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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陛,水面映着淡淡的月色。

两人藉着池旁的柳树小心藏匿身形,往永安宫潜去。

忽然斯明信身形一凝,扭头往池中望去。

程宗扬也觉出异样,回头一看,险些惊叫出声。

月光下,一团翠绿的叶子缓缓舒展开来,起初只有尺许大小一团,展开之後大如车盖,竟是一片径逾数丈的荷叶。

可惜此时花期已过,只剩下残留荷梗,荷梗顶端的莲蓬足有一人合抱。

饶是程宗扬在南荒见惯了各种巨大的花卉植物,蓦然在汉宫见到这样巨大的荷叶,而且还是夜间展开,仍然吃了一惊。

两人虚惊一场,移动更加小心。

永安宫内并没有军士守卫,几名小黄门也都留在宫门处。

两人绕到殿後,斯明信没有立即掠往殿一,而是先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沉心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一刻钟後,斯明信睁开眼睛,确定周围两里之内没有巡视的执金吾。

他指了指宫殿一角,然後当先掠去。

永安宫太过庞大,宫殿的长度接近一百五十米,即使殿中有人,也不可能听到殿外角落的声音。

斯明信全力展开身形,宛如一个模糊的影子掠上台陛,接着脚尖在柱上轻轻一点,身体笔直升起,在中间略一借力,便抬手攀住檐槽。

程宗扬满脸苦笑,斯明信穿房越脊看着挺简单,可像他这样不发出一点声音,七八丈高的殿宇一跃而上——这手段自己是真没有。

斯明信没有理会他,身体一蜷,钻到檐内。

程宗扬横下心来,长吸一口气,确定丹田气息运转正常,不至于中途掉链子,爬到一半气息耗尽,一头栽下来摔个半死,这才掠上台陛,接着飞身跃起,贴着柱身往上掠去。

那柱子足有三四个人合抱,表面漆得光滑无比,更可恨的是由于位于殿後,没有雕刻龙凤,表面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

程宗扬一口气掠上两丈,已经到了极限,不得已只好握住匕首,准备刺在柱上,再借力上跃。

这是无奈之余的下下策,眼看柱子的高度,自己至少要chā五六刀才能摸到屋檐。

到了天亮,这些刀痕可瞒不过人。

就在这时,斯明信从檐下露出半个身子,接着手一挥,悄无声息地甩来一条绳索。

程宗扬赶紧抓住绳索,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

檐下已经被斯明信开出一个可容一人钻入的缺口,位置极为隐密,除非用长梯爬到檐下,仔细观察,否则根本看不到。

斯明信打了个手势,示意摄像机就在殿中,然後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程宗扬咧了咧嘴。

要说果断还得看四哥,连口气都不带歇的,在宫禁间如履平地,不管什么事,都没有能难住他的。

…………………………………………………………………………………殿中隐约有人正在交谈,忽然一个声音猛然拨高,“……又如何!”程宗扬功聚双耳,原本模糊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晰,只听一个男子慷慨说道:“兄长此言,请恕不疑难以苟同!”“哈哈,我们吕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迂腐的狗pì书生!”吕不疑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君子持正!岂可如此草菅人命?”吕冀吼道:“你个白痴!别人刀都架到我们吕家脖子上了,你还伸头让他们砍吗?你想试试吗?来啊!让我砍你一刀!”“住口!”一个女子厉声喝道。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吕冀道:“阿姊,我是气急了——四弟蠢到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吕不疑痛心地说道:“阿姊,我们吕家世称后族,历代太后多有听政之举,若论治国时日,比起刘氏也少不了多少。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岂能以一己私心治天下?”程宗扬眯起眼,小心翼翼地朝下望去。

一个穿着黑色宫装的女子坐在御座上,旁边点着树状的青铜宫灯,她容貌端庄,玉颊冷若冰霜,乍然看来似乎并不让人惊艳,然而越看越有韵致。

那双凤目仿佛会说话一样,混杂着仁慈与残忍,温柔和刚烈,从容与果决,宽宏大量和yīn冷刻薄……程宗扬从未想过有人会把如此多截然不同的情绪都混和在一起,又把它们都俺藏在冷漠的表情之後。

在她身後立着几名侍女,有的年纪尚轻,有的已经白髮苍苍。

面前则坐着两个男子,一个肥胖的男子,是自己见过的襄邑侯吕冀,另一个文质彬彬,正是刚才提到“天下为公”的男子,多半是有好学之名的颍阳侯吕不疑了。

吕雉淡淡道:“不疑,你是不是还在怨恨我?”“臣弟不敢。

”“阿冀在上汤做的事,你知道後立刻告诉我,做的很好。

”太后口气平淡地说道:“阿冀做错了事,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让你去动手吗?”吕不疑沉默片刻,“臣弟不知。

”“我说一遍,你最好记住。

”吕雉一字一字说道:“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岂能纯用德政!”吕雉声音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清亮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绕梁许久。

“明白了吗?”吕不疑沉默不语。

“你想做个好人。

很好。

但我们吕家如今要的是有用之人。

”吕雉冷冰冰说道:“你若生在别人家,做一个无用的好人原也无妨。

可先父与大哥命丧人手,我们家这一代只剩下你们两个男丁。

吾父吾兄大仇未报,家事国事如履薄冰,你想安心做一个好人,岂能如意?”吕冀chā口道:“阿姊说得没错!要不是阿姊,你能有今天?现在你想自己痛快,凭什么?”“你给我住口!”吕雉喝斥一声,然後放缓口气,“我只有你们两个弟弟,父兄过世後,便是我们姊弟三人相依为命——不疑,我让你去帮阿冀处置善後,就是不想让你们兄弟生分。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只要我们姊弟相互扶持,再大的风浪,阿姊也不怕。

”吕不疑低下头,“臣弟知道了。

”吕雉叹了口气,温言道:“好了。

在宫里待了一天,你也乏了。

回去吧。

”“是。

臣弟告退。

”吕不疑刚一离开,吕冀就迫不及待地说道:“阿姊!你看到了,这小子口不应心!整天装做滥好人,让他杀个人还不情不愿,早就忘了当年我怎么替他挡了一剑,才保住他的小命!”吕雉静静看着他,然後道:“阿冀,你再不喜欢不疑,他也是你唯一的亲弟弟。

”吕冀悻悻道:“是他先不喜欢我。

”“那是你做得太过分了!这几年你暗中杀了多少官员?只因为他们说了几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便派人杀了他们?”“那些贼子包藏祸心!他们整天挑我的毛病,其实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不就是想bī着阿姊还政,去讨好刘骜那小子吗?”吕雉厉斥道:“刘骜也是你能叫的!”吕冀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吕雉有些头痛地支住额头,露出一丝疲倦。

吕冀小声道:“阿姊,你别生气。

我以後小心便是。

”吕雉叹道:“不疑一心想当君子,你是一味的肆无忌惮。

我恨不得把你们两兄弟揉碎了再分成两个人……你啊,要跟巨君侄儿多学学。

”吕冀不屑地说道:“那个黄口小儿?”吕雉道:“他比你们兄弟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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