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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还呵呵笑着,咧着掉了大半牙齿的嘴,含混唱道:“桃在露井上,李树在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李代桃僵,甚好,甚好!”

唱罢之后,这老头儿转过身来,将怀中之物交予柴荆。他挑着白眉,哑着嗓子,对柴荆笑道:“咱啊,铜板儿挣足了,也该功成身退了。这儿虽吃得好,穿得好,但实在不是甚么好地儿,我怕我再待下去,性命都保不住了。”

巫医捋着胡须,想了想,又对着怔忡不安的柴荆笑道:“小子,你这闺女,我伺候了小半年,肯定是没事儿,顶多因着早产,可能以后比旁人要愚笨些。可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大人呢,若是好生养着,再活个三五年,也是不成事儿。只是天灾可避,人祸难除,小子,你们自求多福,小老儿不便久留咯。”

他言罢之后,忽见有一飞鸽,倏然撞开宫帘,直冲入内。巫医一笑,抬起胳膊,让那白鸽立在臂上。他低眉含笑,轻抚鸽羽,之后还真是说走就走,草草拾了一番,便挎上包袱,飘然远去。

待到徐三与周文棠来时,那巫医老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见偏殿之中,红烛惨照,血色弥漫,令人不寒而栗。往常那妇人,身着龙袍,高高在上,杀伐无情,如今却是奄奄一息,伏于榻上,浑身浮肿,形容憔悴,宛若树倒藤枯。

她有些无力地伸出手来,欲要去摸柴荆怀中的女婴。那婴孩呱呱坠地不久,浑身憋得通红,好似是个小猴儿一般,满脸是泪,哭个不休,实在说不上讨喜可爱,可官家紧盯着她,眼中却满是爱怜,而这种目光,从不曾放在宋祁身上过。

徐三缓步上前,只见那绣榻一侧,还搁着个沾满污血的婴儿。那女婴浑身青紫,双眸紧闭,显然是个死婴,多半乃是巫医寻来的,为的不过是李代桃僵,代替真正的帝姬。

官家见她过来,只缓缓垂下手来,耷拉着松垮的眼皮,先瞥了眼周文棠,再看下徐三,对她沉沉说道:“三丫头,过来。”

徐三一顿,缓缓近前,掀摆跪于榻侧。而她才一过来,官家便骤然抓紧她的腕子,将她猛地一把扯到身前。

二人的眼鼻,立时挨得极近,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偏殿之中,血气弥散,婴孩啼哭不止,一旁的死婴,更还隐隐透着腥臭之气,令人胆寒发竖,分外不适。

徐三薄唇紧抿,直视着官家那双阴沉的眸子,只听得那妇人一字一顿,声音嘶哑,缓缓说道:“三丫头,你答应过朕。只要你在世,就要让这大宋江山”

徐三垂眸,轻轻接道:“永远姓宋。”

她稍稍一顿,又抬起头来,含笑说道:“官家多虑了。只要官家治气养生,颐神养寿,还远不到说这话的时候呢。”

那妇人扫她一眼,却是未曾多言,只唤来柴荆,交予他一柄发簪。那发簪乃是御物,观其形制,甚为致,绝非常人可伪造之物。簪头缀着几朵花儿,外围的花形仿似牵牛花,花瓣为淡金色,而内里则又绘有五片圆瓣,皆为墨色。

这簪上之花,徐三也是识得的。

大宋国内,人人盼着生女不生男,因而那姑娘果,又称之为“锦灯笼”,无论在宫中还是民间,都有着极为特殊的喻义。而这簪上所缀,正是锦灯笼所绽之花。

徐三稍稍抬眼,只见柴荆手执灯烛,将那花簪烧红,噙着泪水,在那婴孩后腰处,深深烙下一朵花形。烙印落成,婴孩啼哭不止,官家见此,却是缓缓笑了,轻轻抚摩着女婴头顶,眸中满是爱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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