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我背着书包漫无目标地游荡在熙熙嚷嚷的马路上,望着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我心里嘀咕道:我能去哪呢?

穿过一条条街路,走过一座座街心花园,我渐渐感到有些疲惫,于是,我解下书包放在马路条石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不在焉地瞅了瞅马路对面。

马路的对面是一片绿树成荫的开阔地,透过一棵棵高大挺拔的参天古柏,隐隐约约地露出一道油漆斑剥的红墙,挂满尘土的墙壁上雕刻着硕大的字体:南无阿弥陀佛!原来是座寺庙,好奇之心使我暂时忘记了疲劳,我拎着书包穿过街路,来到寺庙的大门口想进去看看究竟。

令我失望的是,寺庙的大木门紧紧地关闭着,我只好沿着墙壁走进林荫里,落着残枝败叶的松林里聚集着许多懒懒散散的人群。我有意无意地凑拢过去,隔着一个个脊背,我听到一个相当熟悉的声音,他正振振有词地信口雌黄着。我悄悄地把脑袋挤进去一瞧,我的乖乖,原来是高洪艳的瞎眼父亲,他坐在一只小木椅上,干巴巴的手掌抓着一个少女的小手,正滔滔不绝大讲着命运、前途、恋爱、发财等等,等等。望着他那煞有介事的表情,我差点没笑出声来,尽管高洪艳的父亲双目失明,然而,我还是担心他会察觉我在场,于是,我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慌忙溜出人群,心里暗暗嘀咕道:我从来没有听高洪艳说过,他的瞎眼父亲还会抽签卜卦啊!

距离高洪艳父亲为人算命不远的地方,有几个老者正神情专注地对奕着,我默默地坐在旁边,希望能学几手高超的、置对手于死地妙棋。

「掉主!」旁边传来尖声怪气的叫喊声,一群灰头灰脸的壮年男子赤着双膊,热火朝天地甩着扑克牌,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于是,我又溜到他们的身后。

一个三十多岁、戴着高度视镜的男子引起我的兴趣,他面颊呈着让人生厌的、病态的蜡黄色,脏乎乎的手指极其娴熟地摆弄着扑克牌。我特别注意到,有许多次,他并没有抓到什幺象样的好牌,可是,他却有着超人的胆量,频频出击,总是令人无法想象地出奇制胜。

「好厉害,」看到中年男子屡屡得手,将对手纷纷打翻在地,让人眼红的钞票一张接着一张地塞进上衣口袋里,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厉害啊!」

「哼,」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回过头冷漠地瞅了瞅我,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五毛钱:「小老弟,去,给我买盒羚羊烟!」

「哎,」我痛痛快快地接过五毛钱,健步如飞地跑出林荫,来到十字路口一个烟摊处:「买盒烟!」

卖烟的是一个正值芳龄的少妇,正埋着头整理着烟摊,听到声音,她机械地抬起头来:「买什幺烟?」

「羚羊!」

「给,」少妇收完钱,然后抽出一盒烟,我正欲伸手去接,突然,少妇发现买烟的我竟是一个少年,并且,身后还背着书包,她将拿着烟的手缩了回去:「小孩,你,你抽烟?你还是学生啊!」

「大姐,」我解释道:「不,大姐,不是我抽,是他,」我冲着林荫里那个戴眼睛的中年男子呶了呶嘴,「是那个大哥哥要抽,我是帮他买烟的!」

「哦,」少妇点点头,这才将烟递到我的手上:「原来是眼镜啊,可是,」少妇还是不解地问我道:「小孩,你怎幺背着书包不上学啊?」

「今天休息!」我拿着烟转身便走。

没过几天,对任何事情都会产生浓厚兴趣的我,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参与到街头赌当中去,看到人家并没有什幺好牌便大赢其钱,我激动的跃跃欲试。终于,赌徒们开了恩,允许我这个新兵上阵,我乐得心花怒放,一屁股坐到扑克牌前。可是,当我将抓就的扑克牌展开来,明明不错的牌,可是,一旦到了我的手上便再也不是那幺回事,无论我如何努力,既便是绞尽脑汁,最后还是败的一埸胡涂,输得鼻青脸肿。围观的众人毫不客气地数落着无地自容的我:

「小弟弟,你太嫩啦!」

「小爷们,你的手法简直太差喽!」

「这个送钱小步兵!」

「……」

「又输没了吧,下去吧,下去吧,弄到钱明天再来玩!嘻嘻,」赌徒们数点着从我手里赢去的钞票,幸灾乐祸地说道。

身无分文的我只好重新坐到戴眼睛的中年男子身后,他冲我嘿嘿一笑:「小老弟,中午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吧?」

「不吃了!」我自嘲道。

「小老弟,」中年男子友善地说道:「操,我给你报仇,你把输的钱都赢回来,然后咱们一起吃午饭!」

「谢谢大哥!」

中年男子可不是吹牛、说大话,他的赌技甚高,林荫里所有的赌徒都敬他三分,他赌十次准能赢九次,而没有赢到钱的那一次,也能保住老本,绝不会输掉自己的一分钱。大家都叫他「眼镜!」。眼镜不仅赌技高超,更具有赌博的心理素质,无论手里是什幺牌,他那蜡黄脸永远都是无动于衷的,既不喜形于色,也不唉声叹气,既不狂呼乱喊,也不垂头丧气,这使我更加佩服他了。

「走!」就在我思忖之间,眼镜已经让人不可思议地做成一把大牌,赢到一大把钞票,他将钞票胡乱往手里一抓:「小老弟,走,喝酒去!」

「谢谢大哥!」

酒桌之上,眼镜端着酒杯真诚地对我说道:「小老弟,你太小,什幺也不懂,以后,不要再玩啦,你不中,有多少钱得输多少钱,从天亮得输到天黑,从春天得输到冬天,……」

「为什幺?大哥哥!难道我就永远也抓不到好牌吗?」

「嘿嘿,」眼镜咽下一口酒水:「你啊,小嫩瓜一个,」说完,眼镜放下酒杯,掏出脏扑克:「小老弟,赌这玩意,看似简单,一把扑克凭牌抓呗!」

「是啊,一张一张地抓呗,谁能抓到好牌谁就能赢钱!」

「哈哈哈!」眼镜听罢,仰面大笑起来,手里继续摆弄着扑克牌:「你啊,你啊,小老弟,怎幺说你才好呢!」

「啪--,」眼镜将扑克牌住餐桌上一放:「来,小老弟,咱俩试一试,你先抓吧!」

我与眼镜一边喝酒一边折腾起扑克牌来,令我纳闷的是,我永远也抓到不任何象样的好牌和大牌,我心里默默地嘀咕道:这是怎幺回事?好牌为什幺总是抓到眼镜的手里啊?

「哈哈哈,」眼镜将手中的牌往餐桌上一摊:「看到了吧,好牌都在我这呢,你有多少钱就得输多少钱,还是那句话,从天亮输到天黑!」

「大哥哥,」我绝望地将扑克牌扔到餐桌上:「这是怎幺回事?」

「哼,」眼镜撇了一下嘴:「怎幺回事,这是活!」

「活--,?」

「对,活--,」眼镜夹起一块肥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说白了吧,牌玩得怎幺样,就看你活干得好不好,这里可大有学问啊,说道可多去啦,你一辈子也学不完!」

「啥,」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玩牌就是玩牌呗,原来还有这幺多的学问和说道啊!」

「小老弟,」眼镜将散落在餐桌上的扑克牌重新抓回到手里,令我眼花缭乱地叭叭叭地上下翻飞穷折腾一番,然后将扑克牌啪地按在餐桌上。

「不服吗,上老弟,跟我玩牌,我想让你抓什幺牌你就能抓到什幺牌,信不信,来,这次我让你全抓好牌,你信不信,抓--,……」

当我将抓到手的扑克牌展开时,果然像眼镜所说的那样,好牌全在我的手上,我久久地握着扑克牌,怔怔望着眼镜:「大哥哥,我服了!」

「嘻嘻,」眼镜趾高气扬地说道:「想不想拜我为师,学两手啊?」

「想--,」

「好吧,」眼镜将酒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小老弟,大哥今天心情特高兴,我决定收下你这个徒弟,」

「谢谢大哥!」

「可是,你一定要学得溜秋点,可别弄得半生不熟的,让人家给看出破绽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每次玩活时,也就是你想出老千的时候,一旦手法不好,被人抓住破绽,那可太掉链子啦。轻者,让人指着脊梁骨骂,重者,没准把你打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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