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行(07-09)(1/2)

07。

众人入店下住。

虽说心下多少受了些惊,可由于连日奔波,周作昌仍是沾床即睡,天明之际

却给一阵敲门声惊醒。

门外,皇甫庶冲迎门出来的周作昌摇头轻道:“侯爷受了惊,高烧不退,暂

时去不了京城了,还要麻烦周当家护送我们回庄园”。

“…”周作昌愣了愣,转而道:“要不在店里住上几天吧,我们候着便是了

…这路上颠簸,只怕…”

“还是回庄园休养的好”。皇甫庶摇摇头,淡声又说:“那人已让我私下埋

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请周当家不要报官的好”。

周作昌再一愣,思量要是官府追究起来,这事儿确实不知要查到猴年马月,

费心神不说,对镖局声誉也肯定会有所影响,不由点了点头,转而皱眉道:“可

…侯爷遇刺时候,客栈这边也有人看到的”。

“遇刺的事倒不必隐瞒,说有人受了轻伤既可,只要不出人命,官府不会过

问的”。皇甫庶笑笑。

“嗯,明白,我会让下面人统一好口径的”。

早饭过后,一行人护着侯爷、侯夫人转而南返。

鉴于侯爷病重,不堪颠簸,一路上走的极慢,赶到方城时,已是入夜。

车队擦过方城县城,又行了有十里路,踏着乡野小路,来到一处庄园。

正门前,周作昌早早下了马,候在厢车前,待皇甫管家出了车厢,下了车,

轻问:“侯爷好些了吧?用不用在下在南阳请个好些的大夫来?”。皇甫庶摇头道

:“不必了,侯爷已经好多了”。笑笑又说:“这天色已晚,费用明天周当家派

人来取如何?”。周作昌忙道:“搞成这样子,全是我们的责任,侯爷不怪罪已是

我们的福分了,哪里还能收钱?”。皇甫庶想了想道:“如果周当家实在过意不去,

那就收一半好了…别再推辞了”。

周作昌见他说的果绝,点点头,看向车厢:“要不我跟侯爷作个别?道一下

歉意?”。

“侯爷刚睡着,醒来后我会代周当家说的”。皇甫庶摇头轻道,又指指远处

赵家公子:“周当家,那位公子暂就留在这边休养如何?”。周作昌呆了呆,并不

言语,皇甫庶解释说:“李公子现在正是体弱,再跟着你们颠簸一番,不知能否

受得住…先在这边休养着,侯爷这烧已经退了,休养几天便可再起程的,到时把

李公子一便捎去许昌就是了”。

周作昌仍不作声。

“周当家什么意思?是不放心侯爷?…或是不放心我?”。

“哪里…”沉默片刻,周作昌道:“皇甫兄,实话说,李公子只是我们路上

带来的,我是怕给侯爷…”。

“无妨的,”皇甫庶笑笑:“侯爷也同意了,即使有什么事情,也与周大当

家与兴昌镖局无关”。

“这…”。

周作昌垂着头,手在刀鞘上缓缓揉捏着,半晌无话,缓缓抬了头,直视着皇

甫管家:“皇甫兄,你该不会对李公子有什么误会吧?”。

虽说对方目光如刀,皇甫庶仍是笑眯眯一副神情,静默片刻,俯身过去,贴

耳道:“周当家,你是明白人,废话也不多说…你只需知道…在下口里对那人不

敬,不过是不想惹来是非而已”。

“…”。

“周当家,我如有加害之意,直接报官便可,何必这么麻烦?”。

“…”。

“周当家,就是不为自己父老考虑…你那边人多口杂,也并不安全的吧?”。

周作昌又沉默半晌,拱拱手,轻道:“那就麻烦皇甫兄了”。

待兴昌镖局的车队消失在夜里,皇甫管家脸上笑意渐渐退了,回头看向赵家

公子,此刻正给一仆童搀扶着,一丫鬟帮着提着剑,静等着这边吩咐。

“青玉,紫研,带公子去客房…然后就去歇了吧,侯爷、夫人我和紫璇照顾

就可以了”。淡淡吩咐下去,皇甫管家又打发走马夫,走到另一厢车前,低头轻

道:“夫人,奔波一天了,该回屋休息了”。

过了片刻,布幔轻轻撩开,下来一主一仆,女人手里轻轻提着面纱,灯火下,

俏脸凝脂,眉黛鬓青,俨然沉鱼落雁之貌,却是无一丝生气,眸子更如一弯死水,

也不看皇甫庶,更不问侯爷病情如何,缓缓进了院。

待院外再无它人,皇甫庶上了厢车,就着月光,驱马离了庄园。

车厢中,侯爷静静躺着,颜依如花,只是神色呆滞,身子僵直,显已死去多

时。

08。

夜浓。

候院一处厢房里,赵家公子吃过饭,净口擦了脸,简单处理了身上伤处,静

坐在床沿,等着皇甫管家,也不知他有何事要与自己相谈。瞅着烛火,一时触起

那侯爵夫人,那冰冷有如女鬼的眼神恍惚就燃在烛芯里,心下不由涌上一股寒气,

微微打了个颤。

瞅着屋里简单摆设,又心生疑惑,据镖局那叫仲申的少年称,这南阳侯是王

室正宗侯爷,却是不明这府邸所在怎会如此荒芜。

赵家公子却是有所不知,这南阳侯本为南阳公,南阳王之子。

说到南阳王,还要提楚惠宗。

大楚百余年历朝皇帝中楚惠宗的子嗣最多,难得是早夭的也极少,前四子都

活到成年,如今三子与四子仍健在,老三便是京城里跺下脚开封城便会震三颤的

三王爷,又称恭王爷,老四是掌管幽云十六州身居幽州的康王,长子则是年前刚

刚暴毙的楚成宗。

二子便是南阳王,很早便封到南阳,只是死的早,死后爵位世袭给其独子,

按惯例降一级为南阳公,名熊谨升,正是如今南阳侯。

而当年篡位称帝的楚庄宗,只在正宫娘娘所生子嗣里,也要排到十六。

楚庄宗篡位称帝后,南阳公熊谨升是皇族里少有公开支持其变法的一个,众

藩王起兵讨逆之际,也公然举兵声缓庄宗。

待楚成宗还朝,这南阳公的爵位便给降为南阳侯,府邸也由富豪云集的南阳

城转到小小方城,楚成宗更是下旨严明,没朝廷许可,南阳侯不能离方城半步。

虽说是侯爷,除了百余亩荒田之外,身家也只有这一处小庄园,得不到朝廷一分

一厘供养,而所谓庄园,只不过是荒地间的一处大的宅院而已,这些年来,这候

院里一些开销,还要靠侯夫人皇甫家救济。

可虽说无权又无势,南阳侯的大名在方城、南阳一带倒是妇幼皆知。

这应该有赖于那层神秘感,这神秘感则缘于南阳侯打小便小媳妇般卧在府里,

几无外人识得庐山真面目,这道理有如大姑娘、小寡妇们的胸和臀,正是难得一

见,酒中茶后谈论起来才更得情趣。

更传其有龙阳之好,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南阳侯少年时便挥剑自宫了,却不知

是不是在学什么绝世的神功。

南阳侯从皇甫家娶来的正室,据称未嫁前生涩年纪便已是江南有名的美女。

只是南阳、方城百姓不得见,即使偶尔现身,也都是蒙着面纱,不知真容。

这蒙面之事,坊间有很多猜测,一说南阳侯虽不近女色却又不想戴绿,便把

自己花容月貌的正室夫人用刀子划了脸、毁了容,一说她其实是个大丑女,人见

人呕,狗见狗吐,侯爷正是见着这幅尊容,才对女人彻底失了兴致,专心于龙阳

之好。

众说纷纭里各种说法化为片片轻笑,如鸡毛、鸭绒散落一地。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却是无人在意的。

此刻候院正屋大堂之内,赵家公子拜见完已出屋很久,女人仍静静坐在桌旁,

保持着半柱香前的姿势,皇甫庶坐在下首,他留下说是有事要谈,却是不语,女

人也不催,只是呆呆盯着桌上烛火。

“夫人,侯爷没挺过来,回来路上死了”。

皇甫庶终于开了口,半晌,缓缓又说:“请节哀”。女人只在听到那个“死”

字,眼睛才微微眨了一下,却仍是木着脸,姿势也没变。

“我私下埋了,没人知道侯爷死了”。

女子动了一下,终于象个活物了,颦了颦眉,盯向皇甫庶。

“我会跟下人说侯爷病重,送去南阳医治了…侯爷是不许离方城的,这样说

辞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怀疑,也不会出去乱说的”。女人仍是皱眉不语,皇甫庶

轻咳一声:“夫人,依你看,刚才那少年除了壮了些,身高和面相是不是与侯爷

相仿?…把眉修修,抹上胭脂,换上女装,青玉他们应该也是难分清的”。淡淡

又说:“看出也不会说的…侯爷死了,庄园给官家收去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沉默片刻,轻问:“夫人,让他假冒侯爷如何?”。

女人呆了呆,摇摇头:“我要回家”。

话语平淡,却是透着一缕浓浓思乡之情,皇甫庶低头久久不语,待再抬头,

眼已微微湿了:“夫人,回不去的…按大楚律法,王妃和侯夫人是不能改嫁的,

有子嗣还好,可承继爵位,受了封地,你这当娘的也可以留在这里养老…现在这

种情况,只能给送到京城,困于一院之地”。

“我要回江南”。女人轻轻又道。

“夫人,”皇甫庶轻叹道:“你要想一想,这庄园要是给朝廷收走了,靠着

这百亩田维生的那些老农可就惨了…受了你这么多年恩惠尚活的那么艰难,再受

官家盘剥,还有活路么?”。

女人摇头不语。

“再想想他们孩子…可一直把你当观世音姐姐的,你就忍心让他们流离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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