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2/2)

距离加斯部落两百里的时候,禺疆下令停下来休整,就地休息。骑士们卸下挂在战马上的牛羊熟r和奶酒,席地而坐,豪气地撕咬着、猛灌酒水,茹毛饮血一般,有说有笑,气氛活跃。一会儿,吃喝完毕,仰天一躺,呼呼大睡,登时,四野静悄悄的,只有鼻音呼吸、磨牙打鼾的声音。

凉风吹拂,晴美的夕阳没入荒凉的长草,赤红色的云霞染红了西天,草原的黄昏,自有一种悲凉、壮阔的美丽。

杨娃娃吃得很少,一天的颠簸,脾胃翻腾得天翻地覆。她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抱着膝盖,凝眸瞭望,看着夕阳一点一滴地被夜幕吞没,深紫色的暮霭吞噬了最后一缕霞光。

阔天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脸面的肤色比较之前黝黑几许,公主……近来清瘦不少,是不是他对公主不好?

禺疆命人看守着四个护卫,一人一个毡帐,彻夜不休,毫不松懈。阔天想尽办法逃脱出来,终究没能成功,也打听不出其余三人的毡帐,以及公主的情况。

没有不好……她安慰道,娇颜上点染了些许的苦涩,这几天,他有没有为难你们?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被囚禁在寒漠部落……

阔天着急地说,公主不要这么说,这一切,谁也无法预料!让公主陷身于寒漠部落,都是我们保护不力……

他当然看得出来,酋长带着公主征战,只怕是担心她在他不在的时候逃跑;更加看得出来,酋长的“担心”,以及这一路上对公主的爱护,是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用心与用情。酋长不是等闲之辈,公主想要离开草原,恐怕是难上加难。然而,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的脸色有点冷,淡淡道,不关你们的事!阔天,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们离开的!

闻言,阔天英挺的眉目舒展开来,朗声道,公主是说……公主渴了吧,喝点水吧!

她也听到脚步声了,斜过眼角的余光,瞥见禺疆朝这边走过来,于是接过他递过来的水袋,朝着他悄悄地猛眨眼睛,接着仰起脖子喝水。

阔天跃身起来,径自走开,扫了一步走来的禺疆,下巴不由自主地轻轻一抽,俊逸的眼睛中扫过一轮欣喜、自信的光色,在浓浓的暮霭中却显得异常的深沉、肃冷。

禺疆坐下来,锐利地盯着她,你们在说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杨娃娃盘着双腿,坐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他,嘲笑道,我在问他,那个混蛋把他们关在哪里,有没有为难他们。

哪个混蛋?他皱眉道,略一沉思,随即恍然大悟,板起面孔,你骂我是混蛋?

杨娃娃抿嘴而笑,斜抬着脸庞,有恃无恐地看着他: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只有你敢骂我!禺疆开怀低笑,毫不在意似的,爽朗而低沉的笑声流荡于微凉的暮风中,飘得很远很远……

莫不是他有受虐狂?她察觉到他的目光趋于深浓,愉悦之中藏有深深浅浅的意蕴,不禁脸上一烫,别开视线,望向那暮霭沉沉的天际……四野寂静,她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眼皮沉重得厉害,怎么睁也睁不开,好想躺下来美美地睡觉呀!

怎么会犯困呢?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脑子里一片清明,慢慢地,沉入梦乡。

禺疆凑过来,伸出食指,以指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嫩唇、脸颊、额头,暗暗叹气,脸孔上不自觉地浮现出自责与疼惜。他轻轻地抱起她,坐下来,让她靠在胸膛上。

沉睡中宁静的容颜,娇媚、纯净,无暇得一如婴儿般不染世间烟火,任是热血男儿的铁石心肠,也会变得柔情万千。

深浓的夜色,笼罩着整个草原,淹没了所有动静,以及步步紧的杀气与血光,直至午夜。

她睡得很沉很香,一点苏醒的意思都没有,兀自沉睡。起初还怀疑她是故意的,不过,疼惜的心绪战胜了叫醒她的冲动。留下阔天、洛桑、麦圣等人,总共八个护卫,保护她的安全,郑重地叮嘱过后,他才上马,杀向加斯部落。

寒漠部落的五千铁骑,像划过黑夜的雷电,像摧枯拉朽的旋风,像遮天蔽日的沙暴,一往无前地狂奔在辽阔的草原上,就像暗夜的草原上突然出现的狼群,疯狂地扑向加斯部落。

五千骑士凶猛、锐利地咬噬着敌人的喉咙。

酋长禺疆身先士卒,驰骋在骑兵的最前列,旗幡招展,猎猎作响。在那面酋长大旗的引导下,他们如入无人之境,风驰电掣般地突破着基也骑兵的一座座营寨,一往无前地冲杀,风卷残云地扫荡着基也骑兵驻扎的营地。

寒漠部落的突然进袭把基也部落熟睡的骑兵打蒙了,这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也把精明的上邪打醒了,片刻的惊慌之后,他开始冷静地部署。但是,来不及了,上邪尚未部署完毕,尚未集结起抵御的力量,寒漠骑士的利箭已经s向他们的胸膛,明晃晃的战刀已经砍向他们的脖颈,沉重的铁蹄已经踏平他们的营地。

上邪不是省油的灯,骁勇善战是出名了的。很快的,他便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勇猛异常,鞞鼓声、号角声、喊杀声,声声震天。整个加斯部落了,紧张,炽热,疯狂,杀人不眨眼,头颅冲天飞起、滚落在地;断手断脚、遍地都是,哀号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凄然嘶鸣,响彻夜空。

基也骑兵拼命了,他们明白,此刻面临的是一场他们自己经常采取的夜间突袭,是一场没有退路的生死之战,在残酷的厮杀、搏斗中,胆怯,退缩,就意味着死亡……渐渐的,在酋长上邪的指挥下,他们进入了争战的状态,誓与敌人厮杀到底!

刀光耀月,箭矢似雨,血r飞溅。

一边煽起了征服的激情,一边为生存活命而拼挣,这场恶战杀得天昏地暗、酣畅淋漓。

看着手下的骑兵越来越少,倒下的越来越多,上邪知道,大势已去,恋战无用,保存实力才是最要紧的。于是,他收拾残部,一声令下,调转马头,往北逃奔。

以酋长为首,凶猛的寒漠骑兵、在夜幕与火光中呐喊着冲杀过来,飞s的羽箭犹如飞蝗一样紧追不舍,咬住不放。逃亡者的胆战心惊,追逐者的狂妄叫嚣,在心理优势上,无疑是追逐者越追越勇,疯狗一样,势要撕扯敌人。

禺疆纵马驰骋,迅捷地抽箭拉弓,瞄准上邪,咻的一声尖啸,铁箭笔直地飞s出去,力道强劲。上邪惊觉身后一股强风汹涌而来,y寒至极,头也不回,挥刀横砍,箭杆一刀两断,掉落在地。下一刻,三支铁箭飞快地尾随而至,更加劲猛;铛铛两声,断箭应声而落——还有一支,扎进上邪的胸口。

上邪一愣,密集的箭雨一阵紧接着一阵,瞬间,更多的箭镞没入体内,鲜红的血y,瀑布般倾泻而下,流过战马,渗入草地。他的身躯兀自僵直地立在战马上,瞳孔撑大,瞪向辽远而神秘的夜空——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上邪慢慢的、慢慢的,向后仰去,摔落战马。

酋长死了,剩下的基也骑兵,不战自溃,尽数降服……

东边的夜空,隐隐的现出鱼肚白,过不了多久,红彤彤的朝阳,即将冉冉升起。胜利的喜悦与兴奋,也将与她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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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风起云涌(2)

风起云涌(2)文/端木摇

禺疆站在营帐门口,挺身而立,血y奔腾,并无一丝疲累和睡意。手下们正在清理战场,各自忙碌,最清闲的,最孤单的,反而是受人崇敬的酋长。收编了基也部落的两千骑兵之后,总算可以松懈一阵子了,接下来——以全部精力对付她!

很奇怪的,此刻,他非常迫切的想要与人分享征战的胜利,那个人,就是那个让他牵挂不已的火爆小女人。而以往,他从来不会这样,或者说,他不需要,他自己知道就可以。

其实,他也不想她跟随自己冒险,不想让她在刀光箭雨中穿梭、在生与死之间游走。他会保证她的安全,但是,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生死弹指之间,谁说得清?

麦圣跳下马,狂奔过来,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愧悔的脸色无比沉痛,酋长,麦圣该死,杨姑娘她——她不见了!

他恨不得砍了自己,可是,不用自己动手,酋长自会完成他的心愿!

禺疆箭一般冲过来,拎小j一样把他揪起来,攥紧的大手微微抖动,手背上青筋暴裂;他黑亮的怒眸似要炸开,眼角处隐藏着深深的痛楚,嘶哑着嗓音,说道,你确实该死!

麦圣听闻,深深震撼:酋长的语气严厉至极,却也悲怆、沉痛。微微抬眼,看见酋长的脸色恐怖得骇人,犹如厉鬼,又像张开血盆大口的猛虎,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一口吞下去。跟随酋长多年,他从来没见过酋长如此失控,为一个女人而疯狂、而暴怒!

他的眸光冰寒冷酷,仿若嗜血的利剑、穿透人心、开膛剖腹;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说,到底怎么回事?

麦圣心胆俱裂,颤抖着说出原委。酋长率军刚走不久,他们找了个平整的地方,铺上虎皮褥子,让杨姑娘睡在上面,接着去捡拾木柴,点燃篝火。几个大男人轻声说话,喝了些奶酒,后来,不知怎么搞的,每个人都犯困,迷迷糊糊地倒下了。这一睡,直到酋长派人来接,叫醒麦圣等人,他们才发现,杨娃娃、阔天和洛桑不见了!

禺疆懊悔不已!他早就知道,她不是寻常的女子,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何况,她早有准备、早就计划好。

他仰天长啸,悲愤的啸声刺破黎明的晨空,惊天动地。突然,他朝着“烈火”狂奔,飞身上马,扯动缰绳,向西飞奔,如龙卷风肆虐大地,卷起漫天烟尘,绝尘而去。

麦圣一愣,随即跃身上马,紧紧跟着酋长。紧接着,六骑铁蹄飞马狂追。一阵阵呛人的烟尘,飞扬而起,整个草原,混沌如洪荒时代。

她一定会后悔!逃离的后果,她绝对承受不了!

纵马驰骋,他思绪万千,脑海里翻滚着千娇百媚的她、怒气满满的她、聪慧冷静的她,而所有的意念,最终归为一点——她再次逃离了,他一定要抓住她,无论如何!

她不会放下夏心和两个护卫、而独自逃走的,部落里的三个人,一定在她的计划之内。他派人盯紧霓可,不能让霓可跨出寝帐一步,而她要霓可交给夜天明和林咏的白色绸布,在出征之前,已经到达他的手里,只是,绸布上面的字符,他一个都不认识。虽然他会说南方邦国的语言,但也只是会说而已。

只要夏心和两个护卫不出现,她是不会单独跑掉的。他早就看透了她,如果她能放下其他人,以她的聪慧机智,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他绝对阻止不了。他急着赶回去,就是要确定夏心三人是否还在寒漠部落,不过,他相信塞南一定会拼死看住人的。

不休不眠,不沾一滴水,不吃一口干粮,掠过草地,冲过树林,攀过沙冈,驰过荒地……极致的狂奔,终于在正午过后勒停“烈火”。他飞身下马,抓住塞南的衣领,死瞪着他,急切道,人呢?

塞南从来没见过酋长如此可怕的吃人表情,抖擞着回道,在,在里——面!

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精力,嘭的一声,禺疆一p股跌坐在草地上。他的嘴唇干裂得厉害,沾满了风沙,满面风尘、略显憔悴之色,唯有那双黑眸,骨碌碌直转,炯炯有神,精光四s。

要是让人跑了,你就提头来见我!他站起身,撂下一句严酷的话,扬长而去!

寒漠部落的骑士们、全体出动,分散地寻找,搜寻了漠北草原的每个角落……整整两天,毫无所获,任何的蛛丝蚂迹都没有。

酋长营帐,时而传出惨绝、悲愤的嚎叫,如大漠苍狼的嗥叫,如深山猛虎的怒吼,恐怖至极,听闻之下毛骨悚然、心神颤抖。吼叫的余音中,丝丝缕缕的沙哑,浸透了苍凉,悲怆得恕?br /

他,狂躁,爆烈,提着宝刀,乱砍乱杀,不放过任何一样东西……他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多余的……靠近帐口的边上,一滩腥红的鲜血,触目惊心……两个婢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的数道血痕,叙说着杀戮的残忍与血腥……

毛皮摊在地上,撕落的细毛漫天飞舞,洁白的,金黄的,棕黑的,纷纷扰扰,就像他纠结的心绪。正中间的矮方桌,已经粉身碎骨,从残肢断骸上可以看出力道是如何的劲猛。整个营帐,混杂,脏乱,仿佛是龙卷风扫荡、侵袭而过的凄凉景象。

就像他支离破碎的心,就像他四分五裂的身躯……

来人!来人!他嘶哑地吼叫。

一个护卫慌张地进帐,低着头惧怕地说,酋长有什么吩咐?

他的眼眸喷出吞噬的怒火,去,把霓可叫来!

护卫得令、立马转身飞奔而去,不一会儿,霓可就战战兢兢地走进营帐。猛然看见帐口处仍然流血不止的婢女,以及帐内一片狼藉的情景,她震惊得脸色雪白,愣愣地说不出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禺疆倒了一碗烈酒,看也不看她一眼。

酋长直说便是!霓可冷淡地应答,娇媚的脸蛋流泻出一股冷涩的意蕴。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过惊天动地,她怎会不知?酋长独自狂奔而回……酋长大规模地扫荡草原……酋长疯狂的悲绝的嚎叫……看来,杨深雪已经逃跑了。

他一愣,没想到她也有如此冷硬的一面,不过,此刻他感到心痛的,只有一件事:他已经失去了对杨深雪的掌控……他的浓眉绞灼起来,好,很好!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霓可的一颗芳心,迅速地沉坠,不是因为酋长嫌恶的表情、冷酷的个性,而是因为——只是短短的两日,酋长俊豪的容颜,便已蒙上一层憔悴之色,意气风发的神态,纠缠着苦涩与悲恸的愁容……如此,酋长对待杨深雪,就不单单是征服那么简单了。

霓可不卑不亢道,酋长指的是什么?我不懂!

你很了解我的脾气,所以她把绸布交给你,你不是亲自交到她的护卫手上,而是随便交给一个婢女!你明明知道,婢女一定会把东西上交给我,你就是算准了,我在大怒之下,一定会一刀砍了她。禺疆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没错,如果是以前,她胆敢逃跑,我便会立刻杀了她。不过,这次你想错了!

当酋长说到杨深雪逃跑的时候,霓可捕捉到,他严酷的眼睛里,泛开一抹懊丧的痛色。

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斥责道。

霓可完全明了,酋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杨深雪动心、动情,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酋长一向对女子深恶痛绝,所以,酋长偶尔唤她入帐,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幸福的,即使酋长只是在发泄,然而,她心甘情愿。

她曾经幻想着,指不定哪天,酋长开始觉得离不开她,既而娶她,或者就这样一直陪伴着他,一直到老,她也是愿意的,可是,可是,她不是那个幸运的女子……杨深雪,已经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他的心中,本就没有她的位置,现在,更是对她厌恶至极!

我没什么好说的!霓可轻声道,一行清泪滚下眼眶,流溢而下。

禺疆的心中,毫无半点怜惜,找到她,算你走运;找不到她,你就给我的手下暖被窝!

霓可看着他一片萧索的俊颜,感觉到一种绝望的情绪淹没了自己,以至于自己是如何走出酋长营帐、走回自己的寝帐,毫无半点记忆……

禺疆坐在毡床上,胸前死死地抱着一只蓝色背包,眼前铺展开的,是她的衣物。东西还在,人却已经走了,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一想到,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无边无际的痛和恨、席卷了他。

他捧起她的衣服,嗅着残留在衣服上的属于她的气味,一行清水,从眼角渗出,缓缓地蜿蜒下来,滴落下来,渗入她的衣服,犹如汇入大海一般。

他悲伤,他痛苦,他暴怒,然而,他就是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承受不了她的逃离!

瓶瓶罐罐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一张折叠着的物件,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深怕弄破了;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彩色的图像和密密麻麻的纹路,很精细,然而,他根本就看不懂,他想着,一定要好好问她。

可是,他绝望地想到,她已经逃离了,该死的,她已经逃脱自己的掌控了!

倏的,他猛然地站起来,挺直腰杆;眯起黑眸,随即撑大黑亮的瞳孔,迸s出冷酷、嗜血的光线。筹码还捏在手里,她不会跑远的,只要她还在草原上,他就能够把她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