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2)

这种金戈铁马的前途当然符合少年的梦想,只是现在全完了!一想到这,程展从窗户缝里往院子里小心探察了两眼。

院里西面堆满了一色的礼物,破旧的院墙已经被粉刷过了一遍,窗花也贴成了喜庆的红色,下人们正忙碌着两个兄弟的房间搬运着新添置的家具,两只燕子在屋檐下的燕巢边追逐着,唧唧喳喳地在欢叫着。

一个新来的丫环满脸喜气地说道:“这一回沈家给府里送了多少礼物来啊!不知道这桩喜事办成了,能有多少赏钱啊!”喜事?这怎么能叫喜事!这明明是老牛吃嫩草!程展对自己的老爹埋怨个不停,怎么给自己许了这么一桩婚事啊!一个身着黄衣的纤纤身影则指着燕儿轻声说道:“瞧!咱们程府有了喜事,连燕儿都来报喜了!”程展一听声音就是自家的丫环馨雨,一想到这小妮子,他的心一下子就火热起来,可冷风穿过窗户缝儿就吹了进来,吹散了程展的一腔情火:“当初就应当把她给霸王硬上弓了!这妮子对少爷我似乎也有点意思啊!好生后悔啊!”现下仍是早春,程展这房间早已是腐朽失修,窗户当即在风中飘动,发出“吱吱吱”的响声,越发凛冽的冷风直往房中劲吹。

馨雨被冷风吹得垂下头去,声音却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指望着二少爷能照应我一程,将我带到沈府去!”越到后面,她声音越发低不可闻,却不忘稍稍一转头往程展房中瞄了一眼,那个新来的丫头也轻声问道:“你好大胆子!想攀附上二少爷这根高枝!”程展的心都暖了几分:“总算有个人还掂记着本少爷!好!程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馨雨今天怎么这么关心起自己来了?好你个小浪蹄子!平时只知道往小弟那献殷勤,在自己面前却是推三阻四!程展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越发愤愤不平起来:“原来是打起了沈家女主人的身份了!哼!这桩婚事,别人都得了好处,凭什么叫我吃一辈子的亏!”父亲和三娘收了近百贯的彩金,大哥和小弟不但有了新房间,还得了许多礼物,就连这馨雨浪蹄子也能跟着自己入赘沈家变为贵夫人,可凭什么我要付出一生的幸福啊!可一生的幸福,连个新房间都换不来,肯定是三娘在老爹guàn了什么黄汤!这桩该死的亲事啊……对于这门亲事的来由,程展知之甚略。

根据老爹的说法,在三十多年前,他和沈家已经是莫逆之交了,那时候大娘刚生了大哥,自己的那位未婚妻沈知慧也刚满一岁,沈家人丁不旺,当即就同老爹商量着要让大哥入赘。

老爹不愿自己的长子入赘沈府,当场许愿将自己的次子入赘沈家,说大娘明后年应当就能生个宝贵儿子,还借机大谈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可人算不如天算,大娘第二年就已经撒手西去了,等到老爹娶了亲娘,程展才在二十多年后才呱呱落地,沈家小姐也出家做了尼姑,这指腹为婚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自打沈大公子一命归西之后,竟陵沈家竟然绝嫡了!仅存的一点血脉就是这位沈知慧沈二小姐,为了延续沈家的血脉,自己这位四十岁的未婚妻正式还俗,还重新提起了三十年前的这桩亲事!“千秋大义!”整个竟陵郡都赞不绝口:“沈书佐誓守旧约,深明大义!”可他不想为千秋大义而牺牲,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那又抱什么?程展实在想不出来!逃婚!一定要逃婚!咱要去当个大将军!夜深了,原本一片雪白的院墙很快分辨不出黑白,喧哗的人声早已散去,这几天老爷给的工钱固然不少,可当仆人得的银钱再怎么多,也禁不起一顿花天酒地,再说家里的老婆孩子也还指料着这钱过活。

程展以老爹的名义写好了那封书信,又往包里塞了几两碎银和两件换洗衣物,正想出门,就听到一阵轻碎的脚步,心中没来由一阵惊慌,就把布包往床下一塞,然后转身在书架上刚取了本春秋左氏传,敲门声已经响了,他当即慌慌张张起来:“谁啊!”外面传来馨雨那小妮子的声音:“二少爷,是奴婢馨雨!”程展不由越发惊慌起来,这小妮子比自己大了两岁,心眼也特多,三个少爷之间看起来是一碗水端平,可没事总喜欢往小弟房里跑。

老爹的三个儿子中大哥是嫡长子,可现在早已经成家立业,房中自有河东狮,自己既是庶出,又非长子,亲娘也已经过世了,在这个家整天要受三娘的气。

只有三弟最受三娘的宠爱,这小浪蹄子自然是整天围着他转,就指望能从婢子变成程家少夫人。

当然,她比三弟大了整整三岁,可是在老爹的眼里,三十岁都不是问题,三岁难道还是问题?可她现下又把目光转向了程展,这可是竟陵沈家的少主人啊!他家中只有一位大了整整三十岁的正妻,身边自然得有个贴心的人儿不成,等到沈知慧辞世,这沈家少夫人的位置跳不出她的手心啊!所以程展在心里以最坏的动机来揣摩馨雨:“想作沈家少夫人?哼哼!我程展可不会为这所谓的千秋大义牺牲自己啊!别作梦了!”门外的纤影见程展好半天没响声,当即用玉指在门上连敲了几声:“少爷!您开开门!”馨雨的眼神总是有些黯淡,她只是个女孩子而已,有很多七彩的梦想,有仰慕的大英雄,但为了自己的家人,她似乎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小男人了。

程展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婢女并不普通,她是天水郡庄家的女儿。

天水庄家,是程展这些小人物根本无法仰视的名门世家,即便是在举族南迁之后,仍是南朝最最尊贵的存在,他们始终是南朝门阀的领袖,家中出了无数的名臣良将。

庄家的女儿是最骄傲的,那是何等的高贵存在啊!等闲人根本娶不到庄家的女子。

南朝的镇东大将军都督扬州六郡诸军事雨震出身于寒门,朝廷把出身名门的罪人之妻庄氏赐他为妻,庄氏比雨震足足大了五岁,又替前夫生过了两个儿子,可雨震却以为是莫大的尊荣,感到荣幸无比,立刻就将自己的原配夫人赶了出去,别人也非常羡慕他的好运气。

很多时候,庄家的女儿宁可孤老一生,她们比皇家的女儿还要尊贵,南朝吴朝初年,开国大将徐辰向吴太祖求一庄家女子为妻,吴太祖替他盘算了半天之后才说:“庄家的女儿估计是很难求到了,我替你安排个公主吧!”徐辰死前还掂记着这件事:“吾不才,富贵过分,然平生有三恨:一恨不得庄氏女为妻……”但是现在,庄家的女儿却成了最下贱的婢女。

但程展不知道这一切,他只是在着急:“这妮子jīng明得很,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泄了底!今晚若是走不成,以后若是让老爹有了防备,怎么也走不成了!”一想到这,他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说道:“馨雨!夜了,我就要睡了!”馨雨的玉指又在门上敲了两三声道:“少爷!馨雨听说少爷这两天不开心,所以想来劝劝少爷,凡事都要从长计议为好!”程展没应声,稍微过了一会,馨雨低声说道:“您这么早就歇息了,莫不成有什么心事不成?”程展的心眼一下就跳到嗓子口了:“没!没!没!”这小浪蹄子一向jīng明得很,一定不能泄了底,今晚不走,明天恐怕就走不成了。

一想到这,程展好声好气对门外的那个纤巧的身形地说了句:“没什么!就怕到了沈家,身边连个贴心的人儿都没有!”馨雨的声音很轻,却似乎带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恭喜:“二少爷!您到沈家去可是去享福去的,您想想!竟陵沈家,祖上可是出了两位皇后啊,有多少家产,有多少田地啊!您在我们程家不过是个庶子,可到了沈家就不同了!”程展并不知道,馨雨在心底更希望自已能倒头就走,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你不是我的梦中情人!”可程展却以为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他只听到馨雨柔声说:“您身边若是缺个贴心的人儿,您看看奴婢怎么样?”说话这句话,馨雨又在默念着:“难道这一切就是命吗?”程展长呼了一口气:“馨雨,您一向是本少爷的贴心人,就怕我爹不愿忍痛割爱了!”他一心准备到襄阳去投军,男儿自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岂能纠缠于儿女私情!本少爷到了襄阳,自有大好的前程,破楚灭燕功勋第一名将,舍我其谁!当然做中兴第一名将很难,那我程展做个幢主、军主总不是难事吧,保不定还是我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军主、幢主!只是程展并不知道,自已后来真的成为大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军主!他隔着窗纸,可以看到馨雨整个人都贴在门上,轻声地对他说道:“少爷,您先开门吧!可别让贴心的馨雨冻着了!”这话很有几分情意,让程展心中一热:“从小到大就没尝过女儿家的味儿,不如趁现在就来场一夜风流,也免得到时候便宜那老尼姑!”可一想到沈知慧,火热的心头不由泼下一盆冷水:“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