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部分(2/2)

“音乐和舞蹈,都是心中感受的抒发。只要想想边疆外广阔的草原、沙漠和雪山,遍地

的牛羊鹿马,塞外民族驰马追逐的豪迈气氛,便知从这种种不同环境发展出来的乐舞,

必是非常精采。”

接着还怕王玄应继续迫害他,忙扯到正杏目异彩涟涟瞧着她的玲珑娇处,笑嘻嘻道:

“娇小姐究竟是那里人,照我看娇小姐便像是个乐舞的第一流高手。”

先前说那番话时,他是想着“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尚武游侠的跋锋寒和他对

塞外的描述来说的,不由也勾起几分别绪离情。

尚秀芳却听得芳心微颤,点头道:“寇公子这番话极有见地,秀芳尚是初次听到有

人会从这么广阔的角度去评说胡乐。”

王玄应却差点给气死了,心中不由对寇仲生出既恨且妒的意念。

王世充笑道:“寇先生总能令人惊异,请问各位,谁想得到他对胡乐认识如此之深

呢?”

寇仲暗叫惭愧时,玲珑娇轻轻道:“奴家是龟兹人,对乐舞只是九流低手,以后不

要再乱说了!”

她的说话表面虽带有责怪之意。但实际上对寇仲的态度已有颇大的转变,至少肯告

诉他自己是那一国的人。

尚秀芳娇笑道:“原来娇小姐是龟兹人,真想不到哩!幸好秀芳没有班门弄斧,否

则定要惹姐姐发噱。”

欧阳希夷从深刻痛苦的回忆挣扎出来,接口向玲珑娇道:“听说贵国有种吹管乐器

叫筚篥,以木或竹制成,上有九个按指孔,管口处c有芦哨,音色嘹喨凄怨,在草原上

吹奏更如泣如诉,顿挫抑扬,圆转不断。不知娇小姐懂否吹奏?”

寇仲暗忖这才叫懂得胡乐。

玲珑娇不知想起什么心事,以要回答,旋又摇头道:“晚辈不懂。”

杨公卿乃老江湖,只看玲珑娇的神情,便知别有内情,非是真不懂得。

岔开话题问尚秀芳道:“近百年来,自外域传入的乐器,不知凡几,除夷老刚才所

说的外,广为流传者尚有琵琶、五弦、笙篌、笛、胡茄、角、羯鼓等,秀芳大家认为比

之我们的琴、瑟、笙、钟、方响、拍板分别在什么地方呢?”

寇仲心想幸好问的是尚秀芳,若要自己去答,便立即当场出丑。

尚秀芳谦虚道:“秀芳怎当得大家之称,杨大将军太客气了。大抵一种乐器的产生,

均在某一程度反映该民族的生活习惯和特性。西域各民族大都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

活,因而影响到乐器的形制。首先要携带方便,故形体较小;其次是由于多在荒野旷地

吹奏,故响亮清越,音可远传。比之我国形体大而不便、变化较少的乐具,便显得特别

新鲜活泼和狂野。”

包括寇仲在内,众人瞿然动容。

此女识见高超,实非一般名妓可以比拟。

寇仲此时正绞尽脑汁,想找出与虚行之一道离开又不启王世充疑窦的妙计,尚秀芳

觑得众人对乐器各抒己见,议论纷弦的空档子,凑近寇仲低声道:“寇公子是否心有所

属,正惦念着别位女子呢?”

这种有点近似打情骂俏的话,对尚秀芳这惯于与各式男人打交道应酬的名妓,实是

平常不过的事。但落在寇仲耳内,却有高度的挑逗意味。

坦白说,尚秀芳的风情万种,确是寇仲平生首遇,对他有庞大的诱惑力。不过由于

他现在心神全集中在如何速离洛阳的事上,又给她勾起对李秀宁的思忆,想到两女名字

中间都嵌有一个“秀”字,给逗得灼热起来的心又冷却下去,答道:“是正想着小姐你

哩!”

尚秀芳兴趣盎然的道:“妾身有什么好想的?”

芳心暗笑原来你和其它好色的男人并没有分别。

寇仲笑嘻嘻道:“人不是挺奇怪吗?小姐来此之前,我们还是陌不相识,现在却成

了可以交谈的朋友,还可逐渐认识对方,哈!以下我可不知该怎么说了。”

尚秀芳默然不语,显是因他的话惹起感触。

寇仲忽然在众目睽睽下凑到她耳旁道:“我要走了!但小姐的曲艺声色,我寇仲此

生都不会忘记。”

接着寇仲长身而起,施礼告退。

王世充讶道:“寇先生有什么天大重要的急事呢?”

尚秀芳则垂下头去,隐隐捕捉到寇仲离去之意,非只是离开宴会场所那么简单,心

中竟浮起对她来说罕有为男人而生出的惆怅情绪。

寇仲向王世充打个暧昧的眼色,道:“王公忘了吗?我约了人哩!”

王世充只好充作明白。

寇仲再敷衍各人几句,转往另一席打个招呼,乘机到虚行之背后,熟络地搭上他的

肩头,暗曲尾指写了个“走”字,虚行之登时会意,立起道:“让在下代主人送寇先生

一程吧!”

※※※

卜天志浅尝一口后,把酒放下,压低声音道:“近年来,我们帮中兄弟大部份人都

对云帮主很多作为非常不满,其中一项就是做了巴陵帮的走狗。”

徐子陵不解道:“贵帮不是一向靠出卖情报赚取金钱吗?但巴陵帮本身便拥有天下

间最完善庞大的情报网,何处用得着你们呢?”

卜天志道:“他是看上我们日益壮大的船队,且在长江沿岸所有城镇均有立足据点,

自海沙帮式微,大江会和水龙帮又声势下挫,我们的势力正默默拓展,萧铣怎敢轻视。”

徐子陵仍是不解,问道:“现在天下大小帮会,无不依附各方势力,萧铣的梁国目

下隐为南方第一大势力,声势尚在宋阀之上,为何卜兄对依附他们这么反感?”

卜天志冷笑道:“我才不信萧铣是可成大器的人。若说玩弄y谋手段,确没有多少

人比得上他这个伪君子。什么都不说,只看他因惧怕杜伏威而不作北图,便知他大业难

成。”

接着叹道:“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徐子陵连忙追问,他关心的当然是素素。

卜天志颓然道:“谁愿意和人口贩子同流合污呢?”

徐子陵色变道:“他们仍有干贩卖妇女的勾当吗?”

卜天志冷哼道:“现在当然不会明着来做,可是由于这会带来他们数之不尽的好处,

以萧铣那么实际势利的人,怎肯轻易放弃。”

顿了顿续道:“起始时,云玉真向我们保证与巴陵帮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岂知她

和香玉山有一手后,便……”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卜天志忙道:“那是香玉山娶素素姑娘前的事了!后来他们有否往来,我便不太清

楚。”

徐子陵的脸色有那么难看就变得那么难看。恨不得能胁生双翼,飞返南方看看素素

的情况。

卜天志脸上y霾密布,叹道:“帮主不知为何自认识了独孤策这小子后,便变得非

常厉害,若不是我们看在她有大功于本帮,早把她废了。现在她整天周旋在各式男人之

间,武功退步不在话下,连帮务都懒于料理,这样下去怎么行。”

这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何尝不是因素素的事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偏又无

法有所作为。徐子陵苦笑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卜天志道:“在这乱世之中,谁不希望闯出一番功业来。众兄弟曾多次商议,均认

为寇爷和子陵你们最令我们心悦诚服,所以想请你两人领导我们。”

徐子陵吓了一跳,道:“那云帮主岂非要恨我们入骨,卜兄有否和寇仲说过?”

卜天志正容道:“这是全体兄弟的意思,那到她来左右。我已约了寇爷待会见面,

但怕他贵人事忙忘记了,所以特在宋金刚处等他。这宋金刚智勇双全,名震北疆。但连

他都对寇爷和子陵你推崇备至,更坚定我们的信心,两位切勿推却。”

徐子陵苦笑道:“此事最好先由卜兄和寇仲从长计议,我们和贵帮主始终曾有过一

段情谊。而我则对名利争斗看得很淡,寇仲才是你们要求的人选。”

卜天志笑道:“我们那会不知子陵你的性情,但无论如何,你都会站在寇爷这一方

的,对吗?”

徐子陵苦笑不语。

卜天志沉声道:“你实不必为云玉真c心,倘若不是她和萧环两人怂恿香玉山,香

玉山亦未必会追求令姐。”

徐子陵蓦地暴喝道:“什么?”

那坐在一角的打瞌睡的唯一伙计给吓得扎醒过来,幸好此时铺内没有其它客人,否

则会更令人侧目。

卜天志叹道:“当时我们都很看不过眼。就算要笼络两位爷门,也不须用这种害了

人家姑娘终生幸福的手段吧!”

徐子陵双目s出前所未有的森寒杀机,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若香玉山有半点薄待

素姐,我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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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第七章长桥说禅

大唐双龙传。。经典文学(第十七卷)

第七章长桥说禅——

两人尚未走出府门,寇仲已扼要地把必须立即离开洛阳的理由说出来。

虚行之扯着他来到无人的偏厅处,从容道:“寇爷万不可于此时离开,否则将无望

争天下。”

寇仲苦笑道:“我岂是临阵退缩的人,只不过明知不可为而为,只会白白把我们三

条小命一起送掉。”

虚行之思索片刻,沉声道:“现在形势相当奇怪,表面上我们似是占尽上风。但看

敌人的动静,却是好整以暇,成竹在胸,独孤峰和杨侗,凭什么能面对我们优势的军力

仍是有恃无恐?”

寇仲一震道:“你说得对,若只凭刺杀,成败尚是未知之数,难道李密的大军已以

奇兵姿态秘密潜至,正准备里应外合,杀进城来。”

虚行之笑道:“若是如此,杨侗和独孤峰就是大笨蛋,前门驱虎,后门进狼了。”

寇仲苦思道:“那他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呢?”

虚行之双目闪耀着智能的光芒,低声道:“所谓推己及人,我们之所以心生惧意,

皆因对敌人异乎寻常的情况摸不清看不透。反过来说,敌人之所以能若有所恃,该是对

我们的虚实智珠在握,了如指掌,以致不怕我们。”

寇仲色变道:“你是否指我们中藏有内j,你提醒过王世充没有呢?”

虚行之摇头道:“这只是凭空猜测,兼之我又是初来甫到,妒忌者众,怎敢在没有

证据前鲁莽说出来。”

寇仲有点六神无主的道:“现在该怎办才好?”

虚行之不答反问道:“晃公错来此已多天,为何尚毫无动静呢?”

寇仲皱眉道:“当然是等待时机。”

虚行之摇头道:“不能掌握主动,岂是智者如沈落雁之所为?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就是敌人已知悉我们明晚的诱敌之计,故准备将计就计,趁机击杀王世充,那时我们就

真的完蛋了。”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假设明晚我们仍找不到那内j,就要王世充取消赴

宴一事,然后全力攻打皇宫,回复以前与李密对峙的局面;而我们这才施施然离开,以

后就看王世充自己的造化了。”

接着一震道:“糟了!翟娇的事岂非已被内j知晓?”

虚行之从容道:“寇爷放心,沈落雁绝不会于行刺王世充未成事前,先打草惊蛇,

所以只要寇爷明晚之前有所布置,将可保他们无事。”

寇仲断然道:“我要立即找青蛇帮的人帮手,通知翟娇。你则快回去,否则会令人

怀疑。”

虚行之低声道:“寇爷小心。”

语后匆匆回厅寇仲则离府策骑出城。

※※※

徐子陵转入天街,颇有人海茫茫,何处寻觅寇仲的颓丧感觉。

素素和香玉山的事已铸成大错,现在连儿子也生了,无论他和寇仲是如何厉害,亦

已回天乏力。

他对云玉真一向没有好印象,现在更是深恶痛绝,心生卑视。

水性杨花的女人始终是水性杨花,不会改变。

他和寇仲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可是她却屡以最卑劣的y谋来算计他们,还累及

无辜的素素。

归根究底,仍该从李靖的负情算起。

不知不觉间,来到天津桥顶。

徐子陵凭栏俯视洛河,对身后熙来攘往的车马人流,浑然不理。

他是否该立即折返巴陵,看看素素的状况,可是深心处却又害怕回去,矛盾得想仰

天大叫,以渲泄抑郁悲痛。

为何世上总有那么多恩将仇报的人,无论对香玉山或云玉真,他们都是有施恩而无

结怨的。

这叫我不犯人,人却犯我。所以寇仲要主动出击去争霸天下,亦非全无道理。现在

摆明是强权便是一切,根本没有道德理性可存身之地。

就在此时,身旁忽然多了个人出来,与他一起朝洛河看望,柔声道;“徐兄为何愁

思难解,一脸悲愤神情呢?”

只从她仙体散发出的芳香气息,便知是雅淡如仙的师妃暄。这绝世美女仍作男装打

扮,说不尽的俊秀儒雅。

徐子陵没有别过来瞧她,苦笑道:“我现在明白为何有人要出家了,因为众生皆苦,

一旦给卷进这人世内,便纠缠不清,只能至死方休。惟有斩断世情,才可四大皆空。不

过小弟现在已是泥足深陷,欲罢不能。”

师妃暄玉容不见半丝波动,淡淡道:“徐兄肯听妃暄说个故事吗?”

徐子陵默然无语。

师妃暄油然道:“寒山惟白云,寂寂绝埃尘。草座山家有,孤灯明月轮。石床临碧

沼,鹿虎每为邻。自羡幽居乐,长为世外人。”

她柔美如天籁的声音,以一种带有音乐般的动人语调,于这闹巿之中娓娓诵来,实

具有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诗文不住惹起徐子陵的联想,似乎寒山白云,孤灯明月,都因出自她的香唇而有了

新的意义,展现出俗世里而超乎俗世的意象境界、那感觉美得令人屏息。

两人的目光虽没有接触,但因同是凝注着下方流动不休的河水,又藉之微妙地联结

起来。

此时太阳渐下,余晖染红了城巿西方的空际。

徐子陵沉吟道:“这不像一个故事!”

师妃暄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这只是故事的前奏,亦只是想培养徐兄听故

事的情绪气氛。否则对牛弹琴,枉自浪费言词。”

徐子陵忽然岔往别处道:“是否真有来生果报这回事?”

师妃暄答道:“徐兄既非计较功利的人,何须像世俗人般要看紧这种事?”

徐子陵一震朝她瞧去,奇道:“你好象对我很清楚呢!”

师妃暄没有答他,也没有以美目迎接他的眼神,只秀眸深注地凝视着下方的流水。

她侧脸的轮廓美得令人呼吸顿止,彷若天地灵秀,尽萃于她脸庞完美的线条上。

徐子陵尽管愁肠百结,但心神仍不由被她深深吸引,像在战火漫天的悲惨世界中寻

找到避开乱世的桃花源。

师妃暄似是一点不介意被他在不足两尺的近距离欣赏,玉容静如止水,轻轻道:

“有人问和尚道:‘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和尚答道;‘用功。’又问:‘如何用功?’

和尚答:‘饥来吃饭,困来即眠。’于是问者大奇道;‘一切总如是,同是用功否?’

和尚答道:‘当然不同,他们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思索,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

接着澄明深遂的眼神迎上他的目光,柔声道:“这故事有趣吗?”

徐子陵深深瞧着她,感受着她一尘不染的平静心境,点头道:“小姐的故事深含至

理,不过首要条件却需把自身从众人的凄苦中完全抽离,始能达到这类无欲无求的情况,

进而探讨人生存在的问题。这也是极端解放和自由的境界,类似庄周老子的自然无为,

本来无事的追求。可是除非能像小姐般割断世情,否则怎能无情呢?”

师妃暄秀目闪过讶异神色,旋又回复平静,轻柔地道:“徐兄果然是具有大智慧的

人,难怪可掌握〈长生诀〉的窍要,又破解开和氏璧深埋千古的秘密。徐兄刚才的问题,

只在不明白本身的真识真性,本来具足的至道。徐兄想听另一个故事吗?”

徐子陵苦笑道:“我现在根本没有听故事的心情,不过小姐的故事实在太动听了,

使我也变得难以自拔,只好身不由主的洗耳恭听。”

师妃暄移开目光,重投在下方的流水中。瞧着一艘小舟,载着男女老幼一家大小,

在夕照的彩霞下逐渐远去。

徐子陵亦循她目光观望,波动的心情缓缓平复。

身后原是频繁的交通人流渐趋稀疏,喧哗稍减。

天津桥乃游人到洛阳必访之地,故两人并肩凭栏,乃常见不过的事情,不会惹人注

目。

徐子陵此时才想到师妃暄今日方见过自己,现在又忽现仙踪,其中必有自己不明白

的深意。

师妃暄的声音传入耳内道:“有位道家的仙长,开炉练丹,万事俱备,独欠一个守

炉的道僮。”

徐子陵讶道:“我还以为小姐说的会是另一个佛门的故事。”

师妃暄微笑道:“佛门道家有什么分别?正如你和我,都只是人吧了!”

徐子陵不解道:“人是每个都不同的,否则为何你叫师妃暄,而我则唤徐子陵?”

师妃暄从容不迫的答道:“即心即佛,也非心非佛。既不是心,不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