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殇奇案】(08)(1/2)

第八回色即是空。

上回说到方氏招供是其杀害孟守礼,并供出所遭孟二少种种欺淩。

知县闻听讯其何以不诉诸刑律讨还公道,方氏乃对天下间公道二字嗤之以鼻,

愤愤然续述前情。

话说方氏在常婆暗中帮助之下,乃用两月时间逐渐戒除大烟毒瘾,身子日渐

恢复。念及过往种种,妇人实难咽下这胸中恶气,更欲为自身讨个说法,於是数

日之前趁守卫松懈,乃来到孟老夫人房中。

孟老太经那次之事,身疲体弱加之气火攻心,这些时日一直静卧榻上将养,

此刻已然稍见好转,正自凭栏坐在床上,由丫鬟侍奉喝着参汤。

方氏眼见门户开着,并未报门乃径直进入,来至老安人身前。

孟老夫人乍见儿媳,面现不悦,冷声问道:「汝怎会来此,为何报也不报便

进来了,好生没有规矩?」。

妇人欲与婆母私下密告,恐惊动旁人故此本是悄然来此,闻听安人垂问,忙

万福成礼谦声道:「婆母在上,媳妇特来给您老人家请安,您这身体可曾将养安

好?」。

孟老太将参汤放於盘上,使眼色令左近丫鬟退去,待屋中再无旁人,这才冷

笑言道:「哼哼,汝还有脸前来询问,如非汝这败伦丧德的贱妇,老身又何至落

得如此?真是家门不幸,怎会招来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为媳」。

「媳妇并非不知廉耻之人,那日之事媳妇尚有下情回禀」。方氏闻听孟老夫

人言语激烈,忙低头应道。

谁知那老安人却是先入为主已成定论,闻言怒气上涌,高声喝道:「去去,

老身不愿听你聒噪,且与我在家中老实呆着,已是我孟家对你莫大容忍了!咳咳

……咳咳……」。

眼见她气喘虚咳,妇人立时上前两步欲行搀扶,口中道:「婆母息怒,莫要

伤了身子」。

岂知孟老夫人竟用力将方氏手臂甩开,乃怒斥道:「老身不用你这般惺惺作

态,且一见你便心生不快,汝……汝给我滚了出去,咳咳……」。

方氏见她如此态度,心中实在委屈万状,「扑通」一声跪在当地,眼中含泪

泣道:「婆母如若欲赶媳妇走,且需听我一言,媳妇说完便走,倘婆母听完仍不

肯饶恕,我任凭您老发落也无不可」。言罢不顾孟老夫人是否许可,便在她咳声

与冷哼中徐徐将孟守礼欺辱自己之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在方氏想来,婆母虽对她抱有成见,乃是因误打误撞窥见自己丑态而起,如

将此事前因后果禀奏清楚,料来便是再不通情理之人也须斟酌思量,不能再坚一

面之词。

谁知孟老夫人听完之后,面上怒色竟是丝毫未减,冷声言道:「汝真乃一派

胡言,我儿德行老身自知,若说他顽劣任性不务正业,那是有的,然如你所说这

般大奸大恶料来他断不敢为!你欺老身年迈昏庸不成,竟编出如此荒唐藉口,怎

能掩盖汝诸般下贱行径?还不与我滚了出去,免得汙了老身清耳」。

方氏慌忙辩解:「婆母……婆母,媳妇所言句句属实啊,倘有半句虚言,情

愿……」。

岂料话未讲完,孟老太便重重一声冷哼:「哼,汝情愿如何?休得在此赌咒

发誓,此法与老身无用」。

「婆母,媳妇并未虚言,倘您老不信,可招来小菊、常嬷嬷与二叔,媳妇敢

与之当面对质如何?」。方氏眼见老安人执拗,自也豁出面皮,只盼博得长辈主持

这个公道。

未曾想孟老夫人闻听大叫道:「胡说,汝还嫌此事闹的不够么,竟要在这些

下人面前与我孟府丢人现眼?」。

如此苦口婆心,怎奈这老夫人竟是听不进半句,方氏其时亦自有些恼怒,长

出一口气,默言道:「婆母,媳妇言尽於此,您老不信也是无法……」。言及此处

心中悲苦,稍作迟顿续道:「既是如此,婆母可一纸休书将媳妇休回娘家。正所

谓眼不见心不烦,也少去了您老厌恶,落得个清闲」。

方氏本待就此离去,至少从此不再涉足这是非之地,料想来清者自清,今后

尚可安稳度日,也好过再弥足此无底漩涡之中。

怎想老夫人闻听竟是勃然大怒:「什么,汝竟欲离开我孟府,难道汝欲将我

府上这些妄言传了出去不成?真是癡心妄想了!老身与你明说了吧,莫说我孟家

无甚对不住你的地方,便是有,汝也须吞忍。

既嫁到本府便是我孟家的人,生养死葬皆须以孟氏为宗,此一事断无更改」。

「你……呼呼……」。此言语宛如雷霆,将方氏心中一线希望击的粉碎,登时

令她气为之截。愤愤间妇人突自地上站起,面色几变,终是眸中含泪鼓足勇气言

道:「婆母不问是非就这般处置我,媳妇实难信服。原以为您老能与我主持公道

还我清白,未曾想你……你竟如此黑白不分,真真岂有此理」。

方氏本不是大言犯上之人,更懂得尊老敬长之理,怎奈孟老夫人欺人太甚,

竟断了她诸般寄望。一想到此生便要困守孟府这牢笼之中,尚需忍受孟守礼那恶

贼欺淩,一股莫名愤懑就此爆发出来。

「哼」。此等言语听在老安人耳中无异於欺尊灭祖,当下气的重重在床栏上

一拍,喝道:「本府是非尚轮不到汝一个外姓品评,在我孟家,老身便是道理,

说的对了汝须遵从,说的不对汝亦自不得违拗。汝最好速速归去闭门思过,倘再

有半分怨言,便叫你尝尝本府家法,若何?」。

妇人闻听心中大怒,那俏媚酥胸几起几落,真想就此与这昏聩老妪撕破面皮

闹将下去,然转念想到如此做法与自己实有百害而无一利。轻则须领受家法严惩,

若是闹的激烈就此将这半身已入土之人气死,剩下个孟守礼未有约束更会对自己

无尽折磨淩辱。

念及此处,方氏强压心中怒火,猛一转身疾步走了。

行出屋外,妇人方转过回廊,眼角余光正自瞥到一人向孟老夫人房门走去,

此人竟是孟守礼。

「且听这对母子说些甚么」。方氏心中存着计较,闪身来到廊下趴在窗前侧

耳倾听,单听屋中响起对话。

「母亲何以面色不悦,是否有事发生?」。这说话声宛如魔音,正是恶贼孟守

礼之言语。

孟老夫人狠狠出了一口气,这才道:「我儿勿忧,乃是方才那贱人前来於为

娘说项,现已被我骂将回去了」。

方氏听到二人言及自身,忙点破窗纸向内窥看,但见那孟守礼正规矩立於床

前,此时当是做贼心虚,面色一变问道:「嫂嫂……嫂嫂都与娘亲说了些甚么,

以致您老这般气愤?」。

「噢?她所言何事你会不知?」。孟老夫人听闻儿子巧言探问,扬起面孔望来。

孟守礼眼见她神情怪异,不免面色又变,忙道:「娘亲此话……此话怎讲,

嫂嫂之言孩儿怎会……怎会知道……」。然其双目游离言语支吾,一望便知乃是言

不由衷之状。

「哼哼」。老安人轻轻一声冷笑,摇头道:「我的儿,你自出娘胎以来,何

曾离开为娘片刻,做娘亲的怎会不知你是何德行……」。「这……」。孟守礼不知深

浅,未敢轻应。

单听孟老夫人续道:「儿啊,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事从两来」,那方

氏或可真是生性不良,然若没有你从旁引诱,或明或暗授意与她,恐这小女子亦

自不敢如此大胆妄为吧?」。「娘……」。孟守礼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跪倒。然其犹

自庆倖母亲对诸般情由并非全然知悉,抑或对方氏言语未曾尽信,值此情形他更

不敢妄言半字,恐弄巧成拙,只得以此谢罪之势算是默认。

「哎……」。老安人长歎一声,慨道:「怪只怪我与你父自小将你宠坏,乃至

有了今日」。

孟守礼忙惺惺作态,苦着脸应道:「娘亲,孩儿知错」。孟老夫人轻轻柔抚

儿子头顶,续道:「为娘看得出,你二人恐已将生米煮熟,这等丑事断不可如此

下去,否则我孟府颜面何存,既对不起你那死去的父亲,更令他无颜面对九泉之

下的列祖列宗」。言及此处,老安人探身凑到孟守礼面前,突面色一凛断言道:

「儿啊,你速速将此女偷偷押出府去,送到极北苦寒之地卖入妓馆」。「啊」。

方氏听到此处惊得浑身一颤,险险叫出声来。

先前偷听到孟老夫人话语,妇人心道,这婆母似也非不通事理,终是对自己

一番言语取信几分,更抱着幻想,盼老安人责罚儿子,将之严惩一番。岂料老安

人居然对孟守礼这般宽容,方氏正自愤然,未曾想这狠心的婆婆居然要将自己就

此卖入青楼,那可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啊!

孟守礼闻听也是一惊,踟蹰间言道:「娘亲……这……这……」。「怎的,你

尚舍不得这贱人么?」。老夫人见儿子踌躇未决,当即不悦道。

「并非如此……」。值此孟守礼只得藉故推诿,言道:「娘亲,这方氏并非癡

傻之人,怎会任人摆佈,就算孩儿用强将之遣到别处,料来她心存不甘,当会想

方设法返回,到时她再鼓动唇舌,这……这……人言可畏啊」。

「人言可畏」四字正是老安人心中症结所在,闻听不由一皱眉,略加思量,

旋即狠狠道:「无妨,她虽非癡傻,然我等可使之癡傻啊!你且自仓房弄些乱人

心智的药物予她服下便了,叫她此生便做个癡傻之人又有何难?」。

方氏在外听得五内俱焚,一双粉拳不自禁攥紧,手心之中满是汗水,心里更

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畜生……你孟家人全是畜生,这般狠毒伎俩也使得出,我

方媛到底做错甚么,竟至尔等如此加害」。念及此处她便要冲入屋中与之理论,

然转念一想又只得作罢,料来这对母子岂会容自己说话,如此只能使厄运立时降

临而已。

「如此……如此……」。孟守礼未有其母这般决然,更贪恋方氏美色,一时之

间难以定夺。

老夫人似看出儿子心中所想,耳提面命苦口道:「儿啊,世间女子何其多哉,

何必为她这么个残花败柳的下贱之人念念不忘,岂不闻古有明训——红颜祸水!

此时正是快刀斩乱麻之际,断不可有半点迟疑,否则遗祸无穷啊」。

值此情形,孟守礼万不敢执拗母意,当下只得面上应允,规矩退了出去。方

步出屋外,一转身便见一女子矮身立於母亲卧房窗前,正是方才母子二人谈及的

方氏。

孟守礼见四下无人,乃轻轻走到方氏身后,合手一把将妇人拦腰抱住,面颊

贴在其耳边言道:「嫂嫂竟然在此,莫不是我与娘亲谈话,你全听在耳中了么?」。

「啊」。方氏兀自沉浸在悲愤之中,浑未曾留意孟守礼出屋,更不想其竟会

发现自己,当下一声轻叫便要挣脱,口中厉声道:「恶贼你放开,你们母子好狠

的心,竟然要如此对我」。「嫂嫂说哪里话来,守礼怎会舍得你这如花美颜似玉

娇躯」。孟守礼与其母一番说话,正如同得到母亲变相宽容一般,对怀中美人更

是肆无忌惮,竟在晴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搂抱。闻言非但没有放脱,反而将一只

色手自后伸入方氏衣领之中。

「畜生,你……你再不放手,妾身便要喊叫了」。方氏大急,然挣脱不开,

只得以此相挟。

岂知孟守礼浑不在意,闻言奸笑道:「嫂嫂这又何必,汝若是惊动了屋中我

那娘亲,只会惹她老人家不快,到时候与你且没有半分好处呢」。

此言一出,方氏不由得一呆,楞柯柯言道:「是……是呀,她……她更有理

由将我……将我卖掉」。言罢悲从中来便要哭泣,只得强行忍住,不在这恶人面

前示弱,然两行清泪兀自不听使唤般垂落下来。

观其形貌,孟守礼已知方氏心思,当下色手更加肆无忌惮向深处探去,直伸

入妇人肚兜之中敛住了她一只美乳细细把玩,口中道:「汝知道便好,现如今嫂

嫂这后半生便掌握在守礼手中,荣辱祸福全赖嫂嫂如何对待守礼了」。

方氏想到此言不虚,倘若身后这人真个依照母命将她扭送青楼,卖到荒僻所

在,恐自己值此之后再难见天日,便要在地狱中度过了。

念及此处妇人登时呆立当场,浑忘了恶人魔爪正在亵玩她圣洁乳峰,更顾不

得此时二人是以何等姿势立於廊上。

孟守礼趁热打铁,一面扭转猥亵着少妇美乳,一面在她耳边轻声言道:「嫂

嫂,时值今时今日你便不用再做他想了,只有顺从守礼才能得安身立命之所在。

且我一届堂堂孟府二少爷,将来自是前途无量,应不会辱没了你吧?」。

方氏心中犹若火焚,孟老夫人方才诸般话语句句回荡在她耳边,登时间,这

涉世未深的少妇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荒谬的想法,且此想法在仇恨土壤上生根

发芽,沐浴悲愤之泪的灌溉,正自茁壮成长。

当下妇人轻轻按在孟守礼色手之上,缓缓用力推开,却未作挣扎之状,只是

默默言道:「此事……此事且容奴家稍……稍作思量」。闻听此言孟守礼心中暗

自得意,料想这妇人走投无路当会委身与他,故此未急一时,便将轻薄恶手移开,

更将紧贴在方氏背上的身子向后稍移少许。

眼见恶人暂熄嚣焰,方氏举步向前行去,孟守礼从后叮咛道:「嫂嫂,我予

你三日时间考虑,若是三日之后汝仍心存侥倖,本公子便依照娘亲吩咐,将你潜

到漠北送入青楼,到时候汝便要过那千人骑万人压的极乐生活了」。

方氏足下一顿,并未回头,径直去了。

回到自己寝房,但见常婆坐於床边,面上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哎呀,少奶奶,您去何处了,急啥老奴了?」。常婆眼见方氏回来,忙自站

起,不迭问道。

方氏尚未从方才之事中出脱,闻言随口应道:「哦,妾身向婆母问安去了。」

谁知常婆闻听大惊,急道:「甚么,您莫不是找老安人理论去了么?哎……

万万使不得啊」。

妇人见她如此慌张,问道:「怎的常嬷嬷,她是一家之主,妾身满腹委屈,

自当请她主持,这有何使不得?」。

「哎……少奶奶你好糊涂啊」。常婆见状已知方氏定然前去找孟老太说项,

且必是碰壁而回,当下道:「老安人乃是一家之主不假,便因如此她最为看重的

定是府上名声。倘若查出她亲子欺淩兄长霜妻,此乃乱伦大恶,孟府颜面何存?

故此老夫人便是心知事情如你所说一般,亦自会矢口否认,更不面对你严加训斥

……」。言及此处眼见方氏似若有所思,常婆更上前两步续道:「……况且少奶奶

被骗嫁到孟府守寡,乃是她一手安排,如此做法不可谓不卑劣下作。若她得悉你

已知此事前因后果,老安人更会对你心存愧疚。

今后每每见到少奶奶她就会良心不安,因此定然要设计对你加害,好断了她

那心中谴责啊」。

常婆在此等大户所待日久,对主人家诸般心思伎俩早已了然於心,值此便一

语道破孟老夫人企图,更使方氏如梦中惊醒一般。

当下妇人猛一转身,紧紧握住常婆手掌,满面惊诧惶恐,急道:

「常嬷嬷,你……你所言极是啊,婆母便是疾言将贱妾骂走,后来她又吩咐

孟守礼那恶人要将……要将贱妾偷偷送到远处卖入青楼,这……呜呜呜呜……」。

言罢扑入常婆怀中痛哭失声。

方氏心中委屈实难与人倾吐,唯有常婆尚算知心,这一哭之下便一发不可收

拾,直把这良善老妇哭的心也碎了,不迭的劝解:「少奶奶……少奶奶莫哭……

莫哭……莫要如此……这……哎……」。「贱妾在这府中举目无亲,又有豺狼环司,

可恨婆母毫无公道黑白不分,这偌大家院竟无贱妾立锥之地啊……呜呜呜……」。

方氏一面疼哭一面倾诉。

「哎……自古名利场是非地,何来黑白可分,只有那些掌控他人荣辱生死之

人才配谈甚么公道,我等皆是草芥,与公道二字自是无缘」。常婆念及自身遭遇

感慨言道,旋即把心一横续道:「少奶奶,为今之计只有速速离开孟府,远走他

乡暂避一时了。你放心,老奴愿助一臂之力」。常婆言及此处低头审看,却见方

氏此时竟自呆住了,浑未将她说话听入耳中一般。

她哪里知道,便是方才自己一番言语,竟使这妇人那原本质朴无邪之心就此

转变!

方氏先前偷听孟守礼母子谈话,心中便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黑暗之地,道

理说不通是非辨不清,而她这无辜之人便要遭此横祸,这究竟是为了甚么?

「在我孟家,老身便是道理」。此语出自孟老夫人口中,更似雷神之锤击在

方氏心房之上。

「凭我在孟府之身份地位,根本不配谈及道理」。方氏那时生出此等想法。

故此当孟守礼猥亵到来,妇人才未有激烈反抗,实则那时她心中已然萌生一个古

怪念头——何以我便需忍受这些不白之冤和无尽羞辱,何以我不能似孟老太那般

说一不二?

不错,无有权柄之人只能任人宰割,只当你将实权揽在手中,那时才有资历

去讲所谓的道理。到时候或主持公道或践踏公理,谁人又敢违悖?

常婆一语点醒方氏,使她突地对权力之欲生出渴望,且瞬间高涨,几欲冲破

泥丸。那一瞬时,妇人心中莫名冒出一条毒计,那便是害死孟守礼这家中主事男

丁,由此更能打击孟老太,其因丧子之痛就此弥留亦是大为可能。到时候这诺大

孟府便要为她大少奶奶这唯一主人一言而决了!

「是啊常嬷嬷,贱妾正有此意……」。计定之时,方氏想到面前常婆正是可以

善加利用之人,当下佯装应承道:「……这孟府实非留人之地,贱妾当就此逃离」。

言及此处突面现难色,续道:「常嬷嬷,贱妾这几日又觉身子有些不适,恐

那烟毒複萌,还请嬷嬷再赐我一些砒霜,留待日后不时之需」。

常婆不疑有他,自然满口应承,第二日便盗取一包砒霜送来,岂料方氏觅得

此物并非为己生乃为制他人之死。

「民女欲反客为主,当须除去那孟守礼,此人性情歹毒,决不可与之苟合,

如此做无异於饮鸩止渴与虎谋皮,故此定下毒计杀害那恶人」。方氏於堂上言及

此处似兀自心存激愤,粗喘不迭。

此一语正中一旁小菊要害,她为求地位委身与贼,其实并非不知孟守礼其人

品行,只是心存侥倖,更为利欲冲昏头脑。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似方氏这

般看得透彻,她这聪灵剔透之人竟是未及。当时不由得低下头去,暗自悔恨。

骆知县缓缓颔颐又微微摇头,似对方氏遭遇甚为怜悯,又如对其一念从恶颇

为惋惜,良久才道:「孟方氏,且将昨日毒杀孟守礼经过原本道来」。

「是」。方氏本再不欲隐瞒,就此便徐徐讲出此案真相……昨日午后,正值

下人进食之际,门前看守换班,方氏久未出屋,便趁此时机来在院中散步,私底

下筹画如何杀害孟守礼一事,谁知正窥见董四推了一车樱桃站在前院。

此人品行方氏素知,见他衣冠楚楚表面上一副道貌岸然神色,妇人心中好笑,

未曾惊动便转身回去。

方来至自己屋中,却见常婆到来,且神色惶惶,不免动问:「常嬷嬷,有何

事这般急切?」。

常婆虽面现焦急,然却透着欣喜,闻言笑道:「少奶奶,老奴方才经过孟管

家门前,见有一小廝来府上呈送拜帖,乃是知县大人欲今晚宴请二公子打发来的」。

「哦,常嬷嬷何意?」。方氏暗自计较,面上却泰然如常问道。

「此乃大好时机啊」。常婆立道:「想来知县大人有请,二公子自不敢推诿,

今晚定要去赴宴,届时老奴使法支开门前耳目,少奶奶便可就此离开了,如何?」。

其实方氏心中却存了另一番计较,亦自与常婆所想应运而生。那便是趁此时

机约请孟守礼前来相会,他定然要午夜才能回来,到时候门前没了眼线,她便可

以就此施为,除去这恶人,一方面一雪先前受辱之耻,一方面更可就此主掌府上

权柄,扬眉吐气从新做人。

当下妇人不动声色,亦随着常婆装出一副欣喜模样,笑道:「如此甚好,还

请嬷嬷鼎力助我啊」。

常婆一心扶弱救孤,力所能及之下自是满口应承,欣欣然去了。

待她走后,方氏立刻招来小菊,嘱其约请孟守礼来此相会。果不其然,小菊

回禀孟二少此时无闲需待夜晚才来,方氏心中窃喜。

小菊愤然离去,妇人正自盘算大事,对其形貌未有察觉。

独自坐於屋中思量之下,方氏觉如此做法尚有不妥之处,一则今日便是孟守

礼所限三日之约最后一天,亦自是她唯一机会,倘若事败即便不被卖入青楼,也

将再次沦落恶人魔掌。再则其心中毒杀之计虽甚巧妙,然此计需在自己屋中动手,

倘稍有差池不免落下嫌疑,须当留有后路,以策万全。

突地,方氏想起方才院中董四,心中一动勾勒出既定谋略。故此,她才来到

前院假意与董四攀谈,借机与之示好,其目的便是将此人引来,留下这个旁证。

果然,董四色胆大张,当夜便赶来与方氏相会,却在妇人似有若无挑逗之下

滞留甚久,以至於孟守礼到来,他被堵在屋中,其实这一切都是方氏预先设计。

妇人将董四安顿床下,这时孟守礼已然闯入。他自持抓住方氏痛角更不客气

步步紧逼,待小菊送来酸梅汤,二人你追我赶来到外室。

当时孟守礼探手抓住了妇人罗衫,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在她颈项上嗅去,赞

歎道:「好香啊,嫂嫂这脂粉是施给谁的?」。方氏佯装羞愤伸手作势欲打,却在

孟守礼耳边轻声道:「公子恁的心急,奴家约请你来此相会,自是已有所属,你

又何必如此急於一时?」。

孟守礼心中大乐,嘴上却学方氏一般,在她耳畔轻道:「嫂嫂乃是天仙下凡,

守礼片刻也等不得了,如此良辰美景,你我就此成就好了事吧」。言罢一口香在

妇人面上。

方氏并未躲闪,任由恶人轻薄,然恐言语为董四听到,乃轻轻搂住孟二少脖

颈,凑得极紧这才道:「承蒙公子眷顾,奴家幸甚,只是往昔公子虽对我有些粗

暴,然奴家对你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却实在欣赏。今日奴家虽已尽属公子,却仍

想一尝昔日那种快慰,如何?」。孟守礼心中轻蔑,暗道:「好个浪荡淫妇,原来

被我强迫反而受用么,真乃天生贱命」。然口中却值个应承:「如此也好,但叫

娘子欢愉,守礼无不从命」。得意忘形之际连称呼也改了。

方氏计谋得售,心中冷哼:「且叫你再嚣张一时,旦夕之间便是尔的死期」。

念及於此妇人媚笑着在男子脸孔上轻轻一香,旋即突然板起脸来轻声喝道:

「你放手你放手,如此无礼奴家要叫了」。「哦……娘子竟然喜欢这个调调,却

也无妨,为夫乐得奉陪」。孟守礼轻声言道,旋即摆出嚣张之色大声道:「叫吧,

现在母亲卧床,合府上下我一个人说了算,看看那些下人哪个敢来多事」。他自

以为方氏这般做作,乃是存心相戏。岂料这做作为真,相戏则假,乃是欲取他性

命之诡计尓。

此时董四正自向梁上攀爬,心中惶恐之至,未曾察觉二人异状,尚以为孟守

礼乃是无礼强项,实不知二人其实正在做戏,而方氏所欲瞒哄的看客正是他董四

其人。

常婆早已打发了守卫,在外查看动静,正自焦虑方氏为何还不出逃,却见自

己女儿小菊偷偷在汤中下药,更是忧心,这才端了莲子羹前来探看。常婆本欲凭

借与方氏之不寻常关系,就此进入屋中劝她速速离开,至不济也要打翻那酸梅汤

解救妇人顾全女儿。岂料正要推门进入,却察觉小菊就在左近窥看,更听得屋内

有男子动静,依稀辨得乃是孟守礼,值此她也只得悻悻而返。

方氏本待孟守礼就此落入她预设彀中,未曾想常婆到来,登时惊得她一身冷

汗,深恐老嬷嬷就此进入坏了她的筹画。好在常婆未曾进屋,虽妇人不明其理,

却也暗自庆倖不已。

孟守礼得知方氏已然顺从,诸般抗逆均是作伪与之情挑,这才大胆夺下妇人

欲行自刎的剪刀,否则此等恶人虽色胆甚大,却亦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罔顾性命。

「事情果如民女预料般发展,孟守礼对我百般侮辱「强行」欺淩,并因此身

中剧毒而亡。民女便依照心中筹画,敛起衣物跑到外室,趁机在酸梅汤中洒下砒

霜,用以嫁祸丫鬟小菊,只是未料想董四竟在梁上,好在他当时未曾见到!然民

女明明见那盘中汤水只有一半,这才深信孟守礼将之喝下,怎会他居然未喝?」。

方氏在堂上徐徐说道。

「嫁祸於我,哈哈……奴婢坑害你落入他人掌控身受羞辱,你自是不肯放过

我的了」。小菊摇头苦笑接道,旋即悠悠道:「至於那盘中汤水只有一半,那是

因为奴婢存了害人之心,半路将酸梅汤碰撒了……」。

言及此处,小菊仰天长歎一声续道:「哎……这才叫害人终害己呢!我为杀

你投毒加害,却不曾想就此落下嫌疑,心虚之下被娘亲看出,害她丢了性命。而

你呢,你为了脱罪引来董四,却不料正是他洗脱了奴婢嫌疑,使你落得个满盘皆

输」。

方氏也自惨笑:「是啊,我本想栽害於你,未料想你居然亦存了毒害我的念

头。更未曾想突起大火,将有毒的汤水毁去,使得民女无法脱去嫌疑。好在大人

英明,使计诈出你投毒之事,我当时心中窃喜歪打正着你小菊成了杀人凶犯,董

四这一步后招便不用使将出来了。

不曾想此时他却误打误撞来到大堂。故此我思量再三,只得依先前最坏打算,

令董四招出其亲见之事」。

此时孔师爷满脸钦佩走到知县身畔,歎道:「大人真乃神人,洞悉其中关键。

如此一来方才大人围绕方氏所提出的诸般疑窦均可解释了。其一,当时小菊已承

认误杀,董四便无出场必要,故此方氏对之绝口不提。然其被锁拿到堂之后,方

氏只得劝其招供,以使我等确信其并非凶手……」。

眼见骆知县徐徐点头,孔师爷续道:「……其二,方氏沐浴乃至委身侍奉董

四,均是为了拖延时间使其滞留,以证自身清白,故此不惜牺牲色相几欲到了无

耻下贱之地步。其三,方氏眼见孟守礼猝死未曾惊叫,盖因其便是真凶,对之身

死无甚意外,更须借此时机投毒嫁祸小菊,而其不大声呼叫,却独寻小菊回到发

案初情,乃是怕人多破坏了现场物证」。

骆文斌扭回头微笑点头,面上对师爷颇多赞许。

便在此时,那董四突地对方氏高声叫道:「不可能,此事竟是这般么?你…

…你你你说於小生纯是相利,这……这言语虽令人颇难接受,可小生尚可采信。

然我一直在你房中,怎未见你下毒,这……这这又作何解释?」。

此语问来勾起在场众人心事,各人均想:「确实,如董四所言非虚,则方式

怎生下毒的呢?」。一时之间上百双眸子不自禁齐齐彙聚於美妇人身上。

方氏闻言惨笑一声,毫不隐晦间指着自己两腿根处,言道:「民女便将毒药

涂於此处,那孟守礼作恶有一陋习,乃喜舔舐女子身体,愈是醃臜所在其愈不放

过,故此民女趁小菊等人将沐浴所用诸般物事搬出之际,涂毒在此,那时四哥恐

是怕人发现,躲将起来了吧?」。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这一声「四哥」听在耳中,

董四羞愧难当,再见妇人那冷森森颜面更觉可怖,竟不自禁向后倒退,脊背撞在

堂柱之上,口中喃喃道:「不会……不会,这等杀人之法,这……这……好生可

怕」。

知县闻听亦觉匪夷所思,问道:「孟方氏,据本官所知,那砒霜乃是剧毒,

涂於身上当被其烧灼,其痛楚难当非常人所能忍耐,难不成你竟是强忍此剧痛至

今么?」。

「大老爷有所不知……」。方氏接言道:「此药虽以砒霜为引,其内尚含有十

几味草药,更将砒霜毒性限於胃肠之中,对皮肤无害。先前民女曾无意间洒在手

上,当时甚为惶恐,这些便是常嬷嬷宽解民女所告之的,故此民女才敢将之涂抹

女阴之上杀人」。知县闻听方才了然,缓缓点头。

先前方氏跪坐堂上,乃用脊背对着门外乡亲,故此观审之人虽闻其声却未见

其手指所在,更不知那砒霜是涂在何处。此时方氏一语道破,便惹来众百姓一片

沸腾。

一人言道:「甚么,她……她她说把毒药涂在哪?」。另一人应道:「女阴!

你耳背么,她说的是女阴」。「乖乖,这女子怎生如此……如此大胆,那里也…

…也拿来杀人,真是……真是蛇蠍美妇啊」。有人诧道。

当下一人接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太

公早有明训,此言不虚啊」。

亦有人摇头道:「莫要如此说,这妇人此等做法皆是被逼无奈,倒也甚为可

怜」。

听闻一众乡里鼓噪不休,方氏突然大声嘶叫道:「那孟守礼害我失了清白之

身,民女便用这残花败柳之躯要他性命,好叫他知道,因果回圈报应不爽,哈哈

哈哈哈哈哈……」。言罢声嘶力竭般狂笑起来。

时方才周围议论声始终不绝於耳,直至方氏言及毒杀之法,更是鼎沸般喧嚣

起来。时至此刻,四下里却尽皆鸦雀无声,偌大公堂上下百余人,均为其惨笑声

笼罩,再无一人有只言片语,仿若世间根本不曾有文字话语可以形容时下之事与

众人心境一般。

良久,方氏慢慢力竭,嘶哑着嗓音不知是笑是哭,委顿在地上。

孔师爷此时早已写好各人供状,使差人捧了下去,小菊、孟安、董四乃至伏

於地上之方氏一一画押。

「哎」。眼见几份口供均已具结,骆知县一声长歎打破此时宁静,单听他言

道:「此案目下已真相大白,本官当依律判决,尔等听真……」。

一语出口堂下众人尽皆仰望,就连那自知必死的小菊亦自瞩目望来,只有方

氏似充耳不闻,兀自抽泣於地。

「董正,尔名为扶危济困,实则乃趁人之危,行径卑劣,按律当处杖责重刑

……」。董四闻听立时满面乞怜,方要进言,知县已然宣道:「……然本县念你诚

心悔过,且供词对本案诸多裨益,故此从轻发落,乃判处劳役一年,罚银五十两,

尔可有异议?」。董四忙不迭的叩头:「并无异议并无异议,谢大老爷开恩谢大老

爷开恩」。

知县转头道:「小菊,汝为一己私欲存心戕害人命,虽此事未成仍属未遂,

按律判处斩监侯,收入大牢,待州府核准之后择日行刑,汝可有异议?」。

小菊早知有此一判,然事到临头亦自不免神情呆滞,良久才木讷应道:「没

……没有」。

「孟方氏……」。知县唤出口,等待许久方氏才微微扬起面庞,骆老爷轻歎一

声言道:「孟方氏,汝设计毒杀,乃是元凶,虽其情可悯然国法难容,依律判处

汝……判汝斩监侯,先自收入衙内大牢。本县当禀奏知府大人,看可否从中斡旋,

酌情从轻发落」。「无须如此……」。岂料美妇人惨然蔑笑,接道:「大老爷盛情

民女感激涕零,然我自知难逃恶报,现如今民女已是心死之人,人间地狱亦无甚

分别」。

骆知县无法,摇头不已之下,複道:「常婆,虽在堂上申作伪供扰乱视听妨

碍办案,然其乃为救赎其女所致,且此时业已身死,本县体上天悲悯之德,特此

为其正名,常玉芝立身清白,乃无罪之人」。言及此处骆知县转头对孔师爷言道

:「自本县薪俸之中拨出十两纹银,为常婆好生安顿后事」。

「是」。师爷应道。

「谢大老爷!谢大老爷」。小菊哭拜於地大声言道,早已是感激涕零,似乎

已忘自身不久之后即将身临刑场受断头之苦。

骆知县缓缓点头,旋即续道:「孟安,尔身为孟府总管,对府上诸般事物并

非全然不知,然却未曾即时疏导,乃至恶果酿成,实有知情不报之罪。现本县着

你戴罪立功,整顿孟府残骸,聚敛所剩财物,由衙差监管之下分发受难百姓,善

加抚恤」。

孟安自是满口应承,不迭称是。

审结完毕,自有各差役将堂上众人或押或拖,带离大堂。

此时已是夜半,眼见此案告破,骆知县站起身来,朗声对门外一众百姓言道

:「众乡亲,本官审结此案并无丝毫快慰,乃因案情牵扯出这许多隐秘之事。丫

鬟小菊心存不良觊觎高位,乃至铤而走险,落得此等下场,实为可悲。孟方氏一

念错走,沦落万劫不复,更是可歎。实则上苍自有公理,乃存乎於心,唯我等善

待,方可立身正身,上不负天道,下不负人心。还望列位以此为鉴,今后与人为

善,恪守我华夏美德,如此自能天下太平万民乐业」。言罢深施一礼。

门外百姓早已对这位青天大老爷信服的五体投地,闻言不约而同齐齐跪倒,

口诵:「骆青天在上,我等受教,定当谨记於心」。一时之间山呼海啸之声不断,

早已将马班头「退堂」。之语,乃至众衙役「威——武——」高唱亦被淹没其中。

骆文斌知县便在此歌颂声中,转身回到内宅。

「当……当……当……当……当……」。更夫敲响五棒铜锣,口中唱道:「天

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时已是五更,街上了无行人一片寂静,然在知县府邸内里一间高舍之内却

兀自亮起烛火。

此间外室之中陈着一张圆桌,桌上杯盘碗盏罗列着各色美食,席间端坐二人。

其一身居侧位,乃是个俊眉朗目的男子,年纪在三十开外,一双虎目一方扩口甚

有威严。另有一男已近天命之年,居中而坐,生的倒也寻常,只是双目微合却隐

约放出丝丝寒光。

先前那男子拿过桌上玉甕,使手托底恭敬探身为主位那人面前琉璃杯续酒,

旋即才为自己倒满,捧起杯子言道:「师尊,今日大功告成全赖恩师计画周详,

正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来来来,文斌这里敬您老一杯,先干为敬」。言罢捧杯

在手一饮而尽。

不错,此子确乃方才堂上凛凛威风一身正气的知县是也!此刻他却是一身便

装,且一改往昔肃穆威严,反而摆出一副谦卑之相。

那中年男子欣然领受,然仅只饮了一半便将杯盏放於桌上,淡淡言道:「徒

儿,你我乃自家之人无需这般追捧吹嘘,但叫……」。言及此处自怀中贴身之处取

出一本册子,慎之又慎的平放桌上,续道:「但叫此物到手,今后我二人青云直

上金银满仓,当是指日可待之事」。骆知县迎笑言道:「恩师所言极是,然此等

大事欲要办成,单凭徒儿一人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少了师尊提点,那便遥遥无

期了。到时候文斌前程无望尚在其次,若是醇亲王怪责下来,怕徒儿这小命也是

难保啊。故此文斌这里对师尊实在是感激涕零」。言罢又起身为那人满酒。

此人闻言也自受用,哈哈笑道:「你我师徒一场,徒儿有难为师自不能袖手

旁观。况且孟府气数已尽,为师不过顺应天时稍作推波而已。只是此事虽势在必

行,然若思虑不周,恐日后惹人话柄遗祸无穷倒是真的。现如今一把大火一切皆

化为乌有,那杀人重罪自有愚人认领,更无旁人疑心到我等身上,今后正是「好

风凭藉力,送我上青云」之时,哈哈」。言罢端起杯盏饮下。

骆文斌乃为此人布菜,续道:「师尊您这「梦魇罗刹」之名,果非浪得,好

一招顺水推舟,真是孔明複生也不过如此啊」。「哼哼……」。那人听在耳中不禁

冷笑起来,意气风发道:「为师奉王爷旨意化名孟安潜藏孟府,为的便是恐有今

朝之虞,你若不提为师倒真恐忘却了,当年江湖之上还有我这小有名气之「梦魇

罗刹」其人呢」。

未料想,此被骆知县敬为尊长,在知县府邸偌大架子与大老爷师徒相称的男

子,竟然便是方才堂上胆小怯懦畏畏缩缩的孟管家。

知县谦卑笑道:「师尊笑里藏刀杀人於无形,世人只闻其名未识其人,然「

梦庵罗刹」鼎鼎大名,却终是朝野之中江湖之上鼠辈宵小不敢正视啊」。二人笑

谈起来,推杯换盏欢声不断。

多时,孟安敛过那本册子递向骆知县,言道:「文斌啊,此物便由你保管,

当按其上记载速速与买卖各家联络妥善,使这门天大生意尽快运营起来,至於醇

亲王那里自有为师前去打点斡旋」。骆文斌双手捧过,小心翼翼放在面前桌上,

这才言道:「恩师放心,徒儿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辜负王爷厚望,更不会使您老

一片心血东流」。

孟安见状面带欣慰,徐徐点头。

酒过三巡,骆知县见其师已有熏熏之意,停杯言道:「恩师此番鼎力助我,

劣徒无以为报,此间备下一份薄礼,还请师尊笑纳」。言罢二目向内室帐帘望去。

孟安早见不远处设有一道幔帐,其间灯火微亮,依稀似有甚物事便在其中,

更隐约听闻些许响动,却不知何故。虽心中疑窦,却深沉下来并未动问。此时观

骆文斌面现神秘笑容,心中已有计较,乃道:

「哦?是何样厚礼?」。

「师尊请看」。骆知县言罢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一把将幔帐撩开,露出其中

匪夷所思之景象。

但见此间横七竖八拉起十数条绳索,宛如蛛网一般,而其上竟然绑缚着一位

女子。此女身子几近赤裸,只留一方鲜红肚兜及粉白裹裤尚未除去,然手足、纤

腰、脖颈、发髻乃至周身各处均为绳索牵引,倒似陈於蛛网之上一件猎物,又宛

如一傀儡人偶悬於半空。

这女子两脚微贴地面,双手被反绑背后高高扬起,牵扯着上身微微前倾,然

颈上一项圈吊於屋樑之上,致使她不自禁脚上奋力下伸,只有足尖撑住地面,才

能勉力维持呼吸顺畅,由此更高扬起脸面。

观此女容貌,乃生的堪比婵娟,真是粉面桃花,手同柔夷肤若凝脂,领似蝤

蛴齿如瓠犀,真是国色天香一位美姝名嫒。只不过此时有一绷带绕过颈后崩在其

樱口之上,贝齿两侧更撑着一方磨具,使得那一张秀唇,那两排皓齿必须大大开

阖。此一张俏丽无论面庞之上更满是惊诧,错愕非常间望向厅堂之上二人。

此女正乃方才因杀害孟守礼获罪的孟家大少奶奶,方媛便是!

孟安见状先是一愕,旋即大笑道:「呵呵……我的乖徒儿,真是为师肚中蛔

虫,此礼甚合我心甚合我心,哈哈」。方氏惊惧不已,自方才为差人带下堂去,

不知为何便被人打晕,等待醒转过来之时,已然身处此间且周身外衣已被尽除。

其本是待罪之人,自知必死之下,虽对此后人生无甚指望,然如此莫名其妙之举,

倒亦自令她心下惶恐。

美少妇乍见二人彙聚於此登时惊呆,双眸大睁娇喘急促,胸前一对美乳亦自

随着起伏不定颤颤巍巍,於肚兜之中荡起层层乳波,看的面前两个男子好不心荡。

看罢多时,骆知县手指方氏言道:「师尊,此物系劣徒着能工巧匠精心打造,

乃是用牛筋配以消簧所制……」。言及此处走到柱脚,手指其上几根古怪扳手续道

:「扳动此处,可使受缚之人变换诸多样式,其变化共有八种,故此唤作「八门

金锁」。」骆文斌言罢使手在其中一扳手之上轻轻一拉,耳中单听「卡啦……咯

吱……咯吱」一阵轻响,那蛛网之中几根绳索伸展,同时另几根收紧,方氏身躯

在其牵扯之下,竟然翻转过去,乃如一犬儿相仿趴伏起来。

知县複行操控,妇人旋即上身缓缓后仰,两条玉腿逐渐抬起分开,竟是将双

腿之间那若隐若现之私密所在向前呈现出来,宛如荡妇迎纳男子交媾一般。

孟安审看良久,讚歎道:「徒儿此物做的甚是精妙,料来与此之上为你淫乐

之女子恐不在少数吧?」。

「呵呵……」。骆文斌尴尬一笑,旋即洒然应道:「恩师知我,千里为官只为

酒色财气四物,这色字头上一把刀,故此只可亵玩不可弥足尔」。

此一语听来,孟安徐徐点头,一面举步向方氏走来,一面言道:

「文斌知此中利害便好,世间女子多如牛毛,一时享乐料也无妨,然万不可

动情。切不能学那孟守礼,一心贪恋这贱妇美色,终落得惨澹下场,因而……」。

言及此处突地使手一把将妇人肚兜扯下,望着那对微微颤动的丰挺玉乳续道:「

……因而,你我二人大快朵颐之后,此女断不可活」。

方氏惊恐不跌,观时下情形,这孟安似与知县关系非常,且其中定有甚多隐

秘。听二人言语,似欲对自己不利,然目下这般,她又能如之奈何?当下不由得

口中「呃……呃……」。低鸣,娇躯一阵颤动,然樱口勒缚身子捆绑之下,却与事

无甚裨益。

骆文斌见妇人浑身抖作一团,檀口中剧烈娇喘,双目更充满恐惧,不停向自

身及孟安望来,乃上前几步抱拢双肩一阵哂笑,言道:「孟方氏,汝已是将死之

人,本县也不来瞒你,昨夜孟守礼被杀乃至孟府大火一事其实另有隐情,只不过

汝做了这替罪羔羊而已,哈哈」。孟安正自欣赏方氏娇美身躯,方伸出一只手来

轻柔美妇酥胸,耳听骆知县有此言语,不免转头望去,面色一沉言道:「文斌,

为师是如何训教於你的,难道忘却了不成,怎生在此犯这口舌之戒?」。闻听此言,

骆知县突的收回方才那副乖张神色,恭敬肃立低头道:「是是,师尊教训的是!

徒儿入门之时恩师曾言,我辈行事当恪守诸般信条,这第一桩便是谨言慎行不可

妄语造次,文斌一时得意忘形实是不该,请师尊责罚」。

那孟安阴沉面皮左顾右盼审视良久,值此方微露宽容之意,一洒言道:「罢

了,今日大局已定,此妇人乃是你我掌上玩物,说於她知,令其黄泉路上不至做

个糊涂鬼也无不可,然日后文斌你当谨记,便是面对将死之人也不能这般自鸣得

意,须知……」。言及此处那只猥亵妇人玉乳之手缓缓上移,掠过方氏面颊伸入其

口中,竟是硬生生将女子香舌拉出,续道:「……须知此物乃是惹祸根苗,多少

大事皆坏在其上,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徒儿定当铭记於心」。骆知县慌忙抱拳为礼,一副虚心受教之状。

「嗯」。孟安微微点头,旋即又将注意力放在面前妇人身上,乃放脱其丁香,

色手徐徐在方氏柔美肌肤上抚摸,缓缓开至妇人两腿之间,轻轻拉扯那条系在少

妇腰际裹裤绸带。

方氏此一贴身小裤甚为惹眼,乃纯白绸布制成,其状小巧曼妙,衬托出女子

完美臀股曲线,更突显那销魂私处神秘妩媚。孟安拉开那绸带系扣,此美妙底裤

便随柔滑肌肤落到妇人一条玉腿膝弯之上。

一副玲珑宝器赫然呈现出来,更有那菊门一点尽露无遗,两处私密所在尚且

随着妇人急促呼吸一张一弛煞是好看。

即便两个男子阅人无数,亦自不免为之一阵气节。良久孟安方才赞道:「好

一具奇美的女体,此乃老夫恁多年来所见之最也,难怪那孟守礼对此念念不忘」。

骆知县亦赞道:「确是如此,这女阴好似含苞羞蕊,后庭更如待放菊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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