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1/2)

若不是感觉在陆辞隐隐约约的盯视下,周身萦绕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么多天的加班加点,高压工作下来,他们怕早就要翻脸闹开了。

招来众人暗地里的怨恨,陆辞却宛若无知无觉,还因越发熟练,批阅行卷时多了几分得心应手,摸准评分规律后,自然就变得越发地快了。

最让他感到头痛的是,因此时还没有所谓应试专用的馆阁体,所递行卷的书写方式,自也因各人所怀的‘炫技’想法,变得千奇百怪,不乏群魔乱舞者。

字迹工整端雅,使人一目了然的,已是可遇而不可求。

陆辞在经历过无数份难以分辨的狂草字迹后,更是彻底麻木。

几天下来,他现每翻开新的一份时,内心所怀抱的最大希望,就已降低至对方的字迹是不用他太神就能辨认的程度了……

饶是他尽可能地不因字体怀抱偏见,但在枯燥的审阅过程中,着实难对书写狂乱者生出丝毫好感来。

词赋方面倒好,因举子们皆知贡举取士时最重这两者,投入的力也通常最多,递交上来的行卷更多是他们的得意之作,陆辞在审核时,就发现了不少亮眼之作。

但在文论卷子上,可就笑话频出了。

陆辞从中看出了,不少士子闭门读书,双耳不闻窗外事带来的严重弊病——一昧歌功颂德姑且不说,围绕鬼神大谈特谈的也情有可原,偏偏还有自以为提出切实建议,夸夸其谈,却都是空中阁楼,错漏百出,完全不切实际的,才真惹人发笑。

可怕的不是一无所知,也不是功利心盛,而是只知皮毛,却已刚愎自用。

陆辞面无表情地将那些可笑文论丢到桌底下,再拿起那些优秀词赋,反复读了几回,以作洗眼。

最后干脆将好的作品一概抽出,单独储放在一木盒里。

行卷的水平高低,虽不计入分数之中,但素有分类归档习惯的陆辞认为,若是巧到最后排定名次时,两者只在伯仲间,就可翻出行卷,做为场外文资的参考。

每天都从辰时看到戌时,陆辞是适应良好,起码能看上四五十份。

然而他效率越高,为了不被比下去太多,落得怠惰之嫌,另外三人就只有更加卖力批卷了。

众所周知的是,因开封府解额相比其他州府要来得宽裕,且占京都之便,于士人眼中为考试风气之先,因而除去本贯取解的士人外,还有大量寄贯召保取解的士人涌入,经过统计,今年单是寄应开封府取解的士人数目,就已高达四百四十四人。

乡里为声教未通地方的化外人,也为特例之一,可在开封府参加解试。

更别说开封府人口本就最为众多,几项相加后,所递交上来的行卷总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个其他州县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

对直接造成他们如此辛苦劳累、简直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混账的陆辞,三位考试官自然更不可能给予任何好脸色了。

他们从头到尾一直板着脸,除了在规矩上不让别人挑出错的必要行礼外,半句不主动与陆辞攀谈。

更公然当着陆辞的面,只在彼此间有说有笑。

陆辞:“……”

这种排挤方式,难道是小学生吗?

他将这几人仗着年长和彼此相熟、就想通过甩脸色和爱答不理等方式、来达到向他施压的目的的可笑做法尽眼底,却宽容地并未揭穿。

只要他们肯配合工作,老老实实地做事,出的疏漏不多,也不自作聪明地找麻烦的话……

陆辞自认,作为临时上司,他还是很愿意宽宏大度一些,而不至于小气到连这点情绪宣泄都不容许的。

就如在商定考卷命题时,陆辞大大方方地让五名考试官自行讨论过,再将最终结果交给他审核过目,而不曾强行参与进来,给予了最大程度的自由。

等结果出来了,他在审查时,也毫无刁难之举,仅仅是提出几道称不上伤筋动骨的小意见后,考试官一作更改,就爽快通过了。

当看到这些天如恶魔一般的陆辞,径直派人将试卷送去国子监,好制造雕版、进行复刻时,负责别头试的那两人还好,与陆辞共处一室最久的三人,却已是神恍惚。

这般好说话,还是陆辞么?

见陆辞这丝毫不受影响,平日仍是我行我素,在公务上虽十分严格,但行事磊落大方的做派,也让三人感到些许不可思议之余,更多还是气馁。

这不明摆着,他们抱团却做了无用功么?

而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便在陆辞以身作则的强力推动下,破天荒地在引试前的两日,将纳来的所有行卷,都批阅完毕了。

多出的两日闲暇,陆辞给了他们久违的笑容,再不拘着他们继续呆在衡鉴堂内,而是容他们自行相聚,饮酒写词,赏景放松。

得此厚待,已习惯了焦头烂额的忙碌的三人,又一次出乎意料下,起初还不敢相信。

等陆辞再重复一次后,他们才一边愣神着往外头,一边还不可思议地生出几分……感激和不舍来。

陆辞在放他们歇息后,却未闲着——毕竟他对与生人饮酒也好,作辞赋相和也罢,都无半点兴趣。

倒不如优哉游哉地一边品着小点心,一边对三名考试官已批阅过的行卷,进行简单的抽样复查。

因这并非是道必要工序,陆辞做时,也就极轻松随意,只当一桩消遣。

直到第三副行卷被抽出时,陆辞才目光一凝,轻轻地‘咦’了一声。

词赋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差错来,但这两篇文论……

怎么透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陆辞乍一眼看去,因有些久远,于是只被唤起了模糊印象,顶多是感到有些微妙。

但在仔细读过几遍后,他就顺利在脑海中调出具体记忆,也肯定了第一眼时浮现的猜测。

陆辞不由失笑一声,摇了摇头,直接翻至行卷卷首,慢条斯理地将名姓记下,再起身到存放举人家状的小室中。

不过片刻,他就在吏人的帮助下,调取出了这人的家状。

行卷弊端丛生,已非新闻。但其最大诟病,便是常有人假借他人文字,或用旧卷装饰,重新书写,而起不到反应举子平时水平的作用。

哪怕是最简单的剽窃,因没有后世的网络查询,也不存在能阅遍天下人作品的神人存在,想要发现这点,也是难如登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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