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嫐】第二部 彩云追月 第四十八章 山雨欲来(2/2)

杨书香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跟柴灵秀叙述一遍,转头看向焕章时又把话问死了:“焕章,不是咱做的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哥,我真不想回去,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听婶儿的,得先给家去个电话。”看着眼目前这个孩子,柴灵秀心里有些空落,安慰两句之后摆了摆手:“到时我跟你爸你妈提,记得早点回家。”

在杨书香的注视下,赵焕章用手抹了抹鼻子:“杨哥,你驮着婶儿慢点吧。”

“你们去吧,我跟我妈回去了。”杨书香跟浩天、鬼哥、焕章等人挥了挥手,本想对着赵然杨美丽等人比划个手枪动作,却一时没了心情。“给你艳娘买点解馋的东西吧,一半天就该生了。”刚骑出去几步远,杨书香听到妈妈呼唤一声,他“哦”了一声过后往左一打车把,见着胡同就扎了进去。此时,从胡同的房子里走出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倚在门前左顾右盼,见着人儿隔着老远她就开始喊“帅哥”,并且朝着杨书香不断招起了手。凑到近处,杨书香斜着眼睛打量过去,女人身后的门脸上漆红的“剪发”大字显得特别惹眼,而女人脸上又描眉打眼儿弄得挺特殊,想必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就没搭理那女人。紧着脚朝前骑着,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贴在墙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广告——白底蓝字或白底红字,铺天盖地。霎时间连村里的厕所、电杆都被这股气息渲染了,以一种不同于涂鸦文化的周正字体绘声绘色地摆在眼前,令人眼花缭乱……“李老师报警了,学校暂时给压了下来。”关于李学强挨打的事在赵焕章的父母来到教务处时,校方是这样给予解释的。赵伯起听了之后频频点头,心里憋着劲儿却并未发作。因没见着警察也没给找家去,马秀琴提溜一宿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打人这件事儿绝不能姑息养奸。”这个词语赵伯起觉得自己运用得非常好,开场白道出来后,就儿子“打人”的问题上他开门见山开始盘开了道:“头几年我不在家,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没少让老师费心。不过据我了解,年前赵焕章好像就背过一次处分,也是因为打架而起,我家里的开家长会时还跟李老师说了不少好话呢。”

“赵师傅坐下谈。”陈宝坤搬了把椅子送到赵伯起面前,那边的张文江也搬了把椅子送到了马秀琴的面前。“咱们学校非常重视教育,也是想借此跟家长沟通一番。”随后,水也给端了上来,送到了赵伯起和马秀琴的面前。

最新找回4f4f4f,c〇m沟通?沟你奶奶个屄!上下两张嘴,全你妈的让你们说了!赵伯起哈哈一笑:“多劳领导们费心了。对了,派所的人怎么说?”“正在调查着,这边李老师还在医院躺着。”说这话时,陈宝坤微微皱起眉头,一打晃又露出了凝重之色,“上周五李老师曾来过这里反应,说赵同学课上捣乱…”“这事儿我们问过赵焕章,也揍他了…等于说民警那边还没有十足把握确认就是我们家赵焕章打的人吧?

也就是说没逮着证据!”合着就是凭影响不好就把屎盆子扣我儿子脑袋上。赵伯起笑着笑着脸就冷了下来,他站起身,以一副看起来较为平静的表情把话讲了出来:“昨儿跟工商杨局长还有公安丁局长喝酒还谈这事儿来,我觉得有必要把打人的元凶找出来,澄清事实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陈宝坤一看情形不对,眼前的男人可没他女人看起来“老实”,就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件事我们校方也有责任,一定会给个说法的。”张文江赶忙把烟掏出来,劝说:“喝水,先喝口水,调查清楚之后我们肯定会给您答复的。”递让着烟,扫了一眼陈校长,心说又有关系?陈宝坤笑脸相迎:“都是一个乡的,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抽烟抽烟!”心里直琢磨,怎么又碰上茬口了?

“这件事上,校领导们就多费心。啊~我认为李老师可能对我们家孩子有些偏见,这也不怪他,班主任嘛,没有威信怎么成呢?我看这样吧,一会儿去医院探望一下,把事情先提前搞清楚一些,省得不明不白心里头膈应!”为了增加可信度,赵伯起还示意一下能否打个电话,得到允许后随即把电话拨到了工商局,当着陈宝坤和张文江的面跟杨刚聊了两句。

“这件事上我们学校处理得有些草率,您放心,我们会尽快把结果调查清楚,给您个满意答复。”一看不是虚的,陈宝坤见风使舵,把责任全都揽在了学校上。

他一是怕赵伯起去医院闹事,再把李学强给揍一顿;二来是不知赵焕章的父亲居然玩了这么一出,而且又跟两个局长挂上了勾,他得罪不起。再说这玩意上哪调查去?打完人跑得一干二净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调查调查,拿嘴调查?不禁又暗骂李学强不会做人,非得把事儿闹腾大了,他妈的眼睛都长在了屁股上。

一群狗屄玩意,还以为这是几十年前?见校方服软,赵伯起心里暗暗得意,觉得也差不多了就见好就收:“这学生该管就得管,可不能由着他们胡来,要不就乱了。”说话时他扫了眼马秀琴,心说这事儿多亏了人家灵秀给支招,不然绝没这么痛快就收场了。始终也没言语,看到男人递送过来的眼神,马秀琴这才把话接过来:“头几年他爸不在家,他调皮捣蛋惯了,您就多费心。”红脸白脸这么一唱,也算是圆了学校的脸,赵伯起便拉住了陈宝坤的手:“上课时赵焕章要是再敢调皮捣蛋,就揍他,甭下不去手。”脸上带笑,陈宝坤如是说:“相互多配合,多配合!”心里却叫苦不迭,揍他?说得好听,别揍我就念弥陀佛了。

随后,赵伯起和马秀琴拉着陈宝坤又叫上张文江,买了水果去县医院探望李学强,也算是先礼后兵把面儿上的活做圆满,晌午赵伯起又安排着众人吃了顿饭,这件事就这么着算过去了一半——只等着最后学校给出个结果,好把儿子身上的污水清除掉。而李学强呢,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揣度,也清楚那件事未必就是赵焕章干的,可他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倒霉的就我一人?为此他有心跳槽不干了,挣半壶醋钱还要两头受气,图什么?说得就是!

去紧北边大毛子二毛子那里干倒爷又不懂俄语,而且这身子板根本就经不住冻,南下特区又不会说粤语,千里迢迢跑去那边简直有如痴人说梦,更不要说跑国外挣外快了。这一冷静下来,李学强又觉得除了干老师这行自己似乎一无是处,他想啊想,当初分配时签的十年合同尽管到期,但在现实面前他又不得不低下头来——家庭、子女、老人都指望着他呢,没办法,夜晚千条路白天还得去卖豆腐继续干他老师这个差事。

不过呢,这顿打他也不算是白挨,校方给做了补偿,两个班的学生们也分别跑到学校探望了他,也就只能忍气吞声,再装一回孙子——一周后的升旗仪式上,他当众承认了此次打架事件跟赵焕章没有关系,也接受了赵焕章的邀请——晌午吃顿饭,加深一下师生感情。

“中午我请客,咱们得庆祝一下。”升旗仪式完事后,赵焕章站在教室前面的空场上,向众人宣布出来,他剪了发,显得挺精神,又配了副“眼镜”,自我感觉挺良好,“李老师够意思,把我调第一桌咱就得好好学习。”在一干哥们弟兄面前,焕章又用胳膊肘碰了碰杨书香:“杨哥,我跟李学强说了,晌午他也答应跟咱一块去吃饭。”

“我看你是解放了。”看着赵焕章一脸嘚瑟的样儿,杨书香笑了。这里的实情他都知道,可说不好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界儿。今个儿是他生日,当他把鸡蛋分别塞进妈妈和琴娘的嘴里时,他看到琴娘哭了。他回忆着清早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除了这句“儿的生日也是妈的生日”,似乎也没说别的了,而说这句话也是因为妈妈阳历生日恰巧也赶在了这一天,让他有些懊恼——把妈给忘了。

“杨哥,你说这事儿我办得怎么样?”

杨书香被焕章推了一下,思绪就断了,他怕焕章把事儿忘了,提醒了一句:“别忘了下月十一回来给老妹儿过满月。”昨儿他也推了头,猥猥着一正月早就想推了,这回留的还是原来的中分,就用手一搓头发,把话重复了一遍:“别忘啦!”“忘不了。”赵焕章把眼镜摘了下来,收敛起笑容,问道:“景林叔没不高兴?”

“我说不好。”杨书香摇了摇头,瞬间把眼神看向众人:“前儿大喇叭就喊打狗,昨儿个我们那就开始打了,你们那都打没有?”身边都是关系铁的,不过家里事儿杨书香一般不乐意讲。赵焕章见杨哥没提,也没再问。打狗的事儿他倒是没听陆家营大喇叭喊,不过前后错不了几天,早晚的事儿:“合计着弄给艳娘?”

这话倒是被他猜中了一半。杨书香点了点头:“也不知月子里能吃不能吃,三大那边我也说过,赶上了就手给他踅摸一下。”王宏听着音儿接了句茬:“鸽子肉应该没问题,我听大人说过,能下奶。”

“下奶?”球队里的哥们们七嘴八舌就议论起女人下奶的事儿,有说鲫鱼也行的,还有说猪蹄子也行的,一行人嚷嚷着又把焕章的“眼镜”抢过来,恍然大悟之下说他这招够厉害,说来说去就说到了晌午吃啥的事儿上。赵焕章拍起胸脯道:“对过新开个饭馆,听说不错,浩天不也说挺地道吗,晌午就那了。”

“晌午我得回介,就不去了。”杨书香下意识搓了搓鼻子。赵焕章虚起眼睛:“不说再暖和些日子晌午再回去吗,有事儿?”杨书香打了句哈哈:“想着不给你省点儿吗。”目光伸向远方,见老师来了就喊了一声:“马老师来了。”众人纷纷瞅去,果然,语文马老师夹着教材正朝着这边走来,这一众兄弟便乌泱一下,朝着教室大门跑了过去……地脚越挖越深,壕沟刀切豆腐般一圈一圈排列成行时,马秀琴的心里是越来越烦。这几天她时长走神,浑浑噩噩的,就连觉都没睡整齐过。临近晌午,好歹炒了个菜也不知咸淡如何,里屋外屋转转悠悠,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知该干些什么才好,陡地看到书桌上的相框旁扔了半盒烟,想都没想就抄了起来。青烟缭绕,在一阵咳嗽中,镜相框里的人就变得模糊起来,泪也从马秀琴胖乎乎的脸蛋上淌了下来。尽管她不愿面对,尽管她也有过心理准备,却在发生的那一刻时令她猝不及防。

她看到男人脸上笑得如此狰狞、陌生、膨胀、丢弃了沟头堡人本应该有的朴实,从里到外整个人都变质了。她央求他说伯起你别这样,景林还在外面。男人说景林这几天太累,已经喝多了。

马秀琴呼唤着:“伯起啊,别这样儿。”回答她的是:“爸又不在这,儿子也不回来,你还担心啥?听话,把眼闭上,听话……”

随着门外响起咳嗽音儿时,马秀琴“啊”了一声。从回想中惊醒过来,马秀琴的心扑腾腾乱跳,她小脸漾红,回身朝外看了看。隔着窗子她看到赵伯起露出了半个身子,紧接着,又看到了贾景林从东厢房的把角闪了出来,继而“咣当”

一声触碰铁门的响动,她手里的烟就掉在了地上。

“秀琴,秀琴。”声音不大,很快就从外面传进堂屋,又从堂屋传进了马秀琴的耳朵里。她“哎”了一声,把手垂下来捏在了衣角上。“还不出来,你看我买的啥?”闻听男人催得急促,马秀琴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赵伯起把买来的白酒和卤味提溜到桌子上,他卜楞贾景林一下:“搁厢房里,这块猪头肉给香儿他们娘俩留着。”贾景林脑袋一耷拉,临出屋时又撅了小半块火腿。

赵伯起转过脸冲马秀琴嘿嘿笑了起来:“来呀,去把这头肉切了,咱们喝口。”

顺手掰了块肠子直接送进马秀琴的嘴里,弄得她脸一下子又红了,肉在嘴里没滋没味,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别这样儿,让景林看到…,”赵伯起搂住了马秀琴的身子,拍着她的胳膊小声道:“他心里头会更难受!”哄着推着,把马秀琴推出了堂屋,看着她一步三回头,赵伯起摆了摆手:“我在屋里等你。”转回身,他把白酒瓶子启开了,又寻来了三个口杯,给杯子里依次斟满了酒,坐在凳子上还哼起了曲儿:“大冲击内个大流行,信天游唱给便衣警察听…”打起拍子来忽然想到了啥,就先自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嘶~啊”,一拍大腿,起身跑进了西屋,爬上床,把睡觉褥子搬了下来,隔着窗子又看了看东厢房,这颗心腾腾地就燃起火来,火势越烧越旺,赵伯起的脸上抑制不住就露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