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2)

为了早日拥有一辆高级轿车,我毫不犹豫地调离了机关办公室,我感慨万分地瞅了瞅手中的钢笔,啪地将其扔进废纸篓里,恨恨地骂道:去你妈的吧,见你的鬼去吧,老子从今以后,再也不做那终日爬格子的码字匠、没有灵魂的御用文人,成天到晚,遵奉着上司的指示、精神、思路,净写一些连自己都不肯相信的、假大空的套话。

我摇身一变,成为一家将行破产的印刷厂绝对正宗原装的外行厂长,像模像样地、郑重其事地坐在厂长室的办公桌前,悠然地吸着高档香烟,同时,东施效颦般地模仿着我的前任上司——韩大喇叭,也翘起了二郎腿,嘴里边哼哼唧唧地吐着烟圈,蹬着意大利皮鞋的大脚丫子非常可笑地摇来晃去。

“厂长,”在我的对面,坐着一位唠唠叨叨的老太婆,一位退休回聘的李会计。在我到任之前,她即当会计,又兼厂长,由于我的到来,把她厂长的椅子无情地抢夺过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屁股底下。对此,老太婆不仅丝毫没有怨气,恰恰相反,她的心情非常的舒畅,有一种卸掉无数只大包袱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这不,碎嘴的老太婆还在向我继续抛卸着一只又一只的大包袱。

“厂长,目前,咱们厂的情况很不好,经济状况及不景气,工人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开资了,你看,这是咱们厂的银行往来帐户,上面,还有拾圆钱,唉,还有,”老太婆哗啦哗啦地拽出一大把乱纷纷的纸片子:“厂长,这是咱们厂退休工人的医药费,都压了两年多了,就是没钱报啊!”

“李姨,机关的印刷量很大啊,而我们的印刷厂却是如此的清闲,那么多的印刷量,都流到哪里去啦,这,你作为前任厂长,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

“嗯,”老太婆一听,顿时冷下了脸:“厂长,机关里掌管印刷量的人,都要回扣,并且,越要胃口越大,结果,工人们起早摸黑地忙活一大气,除去成本和回扣款,厂子根本就挣不到几个钱,有时,一旦出现点差错,一返工,还得赔钱!”

“那,你不会把价格提一提?”

“提不起来啊,现在,印刷厂到处都是,竞争的当相激烈,咱们厂的设备既陈旧又落后,不提价,人家还不愿意在咱们厂印呐,如果提价了,就更没人来啦。唉,厂长啊,咱们厂子的设备实在是太陈旧了,没活的时候吧,就都闲着,一旦有了印刷任务,得,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转、转,可就是赶不出任务来,把客户都急得跑到别的印刷厂去印了,唉,真是让人死活没招啊!”

“厂长,”勤杂工兼更夫地八子,大大咧咧地走进办公室:“厂长,电业局查电表的来了,跟咱们要电费!”

“谁是厂长?”一个身材修长、体态娇人的大美人板着冷冰冰的面孔,手里握着一个小本本跟在地八子身后走进办公室,“厂长大人在吗?”

“我就是,”我扔掉烟蒂站起身来:“小姐,有什么事啊?”

“你管谁叫小姐!严肃点,真没有礼貌,还是厂长呢,就这个德行啊。我是电业局的,你们厂欠了贰万多元的电费,怎么办吧!”

大美人啪地将小本本摔在我的面前,我可看不明白上面记载着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我只是笑嘻嘻盯着大美人:“没有钱,你说怎么办?”

“哼,好,没钱,是不,那,我明天就让工人来掐电!”

“嘿嘿,掐电,”我不以为然地再次抽出一根香烟:“漂亮的收费员同志,今天把电掐了,明天,还得接上,你不麻烦吗?”

“哼,接上,你等着吧,不把欠费交齐,你就等着老天爷给你接电吧!”说完,大美人拣起小本本:“你等着,明天,就把你们厂子的电给掐了!”

“嘿嘿,同志,不要激动,我说你掐不成,你就掐不成!”我不软不硬地说道。

“哎呀,你敢叫号,你等着!”收费员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办公室。

我漠然地说道:“再见,地八子,送客!”我把手一挥,然后,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啊,中午了,该吃饭了!”

“是啊,厂长,想吃点什么?”地八子几乎每天中午都陪我喝酒。

我掏出一张钞票:“去,随便买点什么,咱俩还是得主要喝啊!”

“嘿嘿,”地八子欢天喜地的接过钞票,转身便没有了踪影。

“啊,真是幸福啊,来,喝喝,”

我和地八子对面而坐,你一口,我一口地对饮着,而老太婆,则继续唠叨着:“厂长,你咋还有闲心喝酒呐,咱们厂子的营业执照都要作废了!”

“怎么,是不是你们印违禁书籍,让有关部门给处罚了!”我问道,又喝下一口酒。

“不是,厂长,咱们厂一年没有交工商管理费了,不交,工商局就不给年检,眼瞅着年检的期限已过,如果再不去年检,执照真的就作废了!咱们的厂子也就变成地下黑工厂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厂长在不在!”当我已经喝得有些微醉时,办公室的门外又传来无比讨厌的喊叫声,旋即,一个身着税务服装,体态矮胖,麻脸,谢顶,四十几岁的男人阴沉着麻脸走了进来。

“厂长呢!”

“在这,”我放下了酒杯:“什么事?”

“什么事,我是来收税的,你们厂子,半年没交一分钱税,”

“没钱交啊,”老太婆愁苦着脸走过来,接过了话茬:“税务局的同志啊,工人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开资了,现在,帐面上,只有拾圆钱!”

“怎么,没钱就不交,老太太,难道,你不懂法吗,你想抗税吗!”

“同志,实在是没有钱交啊!”

“去,去,去,老太太,我不跟你说,”谢顶的税务官推开唠唠叨叨的老太婆,冲到我的面前:“你是一厂之长,你说,怎么办吧!”

“厂子没钱,让我怎么办?”

“哼,没钱,你还喝酒!”

“我,喝酒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

“你不好好地管理厂子,工作时间喝酒,你算是什么厂长!”

“嘿嘿,教训起我来了,你算老几啊,老子他妈的愿意,我愿意什么时候喝酒,就他的什么时候喝酒,你看不贯,滚,”

“让我滚,把税交了,我自然滚!”

“没钱交,你给我滚,别坏了老子的酒性!”

“让我滚,没那么容易,交税,或者,给个说法,什么时候交!”

“我交,我用什么交,我交你妈个屄!操你妈的,”我啪地将酒杯抛向税务员,酒杯咣当一声撞在税务员的胸前,然后又滚落到地板上,登时粉身碎,酒浆四溅。我呼地站起身来,顺手拽过那把厂长的大交椅,不顾一切地向税务官那谢顶的脑袋瓜上子狠狠地砸去。说时迟,那时快,地八子一把挡住疯狂落下的厂长交椅,终于避免一场血流事件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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