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再披战袍(2/2)

从不上朝的夏玉瑾穿着紫红郡王袍,在鄙夷、嘲弄、不屑、轻视或是扼腕叹息的视线中,施施然而来。仿佛被风吹吹就倒的瘦弱身子,漂亮到有些靠不住的脸蛋,明亮的双眸中布满血丝,表情是难得的肃穆认真,让人恍惚见到了前安王,鞠躬尽瘁,为国奔波的影子。

他无视众人,直径上前,高举牙笏,跪向九龙金阶,呼:臣夏玉瑾,请前将军叶昭重披战袍,统虎狼大军,收复江东,还大秦山河。

皇帝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扫向群臣。

最难说出口的名字终于被揭了出来。

胡相爷支支吾吾地说:朝令夕改,举荐自己人,不好不好

刘太傅结结巴巴道:这个,牝鸡司晨,天下大乱,不好不好

郡王爷,你堂堂爷们,不保家卫国罢了,哪有推自家媳妇上战场的

妇人不干政,祖宗规矩不能改。

圣旨都能造假,那块江东发现的破石碑如何断定真伪但知东夏妇女骑烈马,挽强弓,披甲上阵,为何不见老天降罪前朝秦玉女将军,替丈夫镇守川西,声名赫赫,有何不妥叶将军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熟知北方战局,得北方将士心,勇猛无双,善用奇兵,精通布阵,曾与伊诺交过手,还有比她更适合的征东人选吗夏玉瑾深呼吸一口气,没错,我是老婆奴,是懦夫,是窝囊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是没关系天下人爱笑就尽情地笑去吧我只知道,北街牛角胡同里,有位七十岁的老母亲,她的四个儿子都葬身在江东战场,她已哭瞎了眼睛,金钱巷里钱富贵去了,他的新婚三日的媳妇成了寡妇他的脸涨得通红,我夏玉瑾没读过几本书,不懂规矩,不懂政事。你们却是从秀才一路苦读上来,才高八斗的能人,睁开双眼,看看失去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和失去父亲的孩子。然后抛开可笑的规矩,摸着良心,回答我,叶昭是不是最适合的征东将领

朝野沉默,几位自家子弟在江东苦战的官员,悄悄扭头,拭去眼角泪痕。

皇上缓缓开口,封叶昭为征东大将军,郑子龙为副将,调漠北军,征讨东夏,收复山河。他见百官里有人还想开口,长年累月的憋屈涌上心头,怒砸龙胆,拂袖痛斥,非牝鸡司晨,是尔等满朝男儿不如一妇人祖宗圣明,若天欲因女子出征降罪大秦,就放马来吧朕一人承担

天子动怒,百官噤声,皆呼万岁。

夏玉瑾直直俯,磕头谢恩。

退朝,走出宫门。

夏玉瑾方松开握紧的拳头,几道指甲痕深深勒入肉,几乎勒出血痕来。

不能不为,不得不为。

他成功地完成了应尽的任务。

残忍地将他最心爱的女人推上万劫不复的战场。

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被娇惯长大的幼苗,拉不动弓,扛不动刀,他是个废物他是全天下最废的废物

阿昭说:他现在是只没褪去绒毛的雏鹰,可是雏鹰终归会张开翅膀,像所有雄鹰般冲上蓝天。

阿昭,你错了。

夏玉瑾扶着宫墙,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我们真的可以并肩齐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