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侮(1/2)

离开派出所时天还没亮。她的腿脚使不上一点力气,全程靠舅舅搀扶着,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回到附近的地下停车场里。

一个小时前,跟着警察从宾馆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围在外面看热闹了。卫楷上身赤裸,她衣衫不整。黑压压的人群聚集起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有些甚至拿出手机开始拍照。那些人交头接耳,像一堆闻到腥味的绿头苍蝇,几十张嘴凑在一起,伸着肮脏的口器你一言我一语,把“卖淫”和“嫖娼”的字眼口耳相传。到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民警不得不以保护未成年人为名义,动用喊话器大声广播阻止他们拍照摄像。

有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妇女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狠狠地朝她吐了一大口唾沫,指着她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出警的都是男警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有所规定,他们只是进行口头劝说,并没有主动上前阻拦。事态愈演愈烈,直到她被对方甩了一耳光时,旁边的卫楷几步跨过来,一脚把那个女人踹倒在地上。

现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谩骂、推搡、厮打,她明明穿着衣服,却又像是被当众扒光了,千人踩万人踏,然后一丝不挂、赤裸裸地被警车押送着当街游行。她几乎要死在他们的目光里面,她宁可自己还是死了的好。

凌晨的地下停车场非常安静,旁边的这片区域里,除了舅舅的suv以外,一辆别的车也没有。他看了她很久,然后说,“把衣服脱了。”

她双眼无神地愣在副驾驶座里,一动都没有动。他伸手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转头面对着他,但依旧目光呆滞。

他把车启动起来,大灯明晃晃地打在车头前面的白墙上,“把衣服脱了。”

她想起宾馆楼下那辆警车的长排警灯,交替闪烁的红蓝爆闪灯在黑夜里像刺眼的雷电一样。她的牙齿都开始发抖,立刻把卫楷的t恤从头顶扯下来,“你关灯...你把车灯关掉,别人会看见的...”

他根本不为所动,“扔出去。”

雪亮的车灯扎痛了她的视网膜,她无助地用左手臂环抱着自己只穿了胸罩的上半身,右手哆嗦着按下车窗升降按钮,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把那件衣服从窗户缝隙之间塞出去。

“他没碰你?”

“没,没有...”她抱着自己光裸的肩背,颤颤巍巍地缩成一团,“我说的是实话...他们都问过我了,卫楷真的没有...”

“既然如此,”他点燃了一根烟,靠在驾驶座里,“这件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是我把酒弄洒了,t恤穿不了,他才把衣服给我的...”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遍回答这个问题了,也记不得是哪些人问过,只能一次一次机械性地重复着原话。她低着头,身体抖得像筛子似的,“对不起,对不起...今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酒的,但卫楷真的是无辜的,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他的食指从侧面擦过烟身,把灰烬尽数弹落在烟灰缸里,然后眯起眼睛看着她,“你认为我在为难他吗?”

“舅舅...你不要让他坐牢好不好?求你了…”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打算。”如丝如缕的烟雾缭绕在车厢里,他伸手将驾驶室车窗降下半扇,“你那个同学把别人打进了医院,现在只能看对方愿不愿意私下调解,我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卫楷这样做都是为了保护我,因为那个人的老婆做得太过分了...她骂我,用那些很恶心的脏话,还和我动手...”

她根本不愿意回想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那个中年妇女看到她的时候像疯了一样,形象全无,骂的话不堪入耳,她完全没有勇气在他面前把那些下流的字眼重复出口。

“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他说,“但是你是你,他是他。他把人打成那样,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了,如果鉴定结果确实是轻伤,这边就要立案追究刑事责任。更何况,你知道他打伤的是谁吗?”

“我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卫楷家里用钱也解决不了。想起在派出所时卫楷母亲看她的眼神,她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揪起来狠狠甩上几个耳光,“舅舅...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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