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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爸爸21

方正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忽悠进这间酒吧的。刚才蹦完极一时间心力体力透支,头昏脑胀又腿软得寸步难行,顾不上跟那老痞子秋後算账,就被对方带着乘上了缆车。下了山也还是浑浑噩噩慢半拍,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置身於发誓过不再涉足的场合。略微呆滞的状态让他仅在内心惊楞了一把,没有及时提出抗议,於是便成了现在这副光景。

游风和他同坐在吧台边上,接过酒保刚调好的一杯酒递过来,美其名曰“给你压惊”。光看那笑眯眯的样子,方正实在分辨不出对方有没有在肚里把自己的狼狈嘲笑个天翻地覆。不过说实在的,他现在也懒得管那麽多了。二话不说把酒接过来。

“风哥,你来了?好久不见啊。”又有人跟老痞子打招呼。方正虽然反应有些慢,但也察觉到从进这间酒吧起,老痞子就没有“门庭冷落”过。是在显摆还是什麽,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他似的。

“哥哥弟弟一大堆,水x杨花。”游风跟人打完招呼,转头就听见方正这麽鄙视又忿忿地咕哝。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麽,酒保又调好一杯递过来:“风哥,你的酒。”

方正闻言轻嗤一声,喝了一口酒,而後看向他:“这里的人都叫你风哥?”其实更想问“这些人都是你的相好?那你还找我干什麽。”到底拉不下脸来这麽三八。

游风不置可否地笑笑,举杯啜饮一口,“你可以叫我‘风’。”

方正受不了地斜了他一眼,嗤道:“疯子还差不多。”

不知不觉几杯下肚,方正身体里有了些暖洋洋轻飘飘的感觉,嘴上也不再那麽矜默。

“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勾勾搭搭,爱来爱去,太假了……哪,哪有那麽容易。”

“这样不好吗?”游风知道对方有些醉了,但还是柔声答道:“我喜欢你,难道要等热情过了才来跟你做朋友?”

谁知方正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猛抬起头一拍桌子:“这麽容易过的热度算什麽爱!”说完似乎感到头疼,用掌g揉起了额头。

游风看他皱着眉头低垂着眼,倔强又有些委屈的样子,不禁摇头微笑,伸手帮他按上太阳x。指下的肌肤微微一僵,犹犹豫豫放松下来。

“有时候觉得你食古不化老派得很,有时候又觉得你再单纯不过,天真得可爱……”感觉温热的气息靠近,方正刚抚平的眉间又皱了起来,但也许是酒j的松弛作用,他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

眉间落下一枚温热,让方正蓦地睁开眼,只见游风双眸闪着温柔的情愫,正炯炯注视自己,笑语晏晏像在念一句有魔力的咒语,轻柔暧昧而又字字清晰:“我喜欢。”

方正怔了几秒,发现唇上被蜻蜓点水地一吻,没来得及咒骂对方就离开了,转而展开怀抱,搂住了他。

方正挣扎几下,未果。无意瞟见对方脖子上自己的牙印──之前用纸巾擦拭过,破皮的几处仍有微量干涩的血迹。总算稍微消气,骂了句“老混球”便随他去了。

晚上回到家,游风绅士地为方正打开车门,自然地帮他理了下鬓发,而後拉住自顾自要走开的人在颊边偷了个香。“晚安,睡个好觉。”

方正没说什麽,只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快被磨得没脾气了,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只是此刻,运动过度的疲劳令身心都好像松散着,聚不起暴跳如雷的力量,亦没有瞻前顾後的j力了。

於是就那样头脑放空地呆愣着,看着游风开车离开,才转身进屋。没有留意二楼儿子的房间一直亮着灯,刚才这一幕被等他的人尽收眼底。

洗过澡上床,方正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到x口阵阵发紧。迷糊之间听到有人啜泣着问他:“爸爸,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想让我死心,所以才和他在一起,你这麽开心都是做样子给我看对不对?爸爸,你是我的,是我的……”

方正心头一下子涌上许多话想说,可是睡意牢牢拽住了他。不同於游风的痞气和强势,身後是一个伤心而脆弱的怀抱,让他的心不由自主揪扯起来。

这样隐隐担心着睡到清晨,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没有别人,也没有什麽痕迹,仿佛昨晚梦里的哭泣水过无痕。

披上睡袍到儿子房里,只见床铺空着,仍然不见方萌踪影。下去问了佣人,说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方正在餐桌前坐下,完全没了早饭的胃口。

“我真的有很开心吗?”从昨夜起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不期然浮了上来。

作家的话:

方老头被游风累着了...

☆、两个爸爸22

“萌萌,你怎麽来了?”游风打开门,惊讶过後忙过去扶那孩子。不知有什麽事这麽急,要拖着受伤的腿大清早赶过来。

方萌不说话,也没有看他,默默甩开他的手,自己拄着拐杖进屋。游风的住所是间loft公寓,开放的空间内布置十分随意,个x化的家具错落摆放着。方萌四下看了看,在一个皮质圆凳上坐下。

游风敏锐察觉到方萌情绪有些异常,便不急着招待客人,拉过一旁的懒骨头,坐到方萌面前。“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吗?”

方萌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慢慢抬起视线,直视游风,“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追我爸?你们……在交往?”

游风意外於方萌突兀地提出这个问题,只见他表情欠奉,眼神却颇复杂,隐隐有了些“此事棘手”的预感。微顿片刻,还是笑了笑说:“你看出来了?抱歉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没有跟方萌提这件事,一来是与方正的关系还未成定局,二来在私人感情上一向没有向第三人汇报的习惯。这时一想,确实有欠妥帖,毕竟方萌不是什麽“不相干”的人。“你不介意吧?”

听到游风轻易这麽问,方萌脸色又僵了几分,口气涩然:“介意,我很介意。”

“为什麽?”此时游风也收起了笑脸。要是别人这麽说,他十有八九不会去理会。一直以来追寻着纯粹的情感自由和当下最真实的心动与激情,不曾介怀世俗条款的约束。就算偶尔会惹来些麻烦,打交道的对象也多是情敌或长辈,倒还是首次碰到要向对方子女交待的情况。更何况,这可不是一般的子辈。

“他是我爸,是抚养我长大的人,而你又是……你真觉得这样没问题吗?”自相识以来,方萌很少有这麽气游风的时候,他深呼吸几次调整了下情绪,“而且,他不是那种好聚好散的人,他对感情专一,固执,死心眼。这些年,他其实一直没有忘记我妈……”说到这方萌深看了游风一眼,也冷不防触动了自己心底的痛处,“你们g本不是一类人,不会有结果的。所以请你,不要再去招惹他。”

游风沈默了一会儿,习惯x地微笑:“其实他和我,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合拍得多。我不敢担保我们一定会有好结果,不过所谓的天长地久不都是朝朝暮暮累积而来的?如果你担心他受到伤害,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竭尽所能去避免这种情况。你也说了你爸一个人把你养大,这麽多年不容易,他又是这麽个重面子要强的个x,挺招人心疼的。我想照顾他,让他开心。这样,你同意吗?”

听到游风直接诚恳的剖白,方萌觉得荒谬,气愤,嫉妒,羡慕,压抑混杂的情绪几乎要岩浆一般喷发出来。眼眶沈重发酸,喉头也有些哽住:“不,我不同意。因为……我也爱他。”

虽然之前有过些猜想,此刻听方萌这样说,游风还是不免愕然。

“你知道吗,那时候你在美国跟我相认,我很开心,真的激动了好久,因为我知道,我和他之间最g本的障碍终於不存在了。我舍不得他不做我爸,可我更舍不得不像一个男人那样去爱他。”由於情绪激荡,方萌眼角溢出了热泪沿着鼻翼滑落,看向游风的眼神里却多了一分果决的亮光,“这麽多年,我没有向你要求过什麽,当然以前也没这个机会。你从没对我尽过父亲的责任,现在我只有这唯一的要求,你答应吗?”

游风看着方萌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要我放弃他?”

方萌毫不回避地迎着游风的视线,点头:“我要你保证,永远不和他在一起,永远,不跟我抢他。”

游风彻底沈默下来。像这样被迫违背本人意愿的事他向来反感。要是对别人,他会要求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可眼前的人,恰恰是他无法说“不”的对象。

多年前的一段感情之後,他曾经接到女人的一封信,告诉他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却要和别人结婚了。猜想对方是在给自己最後的机会,但那时自忖做不到安於柴米油盐的家庭生活,倒不如放她自由,她还更有可能得到幸福。

然而他心知肚明,那种状况下的婚姻并不等於十拿九稳的幸福。如果对方没能死了心惜取眼前人……想起当初年少轻狂欠下的债,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过愧疚,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一年前在酒吧偶遇方萌,对方酷似其母的五官和恰如其分的年纪让他在初见时便确定了七八分。得知孩子孤身一人来美国读书,在这边少有亲友照拂,便与他多了些接触,两人成了不错的朋友。大概那阵子时常回想往事让他遭遇了传说中的中年危机,终於忍不住拿了孩子喝过的水杯去了医院。

本不打算轻易搅乱对方的生活,没料到孩子一次突然的造访,在他住处看到了两人的dna亲子化验单……

孩子的反应出乎意料──最初几天的震惊过後,居然十分乐意的接受了,还愿意与他亦亲亦友地继续厮混下去──今天终於知道了原因。

一场意外的车祸让他又见到了方正。东方人中少见的深邃眼眸和鲜明轮廓让他毫不费力就记起了他,以及他们未完成的“曾经”。没想到他就是替他担当了丈夫和父亲的那个人,没想到他们有一个共同爱护着的孩子。这一层关系在游风心里产生了微妙扰动,脑中不由自主描绘出一幅“三口之家”的温馨画面──这於他,是破天荒从未有过的。

也许就是这个人了吧。他这样想过。人在爱意萌动时总爱肆意描绘海枯石烂想得老远,可惜,明明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这真的,会是那人想要的吗?

欲求安定而不得──游风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状况。可如今,只有苦笑。

老顽固教出了个小顽固啊。

☆、两个爸爸23

方正觉得这回的计策开始起效了。自从和游风假装交往以来,儿子就变得异常乖巧,再没有做出过逾矩的举动。这让他颇感欣慰。考虑着下次见到游风可以跟他取消约定了──本该巴不得快点摆脱那老痞子才对,但不知怎的,心里却有些犹豫。他一定是脑子抽住了,才会担心没有了那些让他气愤难堪恼怒的假约会,以後的日子会有些无聊。难道是被那老痞子折腾得重口味了?……果然还是该早点远离那个怪胎,以免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方正暗自下了决定,游风却像跟他有默契似的,自觉自发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而方萌,也没有再念叨过游风的美食。直到方萌的腿痊愈,方正都没再见过游风。那老痞子,好像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他们父子俩的生活中淡出了。对此方正是乐见其成的,但也许是儿子最近太过听话让他没有了忧虑和压力,心里反倒空落落起来,也不免会疑惑──这样没交没待突然消失算怎麽回事?明明还没得手不是吗,难道这麽快热情就消退了?还是终於幡然醒悟他们不是一路人?……方正甩甩头,对此不愿深想,只告诉自己,这样的浅尝辄止对於他来说再适合不过了。不这样,还能期望怎样呢?他可没有改造浪子的兴趣,当然也没有被改造的癖好。说到底,他g本不喜欢男人啊。

经过这件事,方萌明白把方正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於是便开始蛰伏着,等待机会扮猪吃老虎。他觉得以前自己太冲动了,这样直白地表达方正g本接受不了,结果又是心理医生又是相亲的轮番上阵,这次竟然还交起了男朋友……虽然知道对方的初衷,却不由自主被一次次伤害,简直像上赶着找虐。知父莫若子,方萌心里嘲笑自己昏了头──要跟他亲爱的爸爸比顽固,怎麽可能会赢呢?方正,他应该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能蚕食而不能一口就吞下肚。他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退一步讲,就算得不到,只要还能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他也是满足的。所以现在,他真的不急。他要做的,就只是与一切潜在的小三作斗争,维持住他们的两人世界。这应该并不难,只要他在水到渠成之前耐住x子不再冲动。

想想容易做起来难。就在方萌以为方正已经把游风淡忘的时候,一天晚餐桌上却听方正状似无意地问起他和游风是怎麽认识的,而後又状似无意地试探:之前来得这麽勤,最近倒没见那家夥来找你,你们闹矛盾了?

方萌表面上声色不动,心里却像五雷轰顶一样,一时间还以为方正知道了自己和游风的协定,推翻这个想法之後也还是震惊。“怎麽,爸你想他了?”不出意料得到对方吹胡子瞪眼的反应:“怎麽可能!我随口问问的,你别乱说。”看着方正掩饰地顾左右而言他,却有可疑的赤色从他两颊隐隐透出来,蔓延至脖子和整个脸,方萌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碎裂,绝望极了。

方正感觉到不能自控的脸颊发烫,当下十分窘迫,不再直视儿子,局促地想着是不是找借口去洗把脸,没有留意到儿子的神色由震惊悲伤转为冷漠,甚至带上了淡淡的嘲讽:“我哪知道他上哪风流快活去了。爸你少见多怪,他就是这样的,处处留情,说走就走,从不跟人交待的。这种人还是只做朋友比较好,做他情人不得郁闷死。不过他确实很有一套,许多人都心甘情愿被他骗。”

眼见方正由暗暗掩饰的倾听变得有些尴尬,方萌才感觉心中汹涌的情绪稍稍得以平静,一股悲凉的感觉却更加鲜明了。他知道不该冲动,可就是忍不住,方正脸上出现的不自知的寂寥神色让他感到委屈不平,克制不住想抹去他身上因另一个人呈现出的种种情绪,哪怕刺痛他也好,只想他能看向自己。

“爸,你不会真的对他动心了吧?”果然如他所愿,方正又惊又怒,彻底直视了他,还不及辩解或怒斥,又被他堵了话:“爸,你如果能接受他,为什麽不能接受我呢?如果你是想让我死心,你和他这样,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话一出口,方萌已经知道自己说多了。果然,方正被激得收起凌乱冷下了脸,语带严厉地:“你还不明白麽?别说我不会跟男人在一起,就算我会,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为什麽,为什麽我不可以?”方萌像一只弃犬般疲惫沧桑,黯淡的眼中却仍闪着不甘的微亮,“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爸爸。”

方正被勾起了压抑已久的不解与怒气:“居然还问为什麽?因为我是你爸,你是我的亲骨r!我怎麽可能跟你在一起?那比畜生还不如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教你这麽多,现在怎麽会变成这样……”

方正脸上满是混杂的怒意和失望,无形的压迫感让方萌窒息般憋闷,本能地反弹:“谁说我是你亲骨r了!”

方萌僵硬而倔强,方正则惊怒交加,咬牙道:“你说什麽?有胆再说一遍!”眼前这出言不逊的不肖子,真的是他原来那个乖巧的宝贝麽?

谁知儿子不但没有服软认错,反而梗着脖子嚷嚷:“说就说!你不是我爸,我也不要你当我爸!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喜欢你谁都管不着!”孩子越说越不像话,简直比方耀出柜那天更令人发指,方正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是一巴掌。

方萌肤色白皙,脸上立刻显出鲜明的掌印。他身体发颤眼圈发红,明明脆弱不堪,眼里却升起一种濒临崩溃的绝决,带着哭腔朝方正大吼:“你打我也没用!我就是妈跟别人生的,不相信我们去医院化验啊!就知道骂我打我,就只会逃避!你喜欢的那些人,g本就把你骗得团团转!”

“啪!”儿子控诉的内容简直让人惊恐,方正出於自我保护的本能又打了他。方萌却没有如他所愿停止这一派荒唐言辞,甚至没有m一m被打肿的脸颊,眼里带着浓浓的哀怜,既是对方正又是对自己:“你真傻,以为他们都一心一意对你吗?别天真了……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为什麽你就不能看看我呢?”走上前握住了方正的手臂,“你看看我啊,爸。”

正恐慌不定的方正像被这称谓刺到似的,用力甩脱方萌的手,用不敢置信的陌生眼光看了看方萌,而後疾步出了房间。不一会儿方萌听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眼睛涩得发痛,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嘴角爬上嘲弄的笑:“你为什麽就不能看看我呢……”

方正开着车毫无目的地冲了出去,心情凌乱不堪,无法平静。这回他是真的怕了这孩子了,怎麽会变得这样疯狂,连这麽可怕的话都说得出来──什麽不是他儿子,是她妈跟别人生的,简直可笑!虽然知道荒唐不可信,听在耳里还是觉得心惊胆颤。而且他为什麽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还让他不信就去化验?扯谎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他是真的不懂这孩子了。

“小媛啊,我该拿这孩子怎麽办?你教教我……”方正在心里无力地喟叹。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眼熟的地方──是游风带他来过的酒吧。方正没有过多犹疑就走了进去。他承认自己在期待见到那个人。此时此刻,他真的需要个能给他意见的同龄人,而他能想到的求助对象只有那个老痞子,虽然有些可悲。

方正走进酒吧四下观望,居然真的被他发现游风坐在吧台旁边。心情微微一振,径直朝那人走过去。“你在这儿呐。”

闻言扭头看到来人,游风显得有些讶异,放下酒杯,“你怎麽来了?”

被他这麽问,方正一时不知该怎麽说,讷讷地道:“你,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点……有点事情想……”真要说的时候才发现这话题是多麽的尴尬见不得人,他怎麽会觉得可以找人分担,还是找这麽个家夥呢?昏了头了真是。

方正支支吾吾还没说完,游风身边就靠过来一个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一手搭上游风的肩,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谈不上善意地瞄了瞄方正,“这是你朋友吗?怎麽不介绍一下,风?”

游风脸上少见的有些不自然,把那男人的手从肩膀拉下,歉然地朝方正笑了笑。方正顿时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当下也不再废话,扭头就走。

再次回到漫无目的的路途上,方正边开车边郁闷地捏紧了方向盘。与其说是在气游风,倒不如说在气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那痞子是什麽样的人,对他有不合宜的期待,是自己犯傻了。连真正的交往都没有过,难道还指望人家为他洁身自好随叫随到?傻透了!……可那人也真是太花了,做事没交待的习x更叫人厌恶。就这一点来说,方萌也没说错。

想起儿子,方正更头疼了。狠狠砸了下喇叭,在刺耳的鸣笛声中,意外发现有人在敲他的车窗,一看竟然是游风。吓得他条件反s急刹车,只听“碰”的一声──跟後面的车追尾了,紧接着一阵骂娘声传来。

灰头土脸地跟後面的车主协商完赔偿事宜,方正也没心情找害他赔钱的机车骑士算账,兀自坐进停在路边的车内,疲惫地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闭目休息。

感到车门被打开,有人坐到副驾驶位上因而车身震动。方正埋着头,想要逐客,又提不起劲。

“你还好吗?”那人说道,“刚才在酒吧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放心不下所以跟过来了,不是故意吓你的,对不起啊。”

方正耳朵微微动了动,没有答话。游风於是又说:“你刚才找我有什麽事吗?跟我说吧,我洗耳恭听。”

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终於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说:“我儿子……不要我了。”

“你说什麽?”

“我说,”方正抬起头,郁郁地重复:“萌萌不要我了,他不认我这个爹了!听清楚了吗?”一脸的自暴自弃。

游风愣了愣,继而微笑着安抚:“好好的怎麽会不要你,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方正不看游风,也不理会他的问题,好像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已,“他以前一直很乖的,不知道怎麽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他……他还……竟然……叫我以後有什麽颜面去见他妈妈。我没办法,能想到的都试过了,我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方正絮絮叨叨语焉不详,游风竟也听懂了十之八九。但即便心知肚明,很多事他也没有立场去讲,只好绅士地哄慰:“有什麽我能帮你的吗?怎样可以让你开心一点?”

“我儿子都不要我了,你觉得我还能开心的起来吗?!”方正像只被踩到痛脚的老猫,背毛都竖了起来,却掩饰不住神色中的可怜兮兮的脆弱。游风看得心念一动,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不意外收到对方外强中干故作凶狠的瞪视。收敛起神色,一本正经地凑到他耳边说:“你别这麽可爱的跟我撒娇啊,我怕我克制不住。”

“你、你说什麽!”撒娇?克制不住?什麽跟什麽?!自己在这边悲惨地诉苦,他却来跟他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这人怎麽这麽可恶!

方正恨恨地揪住游风近在咫尺的耳朵,使劲拉扯泄愤。游风居然笑得更开心了,油腔滑调地讨饶:“哎哎,不撒娇也不要撒泼嘛~哎哟!嘶……我耳朵要掉了,手下留情啊好哥哥。”一声“好哥哥”叫得方正满手臂**皮疙瘩,背上汗毛都抖了三抖,不由自主松了手。

耳朵逃过一劫的老流氓却并不急着远离毒手,反而笑吟吟地搂住了他,“好了好了,我的肩膀借你,别生气也别难过了啊。”温柔地将方正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他的背,“你看你这麽能干,办法总会有的,别着急……”

枕着结实有力的肩膀,被这样节奏稳重地哄劝着,鼻间是对方特有的温热好闻的气息,方正的心情真的慢慢平静下来了。头一回听游风对自己作出“能干”这样正面的肯定,不可否认心里升起一股喜滋滋的虚荣,信心也好像一下子增加了,仿佛看到家里的麻烦事真的迎刃而解。

“什麽好哥哥,这麽恶心亏你叫得出口。”心情略微放松之下,方正忍不住吐槽。

“我没叫错哦,记得你好像比我大一岁吧?年纪大了不要随便生气,容易中风的……啊!别动不动就打人那,你手打起来很痛知不知道?……哇轻点……”

方正知道自己是“痛打手”,听他这麽哇哇大叫地讨饶却扭打得更起劲了。游风这人总是一副刀枪不入很能承受的样子,方正丝毫不想跟他客气,於是烦闷的心情大大得到宣泄,眼神都亮了不少。最後扯住对方两只耳朵,得意洋洋将人半压着,气息鼓噪间,不经意对上那晶亮的双眸,时空都好像静止了一样。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这一次游风没有像以往那样见缝c针地吃豆腐,而只是静静地望着。方正心跳如鼓,不知道心底痒痒的骚动意味着什麽。愣了一会,终於觉出些尴尬来,放开人,两人各自在位子上坐正了。

“那个,今天谢谢你了。”他的心情比出门时放松多了,已经不再愁云惨雾,只是变得有些怅惘。

游风冲他温和地笑笑。那笑容,好像能包容一切。

☆、两个爸爸24

方正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好像有块大石压在x口,直教他喘不过气。眼前缭绕着迷雾般妖异的浮云,环顾四周看不清前途後路,心里空落落慌张地想要抓住什麽,却只抓了满手黏腻的湿汗;想呼叫求救,却不知该呼喊谁,心底寒嗖嗖的,迷茫中有一种坏事将至的不详预感。踽踽行走着,在极度的压抑不安中,突然脚下一空,猛地坠落下去。

终於一头冷汗地惊醒,眼前黑暗无着仍如梦境一样压抑窒闷。方正眼睁睁瞪视着这一团虚空足有十来分锺,只觉手脚冰凉,脖颈脊背粘满了虚汗。突然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打开床头灯,顾不上m索开关时打翻的水杯,跌跌撞撞下了床,甚至没有心思穿好拖鞋,赤着脚走到了书房。

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方正又开始发呆,直到出现待机屏幕,才颤抖着握住鼠标,点开浏览器。

“小媛是b型,b型……”口中念念有词,在搜索框输入“父母 子女 血型”字样。方正点开许多页面,一个个看过去,可无论看多少页,结果都是一样。他的心越来越沈。

多年前陪伴李媛经历重病直至生命终点,凡事亲力亲为,方正对李媛的身体状况可谓刻骨铭心,当然也包括她的血型。李媛第一次动手术,方正担心有什麽万一,还特意去查了自己的血型,因而知道自己是“最自私”的ab型,无法给小媛做後备血库。这些年来,他一直知道自己和李媛的血型,却从未联系在一起想过……而如今看着页上反复告诉他的结果,ab型的他和b型的小媛,无论如何是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的。

方正无声地笑了。心像被冰刃割裂成一块块,麻木地渗着血,可除了笑,他竟做不出其他反应。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比梦境还不真实。此时方正的大脑像一台卡壳的放映机,凌乱跳跃地播放着他与李媛之间,这些年来被反复回味的画面。从相识,到热恋,他在家里大闹离婚,然後向她求婚时她含泪答应的画面;他曾经那样欣喜期盼着这个孩子,常情难自禁听她的肚子跟孩子讲话,毫无平日的稳重架势;第一次把孩子抱在手里的时候,他简直像初为人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满足。而当李媛日渐消陨、直至离世,这惹人怜爱的孩子更成为他唯一的j神支柱……如此多的回忆,感觉如此真实,怎可能是欺骗?怎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方正努力地回想,用尽全力分辨,他试图用无数的回忆和感觉说服自己,脑中却总有一个冷漠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跳出来:难怪小媛怀孕那阵有时会闷闷不乐,问她也只笑说,可能有点产前忧郁症;难怪方萌是早产儿,他还以孩子因为这样才从小瘦弱,总是格外心疼呵护;难怪在病床上,特别是後来病重的时候,他见过好几次小媛欲言又止,最後却什麽也没说;难怪小媛临终之前,会跟他说对不起──他只当她为自己早早离开而抱歉,流着泪说觉得对不起就留下来陪我啊,小媛只是虚弱地笑着,那样珍惜着他的柔情。她的最後一句话,是要他无论发生什麽,都要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啊!

方正难受极了。如果这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大大小小的谎言。对爱的信任一旦有了缺口,就止不住猜疑,让缺口变成更大的裂痕。这样的裂痕,有些被缝补掩盖,有些则愈演愈烈,直至崩塌。方正无法不怨,他觉得就算当年小媛告诉他实话,自己十有八九也会接受,可如今,他会为她心疼,却克制不住内心种种不堪的猜想,他更害怕,怕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东西就此土崩瓦解。

为什麽?他本就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为什麽还要连这仅有的一点美好也夺走?方正痛苦地闭上眼睛。

凌晨四点半,方萌还熟睡着。不管白天怎麽折腾,他睡着的样子还是透着纯真的孩子气。方正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习惯x地想mm孩子的额头,最後却把手收了回来。

方正逃也似地出了家门。

他拨了游风的电话。

半小时後,方正来到游风的公寓。

一打开门,游风来不及表达关心和惊讶就被他扑住。

这是方正第一次主动吻一个男人。异常激烈。

他紧张,害怕,自暴自弃,而这些情绪都被一种浓浓的绝望覆盖。

因为绝望,他承受不住对方哪怕一丝丝的迟疑和抗拒,用尽全身力气将游风抱紧,像要把他碾进自己的身体,唇舌也不遗余力地要将他吞噬。

方正极端的攻势让游风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异状。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唔嗯”以外的声响,再轻微的推拒也被极其强硬地压制,於是便松了劲任凭对方掠夺,是放任自流,抑或,无限包容。

等方正终於放过游风的唇,也略微放松手臂的钳制,两个人都有些喘。游风专注地看着他。方正拒绝这种无所遁形的危险,抢在前头说:“想要吗?”

意外果然盖过了游风心中的疑问,“你说什麽?”

方正有些不耐烦,又像在掩饰什麽,烦躁地扯开领口两颗扣子,“之前不是说追我,难道你不想要?”说着便凑上去又要亲。

游风连忙头往後仰,双手抵住方正的肩:“等等,你别急。”

“再装就假了。”方正有些愤怒,“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开心一下g本没什麽,你到底要不要?”

听方正搬出自己常用来逗他的说辞,彼此心境却大相径庭,游风有些哭笑不得,“我是想,而且想了很久,可你……”

“既然想要就别废话,到底是不是男人!”方正像个发情的暴君,将游风猛地推到在地上,压着他狠狠亲吻了一番,然後支起身跨坐在他腰间。方正急切地扯着游风的衣服,可那衣服像跟他作对似的,扣子特别难解,气急了想撕也撕不开。方正心说难道是我太久没脱人衣服手生麽?简直可怜可笑。憋屈得眼睛发酸,於是放弃衣服转战裤子。可恨的痞子,平日里那麽风骚,这大清早的知道他要来竟然这样全副武装?方正一边咒骂着一边费力地扒开游风的腰带,剥了他的长裤,只剩下一条深灰色的子弹内裤,伏贴地勾勒出鼓囊囊的下身形状,似乎已经有些硬度。

方正有些吓到,表面上还是极力维持镇定,可手上的动作明显缓了下来。他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什麽样的要求,不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麽,怎样发生……

“你在发抖。”犹豫胆怯的手被对方握住,方正惊了一跳。

“我,我是……兴奋,我太兴奋了……”他胡乱说着,作势要继续扒内裤,却不敢有实质x的动作。

原本躺在地上任凭摆布的人坐了起来,温柔而又轻佻地勾住方正的下巴:“别这样,你骗不了我的。到底怎麽了?”

一个“骗”字重重击在方正心头。陡升的愤怒击碎了空气,令他窒息。方正咬牙切齿道:“你、你这混帐!谁说我骗你?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只有,只有别人骗我……明明都是真的,你凭什麽……”

方正喉间像被什麽哽住似的一时难以成言。自知情绪濒临失控,竭力克制着,可看眼前那痞子,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样子不说,眼里仿佛还带着些不堪入目的情绪,类似……同情?怜悯?

方正心绪未平,x间不甘的火焰又猛烧上来,猎猎作响。克制不住力道推搡游风的肩,一下,又一下:“你听到没有?我都说真的,有种你上啊,我眉都不会皱一下,不敢吗你?说话啊!你说啊……”方正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麽,而对方的平静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於是不甘变成了委屈,拳头“碰碰”砸向对方,却再说不出逞强激将的话。

游风仿佛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不错神地看着方正,忽然用力地搂抱上去,强健的一双臂膀牢牢将人紧箍入怀。方正咒骂挣扎,却敌不过游风的强势,气苦之下,怨气更盛,简直要冲溢出灼热的眼眶。

“混蛋,怎麽这麽贱,明明是真的,你为什麽不信?”方正被游风硬按着,下巴架在他肩头,两眼空空地望着前方,嘴里的嘀咕不似骂人,倒像自言自语,“那麽像真的,怎麽会是骗人呢……”

“我信,你说的我都相信。”游风用沈沈的声音如此回应,柔软的语气让人感到一些暖意。

怀里的人滞了滞,慌乱和动容都掩藏不住。明明心里是受用的,说出口的却是:“你这种人,许诺跟撒酒疯一样,睡一觉就忘了,谁敢信。”

游风几乎能想象他撇嘴不屑的样子,微微一哂:“我也说真的,你凭什麽不信?”捧住方正的脑袋到眼前,“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方正被他眼里的邪肆蛰得发怵,自然不肯自投罗去问他要“做”什麽。随即想起自己眼圈发涩头发凌乱,可想而知的狼狈,慌不择路又将对方抱紧。

游风嘴角勾了勾,并不深究,就那麽稳如泰山地拥着方正,不时抚m他的背,以及伏在脑後微蜷的发尾。两人一时无话。

方正静静地靠在游风肩头。他知道自己这样跨坐在另一个大男人身上姿势很不雅,让对方像孩子一样安慰着也很丢脸,可就算自暴自弃也好,他一点也不想动。方正发觉自己越来越习惯这个怀抱,也开始不在乎在这人面前失态,这真的有些可怕。然而此刻,他只想卑鄙自私地抓紧这个救生圈。

游风估m着对方心情平复了,试探着问:“能不能告诉我,出什麽事了?也许我可以帮你。”

方正不答。游风等了一会儿,也不强求,故作可怜地小声说:“要不要起来?我腿麻了。”

这次倒答得很快:“我要再坐一会儿。”

游风高兴他有反应,纵容地笑道:“好。”

“哎,你,你喜欢过我,是不是?”怀里的人有些局促,游风则很干脆:“是。”

“你现在还喜欢我?”

“嗯,喜欢。”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方正觉得自己真是蠢到没边了,问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脑残,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期待。他现在,实在太需要信心来面对爱情这件事,哪怕他最渴望的人已经给不了他。

游风略想了想,老实道:“我不知道。说不定会很久。”

方正想要咒骂又有些心酸想哭:这真是愿意相信就很美的答案。不愧是老狐狸,滴水不漏。

“我,刚才……不是真的想……”也不管彼此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方正自顾自地开始解释撇清。

“我知道。”游风也不是一般人,笑着表示理解。

“你以後别喜欢我了,我们不可能的。”

“哦,是吗?”

“我不喜欢男人。”

“这样啊……”游风视线流转,重新审视起两人的姿势。

“刚才的事,是我不好,对不起。”

游风挑了挑眉:“anytime.(随时欢迎)”

“我其实也不讨厌你……”方正把脸埋在游风的肩膀,游风看不到他表情,但听这口气,对方又有些局促起来。“你如果不嫌弃,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不好。”

拒绝过於干脆,方正没有心理准备,愕然抬起头看游风,“你,你嫌弃我?”

游风摇头,“喜欢就是喜欢了,也许这种感觉有一天会消失,但在那之前我不会遮遮掩掩,也不会粉饰太平跟你假扮朋友,心里却想着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我不是这种人。”

方正还是第一次听游风这麽露骨地表达对他的欲望。游风平时虽也会直抒x臆外加吃吃豆腐什麽的,但总归是做足了绅士派头,不会显得下流──其实现在听他这麽说也不觉得下流,反而显得正直坦荡,还有些挑逗的意味。

“可,可是……你这麽长时间,不是也没……”方正支支吾吾,无法说出更直露的。但他知道游风懂。

“所以啊,就是我一直单恋你嘛。”游风半真半假地长声感叹,“你不肯给我,我能接受,可我做不了假的,希望你能明白。”

这一刻方正几乎要落泪,甚至想不管不顾地答应他──一个永远不欺骗的爱人。这於他,究竟是讽刺还是安慰?

“对,对不起,我可能,也没办法……”方正知道这几次,自己是利用了游风,利用了他如此真诚坦白的喜欢,心里不免有些内疚。

“没关系。不过……”游风笑出了两颊迷人的酒窝,“你真的不试试吗?我技术很好,你会喜欢的。”

“你、你、你这流氓!”方正一脸鄙夷,手忙脚乱从游风身上爬起来。见那人光着两条大腿坐在地上,老神在在地对着自己笑,又忍不住唾弃:“快起来穿裤子啦老流氓!”

作家的话:

人物有点失真,小修了一下

☆、两个爸爸25

25 truth is ugly

在游风那里得到了短暂的安慰,可方正知道,该面对的还得自己去面对。

老痞子的话言犹在耳。他对他说,多棘手的事都好,若不知该怎办,就试着听从自己的心意,这样至少不容易後悔。

方正於是便问自己,能不能接受?要不要追究?以及更直达要害的──还想不想要方萌这个儿子?

其他或许有迟疑,可对这捧在心尖上多年的孩子,方正自知是放不下的。这麽多年,不仅是那孩子依赖着他,他心里也早习惯了这份浓得化不开的牵挂。若没有了方萌,他的生活还剩下什麽念想呢?光想想就觉得空得可怕。他是没忘记还有方耀这个儿子,但到底没有方萌与他之间那种如同共生般依存的亲密。

方正潜意识里不愿去多想血缘的问题,只囫囵安慰自己:这麽多年,不是亲生都养成亲生的了。撇开近段时间儿子“青春期”头脑发热的举动不谈,谁能说他们不是一对完美父子?亲生的都没他们要好。他甚至觉得小媛当初的决定也不无道理,至少因为她的隐瞒,他过了二十多年纯粹的日子,孤独却不寂寞。也许这不是背叛,只是难言的苦衷也说不定。

对於那个未知的男人,方正不无嫉恨,更多的则是轻蔑。不论是何原因,会让女人怀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吃苦的男人,都好不到哪里去──方正内心充斥了这类义正言辞的指责,硬是把游移不安的种种猜想都压在了心底。

再见到方萌的时候,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还是引起了生疏。方正急於让一切恢复正轨,忘了与儿子还处在矛盾重重的敏感期,反倒显得更热切了些,对小儿子久违地和悦纵容。

太久没得到爸爸不设防的温情,方萌颇有些受宠若惊,喜悦之余又不可避免地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方正以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对他说:“萌萌,不管怎麽样,你都是我的儿子,你和你妈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这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抛出去这麽大一个炸弹,原以为会改变一些格局,没想到就这样化解於无形。方萌深有北斗神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可是有谁能比他更懂方正?对於他,他还能要求什麽呢?

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两父子就这样“相敬如宾”地共处下去,掩埋掉那些过往,也对他的心意避而不谈。方萌深深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毕竟要方正跟他两情相悦几乎是天降红雨般的零概率事件。可是心底还是掩不住失望。他的爸爸,到底没有认真看待他的心意,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男人来对待,没有给他一个爱慕者应有的注意力──哪怕是拒绝。唉,谁让他这爱慕者是个可怜的单相思,不仅是同x,还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呢?方萌真不知道该则怪方正的逃避还是诅咒命运的玩弄。

父子两各自疗愈着这一阵来动荡的心情,默默向着彼此妥协、适度忘却後,共同向往的生活轨迹靠拢。两个人的家庭温情如昔,虽然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不回原样了。

经过这次的事,方正和游风反倒日益亲密起来。不时会打个电话聊几句,或是约出来活动,多是方正主动。倒不是多离不开游风,而是怕了他那不甘寂寞的作风──如果自己不主动邀约,对方提出来的很可能就是攀岩、漂流、赛车之类既不休闲也不适龄的活动。方正可不想每次跟他出去都耗掉半条命。也不知道那痞子是天生爱折腾,还是特别爱折腾他。

虽说游风之前挑明了不愿跟他单纯“做朋友”,方正还是觉得,他们真的有可能把这样“正直坦荡”的君子之交维持下去。他承认自己心里有些依赖对方。游风是他这麽多年来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而游风也确实是个大度的人,至少表面上没有对他显露过不耐或鄙夷,相处的时候还是那麽率x风趣,时而邪肆欠抽,耍耍流氓。

方正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方萌的眼睛──以往算得上是居家n爸中年宅男,如今居然经常东奔西蹿,时不时地往外跑。虽然两个长辈行事都挺低调,这样的变化也还是太明显了。

方萌刚发现这情况的时候只觉得荒谬,荒唐透顶!要说游风出尔反尔倒也罢了──早该知道,他要是懂得自制,也许现在就没有方萌这个人了;可是方正这麽冷傲慢热的人,居然也会跟着他到处疯……难不成这两位一把年纪还真的不打不相识,假戏真做热恋起来?方萌真不知道该伤心愤怒还是该惊奇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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