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番外一《与归》(1/2)

秦断到底还是住回了自己的洞府。

刚苏醒时,力量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虚弱,他被那四人轮流看着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足十的过了一会儿少爷瘾……当然了,豆腐也没被少吃,不是亲脸就是亲嘴,后来越发大胆,手都摸进了衣服里,还为此互相打了一架……

每每回想起这事他都忍不住想笑,反正最初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到了最后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跑到他床边来装可怜。他承认自己看不下这一张张漂亮的脸蛋受委屈,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对他来说一个都不可或缺,虽然这么说难有些不公平的意味……但事实的确如此。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随手破开洞府前的结界这里被保存的很好,还是数百年前的模样,只是久不住人,难有几分冷清。

他就近找了个石凳坐下,挥手从柜子里招出酒杯,慢慢吞吞的酌了一杯。

生前的力量正在逐渐恢复,只是如今他到底不是修罗之体,自然也没了无限再生的能力,为了那四人,他也不可能再一次炼化,便将暂且封印在右手,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化。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便能再回巅峰……然后或许会再尝试着渡一次劫,那几人都是天仙转世,重返仙籍是迟早的事情,他不想再被落下,自然也要加倍努力。

兜兜转转这么几世,爱过恨过放下后终于得来的圆满,必然是要地久天长,区区几道雷劫,还阻不了他……

正这般想着,一杯薄酒端至唇边,复又放下。他抬头望向洞口的位置,有些无奈的挑了挑嘴角,“躲什么呢?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枚白衣人影一闪而至,冽背负霜寒,悄然无息的出现在门口的位置,黑到发蓝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仿佛若他不曾开口,便要在那儿立上百年。

“怎么了这是?谁又欺负你了?”秦断半撑着下巴,滑落的袖口露出一截略显苍白的手臂,眉眼弯弯,正想顺着调戏几句,却见那人将剑从背后取下,双手呈上,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他差点没把手里酒杯打了,愣了片刻才茫然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冽眼眸微垂,轻声回道:“我曾在前辈失去力量之时做出无礼之事,前辈若是恨我,尽可用此剑将我杀之……我一生所求已得,亦无怨言。”

说罢,便低下头,将捧着剑的手抬高了些,冰冷的剑光闪了秦断的眼,他叹了口气,摇晃着杯中撒了大半的酒液,“你活着我还能使唤你干这干那……若砍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

挥了挥手,秦断再取出一只杯子,斟满了酒液放在桌上,“地上怪凉的,把你的剑起来,陪我喝一杯。”

冽闻言终于抬头,握着剑的手有微微颤抖,他抿了抿唇,眉心蹙起一道浅浅的沟壑,似有几分纠结。

“我有事情要问你。”秦断微微正色,曲起手指叩了叩桌面,“坐下来,我不想低着头跟人说话。”

见他像是有些动气,那人终于起身在椅子上坐下,背挺得跟棺材板似的,将霜寒放在桌子上,往秦断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推了推。

“前辈……想问什么?”

“唔,就……我早就回来了这个事吧,你是怎么知道的?”秦断回想起刚才复活的时候,自己那副偏激丢人的模样就有些汗颜,不得抿了口酒压压惊。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冽浑身一震,嘴唇颤抖几下,眼睛里的愧疚仿佛要溢出来,好半晌才缓缓开口:“……猜的。”

秦断有些无语,“光猜你就急着认罪?”

“……可看前辈的反应,我觉得我猜对了。”冽的声音有些发抖,“对不起……我不该、不该那样做……”

秦断深深看他一眼,突然重起话题,“当时你带着我,是正在被追杀吧?结果心魔发作了,若……你不做那事,我们迟早都会死。”他说到这里,咳了几声,“我当时只是……嗯,有些不适应,其实真没放在心上。”

他这说的可是大实话,不带一点儿掺假的,“所以你若是真的愧疚,不如把刚才那三个字换一换……说句我爱你怎么样?”

冽一愣,几乎是反射性的重复:“我爱你。”

秦断噗嗤一笑,放慢语气诱哄道:“乖,把这杯酒喝了,你就是我的人了。”

于是那人还真就晕乎乎的喝了酒,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唰”地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低着头几乎不敢看他。

秦断笑得更欢了,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手欠去撩对方的长发,绕在指间打了个转儿,轻轻拉扯,“怎么,刚还说完爱我就后悔啦?”

“前、前辈……”冽被他闹得有些结巴,“你当真……不恨我?”

“你是要我爱你还是恨你,选一个吧。”秦断道:“你这孩子真是死脑筋,刚见面时我就觉得了,捅你一剑让你走远点,就是不听,你看,现在把自己搭进来了吧?”

他说到最后,伸手抄起霜寒,“把手伸出来。”

冽有些茫然的望着他,老老实实的伸出了手。

秦断含了口酒,捏住他的指尖轻轻一触,划开一道极浅的伤痕,复又低头用唇舌将其包裹,口中酒液刺激着伤口微痛。将混着血珠的烈酒缓缓吞下,他舌尖一卷,吮上伤口处舔弄几下,吐出时已不再流血。

“疼吗?”他问。

冽摇了摇头,“不疼。”

“可是我疼啊。”秦断眨了眨眼:“我心疼。”

冽脸又红了几分,哆哆嗦嗦的就要抽手,却被秦断死死捏住,五指穿插,十指相扣。

“所以你若不想让我心疼,以后就别再说这种话了。”他慢条斯理的说着,看着那人脸上的不安一点点消退,最终只剩一丝羞怯,九分深情。

冽说:“好。”

……然后便顺理成章的赖在他这里不肯走了,秦断有些哭笑不得的想,原来剑君也是这样孩子气的人吗?

不过很快,他也没时间想太多了,山谷口的禁制被再一次触发,第二个访客到了。

那时候他刚把愈发粘人的冽赶去后山处理已经荒废的灵田,这前脚还没歇下来,就见一抹鲜红的身影由远而近,只一眨眼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秦断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还未站稳就觉脚下一轻,白伶之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抱着他转了一圈,顶在墙上。

后背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秦断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肩膀,无奈道:“你这又是……”

“师尊一声不吭就跑了,让我好找……”白伶之将脸埋在他胸口轻蹭,声音有些发闷,听起来可怜兮兮的;秦断翻了个白眼,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没大没小的,放我下来。”

那白发的蛇妖抬起头,眨巴着一双金灿的瞳孔,半是撒娇半是求饶的道:“师尊若是肯原谅我,我就放您下来。”

秦断先是一愣,后又很快反应对方指的是什么,轻轻咳了一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伶之有力的双手搂着他的腰,两人挨得极近,因为姿势的关系,他刚好能将下巴靠在那人头顶。此时话音未落,却见白伶之仰头伸出细长的舌尖舔着他的下颚,湿滑冰凉的感觉让秦断微微一颤,难忆起那些尴尬又难以启齿的记忆,脸上微沉,一把将人推开,“别闹。”

和冽不一样,在这个唯一的徒弟面前,他多少还是在乎颜面的,可现下对方知道了那个被……的人就是本尊,微妙之感难以言表。

白伶之顺着力道推开一步,手却还死死攥着他的手腕,未回的舌尖绕着红唇舔舐一圈,“若不是真的师尊,那姓温的又怎会死死护着……我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将您拱手相让。”

他说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却是用那种仿佛被抛弃似的眼神望着秦断,鎏金般的瞳孔中闪着薄薄一层水光,白色的睫羽轻颤,仿佛一眨眼,便会有水珠落下。

就连秦断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逆徒倒真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不然早被他抽死八百次了。

可一码归一码,若是放任这家伙继续无法无天,到时候难受的人可是自己……竭力维持着表情不变,他淡淡瞥他一眼,冷道:“就这态度,你还指望我对你网开一面?嗯?”

白伶之抿了抿唇,无辜道:“若是师尊真的生气,大可随意处罚于我,要挑筋还是扒皮,您一句话,我自己来……”说罢,还真就抬手往腕上划去,顿时血流如注。

秦断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反手抓着那人血流不止的手腕,魔气从指尖倾泻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治愈着伤口。白伶之垂眼看着,突然笑了一下,用一种很轻的声音小小声道:“师尊果然还是舍不得的……”

秦断只觉得胸口微堵,气不打一出来,听到这话刚想破口大骂,一滴晶莹的水珠却突然砸在他的手背,温度滚烫。

怔忪间,白伶之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毫无形象的大哭出声。

这一哭便将心头窜起的那点火苗全浇灭了,秦断叹了口气,手悬在那人脑后犹豫了几秒,还是落下去,顺了顺那银色的长发,“多大的人了,就知道哭啊……”

“谁让您不要我……”白伶之抽抽噎噎地道:“为什么只有我忘了您,这不公平……”

“行了行了,我这不……又回来了么。”秦断绞尽脑汁的想着安慰的措辞,“再说我也没怪你啊,只是你当时……确实有点……过。”

他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软了点,刚想命令对方别再哭了,白伶之搂在他腰间的手却突然紧,“因为我爱您啊……”

“一直、一直都是。”

“所以我不后悔……不后悔那么做了,至少我有得到过您,哪怕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弄得有些粗暴。”

“还请师尊再给我一次机会……”白伶之啜泣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金色的瞳孔被水一泡,像是洒在平静湖面上璀璨的阳光,漂亮的不像话。“这次我一定不会弄疼你了。”

秦断先前还有犹豫,这会儿却是彻底清醒了,他(了(牙根,用两枚手指捏起对方的下巴,“你小子……竟然还敢对我用魅术?嗯?”

白伶之见被戳穿也不慌乱,讨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

“我说的都是实话,师尊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再处罚我。”那人无赖的说着,却是拿准了他断然舍不得的心态,噎得秦断倒抽一口气,“可以,你厉害。”

他一甩手转身便想走,白伶之却又用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角,轻声道:“师尊,您还要再丢下我一次吗?”

当年他为除欲念,不顾对方抵死挣扎,强行封印了百年记忆……直至白伶之忆起一切时,他却已不幸身陨,留给这人痛不欲生的三百余年。

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也已放下过往……这样的伤害,还有必要再来一次吗?

他正想着,脚下步伐难一顿,被那人抓住机会,变本加厉的欺身上来,从后环住了他的腰。

“您可以斩去我的肢体,拔掉我的舌头……”白伶之甜到发腻的声音舔舐着他的耳廓,“您得留下我的眼睛,这样我才能注视您;您得留下我的手,这样我才能抓住您。”

这是一条漂亮而剧毒的蛇,他会倾尽所有缠紧他的猎物,哪怕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他会用最极端也最孩子气的方式来胁迫你,单纯至极又疯狂至极而这一切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将你留下。

秦断闭了闭眼,一些话卡在喉咙里吞吐半晌,最终化成一声轻叹。

“行了吧,我没有那么血腥的爱好……”他漫不经心的说着,低头去扯缠在腰间的手臂,“我先前教你的东西还没忘吧?谷里的丹房许久未用,已经蒙尘,你去给我好好拾一下……”

他顿了顿,眯起眼,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等弄好了,有奖励。”

白伶之闻言一动,乖巧的点了点头。

灵田在东,丹房在西,对立之间还隔有结界,秦断倒是不怕这两人半路碰上以冽那死心眼的性格,不把灵田从头到尾翻新一遍,估计也没脸来见他;至于白伶之,这孩子虽然任性肆意,但到底还是心怀愧疚的,这时尝到甜头了,自己就能开心一阵……何况对方也怕他生气,暂时不会找回来。

打发完缠人的小徒弟,秦断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休息了几天,顺带整理下洞府里的东西。

当年他随身携带的东西随着肉`体一起消散,秦断花了几天时间做了个小玩意,此时正埋头勾勒最后一笔符文,心无旁骛。

温予舒放轻脚步站在门口处,悄然放开的神识默不作声的裹住了专心致志的人,做出一个拥抱的虚影。

他目不能视,能“看”见的不过是一团如同血般鲜艳的人影,只能一厢情愿的依靠脑中记忆,添上五官颜色,使其逐渐鲜活……只不过一会儿,温予舒便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嘴角挂着一抹极淡的微笑,眉眼弯弯。

秦断笔后,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杏色衣袍的男子静静而立,暖黄的烛光替他镶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柔和的轮廓仿佛随时都能化在光里,与那安静燃烧的烛火融为一体。

相比冽的冷冽,白伶之的任性他的予舒从来都是最温柔也最懂事的那个,可惜慧极必伤,想得太多、顾虑的太多,到头来偏偏成了那个看不清处境的山中客,作茧自缚。

他心头一软,“既然来了,怎么不做声?”

温予舒眨了眨毫无焦距的眼,细声细气道:“我见你正忙,不好打扰。”

“闲来无事,做些小玩意儿罢了。”秦断笑了笑,举起执笔的那只手,指尖红光汇聚,将指甲染成蔻丹似的红,衬得皮肤愈发苍白。

只是这些那人都看不见,只缓缓道:“你的力量,恢复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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