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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桑杏参茶,清肺止咳,疏风润燥。小食是金桔蜜饯,清甜不说,也能润肺止咳。粥是莲子百合,对于清心润肺,驱散惊悸,也是颇有好处。如这每一道菜的安排,若非周文棠有意遵嘱,徐三可不觉得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他虽未曾直言,可那日回城之时,她眉眼间的憔悴,时不时的掩口低咳,他都已记在了心间。徐三心间微热,不由抬起头来,对着周文棠莞尔一笑,接着便挽袖抬筷,用起膳来。

二人相对用膳,虽没有甚么过多的言语,但在这烽鼓不息的乱世之中,倒让徐三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宁,仿佛兵革已远,天下已定,心无挂碍,五蕴皆空。

然而这一顿早膳用罢,终究还是要回到尘世中来。徐三搁下竹筷,便听得周文棠缓缓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我寿春初见,我考过你甚么?”

那夜白雾深重,她手提绛红灯笼,趁着月色,上了后山。雾气茫茫,她见着花间立有一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便误以为是晁缃,急急上前,将那人的胳膊抱入怀中,说不管他是人是鬼,都不准他舍自己而去。徐三如今忆起,不由摇头轻笑。

她垂下眼睑,低低笑道:“是你做过的诗。生平耳目非我有,俯仰眉妩向人号。岁月其如石火何,却逐浮名丧至宝。一字不落,我全记得。”

周文棠静静看着她,半晌过后,沉声说道:“人皆道官场乃是鬼域,但凡官袍加身,活着的,十鼠争穴,不人不鬼;死了的,骨化形销,也是鬼。你若受不住了,想要辞官归隐,我不会怪你,不会怨你,你尽管直言,我绝不逼你。”

是啊,她的好友崔钿,已经因着这一身官袍,血肉狼藉,尸骨无觅。她的弟妻郑七,已经与她反目成仇,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便连和她说好,要做长远夫妻的韩元琨,如今也因为救她,生死不明,踪迹难寻。

她一路走来,逐名趋势,汲汲营营,为了站在权力的顶峰,又放弃了甚么?得到了甚么?是否放弃的、失去的,远比手中所攥,怀中所拥,要多上许多?

徐三思及此处,却是缓缓笑了。

若是常人心性,恐怕早已受不住了,心里头打起了退堂鼓。可是徐挽澜不同,她心意已决,却绝不反悔。哪怕山高水远,道阻且长,她也会赴险如夷,视死如归,只为了让她心中的那一杆铜皮铁秤,永永远远是平的,只要她活着,她就是平的!

她挑眉而笑,对着周文棠轻声说道:“中贵人又试探我,故意以蚓投鱼,引我上钩,这都多少年了,我早不吃你这一套了。这官袍,我既然穿上了,那就万没有再脱下来的道理。”

两人无言相视,良久之后,周文棠缓缓勾唇。男人凝视她之时,眼如秋鹰,炳如观火,眸中带着几分灼热,唇畔亦有几许玩味,那副神色,徐三看着,竟不由一怔,没来由地有些不大自在。

徐三蹙了下眉,轻轻抬袖,半真半假,掩口低咳了两下。周文棠这才扯了下唇,移开视线,整衣起身,淡淡说道:“朱芎草之事,梅岭已向我禀明。那个昆仑,倒是个有主意的,命人将朱芎草融入伤药之中,分发军中,人手一瓶。事已至此,你我便静观其变,无需插手。”

徐三应了一声,又听得男人缓缓说道:“崔钿殉国之后,府中仆从送过来一个竹箱,特地吩咐,要转交到徐将军的手中。我已派人送至你营帐之中。韩元琨的下落,若是有了消息,我会差人向你禀报,绝不会有一处隐瞒。”

他稍稍一顿,又淡淡说道:“再过几日,又是一场恶战。乖阿囡,这几日务必要有劳有逸,若是再敢一夜不睡,阿爹有的是法子治你。”

徐三故意冷哼一声,又与他说了两句,问了些行军之事,之后便一心牵挂着崔钿的遗物,匆匆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