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2)

破晓前,我们已经行至苑川,只差一声令下。

我与裴山行勒马立在崖边,俯瞰着那座鲜卑王都,约莫是因为各怀了心事,均沉默不语。

此处的天空和京都府不大一样,即便是还未破晓的现在,也是泛着湛蓝的黑,漫漫黄沙被狂风卷着砸在面上,凛冽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此时,只见一只孤雕划过天际,它翱翔地太高太快,从我眼中望去,只能见到一抹虚化的黑点。

我心神一动,向身旁探手,道:“弓。”

一张长弓立时递到我上,我从马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上,拉满了弓,仰头瞄向那只金雕。

我暗暗念到:苍天在上,今日容某向天问卦,倘若此行苍天愿佑我破得苑川,救得齐国,得以洗刷我的罪孽,便让我射中此雕。

一念罢,我手指一松,低喝了一声:“去!”

片刻后,那只孤雕重重坠入沙中。

我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大军皆抽剑出鞘,高高扬了起来,刃上寒光在月色下闪耀。

我的心定了,翻上兜帽,又用面巾掩住了口鼻,剑指山下的苑川王都,放声大喝道:“冲!先进城者重赏!”

喧嚣仿佛是一瞬间爆发出来的,三万骑兵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如狼似虎般借着山势俯冲扑向苑川。

我望着那汹涌的黑浪,也调转马头,加了几鞭在军阵中疾驰起来。

裴山行大吃一惊,在我身后吼道:“殿下!你给我回来!!”

我充耳不闻,反而却冲越快,耳边只有呼啸着风声,让我几乎有种要飞起来的快感。

裴山行仍是追在我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你没穿盔甲!找死吗!!”

如我所料,鲜卑锐已经尽数随鲜卑王前去陇西关了,此时守军兵力薄弱,又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刚一短兵相接,便尽数如草芥般被践踏斩杀。

我一剑划破一个鲜卑兵的咽喉,我与他此生只见过一次,一面,他与我相似的浅色眼瞳只出现在我眼中一瞬,他炙热的鲜血就猛然溅在我面上。

在苑川城门破开的缝隙中,我当先闯入苑川城中。

我传令下去道:“满城张贴告示,此地居民紧闭门窗,不许上街一步,如此便秋毫无犯,否则格杀勿论!”

说着,我又纵马率兵向鲜卑王宫中冲去。

王宫守军约莫是得到了急报,此时已然整了残部与我们抗衡起来。

我一甩缰绳,正要再次冲锋,忽然冷不防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扑,我被扑下马来,还以为是被鲜卑兵士暗算,从袖中摸出匕首正要刺下,只见那人竟是裴山行。

他死死压着我,面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怒色,他恶狠狠道:“你不许去!与我在此压阵!”

我怔了怔,也怒道:“别管我!”

裴山行的声音忽然落寞了下去,道:“殿下,你这么反常,我知道是为什么……这是太妃的故乡,这些人是太妃的同胞,你……唉,你何必沾手。”

我愣了半天,终于渐渐卸了力,被他扶了起来,望着前方的厮杀,道:“正是因为我母妃至死都爱着鲜卑,我才更要如此做。”

我低头看向满手的鲜血,想起谢明澜那双黑眸,道:“两国交战十多年,鲜卑每家每户,鲜少有不死在齐国人手中的儿子,齐国亦是饱受战祸之苦,如今终于有个了结了,今日之后再无国别之分,谢明澜是个好皇帝,他会爱每一个他的子民。至于这恶人……”我也学着他大大咧咧的模样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如今是无名之人了,还是给裴将军你来做吧。”

裴山行哈哈一笑,道:“如此名垂千史的功绩,裴某就笑纳了。”

我与他说笑中,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我转头望去,只见鲜卑王都的大门终于被攻破。

尘埃落定。

我祁山铁骑于苑川修整了一日,第二日留下三千守城兵士,其余兵士随我马不停蹄地赶回陇西关。

半路上,我与老裴迎面撞上一个狼狈不堪的齐国传讯兵士。

他气息奄奄,抓着裴山行的手急道:“裴将军!苏大人遣我前来报信!鲜卑大军攻势凶猛,我们全然不敌!陛下不肯退,请速去救援!”

听到此消息,我半吃惊不吃惊的,问了些战况,他都一一答了,我又想起一事,问那兵士道:“苏喻苏大人可安好?”

那兵士答道:“苏喻大人暂且还好,一直跟随陛下左右。”

我听到此,心道:苏喻和谢明澜在一起再好不过,省得我东救一个西救一个,苏喻他虽然领过军中行走的职位,但带兵打仗委实强他所难……唉,原也该如此,苍天本就过于偏爱他了,本就是三甲出身的才子,还自学成了名医,倘若再连领兵都擅长,旁人如我还活什么大劲儿。

苏喻如此不妨,只是此次齐国出征,将领无非还是徐熙苏容等庸才,本就敌不过鲜卑,只是我没想到他们比我预想的还要没用。

原本朝中还有一人可领兵,就是我那位三哥谢时贤,只是此时他人在太原,坐镇边关,以防北国趁机坐渔翁之利,实在分身乏术。

想到此处,我命人好生安置了那传信兵士,与裴山行带领其余祁山旧部向陇西关奔袭而去。

行了几日,越走我越觉心惊,因为我们眼前所见,已然出现了许多惨烈的景象,半新不旧的血迹泼洒在黄沙之上,处处皆有残肢断臂,更有许多齐国兵士的尸体兵刃胡乱横躺,就连许多尚好的辎重都被丢弃当场。

我与裴山行互换了下眼神,鲜卑人连到手的战利品都来不及带走了,只能说明……

当下我们皆不在多言,加快速度行军向陇西关内。

这一日行至夜间,刚刚进了飞龙岭,我没来由得心头一悸,当即传令下去,命军队分为两批埋伏在山道两侧的深林中。

我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了这样奇怪的预感,但我的预感,大多数时候都没错。

这一次果然亦是如此,我们刚埋伏下没多久,就听许多杂乱的马蹄声狂奔而来,不像行军,更像逃命。

不多时,只见领头之人纵马一闪而过,尽管是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下,我仍是看清了他的样貌,顿时一惊,裴山行在我身侧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低声道:“徐熙?!”

徐熙明明为此仗前锋大将,为何会如此狼狈的逃命?

我蹙眉道:“谁在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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