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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谁?”毛延寿不再隐瞒,当即道:“是襄邑侯。

”程宗扬心下疑雲大起。

那个姓唐的中年人分明是颍阳侯吕不疑门下。

如果当时在上汤的是吕冀,为何吕不疑要杀人灭口?“襄邑侯出行,数百随从前呼後拥,怎么会进入一间脚店?”毛延寿小心道:“此事在下也觉得奇怪。

”以襄邑侯的威势,根本没有道理会去一间低档的脚店,除非……他要见的某个人在脚店里面。

“当天在脚店里的人,你还记得吗?”毛延寿道:“小的学画多年,先练的便是眼力,不敢说巨细无遗,一般的人物景色多少都能过目不忘。

”程宗扬感觉就像天上掉下来个金元宝一样喜出望外,连忙道:“都有谁?”毛延寿陪笑道:“正好小的将当日情形都画了下来,家主一看便知。

”自己刚才那把金铢花得实在太值了!程宗扬赶紧道:“在哪里?”“正是此画。

”毛延寿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画轴,解开外面包裹的薄毡,将画轴放在几上。

第二章画卷是用一副白色的长帛制成,看得出毛延寿为此画下了不少本钱,选的丝帛极为jīng细——他想用这副画投效襄邑侯,自然要jīng益求jīng。

谜底揭开就在眼前,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着毛延寿一点一点摊开画卷。

画卷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名书生,他背着一隻木桶,桶上放着几张琴,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正举足踏进脚店。

比起毛延寿在脚店给延玉画的像,这副画卷笔法更加jīng细,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

毛延寿道:“这名书生入店最晚,听他说,是书院的学子。

”程宗扬默默看着画卷。

第一个人:雲台书院,郁奉文。

接下来是一名独眼的壮汉,他光着上身坐在门侧,身边放着一隻水桶,正在磨洗一柄长刀。

虽然那壮汉长相狰狞,但在画中笑容可掬。

毛延寿道:“此人是一名拳师,正要返乡成亲,因此面带喜色。

”第二个人:城南武馆,杜怀。

壮汉旁边的台阶上,一名瞽目老者佝偻着身体,一手抱着胡琴,一手拿着竹杖,正摸索着走下台阶。

“这是名胡人,与我等言语不通。

”毛延寿道:“虽然目不视物,耳朵却灵光,只要叫一声,给他一枚铜铢,他就会拉一段曲子。

”程宗扬点了点头。

第三个人:金市的拉胡琴盲眼老人。

接着是脚店院中的情景,细节与自己当日和卢景看到的火场废墟一一印证,无不相合。

能看得出脚店院子并不甚大,一侧是牲口棚,一侧是简陋的通铺,正对着院门是两间上房。

毛延寿见他看得仔细,有些讪讪地陪笑道:“小的善画人物,于景物不甚擅长,让家主见笑了。

”程宗扬道:“不错了。

”画中建筑的透视结构略有瑕疵,但一石一瓦都极为用心,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说着程宗扬忽然目光一跳,画上出现了两个自己没有见过的人物。

他们捧着陶碗,正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喝水。

程宗扬没有作声,只盯着徐徐展开的画卷。

紧接着的第三个人物是个身材瘦削结实的汉子,两腮满是虬曲的鬍鬚,正是当日见过的石蛮子。

三人同在一处,旁边的墙上搁着扁担,脚边放着几隻大筐。

里面放着几隻包裹严密的袋子,还有一堆做好的漆器。

毛延寿指点道:“这是三名脚夫……”第四个人:石蛮子。

第五、第六两人是自己还没有见过,就在伊阙溺死的牛老四和牛老七兄弟。

毛延寿继续道:“是这位陈少掌柜请来的。

”画面上一个小白脸正笑嘻嘻说着什么,面容正是偃师客栈中被砍掉首级的年轻商人。

在他对面是一个梳着高髻的娇俏少女,正掩着口,笑得花枝招展。

延香在旁边看到,眼圈顿时一红。

显然认出了画中人的身份。

程宗扬心里默默记着数,第七个人:陈凤;第八个人:延玉。

“这两位住在上房。

那幅画就是当时陈少掌柜请在下画的。

”程宗扬忽然指着院中一个正在打扫的老人,“这人是谁?”“是脚店的东家,”毛延寿一边展开画卷,一边指点道:“这几个是店里的人。

夫妻两个带了一对儿女,还有一名打杂的老汉。

”程宗扬细细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如果说襄邑侯吕冀此行的目标并非住客,而是这户开脚店为生的人家,实在没有道理。

接下来的画面让程宗扬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画上紧挨着牲口棚的位置,是一道木栅,里面圈着几头黑乎乎的肥猪,让他本能地想起当初搜索灰烬时,闻到的那股呛人恶臭。

木栅旁边是一处用草席围起的露天空间,一名汉子正鬼鬼祟祟躲在里面,只露出一隻脑袋往外张望。

毛延寿口气中多了几分痛恨,“正是这贼子!在下一眼便看出这贼子不是好人,谁知半夜趁在下不备,偷了在下的盘缠!”第九个人:扒手赛卢。

程宗扬看了延香一眼,延香匆忙避开目光。

程宗扬忽然笑出声来,“这通铺不错啊。

”画中诸人姿态各异,都巧妙地抓住人物动作的一瞬,虽然是静止的画面,却令人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但接下来能看到一个男子在室内正襟危坐,面前的案几上铺着绢帛,正神情自若的挥毫泼墨。

几上陈列着笔、砚、颜料,还放着一隻香炉,喷吐着瑞香,宛如神仙中人。

显然lún到自己时,毛延寿很卖力气地把自己大大的美化了一番。

毛延寿讪笑两声,“陈少掌柜给了在下五枚银铢,让在下替那位姑娘画幅小像。

这便是那日在下作画的情形。

”第十个人:毛延寿。

程宗扬道:“还有两个人呢?”“那两位没怎么出门。

因此在下把他们画在室内。

”画卷中的上房正对着郁奉文进入的大门,展开到此处,已经到了脚店最後的位置。

画中两人正相对弈棋,一个是留着长鬍的老者,另一个是面上带着疤痕的少年。

对这两个始终没有找到的当事人,程宗扬看得极为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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