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1/2)

钱亮亮说:“方才处里还来电话,让我也到金龙宾馆去。”

“到那干吗去?有饭局?私还是公?”蒋副市长随口问他。

“都不是,说是常书记和王市长找我,这不太可能,估计是谁跟我开玩笑呢。”

“是不是开玩笑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不定书记、市长真找你有什么好事呢,刚好顺路,省得绕弯送你了。”

钱亮亮就钻进了蒋大妈的车。蒋大妈坐车跟其他领导不同,其他领导近几年坐车跟省上、北京的领导接上了轨,学会了坐在司机后面。过去市里的领导坐车都愿意坐在司机旁边,认为那是最好的座位,后来才懂得那个位置是秘书、保镖、导游坐的,领导应该坐司机后面的位置,那个位置最安全,便纷纷改弦更张。蒋大妈却仍然保留坐在司机旁边的习惯,他说这个位置敞亮、方便、舒服。人家告诉他那个位置没有后面安全,他说:“去球,车要翻到沟里了,都得完蛋,只要不往沟里翻,就都安全。”人家又告诉他说司机旁边的位置是秘书、随从们坐的,他说:“狗p,我就不信我坐到司机旁边就成了秘书,秘书坐到司机后面就成了副市长。”

钱亮亮坐到车后面的座上,想到蒋大妈乘车的妙论,忍不住笑了。蒋大妈问他:“笑啥?有啥好事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钱亮亮长期跟领导打交道,对领导的敬畏感已经有些麻木,对蒋大妈这样的领导就更没有拘束,便说:“今天你是秘书我是领导。”

蒋大妈说:“有可能,不过不是今天,可能得若干年后了。”想了想又问他:“你一个小秘书,老大、老二同时找你干吗?”

这又是他的发明,他把市里领导按照电视台、报社报新闻时候的排列顺序排成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大自然是书记,老二就是市长,对人提起市里领导,他一概这么称呼,如果别人问他是老几,他就说:“我是老九,杨子荣。”其实,按照市委常委排,他能排到老三,如果按照政府序列排,他也排老三,如果把市委和市政府的领导搅和在一起排,他就得排老四。在金州市,“老二”是对男性生殖器官的俗称,“老三”是三陪小姐的简称,“老四”是四种大傻子的统称:倒房倒成房东了、炒股炒成股东了、泡妞泡成老公了、练气练成法轮功了,凡是干这四种买卖的,金州人统称老四。蒋大妈就把老二、老三、老四的位置都让给了别人,说自己排位老九,既避免别人叫他“老二”、“老三”、“老四”,也表示自己谦虚。

“我也不知道。”

“怪事,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道行,书记、市长亲自召见,而且是同时召见,我估计是好事儿,现在快到吃饭时间了,会不会是请你吃饭?金龙宾馆的金钱r可别吃,那玩意儿脏得很,就是驴j巴嘛,什么补肾壮阳,都是骗人的。吃j巴就补j巴?纯粹胡扯。我劝你别吃那玩意儿,你想想,那玩意儿是干啥用的?多脏。”把叫驴的生殖器炖熟了切成片状活像旧社会的铜钱,简称金钱r。金钱r是金州市的特产,如今驴不多了,只有百分之五十的驴有那玩意儿,浑身上下又只有一根,因此就挺珍贵。

钱亮亮暗想,一年到头自己也捞不着在金龙宾馆吃几回,好容易碰上会议也只能吃工作餐,吃工作餐绝对享受不到金钱r,就说:“蒋市长,那玩意儿都是给你们领导吃的,我想吃也轮不上,你没听老百姓说吗,金钱r像圈圈,领导吃了转圈圈,上班时间画圈圈,业余时间钻圈圈。”

“哈哈哈,现在的人真他妈能琢磨,瞎琢磨,胡琢磨。对了,说到吃,我今天还得给我家那个千金买个汉堡包回去加夜餐。唉,现在的孩子说有福也真是有福,想吃啥有啥,什么汉堡包,就是面包夹r嘛,一个十块钱,狗日的真敢宰人。我们这个年龄的时候,哪里知道什么汉堡包,吃一块r夹馍就过年了,现在的娃娃天天过年。不过,现如今的娃娃也真可怜,整天学习考试考试学习,就像p股后面有鬼追着似的,哪里能像我们小的时候那样痛痛快快地玩耍……唉,现在的娃娃看着可怜啊……”

蒋大妈又开始婆婆妈妈地唠叨,从他唠叨的内容钱亮亮判断他肯定心情挺愉快,就是不知道他这愉快从何而来,估计跟那笔贷款有关,就试探着问:“蒋市长,你今天说要给金龙宾馆贷款是不是想通过金龙宾馆把钱转到纺织厂去?”

“对呀,这么简单的事那个厂长硬是不明白,他如果不是笨蛋金州市就再没有笨蛋了,那样的人在哪当厂长哪肯定倒霉。这一回贷款到了我一定得让他靠边站,一定要好好选一个厂长,起码要有个明白人,那个人简直就是个糊涂蛋,糊涂他一个谁管球他,可是他要把一个厂都带成糊涂蛋那不就完了?干活的时候糊涂,没饭吃的时候就该清醒了,知道找市里,弄不好还找省里,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钱亮亮渐渐让蒋大妈的唠叨催得发困,脑子里开始想自己的事儿,常书记和王市长找自己干吗呢?他猜测了各种可能性,又排除了各种可能性。即便是像蒋大妈说的有好事儿,比如说提拔,也用不着书记、市长亲自谈话,按照自己的级别,组织部哪个处长谈谈话就够抬举他了。再说了,如果真是那种事儿,秘书长、副秘书长不会不知道,也不会不经过他们谈话由书记、市长亲自谈,他否定了有好事的可能性。不管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都不应该由书记、市长亲自找自己,想到这一点,钱亮亮真的有些发懵,更相信书记、市长召见他肯定是哪个老秘的恶作剧。

金龙宾馆到了,宾馆的大门是中式宫殿形状,飞檐碧瓦,粉墙红门,门的正上方是“金龙宾馆”四个描金大字,字是请某位最爱到处题字字又最难看的领导写的,下面还有首长的落款,向人们炫耀这几个字的价值和尊贵。门的上方雕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经常有人琢磨为什么只有一条龙,市领导中便有人提议再雕一条龙配成一对儿,懂行的人就说龙跟凤配,龙都是公的,凤才是母的,龙跟龙配就成了同性恋。可是宾馆叫金龙,再塑一只凤又显得不伦不类,这个难题便没有人能解得了,后来也就没人再琢磨这件事儿,那条孤独的龙就趴在金龙宾馆的门梁上怒气冲冲,让人联想起讨不到老婆的大龄男青年。进了宾馆大门之后,车在平滑的路面上几乎没有声音地滑行。路两旁的白杨、垂柳都没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条映衬着灰蓝的天空。沿着马路是低矮的柏树墙,柏树墙残留着的绿色夹杂了代表衰败的枯黄,活像年老色衰却仍然以为自己青春尚在的女人,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有些怜悯起来。北方的冬季如果没有雪,景色就枯燥得让人疲惫。

车悄然停在了一号楼的前面,蒋大妈进了大厅就大声找李百威:“李公公,李公公在哪?”

宾馆的服务总台就在一号楼,大理石的台面后头是一排钟表,指示着世界各地此时的时间,证明金龙宾馆已经跟国际接轨了。总台服务员认得蒋大妈,连忙告诉他李处长出差去了,还没回来。蒋大妈就朝一六八房间走,钱亮亮就向服务员打听常书记和王市长在什么地方,尽管怀疑有人恶作剧,他也不敢当成恶作剧,万一真的书记、市长找他有什么事耽误了他可承担不起责任。服务员不认识他,不知道该不该把书记、市长的行踪告诉他,面露难色,蒋大妈回头说:“不用问,跟我走,就在一六八嘛。”

作为市委秘书处的秘书,他自然也知道市委常书记每次到金龙宾馆都在一六八房间,但是即便知道他也不好直接闯入,向总台服务员打听,其实是希望能有人替他通报一声。现在有了蒋大妈自告奋勇地替他引见,他也就省了那一道请人通报的程序,跟了蒋大妈来到了一六八房间。

常书记跟王市长正守了电视机看电视,电视上正在上演一部老掉牙的清宫古装戏。钱亮亮绝对不敢相信常书记和王市长是在等他,距他接到通知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市领导哪会为了等他而在宾馆里守着那帮梳着大辫子的清朝男人浪费时间。蒋大妈到了书记、市长面前还是有模有样的,先跟书记打招呼,再跟市长打招呼,然后才说:“我晚上在这儿接待省规划办的李主任,听说你们找钱秘书,刚好他跟我到纺织厂开会去了,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常书记看看钱亮亮,指指边上的沙发:“坐。”钱亮亮便坐了下来,随即便紧张起来,看样子书记、市长真的是一起召见他,只是不知道找他有什么事。常书记没有理他却问蒋大妈:“纺织厂的事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希望?”

蒋大妈有些得意地说:“有啊,怎么能没希望呢,差不多了,下个礼拜贷款就能到位。”

王市长说:“我说你老蒋也是自找麻烦,明明知道银行那块骨头难啃,非得求他们,不就三几百万吗?先从市财政垫上,只要外贸转起来,再往回补嘛。”

蒋大妈说:“好我的市长大人,现在哪里还有财政收入往工业企业投的?财政也没那一项支出啊。我也知道那样简单得很,可是中央财政政策卡住了,市人大也不会干,如果那样办了,明年的财政预算你就别想过关,弄不好省财政厅还得抓我们的典型。再说了,市里困难企业也不是纺织厂一家,知道了都来找我们,还是老大、老二你们俩的麻烦。”

常书记说:“王市长现在财大气粗,愿意掏财政支持企业是好事,怕就怕王市长没钱,不管能不能办,市长兜里有钱总是好事儿。”

王市长就开始哭穷:“好我的书记呢,你这是骂我还是夸我?我说财政掏钱也就是暂时借给他们周转一下,要是真有三百万的闲钱,五里乡的教师还能跑到市里来集体上访要工资?难啊,老蒋知道,我这是拆东墙补西墙,前几天省环保局还下了通知,说我们市的空气污染指数老是超标,要罚款呢。”

蒋大妈说:“没啥事了我到三号楼等着去,那帮人住在三号楼,我得迎一迎,不然人家又该说我们接待不热情了。”刚刚走到门口,蒋大妈又回过头来问:“李百威干吗去了?

我找他有急事,你们俩谁知道他啥时候回来?“

常书记看看王市长,王市长看看常书记,常书记说:“你找他什么事儿?我跟王市长正要告诉你呢,李百威的工作调整一下,先到市总务处……”

“当处长?”蒋大妈问。

“待命吧,以后再安排。对了,接待处这一摊就由钱秘书管起来。”

此话一出不但钱亮亮呆住了,就连蒋大妈也呆住了:“让钱秘书当接待处处长?”

“对呀,星期三在常委会上过一下,回头由组织部和人事局联合发文。”

蒋大妈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对这种事儿,人家告诉你多少你就听多少,主动问,人家要是不好告诉你,自己尴尬人家也尴尬,蒋大妈作为市委常委、副市长,再宽厚也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好好好,等钱秘书上任了我再让他办,反正我那事儿李百威能办钱秘书也能办,没关系。没别的事我就到三号楼去了。”

常书记追着他的p股喊:“老蒋,顺便叫一声黄金叶,让她过来一趟。”

蒋大妈走了,常书记就对钱亮亮说:“我已经跟王市长研究过了,调你到接待处工作,明天就过来上班,先熟悉情况,等李百威回来就办理交接手续。”

钱亮亮懵了,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可偏偏今天天上就掉下来个大馅饼,而且不偏不倚地正正砸在他脑袋上,他被这块大馅饼砸得昏头胀脑,脑壳里装的好像都是锯末子,脸上的表情也就成了木木的那种呆相。如果提升他作秘书处的处长他倒也不会这么晕头转向,他本来就是干那行的,可是调他来干这个,他确实万万没想到。说实话,他不太看好这种迎来送往伺候人的工作,在他心目中,干这种迎来送往伺候人的活有点像清宫戏里的太监,又有点像开店的小二。

钱亮亮发懵时的表情让人看上去好像坦然自若,没有表现出得到提拔后应该有的那种感激和激动,这多多少少让常书记有些失望,接着说:“这个工作非常重要,接触的都是上级领导、重要人物,对内要搞好宾馆管理,对外要搞好联络协调,更重要的是政治可靠。调你到这里工作是组织上对你的高度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我跟王市长可都对你寄予厚望着呢。”说完了就看王市长,王市长知道这是让自己表态说话,便接过话头说:“钱秘书啊,常书记说得对,这个工作其实就是我们金州市的脸面,也是我们市对外沟通交流的重要渠道,对内一定要搞好宾馆管理工作,提高服务质量,改进服务态度,对外要搞好接待工作和各种联络工作,广交朋友。你可不能辜负了常书记和市领导对你的期望。”

在常书记跟王市长训话的同时,钱亮亮被这意外的任命冲击成一锅糨糊的大脑总算恢复了思维能力,同时也清楚了一个基本事实:不管干啥,这都是提拔,而且是跨越式提拔,从正科级一下提拔成正处级,全市能有几个?这是自己的机会,不管这个活自己喜欢不喜欢,自己只能说服从分配,坚决干好。况且,根据市里规定,科级干部过了四十五岁没有特殊贡献和特殊需要,一般不再提拔。所以人们都说科长过了四十五,再干也是白辛苦。钱亮亮今年刚好四十五,本来已经断了再上一个台阶的念头,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搭上了最后一班车,这让他有了重获新生的幸福感觉。

“哦,对了,处长只有你一个,级别还是副处级,接待处这种地方放人多了麻烦多,只能辛苦你了。”还是常书记思维缜密,及时对钱亮亮的行政级别做了补充说明。

钱亮亮没能实现由正科级到正处级的跨越,微微失落,念头闪电一转,副处级就副处级,反正提了一级,而且是身份、待遇发生质变的一级,这就是好事儿,像秘书处的老彭,论年龄该退居二线了,不还是个正科级秘书吗?跟他比,自己能在年龄即将到杠的关键时刻再上一个台阶真够幸运了,便赶紧赌咒发誓一样地向市里的老大、老二表忠心:“常书记、王市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心尽力干好工作,绝对不辜负领导对我的信任。我就是担心对这个工作没接触过,影响我们市的接待工作,我做的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领导多多批评指正,我一定会按照领导的指示坚决整改,我相信有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我市的接待工作一定会迈上一个新台阶,搞得更好。”

有了这段表态常书记满意了,说:“我们都知道你没干过这个工作,话说回来,这个工作谁干过?李百威也没干过嘛,没关系,边干边学,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好。”

王市长也跟着鼓励他:“对,就是这话,干中学,学中干,李百威也没干过,不照样干得挺好吗?”

钱亮亮想,既然李百威干得挺好为啥不让他干了呢?王市长替他作了回答:“李百威就是不能严格要求自己,害了自己,还给组织上造成了不良影响……”

看样子李百威这家伙出事了,不知道哪方面的事儿,是经济问题还是作风问题?钱亮亮听出了王市长的意思,却没有问,他知道这种事儿自己是不能问的,凡是在市委、市政府机关混了几年的人,都会具备这方面的基本常识。

“常书记、王市长,你们找我?”

黄金叶进来了,伴随着甜蜜蜜的声音跟她一起进来的是芬芳的香味儿。

“这位你认识不?”常书记指着钱亮亮问她。

“认识,在我们这儿开过会,是市委秘书处的……对了,钱秘书。”

钱亮亮在金龙宾馆搞会务的时候,经常看到她风姿绰约的里里外外忙碌张罗。自古文人多风流,所以过去把文人叫s客,秘书们都是不大不小的文人,也都是不大不小的s客,免不了背后拿她当口香糖嚼,有人说她的嘴比泰勒还性感,有人说她的笑容就是迷幻药,还有人说她的腰像杨柳。秘书老彭自称跟她跳过舞,说跟她跳舞就像搂了一条美人鱼在水上漂……当时钱亮亮也跟着秘书们一起胡诌八扯,怎么也想不到,今后竟然要跟这个漂亮女人共事,而且做她的顶头上司。钱亮亮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帮秘书们知道他当了接待处处长,整天跟黄金叶滚在一起而且还要管着她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

“明天钱亮亮就到你们这边工作,接替李百威,你先给钱处长介绍介绍情况,今后要好好配合钱处长的工作,你对这一摊比较熟,一定要好好支持钱处长。”常书记说。

黄金叶微微一愣,却没有让内心里的失落流露出来,随即便热情洋溢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欢迎钱处长领导我们,我一定好好配合钱处长的工作,明天我就把钱处长的办公室安排好。”

王市长补充了一句:“不要另外再占房间了,还在原来的接待处就好了,这几天主要是熟悉情况,等李百威回来了就让他腾办公室滚蛋。”

钱亮亮想,也不知道李百威犯什么事了,王市长一提起他就满脸深仇大恨,看样他真把王市长得罪得够呛。

钱亮亮为突然得到的提拔激动、惶惑,表现形式是有点迟钝,又有点过于敏感,走在路上还有些恍恍惚惚。他老婆对他的提拔却持保留态度,主要还是觉得他即将上任的那个单位就像风景美丽的沼泽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遭受灭顶之灾。想到外头对金龙宾馆的种种传说,他老婆不由就忐忑不安起来,躺在床上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警告他:你如今可是掉到女人堆里了,一定要洁身自好,严以律己,抵御香风毒雾的侵蚀,不能重蹈李百威的覆辙,否则就把你开除家籍,让你身败名裂成为丧家之犬云云。他老婆喋喋不休的论述就像催眠曲,刚开始钱亮亮还敷衍了事地应承着,也不知道他老婆说到第几章第几节他就已经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他老婆就又把他从热被窝里拎了出来,先让他洗脸刮胡子,又让他啃了一根老油条喝了一碗绿豆粥,然后给他挑了身平常舍不得穿的西装,又给他扎了根平常懒得扎的领带,把他打扮得活像保险推销员,最后站在凉台上,怀着欣喜和不安的复杂心情,目送他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兴致勃勃地上任去了。

金龙宾馆是一片由数幢小楼组成的园林式建筑,它跟如今的星级宾馆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一座高层建筑。小楼的高度都不超过四层,每幢楼的造型都不同。有的是纯中式的,红墙绿瓦飞檐凌空;有的是白墙拱窗屋顶有露台的西式建筑;还有的由玻璃外墙和不锈钢柱组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现代建筑的青春活力。楼和楼之间都有一二百米的空间,由蜿蜒曲折的水磨石路面连接起来,路的上空都有回廊,车和人走在路上,晴天可以遮阳,雨天可以挡雨。楼和楼之间的空地上,绿树婆娑,花草争奇斗艳,一条人工开挖的河渠,引来清澈碧绿的金河水在宾馆的楼宇之间缓缓流淌,小桥亭榭错落有致地沿着河水布局,整洁中有参差,松散中有联系,通过小河、路面,把分散的楼房巧妙地联结成了一个整体。

金龙宾馆每幢楼有四五十个房间,房间大多数都是标准客房,但每幢楼都保留了几个相对豪华的套间,那是专门为接待各级首长用的。除了一号楼和三号楼之间的大餐厅之外,每幢楼还有独立的餐厅和酒吧,方便客人不同的餐饮要求。在几幢客房楼宇之外,还有网球场、室内游泳池、歌舞厅、医疗保健室、健身房等等文体娱乐设施,可以满足客人不同的文体娱乐要求。金龙宾馆从来没有向旅游管理机构申请过星级宾馆考评,王市长就曾经宣称:哪一个五星级宾馆能和我们金龙宾馆相提并论?五星级、八星级都是商人开的买卖,我们金龙宾馆才真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对于王市长的狂妄,行内人有的付之一笑,认为那是小地方官员夜郎自大心态的表现,也有的行内人非常认可,觉得金龙宾馆确实难以用一般的酒店宾馆标准来衡量它的星级。

到底是市委书记跟市长亲自提名提拔的干部,两天后组织部跟人事局就发了任命文件,并且由组织部副部长吴用光亲自到金龙宾馆宣布,至此钱亮亮才算正式上任。正式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着黄金叶视察领地,陪同的还有餐饮部经理窝头、客房部经理郭文英和接待处干事齐红。过去他也多次来过金龙宾馆,可是像今天这样认真仔细地把整个宾馆察看一遍却是头一次。他们先看的是餐厅,过去钱亮亮在金龙宾馆吃饭都是以会务人员的身份,跟秘书、司机们一起在大餐厅吃工作餐,餐厅里头的包间还从来没有去过。大餐厅之外还有几个小餐厅,有的摆一张桌子,有的摆两张桌子,每个小餐厅都有自己的名字,根据装修的不同风格叫风雅阁、明月厅、巴黎风、高原情等等不一而足。钱亮亮觉得这有些俗套,跟大街上的酒店饭馆、歌厅舞厅的那些包间差不多。

窝头大概感到他对这些餐厅兴趣不大,就对他说:“钱处长,有个地方你可能没来过,我带你看看。”

钱亮亮一行人就绕着餐厅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一个大房子外头,这间房子外头隔了一层玻璃墙,玻璃墙跟房子之间是走廊,窝头敲了敲玻璃对钱亮亮说:“钱处长,听听这声音,防弹玻璃。”钱亮亮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防弹玻璃,便也好奇地用手指头敲那厚实的玻璃,却没有感觉出跟别的玻璃有什么不同。窝头不知从哪捡了一块大砖头,还没等别人明白过来就抡圆了狠狠朝玻璃上砸过去,同行的人都吓了一跳,齐红跟郭文英还啊哟哟惊叫起来,窝头一本正经地对钱亮亮说:“钱处长你看,啥事没有,一块砖头算什么,就是子弹打上去也照样没事儿。这是专门从美国进口的,美国总统专车上用的,就这么一块玻璃就一万多美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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