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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敬仲感叹:这种人,不坑都亏得慌,半夜想起来都得后悔。

徐璜心情极好。

富平侯为了保命,大把大把的钱铢拿出来,到处找门路。

他私下跟左悺商量过,都觉得这一铺做得。

颖阳侯是太后亲弟弟,在洛都的名声也不坏。

自己派几个能说会道的亲信,拿擅杀贵人,有伤太后令誉之类的借口危言耸听一番,说不定花不了几个钱就能挑动颖阳侯出面。

到时富平侯拿出来的买命钱,自己和左悺一人一半……想想都快活!徐璜正想着,一眼瞥见外面有人探头探脑。

他笑吟吟挥手,“你手下那个大个子来了,去吧。

”程宗扬出门,敖润连忙过来,“冯大法让人捎信,说有客人来访。

”“还是上次那个?”程宗扬有些好奇,“是谁?”敖润道:“是个经商的,姓程名郑。

说是主公旧识。

”程宗扬恍然道:“原来是他。

奇怪……”程郑与自己虽是旧识,但只有一面之交,而且还是在游冶台那种地方,没想到他竟然上了心,不仅屡次登门拜访,还送上厚礼。

就算自己当了官,可大行令这种跟商贾完全不沾边的官职,也不至于会被人看在眼中。

程宗扬心下纳闷,想了想,还是与敖润一同回到住处。

…………………………………………………………………………………程郑还是老样子,满面春风,未语先笑,手中还捧了个匣子。

程宗扬笑道:“原来是程兄,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程郑笑嘻嘻道:“这次哥哥是有事来求贤弟,自然要依足礼数。

”“程兄这么说就见外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愚兄是有件事要给贤弟说合说合……”程郑笑眯眯道:“他们想让我来解释一下,当日是他们认错了人,非是有意为之。

误会,都是误会。

”程宗扬吃惊地抬起眼,良久才试探道:“龙宸?”程郑叹了口气,“愚兄的生意大半在晴州,他们找到我,我也不敢推辞,只能厚着脸皮来找贤弟。

”“是他们说的,他们认错人了?还是程兄自己猜的?”“是他们的原话。

”“那他们劫走的钱呢?也是误会吗?”程郑笑嘻嘻道:“贤弟误会了。

钱铢的事跟他们没关系,这完全是误会。

我敢保证,那些钱铢跟他们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程宗扬似笑非笑地说道:“他们的意思是准备赔偿我的损失吗?”“这个……”程郑看了眼旁边的冯源。

冯源知趣,立刻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

”等冯源离开,程郑这才开口道:“宗扬贤弟,这事跟我毫无关系,他们怎么说,我原话告诉你,是真是假,贤弟自己忖度。

但据我所知,他们行事虽然肆无忌惮,但从不虚言诳骗。

这些事说说就罢,反正我把话传到了。

我来找贤弟,其实是为了自己的私事。

”程宗扬听得莫名其妙,龙宸死了一堆人,不但没有展开报复,反而找了个商人过来,说他们认错人了,那天发生的事全是误会——钱铢不是他们劫的,行动的目标也不是自己,至于死掉的人,压根没提,就当白死了——他们以为他们是蔡敬仲吗?眼都不眨就想忽悠自己?听到最后一句,程宗扬才回过神来,“什么私事?”程郑叹道:“老哥我如今遇到了难关,就盼着贤弟能拉一把。

”程郑的难关说来也很简单。

近日洛都大案频发,先是钦犯逃狱,接着是赵王谋逆,闹得满城风雨,其中最倒霉的一批,要算是来自晴州的商人了。

他们好端端作着生意,却莫名其妙被执金吾闯上门来,只要是晴州商人开的店铺,全部查封。

而且至今没有给任何说法,为什么封?怎么处置?什么时候开?什么说法都没有。

晴州商人在六朝经商,为避免地方官府欺压,自己设有商会,负责摆平各方面的关系,而且晴州商人自己的触角也极为灵敏,上至王侯,下至百姓,都有他们的消息来源,可这一回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内情。

事到如今,晴州商会也知道事情大了。

程郑更是着急,他一批货物被挡在洛水码头,不许上岸,每一天都在往水里扔金铢,连响都听不见。

他也没有隐瞒,坦白说自己把能找的关系都找遍了。

这边还是来得少的,有些关系熟的,去得更多,可人人都说不出个眉目来,急得程郑一天三趟往商会跑。

商会的人心里也没底,只能拿话安抚众人,慢慢以拖待变。

昨日又去时,遇到几个同病相怜的商贾,闲谈中程郑一来二去提到自己和步广里地陷那家有点来往,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互通有无。

谁知一出门就被人请到旁边的酒肆,然后有人说了一番话,让他原样带到。

程郑在晴州打滚多年,自然知道哪些人惹不起,小心应了下来。

程宗扬昨日去了上林苑,又等了一天才赶紧上门。

“那边的事,我也就知道个影子。

我们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把话带到,不得罪他们也就是了。

要紧的还是那批货,还请贤弟帮帮忙。

”程宗扬沉吟片刻,自己虽然挂着官职,骨子里还是商人,自然能理解程郑等人的心情。

他从徐璜那里得到消息,知道查封晴州店铺是太后的旨意——但也仅此而已,至于缘由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想来程郑打听到的消息和自己知道的也差不多,都弄不清这里面的关键在何处。

程宗扬缓缓道:“程兄,这事我只听过一点风声。

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那边我也说不话——只怕天子也不好张口。

”说到这里,程宗扬把话已经说明白了,程郑焉能不懂?既然连天子都不好张口,那就只有太后了。

听到程宗扬这样说,程郑反而笑了起来,“其中的利害,愚兄也知道一二。

贤弟放心,我程郑做事,断不会让别人为难,游说宫里,解禁店铺这种事,我想都没敢想。

”程宗扬听得好奇,“既然程兄不是为解封店铺,那会有什么事?”程郑把匣子放在案上,轻轻推到程宗扬面前,“愚兄想把一些产业寄到贤弟名下。

”程宗扬看着那只木匣,半晌才微微一笑,“程兄有高枝不攀,何苦就我这低枝呢?”程郑一怔,“贤弟何出此言?”程宗扬把木匣扫到一边,“大家不妨摊开说吧。

程兄是吕氏门客,听说拜在襄邑侯门下。

当初还请了晴州干黑活的,打听过我的底细。

大家萍水相逢,突然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你说我该怎么想?”程郑手指下意识地敲着几案,良久忽然起身,解下外袍,露出里面的夹衣,然后用随身的短刀拆开夹衣一角,抽出一张薄薄的羊皮。

程宗扬接过摊开,心口顿时一阵剧震。

那张羊皮上印着一副肖像,正是用影月宗水镜秘术留下的影痕。

羊皮上是一位略显憔悴的文士,他面带微笑,双目中却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一如战士走向沙场的决然和视死如生。

看着羊皮上那张微笑的面孔,程宗扬恍忽中仿佛回到那个长戈如林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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