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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差点把自己手里头的土胚给捏废了。霍起没法,只得自己再上手,覆在他的手上,一步步引导着他做。

两个瓷器被摆在一处,一同被塑着形。最后好容易成形时,寇秋的手上沾满了溅出来的陶土。

学了一门手艺,满足感自不用说,可疲惫感也是实打实的。寇秋被从桌子上抱下来,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这身体,太弱了。

搭在床沿上的手臂细的很,隐约能看见其中淡青色的血管。他躺在床上,就像是枝被摇尽了露水、只能颤巍巍颤动着欲折不折的花枝。细的似乎一伸手就能被掐断。

霍起的手拍着他的脊背,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颈窝。触感温热,里头的筋脉突突直跳,这副脆弱的躯壳里头,存着一颗心脏。

霍起知道,这心脏是近乎无坚不摧的。

他在那眉间又爱怜地亲了亲。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

连男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在这世间存在了很多个万年,与这世界一同被构建起来。他是公正的秩序守护者,看守着这世上万物按照着既定的轨迹而不断转动。

与他一样的同伴,还有许多个。他们或早或晚,都渐渐觉醒了自己的意识。

可即便是觉醒了,这些忙忙碌碌的人或物,对他们而言,也是毫无意义的。

直到这世界开始倾顾于某人。

男人头一回注意到寇秋时,寇秋五岁。

五岁的男孩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穿着半新不旧的条纹卫衣。他手安安静静放在一处,眼睛很清,就望着院子里的孩子玩闹。有球滚到他脚边,院里的男孩子拍着手让他扔回来,却被小女孩拍了下。

女孩奶声奶气的,说话却像个大人,“寇秋身体不好,你怎么能让他捡球呢!怎么不懒死你?”

坐在角落的小男孩笑了笑。他眼睛里有一种很特别的蓝,浅浅淡淡的,看见时,能让人想起清朗的天空。

“没事,”他说,弯下腰,把球扔出去,“我来就好。”

那是头一回,男人说不清为什么,心忽然动了动。

他注视着这一片,本是为了看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逃脱到了此处,是否按着应当的轨迹走至死亡的。

可那一刻,他却走了神。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第二次注意是在几月后。他再扫视着自己的领土时,看见了匆匆忙忙被抬上救护车的瘦小身影。那时还年轻的院长小跑着上了车,面上全是仓皇。

“......得做手术。要是不做,他可能要瘫痪,而且失去听力。”

院长咬咬牙,说:“做。”

可是哪里来的钱?

他们这个小小的孤儿院,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手术用。

寇秋很懂事。他在病床上劲儿地听清楚,在护士再来试图给他打针时,就扭扭头,拒绝了。

“不用打了,”他含糊说,“谢谢姐姐。”

那眼睛里头黑白分明,还有一抹蓝色。他睁着眼,没什么泪水,更没什么怨恨。

他在没人的时候按着手背,咬着牙,将自己手背上插着的针管也拔掉了。他的腿还在伤着,没什么力气,慢慢地靠着墙,一步步挪出去。

在世界沉默的注视下,小孩的手拉上了院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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