一时间酸甜味混杂,在我的心里成了一股让我欲罢不能的荔枝味。我看着眼前的夏雪平,心中又是被她撩拨的长草,又是忍不住怀疑着她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回去跟谁一起做什么,心中一时复杂,却无法想得到说些什么来回应她让我如此心神荡漾的情话,于是我只好端坐起身子,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啄着她的软唇。

“哼哼,小坏嘴唇,嘴巴又好了是不是!”夏雪平与我亲吻了三下之后,又笑着对我质问了一句,接着又对我说道,“不过我没想到,你和小赵居然还能一起去现场。你们俩都一起配合着救了蔡励晟了,怎么还能闹别扭呢?”

“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呗。”我对夏雪平轻描淡写地说道。

夏雪平低头想了想,眉头渐渐皱起,笑容缓缓收敛,表情又开始变得稍稍凝重了起来:“今天去红山广场,你有见到昨天杀掉吉川利政的那个人了吗?”

看着夏雪平,我不免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件事上,即时我不想伤害她,但我也并不想瞒着她:“看到了,而且虽说隔了十几层楼高的距离,但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舅舅夏雪原。而且,他还冲我开抢了。”

“什么?”夏雪平立刻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没管住自己的音量,接着她皱着眉头平复着心绪,之后她又咬了咬牙对我小声问道:“他怎么还敢对你开抢!”

“但他应该并不是真的想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夏雪平,你别心急。”我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地说道,“我观察了,他的抢法其实很准,但他朝我打来的子弹,都是故意朝我身边打的,这么做的目的,要么是像小时候他每次撩逗我一样,表示自己回来了,要么就是在给我警告,因为当时我正好挡在蔡励晟的前面,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是至于他为什么要杀蔡励晟,我就不知道了。”

夏雪平听到了这些事情之后,也不由得恨恨地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然后说道:“其实,我跟着情报调查局别动队赶过去的时候,也彻底确定了他其实没死的事情……”

“怎么讲?”

“实际上我昨天下午就给小邱打电话了。小邱昨天没在局里对吧?他是去了医科大学开研讨会去了,等他开完了会,我就让他帮我查了一下十年前这个案子的事情。昨天一晚上,他都在帮我调阅档案,之后他发现……唉……”夏雪平缓缓睁开眼睛,又叹了口气,“十年前的那个案子,确实是被动过手脚的——我最开始报案之后,最初赶过去的鉴识官,在案件初次报告上的签名,跟他平时的前面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个报告很有可能被人篡改过?”我问道。

夏雪平眨了眨眼:“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名鉴识官在递交报告之后的第五天,突然出了车祸丧命。其实遇到这种情况,依照他们鉴定课的正常程序,如果主鉴识官和第一现场鉴识官出了意外,是要对被害人或案件进行重新验尸、重新到现场搜集证据、并与第一手资料数据进行核对的,但是当时却并没这么做。邱康健当初因为另一个大案,被省厅借调给k市出差了,因此并没有参与对你舅舅他们的尸检。”夏雪平又很自责地叹了口气,抬起右手猛地拢起自己的长发捂住额头,痛苦地摇了摇头,为了提放着病房里其他人听见,又只能压抑着嗓音哽咽地说道:“这件事情也怨我……我当时,看到我那样的景象,又想起你的外公……啊……我就没怀疑过那个报告是有问题的!夏家一大家子人都遭了难……我想你舅舅他虽然活了下来,但……他肯定是受了不少苦……他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别哭了,夏雪平,你别这么想……”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但顺着她的自责,我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他刺杀蔡励晟,应该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按照夏雪平感性的设想,夏雪原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身上背负血海深仇,但以我对他和舅妈、外婆,以及很早就遇害的外公的了解,他们几乎从不跟任何政界人物有什么密切来往;而十年前,还没当上副省长的蔡励晟除了在省行政议会里面比较活跃之外,也就是经常混迹在金融业而已,他跟舅舅夏雪原之间应该没有交集,所以应该不存在什么仇恨——何况蔡励晟虽然也看到了扛着狙击抢的舅舅,但他似乎根本不认识眼前十几层楼上的这个刺客是谁。

其次……“不对,我可能想错了……”夏雪平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直勾勾地盯着我,与我心有灵犀一般地对我说出了进一步的假设,“你外婆、舅妈,和那个孩子他们都死了,而你舅舅为什么会有一个替死的?而且,为什么在当年的局里,从鉴定课到重案一组再到省厅档案室的人都没有人质疑那份案件报告?是不是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跟那个天网混在一起了?秋岩,你说会不会是这样?你说会不会……”

“夏雪平,夏雪平!你冷静点!”看着急火攻心又情绪低落到谷底的夏雪平,此刻因为夏雪原的事情明显有些失了心智,我连忙再次把她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我可能想的比较幼稚,但你听我说好么?”

“呼……你说吧。”夏雪平啜泣了一声,躺在我的怀里对我应道。

“现在不管怎么说,至少舅舅出现了,不再躲着你和我。他出现了以后,至少没对我们俩做出什么……至少说没做成什么伤害你我的事情,对吧?而且即便舅舅加入了天网,即便他现在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他和你我还是有血缘的,他还是个夏夏家人。他现在这么明晃晃地出来招摇,说不定就是想告诉咱们俩,他还没死,而且他选择现在再次复活,那就说明他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计划,而且,说不定他还想见我们——很有可能,他会主动找上我们。你说是不是。”

夏雪平睁大了眼睛想了想,然后搂紧了我的腰,在我的怀里点了点头。

“对啊,那到时候,我们再问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杀了吉川并去刺杀蔡励晟,而且再问问他现在的想法或者计划呗?到时候根据情况再看,我们俩是他仅剩下的亲人,我们可以劝说他迷途知返,让他不再去做那些危险的、恐怖的事情,或者,甚至还可以让他帮我们的忙,也不是不可能呢,你说是不是?”

其实对于我自己的这些话,我自己都没多大把握。十年的时间,遇到灭门惨案那种遭遇,身在“天网”那种可怕但又神秘的组织里,在黑暗中一直藏着,这些因素能把一个人改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不知道。只不过,像我刚才这么说,是能让夏雪平心里好受一些的最好说辞,而我除了这样哄她之外,又什么都做不到。

夏雪平听了我这些话之后,在我的肩头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接着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把我搂得更紧,然后用自己的额头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闭着眼睛依偎着我的身体。

我沉思片刻,对于这个话题,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面对这样一个十年里都用诈死隐藏自己踪迹、十年之后突然蹦出来却成了一个杀手刺客的舅舅,我其实也很不知所措。可是我跟夏雪平两个人的日子、我们俩各自的工作生活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总不能因为这样的一个舅舅,便整日涔涔潸潸。我想了想,又找了一个话辙:“呵呵,听刚才在蓝党特勤处蔡励晟说的意思,外公之前还写过呢?”

“嗯。”夏雪平吸了吸鼻子,然后对我说道,“这件事我也是在你外公走后两年才知道的。那应该是他用业余时间写的,他生前我和你舅舅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你外婆清楚。很可惜,你外公的手稿你也不会看到了,你外婆在你外公下葬的时候,把那本书的手稿跟着一起放到了墓室里面。”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本书现在还有卖的吗?”

“早就不让卖了。两党和解之后,首都的过渡联合政府把这本书就给禁了,别的国家似乎也没有卖的地方,但你在网上应该还能查到相关资料——书名叫,一共五部。但其实只有前两部是你外公以燕山怪客为笔名写的,剩下的那些续写的两个作者的笔名分别叫后会无期和竹影随行,但很明显,不是你外公的手笔。故事是个穿越,主人公穿越到了平行世界的未来,在那个世界,国家依旧是红党执政,国家在很多事情上还不是像今天这样开放自由;但是在红党一党独自努力之下,国家从经济到军事、再到主流文化方面,在国际上的地位都远超过咱们所在的现实世界。虽然没有这样的开放、自由,但实际上,平行世界里的那个国家却对很多事情更加包容、人与人之间也相对的更加和谐;反倒是在书中的那个世界里,某一些标榜着自由、开放的地方,却在承受着暴力、仇恨,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他们更容不下与自己观念背道而驰的群族。”

“呵呵,这听起来,反而更像咱们所处在的现实里。”我对夏雪平说道,“也难怪,这样的书必然会被国体变革之后所查禁。”

夏雪平抬起了头,看着我说道:“就是在你外公去世之后,这本书才开始越来越火。后来有人见原著作者不再更新,才有了续写,那两个作者,每个人的写作风格都不同,但各有各的特色,于是也使得你外公的那两部原著更加出名,并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喜欢。但是最后,这部书到底是遭到了蓝党和当时还没组成地方党团联盟的全国上下四百多个党派集体舆论围剿;迫于这样的压力,联合政府不得不把这本书彻底封杀,并且追查所有的作者——而当他们发现最初的两本原著作者,居然是你外公之后,这件事便没人再提了。呵呵,今天蔡励晟说他很喜欢这本书,我看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很崇拜你外公那个人而已。”

我点了点头,又对夏雪平问道:“蔡励晟之前跟外公、跟你也都见过?”

“见过。只不过十九、二十年前,蔡励晟还是个同时在经商的市级议员而已。

当年两党刚刚和解没多久,红党经历了不少党员流失,蓝党和地方党团刚刚建立,他们这些人为了仕途,到处瞎寻了不少门路。像你外公这样身为不受到党政影响的独立公务机关、又是一方权威泰斗的人,没少被他们那样现在身在高位的人滋扰……哦,除了现在的那个省长杨君实以外,他还真没来过家里。”

我抚摸了一下夏雪平的秀发,见他她总算重新打起精神,吐槽着那些政治家,我便忍不住笑着看着她:“嘿嘿。那所以,你就一直很讨厌那帮从政的人。”

“对啊,”夏雪平也伸出手,摸了摸我的手背,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时候我也就像你这么大,但那么老早,却看过了那些芸芸众生的丑态百出。看得久了,自然对他们也就烦了。”

“那刚才你还得继续带人跟他谈话,也真是够折磨你的。”我看着她眼眸低垂着又噘着嘴巴,想起那些政客,脸上便不由自主地露出厌恶的表情,我心里便觉得她又可爱又好笑。

她看了看我,又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我面前:“喏,这个是给你的。”

我看了看这张银行卡,又看着夏雪平,我大致知道了这可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装着傻、逗着哏地对夏雪平问道:“你给我这个干嘛呀?嘿嘿,你是要保养我么?”

“你少来……正经点!”夏雪平对我说道,“这是蔡励晟让他那个秘书拿出来的,貌似里面有二十万。说这既是赔礼道歉,又是表示感谢。”

“呵呵,才二十万。”我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这张卡,而且心里面蔡励晟那高大伟岸的副省长形象也在继续打折,“他的一条命、外加我遭的一顿打,到头来就值这二十万么?”

“呵呵,你还嫌少?我都没想要。你我挣的工资够衣食住行的,这次的医药费也都是情报局专案组出钱。用得着他们那帮政客党棍拿钱么?”夏雪平对我说道。

“我一猜你就不能要。但你最后怎么还是拿了?为了我着想?”

夏雪平摇了摇头:“唉……后来那个翟秘书把电话打到了徐远的手机上。这张卡是徐远让我拿的。徐远还跟我说,只要不是疾病和厄灾,别人给什么,就让我收什么。”

“靠……这老狐狸的作风可真的是……”我拿起了那张卡,端详半天,最后那是递到了夏雪平面前,“要不你拿着?我是真没什么特殊需要花钱的地方,这么多钱我可觉得烫手。”

“还是你收着吧。”夏雪平对我说道,“我没什么时间,劲峰也不在家,家里的柴米油盐、煤气水电都得你操心。需要的话就花这个上面的钱吧。”

“那好吧。”我把这张银行卡放进了自己的钱夹。停顿片刻之后,我又继续对她问道:“那你后来从他们那边问到了什么了吗?”

“没有。”夏雪平抬眼看了看我,无奈地说道:“他们那些人,素质教养都不行,但是纪律却极其严苛,相互之间的配合与压迫,以及群体观念,是比张霁隆、车炫重的手下那帮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估计他们应该在趁着我们把你和小赵送上急救车的时候,就迅速统一了口径。等我再带人回去问话的时候,那些参与在现场保护蔡励晟的人,以及蔡励晟身边的那个秘书,他们全都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我思考片刻,对夏雪平说道:“说不定其实在你们去之前、在把蔡励晟和我送到特勤处的路上他们就已经想好对策了。他们既然能把活动安排都瞒着情报局、安保局和警察部门,这种事他们又怎么不会提前做出预判呢。”接着我又笑了笑,拿起床头储物柜上面的手机,“不过,他们可是忽略一个大问题——他们选择把我带走拿去交差,但我从头到尾可都是个外人。”

“什么意思?”夏雪平不明就里地看着我。

于是,我打开了那个录音软件,算着时间,把进度条调节到了刚刚我自己被带进那间臭气熏天又昏暗无比的办公室的时候:“你听。”

“……哼哼!混了这么久了,你听说过有哪个警察同时在情报局兼职的么?”

“我看啊,他八成也是个假的!……喂,小子!你可以啊!准备工作做的到位!”

“啧啧!这姓李的真是够可以的,买通、杀人、灭口一条龙,一点都不带差的。”

“他们那帮人搞得事情,是你我这些鼠辈可以衡量得起的么?不过,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这负责灭口这小子的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而且姓李的也没跟我说,负责灭口的人会提前在哪蹲着;楼上的那几把狙击抢刚响,这小子就冒出来了,广场上其他那些还来不及动手呢……啧,我的右眼皮怎么突然跳个不停呢?”

“管那些干什么?要我说,大哥,直接把他做掉,丢进贝勒江里喂鱼得了!

所有罪名都扣到他头上,姓李的也不会说咱们什么!省了咱们的事,一了百了!”

……“喏,这些话我不仅听到了,还录下来了,他们就算是狡辩抵赖,也啥用没有。”我得意地对夏雪平说道。

夏雪平则一边听着录音一边思考,等我说完话,她便立刻对我问道:“那他们口中说的这个姓李的,又是谁呢?”

我倒吸了一口气:“很可能就是他们蓝党y省党部的党务秘书长李灿烈,这个人也是太极会的靠山。之前我跟张霁隆去一起见车炫重的时候,听他们俩聊天的意思,虽然李灿烈从没选上蓝党在y省的党主席,但他实际上在党内的影响力,是要超过蔡励晟的。”

“可是,既然他在蓝党内部的势力超过蔡,那么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杀了蔡呢?”

夏雪平又问道,“而且他和你舅舅、和天网的人搞在一起,又是为了干什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还得靠情报局调查。”我摇了摇头,但继续说出了我的猜测:“只是我觉得,虽然李灿烈在蓝党是个大头目,但并不代表蔡励晟就会对他听之任之。总的来说,蔡励晟上个任期干得挺不错的,而且为了自己的政绩,其实得罪了不少蓝色势力,他不听话,蓝党肯定有人要收拾他。”但这玩意就像下棋一样,他们刺杀失败,蔡励晟这次没死成,那么为了选举,不管是不是李灿烈派人干的,那些反感蔡的不论怎样都要退一步,完全支持蔡的竞选;蔡活下来了,从表面上来讲也得到了党内的团结,于是在接下来他将会更加顺风顺水。

但至于天网的人,为什么会搅和进这里来,而且还把吉川利政那么危险的人给叫来了,这我实在是无从猜起了。”

夏雪平抿了抿嘴唇,又闲着没事,一边思考着一边淘气地在我的手背上搔了半天痒痒,随后跟我互相逗着打了半天太极推手,最终又扣住了我的手腕,对我正经地说道:“我估计你这个录音也不能被当做证据,但你最好还是留着。估计接下来,我这一组还有周荻那一组,都得集中精力调查这个李灿烈……只是那些个被杀的、失踪的离退休老警察的事情还不能放松,唉,分身乏术啊!”

“那我就从市局这边查查看呗,反正最近貌似没啥大案子,临近圣诞节和新年,f市似乎又恢复了歌舞升平、泰平盛世的气象;重案一组他们那帮人,天天又都在吵吵着训练打篮球,也不干啥正经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找点事情做呗,而且这样做,我还能帮你分担分担任务,不是么?”

“嘿嘿,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夏雪平看着我,脸上露出了美丽且令人欣慰的笑容。

“不因为舅舅的事情难受了吧?”我忍不住再次摸了摸夏雪平的脸颊。

夏雪平长吁一气,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接着摇了摇头微笑道:“暂时不了。”

“那是最好。”我对她说道,“你应该多笑一笑的,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迷人。”

“油嘴滑舌!”夏雪平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又不禁扬了扬眉毛,“好了!

你和小赵中午也没吃饭呢吧,我也正饿着呢。我带你们俩出去吃饭吧。”

“哼,你还想着她呢?她成天一口一个夏雪平阿姨、夏雪平大妈的管你叫着,干脆饿死她算了!”

“瞧你小肚鸡肠的样子!你怎么不想想,她管我这么叫的话,那她也得管你叫叔叔呢!”夏雪平突然笑得有点坏,并且继续说道:“而且你把她饿死了,你是想让你现在最讨厌的那个谁变成鳏夫,然后让他更无拘无束、无所畏惧,好继续天天来骚扰我呗?”

“哈?你说啥!”听着夏雪平这话,简直让我又气又笑。

“嘻嘻,你这个不识逗的小醋坛子!走啦,赶紧吃饭去!我下午在情报局还有一堆事情呢!”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夏雪平,立刻揣起了手机,穿上大衣,跟在夏雪平身边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戳着她的侧肋。夏雪平一如既往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几下戳得快了,我知道她的身上其实多少还是会觉得痒,并且自从跟我在一起之后,她身体的敏感度便比以前越来越强。于是在出了病房门之后,她到底还是受不了,便把双手迅猛地抓到了我的后脖领处,十指来回摆弄得如两只龙虾一样,不但让我的脖子觉得奇痒难耐,而且还让我的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是我俩闹了二十来秒之后,又看到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赵嘉霖,于是我俩又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稍稍于彼此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也连忙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对赵嘉霖说了一声:“走吧,一起吃个午饭。”赵嘉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雪平,依旧是一反常态地对我俩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并点了点头,她的举动让我觉得竟然有些不自在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夏雪平一时间旁若无人的亲密嬉闹让她觉得不舒服。

旋即,赵嘉霖站了起身,丢掉了手中那只杯沿一圈都被她咬得满是牙印的纸杯,默默地跟在我和夏雪平身后下了楼。

时间不算充裕,我和夏雪平、赵嘉霖出了医院之后,就在那条街上找了一家“廿四时节面条店”,随便点了三大碗油菜大肉面,三杯无糖热豆浆。我和夏雪平起初都还觉得,这样平民化的馆子对于赵嘉霖这种身份金贵的女孩子来讲,多少有点委屈,我还捎带着点揶揄的意味跟赵嘉霖说了几句诸如“实在来不及找地方吃鸦片鱼、神户牛了,格格您这一顿就将就着,吃点粗茶淡饭吧”之类的话,却没想到面条好了之后,赵嘉霖也没含糊,我和夏雪平端了面碗回到了座位都是直接拌开了红烧肉、焯油菜和葱丝香菜的浇头就吃,而人家赵格格不止自己在端面的窗口舀了两勺肉臊榨菜炒辣子,还帮着我和夏雪平弄了一小碗,又拿了一碟腊八蒜,把榨菜辣子拌匀了之后,一口面一口蒜,吃得那叫一个香。

最后却弄得我和夏雪平,也得学着赵嘉霖的样子,拌了一勺榨菜辣子,就着腊八蒜吃了起来。结果照着这种吃法,没吃两口,我的嘴巴又突然疼了起来。夏雪平见状,又连忙帮我换了个药棉,在创口处轻轻上了点药散,接着把棉球和药散瓶全都放进了我的大衣口袋里。没办法,最后我只能放弃了腊八蒜,又不想浪费,便硬着头皮把已经拌了榨菜肉沫炒辣子的那碗面吃完。

一顿饭下来,赵嘉霖依然是没怎么说话,偶尔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雪平,也不知道她那一双明澄澄的眼睛到底在看什么,心里又到底在想什么。

吃饱喝足之后,夏雪平有准备搭出租车回去情报局,而我和赵嘉霖则准备拼车回红山广场取回自己的车子。

“秋岩,你等等……”就在我和赵嘉霖马上就要上车的时候,夏雪平却突然叫住了我。

“抱歉,司机师傅,稍等一下——您可以现在就打表。”我立刻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关上了车门。走到夏雪平面前,“怎么了?”

“你……晚上是不是要见隋琼岚?”夏雪平满脸忧虑地说道。

“对啊,不是昨晚就定好的么?怎么了?”我对她问道。

夏雪平看了看我,又低下了头,来回三次,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担心的?”我追问道。

夏雪平最终咬了咬牙,对我摇了摇头:“你赶紧上车吧……剩下的事情,等你晚上回家了之后再说吧。”

“那也好。”我对夏雪平点了点头。

“你快走吧。”夏雪平说完之后,自己也抬手拦了一辆车子。

我也马上坐进了车子里。等我关上车门,从我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悠悠的酸溜溜的声音:“你们两个,还真是甜蜜蜜呢!”

“怎么?你还挺嫉妒呢呗?”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赵嘉霖。

“嘁,谁稀罕去嫉妒你们俩……”赵嘉霖红着脸颊看了我一眼,接着扭过头去在嘴里默默地嘟囔着。

我斜着身子,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她微微努着嘴,瞧了一会儿外面的街景之后又回过头,她发现我正直勾勾地瞧着自己,于是脸上又终于泛起怒容来:“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金子怎么的?”

“你好看。怎么还不让看啊?”我故意连气带逗地对她说道。

“呸!你少来!大坏人……”赵嘉霖啐了一口,脸色更加红润,又转过头去躲着我的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斜过了眼瞳,发现我还在看着她,嘴角上的笑容,竟稍稍板不住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起经历了一次行动之后,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赵嘉霖似乎越来越顺眼,甚至还有些可爱的感觉。这时候,我又突然意识到,我的这种念头的萌发会不会有些危险,于是我也立刻转过身子,并且一路上也不敢再用正眼看她。

“欸,那个……我今天听你怎么管蔡励晟叫蔡叔叔?”尴尬之余,我立刻找了个话题。

“嗯。从小我就这么叫他。”

“怎么,他跟你家关系很熟?”

“也不算有多熟,就是他跟我阿玛、我额其克……哦,也就是跟我爸、我叔叔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而已,大概只是酒桌上的交情吧。”赵嘉霖说道,“说起来也有意思,蔡叔叔他的二女儿好像跟我差不多大,我阿玛在我之前上学的时候,还总想着让我跟他家的二女儿认识认识。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像我家和她家那样的家庭之间,是有一个子女联谊会的……”

“可不听过么,剥削阶级二代联谊会!”我故意讽刺道。不过在f市的,又有谁不知道,在上层社会的这些达官显贵们会利用自己的子女交往来进行某种关系的缔结的呢?就连此刻开着车的的哥,听到了我说出“剥削阶级二代联谊会”

这个词,他都忍不住跟着捡了一声笑。

“呵呵……”赵嘉霖白了那个司机一眼,又无奈地看了看我,接着扭头说道:“唉,我也是因为这个联谊会名声不好,所以从小到大,就去过两次。所以,蔡叔叔家那个二女儿我也根本没见过面。我其实也很不喜欢那样的场面,假得很……据说之前那个联谊会每年都给我留位置,近几年被那个叫韩琦琦的小女生顶替了。这样也好,我从小就觉得跟那帮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呵呵,怪不得大家都叫你冰格格。你有这么好的资源、有这么好的身份,结果你这情商却完全在冰点以下;换做我是你啊……”我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刚刚赵嘉霖所说的话,说到这会儿,我突然想起刚刚好像什么东西直接从我耳边滑过去了,于是我马上转而问道:“您等会儿,格格,你刚才说你的那个韩琦琦,是不是张霁隆他家的女儿?”

“对啊,就是她。”赵嘉霖点了点头,“那小姑娘挺聪明的,不太爱说话,但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一看就是心眼子忒多的那种人,但是挺有礼貌的,而且稳当,我挺喜欢她的。”

“那照你这个意思,你们家父辈的明昌五骏,跟张霁隆也算认识喽?”

“这么跟你说吧:我和我大姐,我四妹和七妹都比较喜欢吃越前蟹,而我们家每年的越前蟹,都是张霁隆通过他的一个生活在日本的老相识,从日本福井县那里进口,然后派人送来的,每次那些蟹子从捞上来到吃到嘴里,最晚不会超过七小时。可以说,隆达集团在f市存在了多长时间,我就吃了他送的螃蟹多长时间。”

“嘿!那就怪了哈……”

“怎么了?”赵嘉霖疑惑地看着我。

我冷不丁回过头,看了看坐在我身旁的司机师傅,只见这位老兄整个人都是哆嗦的,也不知道他是被“明昌五骏”名号、还是被张霁隆的名字给吓得。我害怕他可别听着我和赵嘉霖的谈话再分神,再弄出什么交通事故,于是只好先住了口。一直等到车子停在红山广场旁边,我和赵嘉霖下了车后,我才继续对她说道:“是这么回事,张霁隆之前跟我见面的时候,要我帮着他找一下你,帮帮他生意上的一个忙。”

“他让你找我,帮他生意上的忙?”赵嘉霖一头的雾水,在这寒冬腊月的都快冻成雾凇了,“什么情况?我对我家的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啊?”

我想了想,就把张霁隆告诉我的,关于铁南区那个老城区改造商业住宅圈的项目的事情、包括省政府和市政厅几亿的预算、隆达集团遇到的问题以及他对于明昌国际集团的需求都告诉了赵嘉霖。

听完我说的话之后,赵嘉霖目含桃花地对我问了一句:“他跟你讲的这些事,你都明白么?”

“听不懂。但是十有八九我都记住了。”

“呵呵,你起码还记住了呢!你跟我说的这些我都记不住!”说完之后,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关键不是我俩明不明白这个项目的事情啊。你想想看,他明明跟你家走得这么近,却让我来找你,通过你求你父亲帮忙,这么七拐八拐、九曲十八弯的,他怎么不嫌麻烦呢?他这么做是为了干嘛呢?”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赵嘉霖想了想,又对我说道:“可能是这么回事,因为十几年前的时候,我的二叔、四叔、五叔他们是三个人,跟原先的那个宏光公司的熊氏兄弟都是把兄弟的关系,他们后来跟熊氏兄弟彻底断了来往,一来是因为熊氏兄弟酝酿政变的事情败露,二来也是因为他们要杀张霁隆的时候,正巧我就在旁边路过——当然,这个也可能是我们家人跟熊氏彻底做个切割的引子。不过,可能是碍于我们家和熊氏兄弟过去的关系,张霁隆自从出狱以后,虽然跟我家有走动,但我也从来没听说过,他跟我家进行过什么生意上的往来——毕竟对于张霁隆的所谓的义举,站在一个当警察的角度来说他的确算投诚,但是站在生意人和江湖人士的角度看,他这叫反水。”

“哦,原来是这回事……”

“这样吧,”赵嘉霖说道,“反正今天一天我都跟局里请了假,下午正好我会我自己家看看。我可以顺便帮你打听打听我阿玛的口风。”

“嗯,行。那就拜托你了。”

说话的当口,乌云密布,东北风卷着旋儿,吹得人张不开嘴,又见细碎的雪花,如同白玉碎屑一般从天上飘落。

我看了看赵嘉霖鬓发纷飞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她继续说些什么,只好对她道别:“行啦!这天也怪冷的,今天也辛苦你了。你下午没什么事跟二组请了假,我可是得回一组看看。不跟你多说了,我先走了。你也快上车。”

“呵呵……”赵嘉霖看着我,低头笑而不语。

“嗯,怎么了?”

赵嘉霖低着眼睛摇了摇头,接着对我说道:“也怪不得你会跟夏雪平这么甜蜜……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周荻平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连这些很寻常的关心的话都不说。”

“你们俩呀……”

没等我把话说完,赵嘉霖自己却先抬了抬手:“行了。天确实挺冷的,我也不跟你说了。我上车了。”

“嗯,慢点开。”

赵嘉霖点了点头,却站在原地看着我朝着我的车子旁边走去。等我刚打开车锁,却听她又叫了我一声:“喂,大坏人!何秋岩!”

“呃……又怎么了?”

“嗯……没事。”赵嘉霖理了理自己鬓角旁的乱发,对我微笑着说了一句:“你也慢点开。”

“呵呵。”真是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然后上了车。

——车子开出了这个街区之后,我才想起来,她今天开的那辆车子,不就停在我的旁边么?

传说中的冰格格,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呢。

路上我又给美茵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她在哪里跟韩琦琦复习,又稍微闲聊了几句,便让她挂了电话,继续好好看书。她和韩琦琦所在的那间茶吧的位置,正好就在市局和他们学校之间的位置,我答应她等我忙完了就去接她。回到办公室之后,依旧是很繁琐的过目案件报告和各种申请之后签字盖章,除了这个之外,胡敬鲂还专门给我找了两个活:第一个活,是让我把前两天省厅督察委员会督导组找我谈话的内容、以及我的感想写成五千字的检查——这个其实很简单,在警校的时候,无论是警官学院还是警务中专,学长们早就总结出了好几份对应不同类型不同内容的检查报告书的模板,我直接从自己的云盘存储中把那份模板下载到电脑上,根据那个模板再填几个适当的句子,最后我直接写了一份一万字的检查书,发给了省厅督察委员会并抄送给了徐远一份、沈量才一份。我估计徐远如果看到这份检查的时候都会笑出声,因为我用的这套模板,原本的设计者就是他。

但第二个活就有点故意恶心人了,胡敬鲂亲自让自己的秘书前来到重案一组问责,指责我最近经常无端“旷工”——这件事,徐远没在意、沈量才不过问、市局人事处也没有追究,反倒是他一个堂堂省厅副厅长却关心起这件事来。而且根据胡佳期和王楚惠的转述,胡敬鲂的秘书还要求我写一份说明报告,要求我把这几天“无端旷工”时,“去了哪、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参与了什么活动或者任务之云云”都要“事无巨细”写清楚,要求字数限制不少于两万字,今晚十二点之前发送到他的邮箱中。

在我恨得差点摔保温杯之前,我突然又从胡敬鲂这个举动上,似乎嗅出了点味道——聂仕铭聂厅长虽然对专案组的事情有一定的参与,但他最后有对这个专案项目工作避之不及;可胡敬鲂这家伙,却对我来这么一手……我想了想,放下了保温杯,溜达出了一组办公室,接着经过二楼大厅之后,又走到了重案二组的办公室去。

“哎哟,小何代组长,稀客啊!”正看着白板上简报的柳毅添组长见了我,立刻对我打着招呼。

“您别这么骂我,柳前辈,您叫我秋岩就行。我过来就问您点事情。”

“啥事呢?”

“最近胡副厅长,有没有让赵嘉霖警官,写什么检查、报告书之类的事情?”

“啊?小赵怎么了?”

“她倒是没怎么……我就随便问问……”

“胡敬鲂,该不会让你写了什么吧?”

“跟您我也不瞒着:我跟赵嘉霖赵师姐都在情报局的一个专案组,调查最近的离退休警官失踪遇害案。”

“嗯,这个我知道……你等会儿,胡敬鲂该不会是拿这事儿跟你开刀吧?”

“哈哈哈,他拿这个事情,说我无故旷工。”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秋岩:小赵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在局里,跟你妈妈雪平齐名,她跟上头的一些人也不对付;但你知道,这胡敬鲂为啥敢整你和你妈妈雪平,从来没收拾过小赵么?”

我笑了笑:“我懂了,柳前辈。”

柳毅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跟你多说了,万事小心吧!”

呵呵,好你个胡敬鲂,拿我也当软柿子捏?

两万字是吧?好——于是,我在一篇新打开的word文档上打下了一句“详情请咨询中央警察部与国家情报调查部”,并连续复制到了两万字,最后打上署名与警号,发送给了胡敬鲂。

就在我昨晚这一切的时候,美茵又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一边哭着一边找我求救:“哥……我在这边遇到危险了……呜呜呜……你快点来救我!”

“你别着急!遇到危险了?你怎么了?”

“我在这边……呜呜呜……有人要欺负我……我在厕所躲着呢……你快来吧!”

我听到这话之后,来不及跟白浩远他们打一声招呼,穿了衣服就下了楼:“等会儿,你还在刚才那个茶吧么?我这就过去!你先冷静点,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呜呜呜……我就在这个月儿明茶吧呢!你快来吧……”

说到这,美茵的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这还了得?

我又打了个电话给白浩远解释了一声,然后再让他帮我请个假。白浩远一听是美茵出了事情,立刻问我要不要他也带人过去,毕竟地方也不远。我仔细想了想,美茵这小丫头片子之前遇到任何事情,她的情绪都是偏于冷静的,她可以胆子大到去跟踪陈美瑭和刘虹莺,遇到流氓体检中心那件事的时候,她还和韩琦琦早就规划好了逃学路线,而且从小到大经历过被大火围困、也经历过一次绑架,心理抗压能力多少也都算是进行过磨砺的了,再遇到什么危险,会害怕是肯定的,但是恐惧到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楚,这个表现多少让我有些起疑。这一次情况不明确,我也不敢贸贸然就动用警局的公共资源,于是我让他先等一等,待我到了茶吧之后看看情况再说,事实证明我的设想是对的。

等我到了茶吧里一看之后,这哪里是什么危险,而分明是一只心怀不轨但没什么战斗力的人老虎幼崽,遇到了一群看似温顺却可怕的羚羊:此时的美茵也并没有在洗手间里躲着,而是坐在角落处的一张座椅上,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怒气冲冲地看着前方一个人;而韩琦琦,以及美茵的那帮女生朋友们,全都人手端着一杯奶茶,坐在美茵前方的桌子上,跟着美茵一起瞪着眼前的那个人。

“美茵,你哥来了。”见到我之后,上次在那家炸鸡店见到过的几个女生立刻对美茵说道。美茵见了我,二话不说,踩着卡座的坐垫直接朝我的方向奔了过来,并且迅速地跑到了我的背后,搂着我的腰藏着。

韩琦琦见了,也立刻走到我身边,指着她们所有女孩子都在怒视着的那个人,大声说道:“哥,就是这个人,他想欺负美茵!”

只见那男生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又系上自己毛料西装的扣子,转头对我伸出手道:“呵呵,何秋岩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哟嗬,狄公子啊。”眼前的男生竟然是狄瑞珅,对此我竟然丝毫不感到意外。既然对方如此礼貌地伸出了手,我也没不能失了礼数,于是我也伸手跟他握了握手。

结果我俩一握手,狄瑞珅马上就回过头,对着自己身后的众位女孩子们说道:“你们看,小姐姐们,我说啥来着?告诉你们了,我跟她哥哥认识,你们还不相信!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家还请过他们全家吃饭呢!而且就这个何秋岩的车,都是我爸通过他姑妈送的呢!”

一听这话和这态度,我便立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于是我立刻松开了手,对狄瑞珅笑了笑:“不知道狄公子提这个事情,跟美茵有什么关系,又跟美茵找我来有什么关系?”

“呵呵,没啥关系。我就是想跟美茵小姐一起去逛逛街、看场电影,再吃个饭。”并且,狄瑞珅还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敢保证,何警官,我绝对没对美茵小姐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韩琦琦一听,瞬间怒了:“哟,人渣,你这嘴巴是属机器猫的吧?瞎话谎言,张嘴就来!你敢说你刚才没准备强行用你这张臭嘴吻我们家美茵?”

“我……”一见韩琦琦这么说,狄瑞珅立刻就慌了,不知怎的,他似乎很害怕韩琦琦,但依然硬着头皮对我解释道:“真不这样,何警官,我只是想跟美茵拉拉手而已,我没想做什么……”

“你可拉倒吧!”站在韩琦琦身边的另一个女生,推了推自己的圆片眼镜,瞪着狄瑞珅说道:“我刚刚都看见了,你趁着美茵去前台续奶茶的时候,你都伸手摸她屁股了,而且你那只手还一个劲地放在人家胸部附近摆弄半天,你是没找到机会下手吧!你是不是还想袭胸呢?”

“对啊,我也看到了!就是个大色痞!”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狄瑞珅也面红耳赤地跟她们辩驳着,辩到最后狄瑞珅实在说不过了,连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也开始跟着他的唾沫星子横飞。而美茵也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搂着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后背上,并且还流出了眼泪。在一片嘈杂之中,我大概把事情听得明白:就在刚才没出半个小时的时候,狄瑞珅突然找到了正在集体复习的美茵——美茵后来跟我说,她从来没跟隋琼岚和狄瑞珅说过自己今天会在哪待着,自己的同学里面也根本没有认识狄瑞珅的,她也很迷惑为何狄瑞珅能找到自己;不过这倒是很容易,毕竟早上她去找韩琦琦的时候坐的是隋琼岚的车子,只要她在车上跟韩琦琦聊天的时候打了电话或者用了语音,或者等她从韩琦琦家出发之后,隋琼岚那个助理跟踪了她俩,想知道她今天会在哪里复习还不是轻而易举。

见到了讨厌的狄瑞珅,美茵起初也没在意,只是把他晾在一边,自己跟同学们一起该继续复习继续复习,该喝东西喝东西。而狄瑞珅这小子,刚开始的表现也还行,按照美茵她们这些女孩子的人头数,给每个人都买了一块抹茶布蕾派,除了韩琦琦以外,其他的女孩子看着狄瑞珅穿的是一身名牌、长得也挺帅、出手又大方,便也让他坐到了他们这堆人里面。但没想到没过一会儿,这狄瑞珅就开始翘了尾巴:但这中间的事情,我就开始理不清了,按照韩琦琦那些女生的说法,狄瑞珅坐在美茵身边这十分钟里,基本上是又摸手又摸腿,又摸脸蛋又摸屁股,还用自己的手肘蹭了美茵的乳房不说,甚至还要当中扒开美茵的系扣毛衫的衣领;但是狄瑞珅坚持表示,自己只是想拉手。

——对于我来说,那些事情他干没干根本不重要,因为在我和美茵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了他:他的眼神就已经将美茵跟夏雪平,把他想干的事情都干了。

“哎哟我去你妈的!你们这帮小婊子啊,老子就是想摸摸她的手怎么了?还是说你们这帮绿茶婊一个个,看着老子在这给这何美茵送殷勤,你们一个个的,乳罩里面奶头已经硬了、裤裆里面都已经湿得腻乎了?还他妈的说我想袭胸想扒衣服的,你们是幻想老子扒你们的吧!操你们妈的!”吵到最后,狄瑞珅这小子索性口无遮拦起来,弄得那帮女孩子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转过头骂着狄瑞珅不知羞耻,却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唯独韩琦琦面不改色,还淡然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呵呵,你个子不高,脸倒是真大啊!来,我们这儿除了美茵之外,一共十一个女生,都是黄花大闺女的,你说说,倒是谁的奶头硬了、裤裆湿了?你别嘴上痛快,你倒是指出来呀!

说中的,她可以陪你一晚上,姓狄的,你敢不敢?”

“我……你……”狄瑞珅慌张地看着韩琦琦,呼吸都有点不打匀称了,勉强从嘴里挤出来两个字之后,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啥意思?”韩琦琦依旧淡定地说道,“怎么着?你是怀疑我见着你以后,就跟你发情了是么?行,那今晚我陪你呗——但我可得先给我家老张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今天晚上他女儿被一个叫狄瑞珅的小子给掳走了!让他,别担心!”

我再一转头,朝着狄瑞珅脸上一看,这小子的脸色,已然被吓得比韩琦琦手里的奶盖奶茶上面的奶油盖还白了。

“算了琦琦,”我连忙对韩琦琦摆了摆手——她要是真这么跟张霁隆说了,估计搞不好要弄出人命来,上个月我和夏雪平不在f市,而重案一组和二组的人,为了收拾唐书杰那几个人家里出的事情,也没少忙活,“别跟他一般见识。让我处理吧。”

“他妈了个巴子的!”韩琦琦也学着张霁隆的口头语骂了一句,接着指着狄瑞珅的鼻子喝道:“要不是看在我秋岩哥的份儿上,我让你小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我……哼!”在一旁的狄瑞珅还是有点不服,可嘴里却依旧在卡壳。

“狄公子。咱们都是文明人,这是公共场所,你这么不注意言辞、不注意举止,有辱自己的斯文、也是在给你们狄家丢脸吧!”

狄瑞珅在韩琦琦那儿折了面子,正愁没地方撒气,一听我说话,他又突然来了劲:“怎么?我丢不丢脸,跟你有啥关系?我告诉你,姓何的,你管不着我知道吗?”

“呀哈,那你想怎么样呢,狄公子?”

“我明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在跟何美茵谈恋爱呢!她现在是我对象,将来还会是我媳妇,这是注定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也明白的告诉你,何美茵虽然现在姓何,但在这件事情上,只有隋琼岚说了才算!你们何家人都说了不算!我今天必须得带她约会去,我还要带她开房去呢!臭条子,你少拦着!”这狄瑞珅也是越说越不像话,而且越说越亢奋,话一说完,他便伸出手,直接要抓着美茵的手腕。

美茵脸色大变,立刻抽回了手,吓得马上逃离了我身后,直接准备往不远处的女厕所钻。但还没等狄瑞珅的手指头搭到美茵的边儿,就被我一把握住了手腕。

“呵呵,有两下子啊!”狄瑞珅见状,不忧反笑,对我卖弄地说道,“不过像你这样只会打军体拳的还不知道吧,我可是从小练过八极拳的!”

但见狄瑞珅这小子立刻扎开弓步,被我反手扣住的右手一拧,左手就势朝着我的右肋探底,四根手指齐刷刷地对着我的肋骨猛戳了一下,我顿时感到肋骨处一阵吃痛,眼见着他又要握掌为拳。此时此刻,我也二话不说,扣着他右臂的那只手猛地用力一震,松开了他的手腕之后照着他的喉咙就势一炮,接着左手续上位置,直接掐住他的脖子,他顿时喘不过气来,那一拳也没打出来,连忙转而去拽我的左手,而我这时候又同时扣住他两只手的手腕,并且一把将他摁在了我面前那张桌子上——这小子没说大话,他确实应该是练过的,但问题在于,他只练习形,而不练力量,所以就算他模仿李书文霍殿阁模仿得再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是招架不住牛顿的。

“小看军体拳是吧?这给你神气的!”

“我错了……何警官……对不起……哥……我错了!你放开我!”

“再敢骚扰我妹妹,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错了……爸!爸!”

我心里突然一乐,寻思这小子怎么这么没骨气,突然管我如此尊敬的时候,在我身后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还说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丢人现眼!没出息的东西!”

我一回头,原来是狄昊苍来了。

“爸!救我……”

狄昊苍无可奈何地动了动咬肌,接着笑眯眯地看着我:“小何警官,几天不见了。犬子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冒犯的,我这个当爹的,在此跟你赔礼道歉了。”

“我倒是无所谓了,而且就像您家公子说的——我那辆车都是您从公董局淘腾来的,我哪敢不放了他?只是您家公子,倒是没少对这帮小姑娘家家的出言不逊,啥脏话都敢从嘴里往出蹦!您要道歉,也得先跟这几位小姑娘道歉。”我说完,立刻松开了手。

狄昊苍见状,立刻向韩琦琦她们挨个赔了礼,见到对方的父亲出面说对不起,那些女孩子们也都想息事宁人,便也饶了狄瑞珅.韩琦琦看了看狄昊苍,又瞟了一眼狄瑞珅,拉出了椅子一屁股坐下,背对着狄家父子说道:“多大个人了,儿子闯祸、当爹的擦屁股,也不嫌羞!”

狄昊苍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又对我转过身来:“正好,我刚刚接到岚岚的电话,她说晚上要找您一起吃饭,她让我把地址告诉您。”

说着,狄昊苍递给了我一张名片。

我把名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那家店,“鸢尾花西餐”,我在f市从小活这么大都还没听说过;不过一看地址,却让我心头一震:友谊路51号——这不是美国领事馆的对面么?自从两党和解之后,美国领事馆附近的几个建筑,就都被一些与领事馆相关的机构或企业租赁了下来。而这家“鸢尾花西餐”,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狄昊苍微微一笑:“您现在也可以去,不必非得等到五点钟。岚岚今天正好在那附近办事,您要是现在过去,我可以让她提前去等着。不介意的话,我的车就停在门口。”

“不必了。”我对狄昊苍说道,“我有车。您送的,您忘了?”

狄昊苍点了点头,一把拉着狄瑞珅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并对我说道:“那我就在餐厅等您。”

看着那父子二人离去,韩琦琦等一帮小姑娘也全都松了口气。

“什么人呢……”

我想了想,把自己今天刚刚拿到的你那张银行卡放到了韩琦琦面前:“让你们各位小美女也受惊吓了。这卡,琦琦你拿着,没有密码。你们今晚的晚餐,放开了吃。”

“哇!谢谢哥哥!”

“美茵你哥真帅!”

“可不是,比刚刚那个流氓,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一片道谢声中,我和美茵也离开了茶吧,前往了那家我之前闻所未闻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