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1/2)

「顺卿兄,何以沦落至此?」

街边的一间食肆内,雪里梅三人据了一张方桌,看着狼吞虎咽的王朝儒,杨慎感怀不已。

闻言王朝儒顾不得吃,掩面恸哭,将那日出城拜神的遭遇向二人哭诉。

「好狠心的王八鸨儿,便是不愿你在院中留宿,明言即是,何以出此歹计,险些坏了兄长性命。」杨慎愤恨言道。

雪里梅倒是知道,一秤金何止恶语相向,若不是顾忌王朝儒宦门子弟的身份,怕是早就动手了,但看王朝儒此时的可怜样子,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唯有哀怨叹息。

「仲卿兄,你又如何到了这般田地?」

「说来话长。」王朝儒重重一叹,含羞带泪的又将后续遭遇道了一番。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是王顺卿这段时日来的深切感悟。

那日他遭劫落难,赤身露体又不敢远行,只有躲在衰草丛中瑟瑟发抖,天寒地冻,眼看一条小命就此交待,幸得有一群百姓打此路过,见他可怜,几人便给他凑了几件破旧衣裳,将他领到本村乡老面前。

王朝儒也没脸说自己是侍郎公子,嫖没了钱财流落至此,只谎称名叫王三,外乡人,途中遭劫,请求施救,那乡老也是个有善心的,便留他帮手,派了个放羊的轻松活计。

王三公子是真心想把羊放好,报答老人的,可那些羊却不这么想,一天便丢了三只,实在没脸回去的王朝儒又逃进了城里。

无颜去见故交,扛活又没力气,做伙计不长眼色,代写书信连纸笔墨都置办不起,惨痛的现实压迫,逼得三公子只能到舍饭寺里去抢饭吃,幸好正德改元,西城添了一座舍饭寺,王朝儒的竞争压力小了许多,一天好歹能轮到一碗粥喝。

这是个看脸的世道,古今一同,模样周正的人机会也比别人多些,阜财坊的一个地保来庙中寻人为总铺打更,瞧这小子比那些歪瓜裂枣们长得顺眼,便将差事托给了他,还不忘鼓励几句:早晚勤谨,每日也可到手几文花销。

结果呢,小三儿夜里睡过了头,不堪坊里住户唾沫星子的地保怒火难消,带人把这小子撵出了蜡烛寺,若非跑得快,一顿胖揍怕是免不了。

看着锐气尽没的王朝儒蔫头耷脑的模样,杨慎唏嘘不已,「既是如此,顺卿兄就此返家吧。」

「我……」王朝儒顿足摇头。

「小弟还有二十余两的月例积蓄,足够兄长一路盘缠使用。」

「不是,用修你有所不知,唉!」这时的王朝儒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将他把家中银子耗尽,老头子不认他那点儿事全抖落了出来。

「如今两手空空,同样进不得家门。」王朝儒哭丧着脸。

「这个……」杨慎也没了办法,杨家也非豪富之家,他老子杨廷和的詹事官品级虽不低,权力却不大,虽说没事能给皇帝经筵讲学,可当今这位皇上会把他说的话当回事么。

「不管如何,先要知会姐姐一声,她忧心公子安危,这几日茶饭不思,久了身子会撑不住的。」

「不,不要把我这落魄样子告诉她。」王朝儒慌张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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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院。

「谢天谢地,三郎平安无恙。」玉堂春玉掌合十告天,苍白的面色中有了一丝红润。

雪里梅并没把王朝儒的嘱咐当一回事,一回来便寻了苏三,一五一十说个清楚,姐姐都为你担心成什么样了,谁还关心你那点狗屁脸面。

「如今便是想着如何为三郎筹措些银两,好歹对高堂有个交代。」玉堂春道。

「难喽,妈妈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把银子看得忒重,要凑出个千八银子,怕得等到下辈子。」雪里梅丧气道。

「总得想个法子。」玉堂春蹙额深思。

姐妹二人枯坐愁眉,不觉已到掌灯时分。

「三丫头,还想着那王三呢?」一秤金上楼便没个好声气。

「想他作甚,妈妈说得对,欢场无真爱,银子才是真的。」

玉堂春一反常态,让一秤金惊喜不已,「女儿诶,你可是想通了!别为那丧良心的费心思啦,妈妈为你准备几个爱吃的菜,瞧瞧你这阵子都饿瘦了……」

「妈妈不必费心了,女儿这些日子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也该为院子出出力,今晚便开始陪客吧。」

「哎呦,心肝宝贝诶,你可真是妈妈的贴心人呐,娘把话撂在这儿,就那帮臭男人,你抛个媚眼过去,他们保管死心塌地往外掏银子。」一秤金脸上都快笑出花来。

「妈妈您是否该把首饰匣子给我呀,女儿总不能素面朝天的出去现眼吧?」

「对对对,姑娘你等着。」一秤金对着楼下扯嗓子喊道:「那个谁,快去把三姑娘的首饰都拿来。」

雪里梅惊诧玉堂春竟然答应陪客,欲言又被眼神制止,待一秤金一阵风般将紫檀簪花首饰匣交到了手中,苏三便道:「不劳妈妈了,女儿梳妆毕便下楼。」

一秤金连声道好,便下了楼去。

「姐姐,你真要去前院接客?」

苏三不答,纤纤笋指挑开簪花匣盖,从匣中拾出一块白玉鸡心佩,朱唇轻勾,已有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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