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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除哀声讨饶,窝囊丑样委实引人发噱。

「那宅子我让人查过了,是刑部陈弘范所有。

你该不会又要告诉我,姑娘是陈君畴的远房罢?」陈弘范是独孤英登基后,所点的第一位状元,累官至刑部尚书,在平望官场一向被视为是中书大人的人马,但其实私底下颇受独孤英器重,经常微服到他官舍里促膝长谈——做了几年皇帝,少年天子已然学乖,召进皇城里的青年才俊全都是箭靶。

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好,如今他已不做这等傻事。

陈君畴——这是陈弘范的字。

他们君臣之间,是好到能迳以表字称呼的——的文章、学问都是极好的,更难得的是身段软,人缘特佳,在京里几乎没有明面上的政敌,即使是与任逐桑政见相左之人,都会直接攻击任逐桑或中书一系的其他人,却罕有拿陈弘范开刀的,在官场极为罕见。

况且,刑部就是个得罪人的地方,秋审、提牢、减等、赃罚,哪样不看门道?陈弘范上任后,既未全拦,也没全放,取舍之间还不怎么结怨,能干得直要飞天,夸他「能臣」二字,那是毫不勉强的。

任逐桑在启用他之前,进宫问过独孤英的意思,独孤英心头一快,自是点头应允。

他头一回微服私访刑部尚书大人的府邸,特别派杨玉除先行打点,陈弘范迎天子入内室坐定,倒头便拜。

独孤英问他为何,陈弘范回道:「人说臣是蒙中书大人提携,方居此位,臣却知此事必得圣裁,任中书才敢用之。

提携臣者,实乃陛下也。

」少年天子龙心大悦,从此引为心腹,有几回中书议事,都在背后指挥着陈弘范,影响了任逐桑的决定。

一个多月前,杨玉除说惠公在城北新置了房产,当作趣闻一件。

惠安禛是出了名的廉洁,律己极苛,身无余子,平望都若有他买得起的物业,怕不是凶宅鬼屋?独孤英都听来了兴致,催着杨玉除微服驾车,瞒着惠安禛去瞧。

房子没甚好看的,正觉败兴,杨玉除才说惠公收留了一位远房亲戚在屋里,独孤英一见,惊为天人,此后三天两头就找借口往这儿跑,同女子闲话家常,亦觉神清气爽,胜拥六宫粉黛。

美人归美人,独孤英可不傻。

那姑娘既不识字,问她出身来历,也说得不甚清楚,却非有意隐瞒,看着像是平生未曾离家,不知如何向外人陈述。

再加上惠、杨二人的底细他清楚得很,「购置物业」一说没什么道理,略一调查,今日是专程来与杨玉除对质的。

但陈弘范在城北购置物业,原也没什么不可说,以他和独孤英的关系,想引见一名姿容绝世的「远房亲戚」,直说也就是了,何必摊上不算熟稔的惠、杨二人?杨玉除见独孤英狐疑不减,不敢隐瞒,这才和盘托出:原来宅底里的那名姑娘,并不是谁的远亲,而是带了一位故人的书信,来京里投奔陈弘范的,说姑娘受恶人欺侮,身世可怜,求尚书大人照拂云云。

陈弘范见那女子宛若璞玉,稍事打扮整理,便有倾城倾国的姿仪,未敢独占,第一个念头便是献给皇上。

然而考虑姑娘非清白之身,恐犯欺罔之罪,左思右想,这才找上惠安禛与杨玉除商量。

惠安禛人称惠公或惠铁头,平素是不来这套的,但一见姑娘容色,也觉弃之可惜,交谈之下更觉她温顺纯良,心生怜惜,不忍驱逐,又不能带进宫里坏了规矩,杨玉除才想出这个迂回的法子。

独孤英听到她曾受wū辱,已非处子,不由蹙起眉头,却非露出嫌恶之色,而是不忍,半晌都没说话。

沉默间宅邸已至,君臣二人下了车,叩唤婢仆开门。

陈弘范安排在此的下人,全是见过世面口风严紧的,只知来的公子是大人物,其他一概不问,禀报了姑娘独个儿在后进水井边,便即退下。

独孤英刚获知姑娘的悲惨遭遇,听见「水井」二字,面色微变,不及责问下人轻忽,撇下杨玉除快步穿过厅堂廊庑,直扑后进;忽听得一阵规律的「笃、笃」闷响,一抹丽影蹲在井畔流渠边,捋过裙膝挽起袖管,露出两只白生生的修长藕臂,正在捣衣。

女子的容貌自是极美的,云鬓因劳动而略微摇散,几绺乌丝濡着汗水,黏在玉靥口chún畔,美得难绘难描。

并膝蹲踞的姿势,令凹凸有致的身形尽览无遗,但吸引独孤英的,非是她绝美的容颜身段,而是她专注捣衣的那股旺盛却温暖满溢的强悍生命力。

记住独孤英痴痴望着,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所欠缺的,不由得被深深吸引,直到杨玉除急促的脚步和喘息声将他唤回现实。

女子闻声抬头,见得是他,不由绽出灿烂的笑容。

正欲起身,忽想起自己是掖袖挽裙、露出大片肌肤的,更别说被汗水井水溅湿,服贴在身上、尽显曲线的衣裳有多失礼了,不由得大羞,怯生生唤道:「公……公子好。

请稍待些个,我一下就好,再给您沏茶。

」手忙脚乱地收拾,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独孤英哪里在乎这些?笑道:「不急,不急。

」忽想到什么,低声回顾:「你说她是拿着谁人的书信,前来投奔君畴?」杨玉除悄声应答:「回公子的话,是东海道的萧谏纸萧老台丞。

」少年天子闻言一凛,却听井边哗啦一声,似是她打翻了木盆,忙抛下杨玉除卷起袖子,笑着快步趋前:「我来帮你吧,阿挛姑娘!」第二七一折:戴紫披罗,气吞如虎耿照孤身一人,走在越浦城里的僻静一隅。

最终他才发觉,和胤野会面谈话的地方,并非是乌漆牛车的车厢,不是他与任宜紫三姝胡天胡地,遗下诸多yín艳秽迹之处,而是在一顶刻意布置过的拨步大床内相谈。

那拨步床的用料雕工与车体相仿,垫褥、吊帘、绣枕等更是相同之物,甚至用上了一模一样的薰香……其时耿照体内的「留情血吻」初初褪去,被人如此jīng心误导,一时难察,亦是人情之常。

胤野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安静听完他的说明,只点了点头,便即起身。

直到她推开屋室门扉时,耿照才知自己已不在车内,周身所见,不过是复制jīng巧的赝品罢了。

过得片刻,一名老妪捧着盛装簇新衣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