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群鲛跳波(1/2)

两片绘着蓝色瞳纹的水晶片被放入丝棉,仔细裹好。披着罩袍的女子按了按眼眶,然后放下手,露出一双黑色的瞳孔。

“今日之事,多谢蒲先生了。”

蒲海云全然没有了在厅中时的谈笑风生,他一手捻着须髯,神情凝重,“没想到他连根汗毛都没伤到。”

齐羽仙冷笑道:“运气好罢了。”

“大伙儿辛苦多时,最后却无功而返……”蒲海云摇头嗟叹半晌,然后望向齐羽仙,“贵宗究竟是什么意思?”

“该说的话,我们早说得清清楚楚,只不过被你们的苏大执事当成耳旁风罢了。”齐羽仙道:“我圣教大祭拖延多时,眼下已迫在眉睫,紫姑娘身为毒宗唯一的嫡脉,万万不能有失。”

“所以你们暗中给她通风报信,让她离开宣平坊?”

“说来大伙儿是盟友,这么不顾我们的诉求,未免有些过分了。”

“这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罢了。”蒲海云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威压低声道:“听说昨晚吃了大亏,九爷很生气,连苏执事都吃了挂落。那个李宏更倒霉,这回的事要是办砸了,全家被拿去抵账也说不得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齐羽仙道:“反正你是十九的人,他们广源行里的事,总落不到你头上。”

“错了。我是十三爷的人。”蒲海云坐直身体,屈指弹了弹衣角,凛然道:“生是十三爷的人,死是十三爷的鬼!”

“十三还没来,就这么急着表忠心?”齐羽仙揶揄道:“他不是在秦国杀戮太多,被贬了吗?”

蒲海云摆了摆手,“你不用试探我,老爷子的心思没人能摸得清。”

齐羽仙微微一笑,“蒲先生方才与那位程侯谈了不少生意经,觉得那位程侯如何?”

“颇有别出心裁之处。”

“哦?能细说吗?”齐羽仙笑道:“我也想学学做生意呢。”

“恕难从命。”蒲海云道:“他说的那些,蒲某能听懂的,十成中不过一二成罢了,乱说只怕自误误人”

齐羽仙展颜笑道:“总之,这回谢了。”

◇◇◇

长剑破开水面,耀眼的剑光下,那条瘦小的影子游鱼般往河底钻去,一路卷起泥沙,犹如乌云般翻涌而起,遮蔽住身形。

潘金莲一剑无功,白霓裳折下一截柳枝,往水中一抛,然后白衣轻扬,凌风而起,足尖踏在柳枝上,一手拔出长剑,笔直往下刺去。

那条影子虽然被完全遮蔽,但水底污泥不停翻滚,暴露出它游动的位置。白霓裳一剑刺下,水面溅起一圈涟漪,浑浊的污泥被剑气分开,却离那道影子差了尺许,只斩了个空。

“咦?”白霓裳不禁讶然。

“你个白痴!”杨玉环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光线穿过水面会有折射。你刺的地方跟你看到的地方差了十万八千里,一点常识都没有!”

白霓裳气道:“她不是也没斩中吗?你怎么光说我!”

杨玉环翻了个白眼,“金莲姊姊可不像某些人,就会勾引男人!”

白霓裳差点儿气死,“你——”

杨玉环飞身跃到枝上,与白霓裳几乎脸贴着脸,双手叉腰道:“不是吗?”

“你……”白霓裳咬牙道:“快下去!要沉了!”

“谁先下谁是小狗!”

白霓裳板着脸一剑挥出,将柳条斩得稀碎,借势掠起,往小舟落去。

谁知杨玉环抢先一步跃回舟上,抬脚一蹬,生生将系舟的缆绳挣断,将舟身蹬得荡开尺许,正好让白霓裳落了个空。

白霓裳只差半步没能踏上船舷,此时去势已尽,只能直直落入水中。

杨玉环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娇声道:“好开熏……”

潘金莲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手收回鹤侣剑,一手挥出断索,将白霓裳从水中扯出。

白霓裳半身湿透,一张玉脸冷得像冰雕一样,刚攀上小舟,便是一招“瑶池万莲开”,剑光万点往杨玉环卷去。

杨玉环夷然不惧,双手叉腰,挺起高耸的胸膛,娇喝道:“有种砍死我!”

潘金莲横剑挡住白霓裳,“那鲛人跑了!”

“不要误了正事!”杨玉环喝道:“快去划船!听我号令,一!二!”

白霓裳忿然道:“凭什么你不去划?”

“我要是拿身份压你,想必你这个草芥般的民女心里不服!”杨玉环拍着胸口道:“就凭我胸大,我说了算!”

白霓裳气道:“怎么就你大了?我束了胸好不好!”

“什么意思?”杨玉环惊道:“难道你不束能跟我比吗?”

白霓裳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下,板起俏脸。

鱼玄机望向左边的杨玉环,锦衣内一对乳瓜丰硕高挺,气势凌人;再看看右边的白霓裳,虽不突兀,却底气十足——这还是束过的……

最后她与潘仙子对视一眼,“我来划吧。”

潘金莲不言声地抄起桨,分给她一支。两人同时划桨,小舟荡起波浪,往那道影子追去。

杨玉环与白霓裳一个立在舟头,一个坐在舟尾,一个大呼小叫,盯着逃逸的影子指点方向,一个只顾着生闷气,运功将衣物蒸干。

趁她们争吵的工夫,那影子已经消失不见,河面平静得就像从来没有扰动过一样。杨玉环却指着水面,不时道:“快划!就在前面!”

“跑到左边了……又游了回来……”

“哈哈,那是以前老灞桥留在水下的桥墩,那傻瓜差点儿撞上!”

白霓裳瞪大眼睛努力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禁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吹牛。

潘金莲与鱼玄机一同拨桨,小舟如同离弦之箭,船头翘出水面,不时撞开浮冰,发出连串细碎的声响。

白霓裳忽然道:“真的是鲛人吗?”

鱼玄机道:“我是从伯父那里听来的。有人盯上程侯的眷属,一直追到渭水附近。甚至带来了鲛人,下水搜捕。”

“这样机密又琐碎的消息,鱼……你伯父怎么会知道?”

提到鱼朝恩时,白霓裳不由露出一丝厌恶。那些变态的死太监!

鱼玄机背对着她,一边划桨,一边道:“程侯的眷属从府里出来,就被人盯梢,渭水沿岸又有神策军的哨探和舟楫。两厢一并报到伯父那里,正好我在旁边听到。”

白霓裳望着她的背影道:“然后又正好遇到我们?好巧。”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公主和大师姊。”鱼玄机从容道:“听说大宁坊出事,我正在附近,便过去看看,却没想到有人刺杀程侯。”

她摇头叹道:“上元佳节,天子脚下,不意有人丧心病狂至此。”

杨玉环一脸嫌弃地说道:“姓程的死了拉倒!紫妹妹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鱼玄机笑道:“公主这么心疼紫姑娘,真叫人羡慕呢。”

“你不知道,紫妹妹可是个财神宝宝!”杨玉环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囤的霓龙丝衣你们见过吧?我都打听清楚了,原来那些霓龙丝衣都是紫妹妹名下的产业!从原料到织造,再到发售渠道,全在紫妹妹手里!只要跟紫妹妹搭上线,我就把姓程的一脚踢开,拉着紫妹妹好一道发财!”

鱼玄机恍然道:“原来如此。”

“不然呢?我堂堂镇国公主,一个汉国侯爷跟我有个屁的关系,我用得着巴巴从曲江跑回来吗?”杨玉环双手捧心,一脸花痴地说道:“紫妹妹才是我的心头肉,我的送财童子,我的心尖尖……往左!”

潘金莲提桨出水,坐在右侧的鱼玄机连拨两下,小舟在水面划过一道弧线,撞开沿岸的碎冰。

白霓裳这才看到水下一闪而逝的影子,那影子故技重施,又一次在水底卷起大片大片的泥沙。

杨玉环捋起衣袖,露出雪藕般的手臂,厉声道:“取弓来!让我射死它!”

鱼玄机笑道:“回公主,船上可没有备弓箭。”

“吓吓它嘛。”

话音未落,杨玉环忽然俯身出掌,玉臂利刃般切入水中,却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那影子借着污泥的遮掩,悄然靠近,忽然,一只白美却带着果决杀意的玉手劈来,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干净利落地将它拖出水面。

“呯”的一声,那影子被掼到舟上,引来鱼玄机一声惊呼。

那影子在船舱里扭动着,却无法起身,它身形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外观与其说是人,更像是一条大鱼。灰白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细鳞,背后沿着脊柱,生着一道黑色的鱼鳍。腮下鼓起,头发像水草一样贴在颈后,双足又宽又大,趾间生着脚蹼,这会儿像鱼尾一样不停拍打船板。

鱼玄机提着桨,吃惊地说道:“这就是鲛人吗?”

“你没见过吗?”杨玉环甩了甩手臂上的水渍,不以为意地说道:“以前华清池里就有,后来没人管,都跑掉了。”

潘金莲审视着说道:“这是生活在大湖一带的湖鲛。平常吃水草,有时也会吃河蚌。”

白霓裳若有所思地说道:“跟海里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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