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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的马车,盯着两人交手的痕迹往山中追去。

山势渐深,山脚的guàn木也变成了参天古木,更让程宗扬窝心的是,自己追到一半,竟然再也找不到两人留下的痕迹,不知道两人是打到树上,还是用了什么遁术。

程宗扬四处张望半晌,只好在一截铺着青石的山路上停下脚步。

脚下的山路是用青石铺成,每一块都是三尺长一尺宽,整齐无比。

只是年深日久,石隙间长满杂草,石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裂纹,但大体还保持完整。

山路尽头,隐约是一处陵园。

北邙到处都是坟墓,遇见陵园根本不稀奇,遇不上才是怪事。

这处墓葬铺地的青石打磨十分jīng细,规模颇具气势,但墓道两侧没有权贵陵寝惯常的石兽、翁仲,显然只是没有功名的普通人家。

看此地荒芜的模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前来祭奠过了。

程宗扬看了看方位,似乎离卓云君所在的上清观不远。

他对墓地没兴趣,也没有多理会。

此时一边在墓道上散步,一边想着死丫头会去哪里。

按说她来到洛都,应该立即来见自己,即使心情不好,想捉捉迷藏,逗逗自己,好散散心,也不会没有一点音讯——连点影子都没有,自己想配合也找不着节奏啊。

死丫头现在还没露面,难道是去办什么事?或者……被巫宗的人暗中盯上,准备雪耻……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丝忧虑,又立刻否定了。

如果这样,死老头绝不会没事人一样,在市井跟一群小pì孩斗jī赌搏。

至于巫宗对小紫的刁难,虽然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岳鸟人办事太过缺德,把人家玄天剑抢了,女儿还要进入人家门内,黑魔海要不提些条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蹊跷的是推迟大祭,程宗扬心下揣测,玄天剑只是个借口,巫宗多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西门庆被卓美人儿腰斩的那一剑。

巫宗本来推出西门庆与毒宗的传人打擂台,争夺天命侯的称号。

结果小紫下手太狠,大祭还没开始,就在小瀛洲一战突施杀手,早早取消了西门庆的比赛资格,让巫宗哭都没地儿哭去。

巫宗以玄天剑为借口推迟大祭,西门狗贼的情形多半不乐观。

毕竟被卓云君险些腰斩,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侥幸。

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巫宗在拖延时间,好重新培养传人——巫宗为什么不让剑玉姬出手呢?剑玉姬的修为明显在西门庆之上,而且对老头执弟子礼,完全有资格与小紫争夺天命侯。

除非剑玉姬和小紫一样,也没有拜过魔尊,并不在黑魔海的传人之列……黑魔海的人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严君平究竟在躲什么?岳鸟人交给他的东西到底都有什么?程宗扬边走边想,走到石径尽头一转身,正与后面一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从石径穿过,见这边有人,诧异地看了一眼,正好与程宗扬看了个脸对脸。

他身材不高,肩上背着一个包袱,行色匆忙,看年纪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他脸上最醒目的是疤痕,从眉间到下巴,几乎遮住半张面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程宗扬像做梦一样,吃惊的张大嘴巴,然后就看到那少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然后转过身,飞也似的往山上跑去。

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这肯定是自己寻觅良久的那个疤面少年,上汤脚店最后一个目击者!可他为什么见到自己要逃呢?难道他认识自己?程宗扬飞身追去,越看越觉得那个疤面少年背影有点眼熟,好像不久前还在哪里见过。

这根本没道理,自己和卢五哥拼了命要找的目标,居然认识自己,而且不久前还见过,漏洞究竟出在哪里?程宗扬提声道:“前面那小子!再跑我就放箭了!”那少年一听,跑得更快了。

不过他体力明显不及自己,脚步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显然是个没练过什么功夫的雏儿。

程宗扬索性不再保留,全力施展之下,旋风般越追越近。

没多久两人的距离就由几十步拉近到五步以内,程宗扬几乎能听到那少年急切的喘息声。

少年越跑越急,忽然人影一闪,钻进一片藤萝。

程宗扬拔出匕首,将绿墙般的藤萝一划两半,紧接着他猛然止步,一手向后拽住藤条。

面前赫然是一条三丈多宽的深涧,程宗扬攀在藤上,正能看到那少年背的包裹往涧中落去,像朵蒲公英一样,良久才掉到涧下,然后溅起一片几乎看不见的水花。

程宗扬呼了口气,再看那少年,已经踪迹杳然,不知道是失足落入山涧,还是跳了过去——以他刚才显露出来的身手,实在不可能跳过这条三丈多宽的山涧,除非他赶在自己追上之前,玩了个撑杆跳。

程宗扬攀着藤条往脚下看了半晌,这山涧实在太深,想攀下去至少要半个时辰。

如果那小子还活着,等自己攀到涧底,早就走得没影了。

如果死了——晚点去那尸体也不会跑。

眼前的迷雾似乎一点一点被风吹散,程宗扬有种感觉,自己与谜底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纸。

轻轻一捅,就能得到最终的真相。

他思索片刻,然后跃回山崖,往刚才那处墓葬走去。

疤面少年会在这里出现,也许与那处墓葬有关联。

这个可能性虽然很微小,但跟着卢景奔波多日,程宗扬知道,一些小线索中,往往有大惊喜。

青石的山路依然荒凉,石径尽头的墓园枯草丛生,将墓园和石碑都埋没在荒草之间。

程宗扬分开枯草,只见坟前设了一张石制的供桌,上面空无一物,除了蛇行蚁走的痕迹一无所有,似乎从来就没有祭奠过。

那座墓碑倒是极为广大,上面爬满了层层叠叠的枯藤,墓碑下方赫然是一头巨兽:赑屃。

巨大的龟首高高昂起,口中生满利齿,神情凶猛,龟甲坚实,仿佛连一座山都驮得动。

一处神道两侧连石兽都没有的墓葬,却有形制如此庞大的墓碑,这墓主究竟是什么身份?一不做二不休,程宗扬跃上石兽,用匕首挑开藤条,寻找墓主的名讳。

好不容易清理了一半,程宗扬心里已经凉了半截,等全部清理完,心里已经彻底凉了。

那碑上空荡荡,一个字都没有。

程宗扬直想骂娘,难不成让自己把墓挖开,去找墓主的身份?碑上连名字都不留,又没有人祭奠过,难道这是空墓?谁闲的没事,造个空墓放在这里,几十年都没有安葬?如果是预先造好的陵地,这墓主未免也活得太久了。

看陵墓的年头,墓主活到现在起码得一百好几十岁——汉国有这样的人瑞吗?程宗扬往碑后的墓丘看了一眼,眼珠顿时凝住。

汉国平民通常是平地而葬,植杨为记,不留坟冢。

有资格立冢的,依照爵位、官职不同,坟冢的高低大小各有不同,形制通常是圆形。

由于坟墓被藤草覆盖,程宗扬下意识的以为这也是一座圆冢。

这会儿凑近一看,才发现碑后的坟冢竟然形如方椎,四面起梭,上方削平——这是被称为“方上”的帝王陵墓形制!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后扭头看石碑后端看去。

由于背yīn,碑后的藤蔓稀疏了许多,隐约能看到碑后的字迹。

程宗扬沉着脸扯去藤条,又花费了一个刻钟之后,终于看清刻在碑石后面的字迹,文字非常简单,只有四个字:戾太子据。

第一个字是他的谥号:戾。

中间两个字是他曾经的身份:太子。

最后一个字是墓主的名讳:据。

既然在汉国,这位太子应该是姓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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