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线天(1/2)

四点红光,在冥冥夜色里缓缓移动着,时而向东,时而转南,环绕着怜星宫主的寝宫,一个劲兜圈子。

这四点红光,是四盏灯笼,由四个青衣少女擎着,为主子们照亮前行道路,主子,当然是二位宫主和江枫了。

江枫一步三摆,折扇徐摇,不时指指点点,朝一左一右的邀月、怜星发出些欢声笑语,尽管十丈开外便黑咕隆咚,什么都瞧不见。

他意兴飞扬,邀月与怜星却不由得暗暗心痛不已,忖道:“四处漆黑一片,他竟象孩童般欢欣雀跃,这五天的拘禁,果真让我那江郎吃苦了。”

前面,一座假山矗立。不正是那晚初会月妹的地方么?江枫怅然上心,回顾二位宫主道:“取一坛酒,三只碗来。”

道毕,径朝假山坡侧走去。

转过假山,一眼便瞧见了花月奴拜月的旧时痕迹——一个小小土堆,三支短短香棍。江枫当即仰首向天,暗暗祝道:“月儿呀,你虽然没有露面,我还是要拜你求你,保佑我灌醉移花宫那两个蛮横宫主,尽快找着我的月妹,双双逃出这红粉陷阱……”

正祈祷着,假山前摆开了一桌三椅。桌上,一坛女儿红,三只青花碗,自然也少不得鸡脚爪子鸭脚板一类佐酒拼盘。

江枫折扇一收,启开酒缸泥封,鼻孔一抽,连道:“好酒,好酒!”

抱起酒缸,将三只青花瓷碗斟满,道:“江某今日喜结良缘,真是三生有幸,说不得要借花献佛,先敬二位宫主一杯。”

说着,端起青花瓷碗,脖子一仰,“咕嘟咕嘟”

一口气喝了个罄尽。

邀月宫主笑道:“江郎有此豪兴,我敢不相陪?”

端起满满一碗酒,大口喝下。怜星宫主自然不甘落后,道:“我也来个亮碗照底。”

登时也将酒喝了。三人各亮青花碗,相视大笑。

须臾,二位宫主已自杏眼含春,两腮殷红。

江枫再度将酒斟上,道:“论家财,我与二位宫主不相上下,论武功,却远远差了一大截,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来,再干一杯。”

三人对饮。

江枫三次斟酒,道:“过了今晚,江某就得成家立业,担负起一份男子汉的责任,为告别过去,请再干一杯。”

三碗下肚,怜星宫主顿觉心跳加速,头晕目眩,忖道:“才起手三杯便带醉意,今晚怎能陪江郎饮个痛快?”

一瞥乃姐,见她也脸颊如火,星眸带涩,又暗暗想道:“论酒量,咱们姐妹二人,抵不上一个江郎,当真会令他扫兴了。”

无意中低头一瞧,却见邀月右手垂下,食指尖儿竟有水珠不断滴落,地面业已湿了一大块。“好呀!原来姐姐用内力将酒浆逼出,装出半醉模样哄骗江郎,我何不照章办理?”

当即运气行功,驱动内力下游足阳明经,而后逆行至胃,上溯手少阳经,迫令酒浆从指缝缓缓溢出。

江枫全然被蒙在鼓里。一见邀月、怜星醉态可掬,他更来了劲儿,连敬带催,顷刻间,又是三碗下肚。眼见得一坛女儿红,空底朝天。

“怪事,她姐妹怎的还没醉倒?”

江枫略一沉吟,叫道:“再来一坛!”

跟班很快又搬来一坛女儿红。泥封撕开,酒香显得更浓,江枫不觉打了个逆呃儿,忖道:“六碗下肚,我还有些经受不住,何况她女流之辈?就此一碗,顶多两碗,不怕她俩不烂醉如泥。”

当下,一一将碗斟满,道:“二位宫主,咱们再干。”

话出口时,似觉舌头已有些不听使唤,略显僵直。

不过片刻,接连又对喝两碗。酒酣耳热中,江枫忽觉自己的腿变得有些困乏脱力。俗话说,酒是糯米水,醉人先醉腿。不大一会儿,腿上困乏脱力的感觉渐渐上升齐胸、齐颈,最后,脑子里一片模糊。

江枫醉了。醉乡里,初秋变成了阳春三月,绿草如茵,百花怒放。远处,花月奴穿花拂柳,款款行来,他飞迎上去,两下里依偎在一起,任凭落英沾满肩头。

“月妹,月妹……”

浅唱低吟,温情如水。

邀月宫主以为檀郎在呼唤自己,登时芳心大慰,情不自禁应了一声,把个身子倾了过去。

怜星宫主一旁呆呆望着,酸酸地忖道:“方才还怜星妹子长怜星妹子短,怎的一下子就跟姐姐亲热起来,把我撇到了一边?”

幻觉里,江枫全然沉浸在柔情蜜意中,拥着花月奴,温言软语道:“月妹,你焚香拜月,我用心香祷月,果然拜出个好结果来了……”

正诉说着,忽然,两个横眉怒目的娇娆女子出现了。邀月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怜星抢走了花月奴。

他勃然大怒,身形起处,腰间折扇到了手中,旋即,一式推杯换盏,激起扇影重重,势若骤雨的攻招,自手中源源不断挥洒而出。

“真美啊!”

邀月、怜星在旁边暗自赞叹。但见那健美匀称的身躯,一忽儿上溯,一忽儿下旋,一忽儿平飞,一忽儿斜飘……配上两条虚浮无定的长腿,更显得潇洒至极。这哪里还象武功身段,分明是美仑美奂的即兴扇舞。

啊!醉扇!邀月、怜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名称。

“咕咚”!江枫突然一头栽倒,再也没有动弹。邀月、怜星芳心一懔,急步近前,探手一摸,察知江枫是醉得不省人事,倒卧于地,才稍稍释然。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走来,向二位宫主禀报说花月奴被路仲远救走了。

邀月宫主沉吟片刻,道:“算了,别管他们,只要江郎没事就行了。你们在这里好好照顾江郎,我们去换件衣服再回来。”

可是,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前脚刚离开,路仲远在花月奴的指点下便悄悄摸到了这里。他们猝然出手,点倒了照看江枫的侍女,江琴将烂醉如泥的江枫背起,几人踏着谷底野草,急急向绣玉谷外奔行。

一阵急跑,江琴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呼吸也粗重不堪,但他仍咬牙坚持着,半步也没拉下,大概是想藉此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野草突告消弭。原来,脚下是一块两丈方圆的青岩地面,傍山一侧,有个窄小岩洞,从山上垂吊下来的藤索,将洞口遮掩及半。

跑到这里,江琴喘息着,忽然跌坐于地。

这一跌,倒跌得江枫猝然醒转。他睁开醉眼,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待一眼瞧清了花月奴,便从江琴背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花月奴的纤手,连声道:“月奴!你是月奴?”

嘴里喷出一股浓烈的酒气。

江琴瞥了江枫一眼,心里好不是滋味。是气他与花月奴亲热?还是怪他连个“谢”字也不说?或许二者都是,或许又都不是。

路仲远道:“这下好了!江二弟醒来,我们可以走得更快些。”

话音未落,蓦闻“江郎莫走!”

两声尖厉的叫喊,破空传来。

众人抬头一望,只见对面山头,立着两个白裙飘拂的女子,竟是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

江枫吃了一惊,知道即便是四人联手,只怕也难操胜券。当下,他四处一瞅,见有个窄小岩洞,不禁大喜,心道:“我先躲进去,而后以暗击明,或许能侥幸成功。”

忖毕,拖过花月奴,便朝洞内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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