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人间道 第二十三回 受招安 奸情终露(1/2)

2021年1月11日

第二十三章·受招安,奸情终露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正所渭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江湖好汉弹指老,少女鬓边白发生。

转眼便过了八年。

话说浪子燕青受水泊梁山寨主宋公明之托,夜会李师师,终在她家见到道君皇帝,表明宋江招安心迹,徽宗方知众好汉这份替天行道、精忠报国的拳拳之意。

有诗赞日:燕青心胆坚如铁,外貌风流却异常。花柳曲中逢妓女,洞房深处遇君王。只因姓字题金榜,致使皇恩降玉章。持本御书丹诏去,英雄从此作忠良。

正是:清夜宫车暗出游,青楼深处乐绸缪。当筵诱得龙章字,逆罪滔天一笔勾。

宣和四年三月,宿太尉颁布招安诏书,宋公明山呼万岁,领众头领收拾行装,整顿军士。随即火速起身,早到济州,谢了太守张叔夜,带领众多军马,径投东京来。

宋江先令戴宗、燕青前来京师宿太尉府中报知。太尉见说,随即便入内里奏知天子:「宋江等众军马朝京。」天子闻奏大喜,便差太尉并御驾指挥使一员,手持旌旄节钺,出城迎接。当下宿太尉领圣旨出郭。

且说宋江军马在路,甚是摆的整齐。前面打着两面红旗:一面上书‘顺天’二字,一面上书‘护国’二字。众头领都是戎装披挂,惟有吴学究纶巾羽服,公孙胜鹤氅道袍,鲁智深烈火僧衣,武行者香皂直裰,其余都是战袍金铠,本身服色。在路非止一日,来到京师城外,前逢御驾指挥使持节迎着军马。宋江闻知,领众头领前来参见宿太尉已毕,且把军马屯驻新曹门外,下了寨栅,听候圣旨。

宿太尉并御驾指挥使入城,回奏天子说:「宋江等军马,俱屯在新曹门外,听候圣旨。」

天子乃日:「寡人久闻梁山泊宋江等有一百八人,上应天星,更兼英雄勇猛。今已归降,到于京师。寡人来日引百官登宣德楼,可教宋江等俱依临敌披挂戎装服色,休带大队人马,只将三五百马步军进城,自东过西,寡人亲要观看。也教在城军民,知此英雄豪杰,为国良臣。然后却令卸其衣甲,除去军器,都穿所赐锦袍,从东华门而入,就文德殿朝见。」

御驾指挥使直至行营寨前,口传圣旨与宋江等知道。

次日,宋江传令,教铁面孔目裴宣选拣彪形大汉五七百步军,前面打着金鼓旗幡,后面摆着枪刀斧钺,中间竖着‘顺天’、‘护国’二面红旗,军士各悬刀剑弓矢,众人各各都穿本身披挂,戎装袍甲,摆成队伍,从东郭门而入。只见东京百姓军民,扶老挈幼,迫路观看,如睹天神。

是时天子引百官在宣德楼上,临轩观看。见前面摆列金鼓旗幡,枪刀斧钺,各分队伍;中有踏白马军,打起‘顺天’、‘护国’二面红旗,外有二三十骑马上随军鼓乐;后面众多好汉,簇簇而行。怎见得英雄好汉,入城朝觐。

但见:风清玉陛,露挹金盘。东方旭日初升,北阙珠帘半卷。南薰门外,一百八员义士朝京。宣德楼中,万万岁君王刮目。

解珍、解宝仗钢叉相对而行,孔明、孔亮执兵器齐肩而过。前列着邹渊、邹渊,次分着李立、李云。韩滔、彭圮显精神,薛永、施恩逞猛烈。单廷硅皂袍闪烁,魏定国红甲光辉。

宣赞紧对郝思文,凌振相随神算子。黄信左朝孙立,欧鹏右向邓飞。

鲍旭、樊瑞仗双锋,郭盛、吕方持画戟。纱巾吏服,左手下铁面孔目裴宣。乌帽儒衣,右手下圣手书生萧让。

丝缰玉勒,山东豪杰宋公明。画镫雕鞍,河北英雄卢俊义。吴加亮纶巾羽扇,公孙胜鹤氅道袍。豹子头与关胜连鞍,呼延灼同秦明共辔。花荣相连杨志,索超紧对董平。鲁智深烈火袈裟,武行者香皂直裰。柴进与李应相随趁,杨雄共石秀并肩行。徐宁不离张清,刘唐紧随史进。朱仝与雷横作伴,燕青和戴宗同行。李逵居左,穆弘在右。诸阮内,阮二为尊。两张内,李俊居长。陶宗旺共郑天寿为双,王矮虎与一丈青作配。项充、李衮,宋万、杜迁。

菜园子相对小尉迟,孙二娘紧随顾大嫂。后面有蔡福、蔡庆、陈达、杨春,前头列童威、童猛、侯健、孟康。燕顺、杨林,对对挨肩。穆春、曹正,双双接踵。朱贵对连朱富,周通相接李忠。

左有玉臂匠,右有铁笛仙。宋清相接乐和,焦挺追陪石勇。汤隆共杜兴作伴,得孙与龚旺同行。王定六面目狰狞,郁保四身躯长大。时迁乖觉,白胜高强。段景住马上超群,随后有三人压阵。安道全身披素服,皇甫端胸拂紫髯,神机朱武在中间,马上随军全乐部。护国旗盘旋瑞气,顺天旗招贴祥云。重重铠甲烁黄金,对对锦袍盘软翠。有如帝释引天男天女下天宫,浑似海神共龙子龙孙离洞府。夹道万民齐束手,临轩帝主喜开颜。

且说道君皇帝,同百官在宣德楼上,看了梁山泊宋江等这一行部从,喜动龙颜,心中大悦,与百官道:「此辈好汉,真英雄也!」叹羡不已。命殿头官传旨,教宋江等各换御赐锦袍见帝。

殿头官领命,传与宋江等,向东华门外脱去戎装惯带,穿了御赐红绿锦袍,誓带金银牌面,各带朝天巾帻,抹绿朝靴。惟公孙胜将红锦裁成道袍,鲁智深缝做僧衣,武行者改作直裰,皆不忘君赐也。宋江,卢俊义为首,吴用,公孙胜为次,引领众人,从东华门而入。当日整肃朝仪,陈设

鸾驾,辰牌时候,天子驾升文德殿。仪礼司官,引宋江等依次入朝,排班行礼。殿头官赞拜舞起居,三呼万岁已毕,天子欣喜,诏令宣上文德殿来,照依班次赐坐。

命排御筵:诏光禄寺摆宴,良酝署进酒,珍羞署造食,掌醢署造饭,大官署供膳,教坊司奏乐。天子亲御宝座陪宴。

赐宋江等筵宴,至暮方散。谢恩已罢,宋江等俱各簪花出内,在西华门外,各各上马,回归本寨。次日入城,礼仪司引至文德殿谢恩,喜动龙颜,天子欲加官爵,诏令宋江等来日受职。

宋江等谢恩,出朝回寨,不在话下。

话分两头,且说林娘子张若贞于桃运山庄内听李师师报知诏安消息,知丈夫林冲不日便将回京复职,一时心伤神幽,想起与林冲种种往事。李师师见她整日魂不守舍,劝她道:「姐姐与衙内已完聚八年了,难道还忘不了那人么?」

若贞叹道:「我虽早做了衙内养妇,衙内也待我远胜家妻,但当年家父拒了林冲那份休书,我名分上仍是林冲之妻。他若回京寻我,我理应见他一面,说清前因后果,求他原谅了,再与他彻底两清。我知他断难原谅我,只有求他再立字据答应休了我,允我从此改嫁衙内,于心方安。」言罢,已是泪流满面。

李师师知她想向丈夫坦白一切,求其原谅,今后方才快活。见她主意已定,劝她不得,只好答应了,便将梁山好汉回京之日,告知义姐。

林娘子这八年来,虽与高衙内享尽人间欢欲,但因身为反贼之妇,不能嫁之为妾,生儿育女之愿,也始终未能得偿。见林冲已得平反,自己不再是罪妇身份,当可嫁与高衙内,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心下是又喜又伤。

这日听说梁山众头领已拜过皇上,受了封赏,心想林冲必然心绪甚佳,正是与他相见之时。

便邀锦儿一齐坐了马车,齐赴东门陈桥驿去寻林冲。马车行至东门时,她远远望见陈桥驿营帐林立,想起当年丈夫被高衙内调到此间演训虎骑军,自己却借机红杏出墙,与高衙内做出种种挨光丑事,恁地对不住林冲,不由又落下泪来,心想自己日后定是要嫁与高衙内做妾的,当央衙内好生厚待林冲,她则为其另谋良配,教林冲在京城中搏个封妻荫子。

马车驰到梁山营寨门前,锦儿掀帘瞧去,却见寨内只余一座座空帐,一个人儿也无,忙告知林娘子。二女均感惊奇,下车进寨去寻人时,好不容易才见一老军在一营帐前收拾地下散落物事,忙上前询问究竟。

只听那老军叹口气道:「你们来的不巧,梁山军昨日刚挥师南下了。」

若贞惊道:「这是为何,却走得这般急?」

那老军道:「你们不知江南方腊作耗,占据八州二十五县,自霸称尊,早晚兵犯扬州之事么?听说蔡太师和高太尉等朝中重臣齐向天子举荐,由梁山军去征讨方腊,好教他们建功立业。陛下急令使臣宣省院官听圣旨,调宋江这一干人马为前部先锋,枢密使童贯童大人做了统帅。前日梁山军连夜拔营,现下已去得远了。唉,老朽见他们这班人个个英雄了得,只怕中人奸计,与方腊军斗个两败俱伤,也未可知。」

若贞听闻,呆了一呆,知道林冲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她丈夫一身武艺,时常想要征战沙场,如今他终于有了报国安邦之机,若贞却是郁郁不乐。心想战场凶险之极,万事难以预料,只要能平安回来便好。她心忧丈夫安危,却与他缘悭一面,连向他道别祈安之机都没有,只有独自对天祷告,求林冲安然无恙了。

林娘子只得与锦儿回到马车上,郁郁而归。还好当夜高衙内自李师师处听得消息,自京城赶到桃运山庄,邀母女四娇并众女使同沐温泉春浴,联袂共欢。池中诸娇与这花太岁共效于飞,都来好言劝她,方才逗得她重回开心,拉着她又与高衙内欢好一处,教她暂且忘了林冲征战沙场之事。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却说武松单臂擒方腊,宋江兵马终于平定了江南。果如那老军所言,梁山好汉与方腊军拼了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十亭中折了七亭。

且说鲁智深自与武松在六和寺中歇马听候,看见城外江山秀丽,景物非常,心中欢喜。

是夜月白风清,水天共碧,二人正在僧房里,睡至半夜,忽听得江上潮声雷响。鲁智深是关西汉子,不曾省得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贼人生发,跳将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抢出来。

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何为如此?赶出何处去?」

鲁智深道:「洒家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厮杀。」

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

鲁智深见说,吃了一惊,问道:「师父,怎地唤做潮信响?」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刻。今朝是八月十五日,合当三更子时潮来。因不失信,谓之潮信。」

鲁智深看了,从此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一句偈言,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

众和尚,洒家问你:「如何唤做圆寂?」寺内众僧答道:「你是出家人,还不省得佛门中圆寂便是死?」

鲁智深笑道:「既然死乃唤做圆寂,洒家今已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

汤来,洒家沐浴。」寺内众僧,都只道他说耍,又见他这般性格,不敢不依他,只得唤火工烧汤来,与鲁智深洗浴。换了一身御赐的僧衣,便叫部下军校:「去报宋公明先锋哥哥,来看洒家。」

又问寺内众僧处讨纸笔,写了一篇颂子,叫交与武松,去法堂上捉把禅椅,当中坐了。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张纸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自然天性腾空。

比及宋公明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

颂日:方知我是我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武松递上颂子,宋江与卢俊义看了偈语,嗟叹不已。众多头领都来看视鲁智深,焚香拜礼。

城内张招讨并童枢密等众官,亦来拈香拜礼。宋江自取出金帛,俵散众僧,做个三昼夜功果,合个朱红龛子盛了,直去请径山住持大惠禅师,来与鲁智深下火。五山十刹禅师,都来诵经。

迎出龛子,去六和塔后烧化。那径山大惠禅师手执火把,直来龛子前,指着鲁智深,道几句法语,是:

鲁智深,鲁智深!起身自绿林。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大惠禅师下了火已了,众僧诵经忏悔,焚化龛子,在六和塔山后,收取骨殖,葬入塔院。所有鲁智深随身多余衣盗,及朝廷赏赐金银,并各官布施,尽都纳入六和寺里,常住公用。浑铁禅杖,并皂布直裰,亦留于寺中供养。

当下宋江看视武松,虽然不死,已成残废,但仍劝他回京面圣,以求封赏。武松笑道:「哥哥可知,我师兄所言,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说的是谁么?师兄是在点化我啊。」

宋江默然。原来这金绳、玉锁,正是武松平生所放不下的两个女子:潘金莲、张玉兰。智深也要武松放开心中枷锁,以求正果。

武松对宋江说道:「小弟今已残疾,不愿赴京朝觐。尽将身边金银赏赐,都纳此六和寺中,陪堂公用,已作清闲道人,十分好了。哥哥造册,休写小弟进京。」宋江见说:「任从你心!但有一事相托贤弟。」原来豹子头林冲在杭州一战染了疾病,加之常年心情抑郁,竟至风瘫,武功尽废,不能痊愈。宋江要林冲在六和寺养病,由武松照顾一生。

武松道:「自家兄长,自当照顾他。」自此,武松只在六和寺中出家,后至八十善终,这是后话。只因武松对敌有功,伤残折臂,独臂擒了方腊,功劳远胜过其他头领,虽于六和寺出家,仍被徽宗敕封清忠祖师,赐钱十万贯,以终天年。林冲得武松悉心照料,又请当地名医医治,身子也终于渐渐好了起来,两月之后,已可下床行走。

又过月余,林冲自觉身子痊愈,虽不能再与人动武,但日常起居,已与常人无异。这日他在寺中闲逛,百无聊赖,眼见满园梅花含苞待放,暗吐芬芳,心中蓦然想起亡妻,一时黯然神伤,豹眼含泪。

当年他一心回京复职,在沧州处处小心为人,只等高衙内兑现承诺,助他还京,虽屡屡收到妻子书信,知若贞随他之心甚坚,仍狠下心肠,不予回应。不想仍遭奸人陷害,险被烧死在草料场中,只得雪夜上梁山。他火并王伦后,见晁盖做事宽洪,疏财仗义,安顿各家老小在山,不由思念妻子流落东京,存亡未保,曾将心事备细诉与晁天王,要搬取妻子上山来。

不想两个月后,他派去搬妻的心腹小喽罗还寨说道:「直至东京城内殿帅府前,寻到旧日府上,闻说娘子被高太尉定为反贼之妇,自缢身死,已故半载。张教头早前亦摔伤身故。女使锦儿感念主母恩德,跳井而亡。访问邻里,亦是如此说。打听得真实,回来报与头领。」当时林冲见说了,自此杜绝了心中挂念。

而今受招安后他又立了军功,虽未回京面圣,仍被道君皇帝敕封忠武郎,随时可以回归故地。而他妻子却受他连累,亡故已久,再见不到人,教他如何不心如刀绞。

自梁山军平定了江南后,林冲见活下来的兄弟已衣锦还乡,心中常存一念:「当年那小喽罗只是闻说,贞娘生死究竟如何,并未亲眼见到。况高衙内那般喜欢她,如何不去救她?指不定贞娘尚在人世,也未可知?」

今日他见院中冬梅含苞,想到与贞娘新婚之时,常赞她冬似梅花,夏赛茉莉,一时潸然泪下,思念妻子之情竟不可遏制,心道:「不亲到东京探寻清楚,究不死心,倘若她当真死了,便一生守坟陪她便是。」

当下林冲去见清忠祖师武松,将心中所想,细诉与武松听了。

武松听后,吃了一惊,急劝道:「哥哥休要恁地想。我等虽受了皇封,明面上已非反贼,但满朝文武,俱是奸邪,心中嫉恨我等的,大有人在。这班人就如兄弟这道袍,洗也洗不干净,又兼蒙蔽圣聪,要想陷害我等,实是轻而易举。便是那奸贼高俅,而今仍是高高在上,哥哥与他仇深似海,他若知道你回去了,如何不图加害?」林冲摇摇头道:「此番我不为报仇,只俏俏回京打探周全,定不教高贼知道,他如何图谋加害?兄弟莫要担忧。」

武松劝道:「哥哥便是打探周全又能如何?若阿嫂未死,这一过八九年,定已安居他处,改嫁他人,说不得已作了高衙内妻妾。你去见了她,徒增彼此烦恼。」

林冲叹道:「若真能见她一切安好,我心方才安宁。如若不然,难以度日。」

武松劝道:「哥哥此番回去,若知阿嫂确已亡故,只会更加伤心,于你身上这病,无半分好处。医生说,你这病,实因郁结心肺而起,最在心病难调。只有放下心中结郁,方能颐养天年。小弟劝哥哥不如忘记过去,只这里逍遥自在最好。」

林冲道:「不防事,我这病已然大好。若她真没了,我若不去她坟前祭拜,余生难安,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武松苦劝不住,知他思念妻子之心甚重,又道:「哥哥一意要去,倘若查知阿嫂真被高贼逼死,如何不报这雪海深仇?也罢,兄弟便陪哥哥回一趟东京,当真见到阿嫂墓碑时,便替你报仇雪恨,一刀砍了高贼并高衙内头颅来见哥哥。」

林冲连忙道:「不消生受,怎能拖累兄弟!」

武松笑道:「自家兄弟,何分你我。」

林冲急道:「万万使不得。我已然武功全失,使不动刀枪,早无报仇之念,怎能累你再动兵刃。再者说,你我皆在宋公明哥哥面前立过重誓,绝不犯上作乱,倘若再动刀枪,没的辱没了我梁山众兄弟的名声。我此去只图探清爱妻归宿几何,求个心安理得,报仇之事,此后休要再提。」

武松摇头不乐,沉吟半晌,说道:「恁地时,哥哥须再将养些时日。等年后身子全然无恙时,再去京师寻妻也不迟。」

林冲摆摆手道:「不妨事,身子已经好了,行走无忧。」言罢豹目含泪,拱了拱手道:「只今日便去,再多等不得一日,万望兄弟成全。」

武松叹道:「哥哥若执意今日要走,兄弟便陪你去,只当去京城耍一趟罢了。」

林冲苦笑道:「兄弟声名播于四海,仅这身行头,一入京师,谁人不知武行者来了?再说兄弟这脾气,到了东京,早晚惹出事来。我此去只图清静探寻,重游故地,无需兄弟相陪。」

武松劝说不得,只得道:「如此今日便摆酒为哥哥送行,只盼哥哥早去早回。」

当下武松唤来三个道童,于梅园内摆下送行酒宴。兄弟二人痛饮一回,畅叙往日梁山泊聚义豪情,虽言笑不禁,心中却俱都心酸神伤。

痛饮已毕,武松派人帮林冲收拾好路上行装,亲自将他送出杭州城十里之外,来到运河渡口。临别之时,武松又送林冲黄金二十两,白银一百两,全作他路上盘缠。平定方腊之后,武松因建功最大,受封清忠祖师,赏金十万贯,所得财物实乃梁山之最。林冲推辞不得,便收了金银。

武行者将林冲平日惯用的一条花枪递与他,说道:「哥哥须带上它,权作防身。」又唤来两名道人,对林冲道:「哥哥请了,这两个好兄弟,一个叫刘明,一个叫王岩,最是精明,跟我已有十年。自兄弟我落草二龙山时,便随我征战沙场,至今不弃,随我作了道人,端是心腹得力之人。兄弟受公明哥哥重托,答应照料你一生平安,如何能放你独自一人去那险恶东京?欲陪你去时,却说服你不得。现下教他二人与你同赴京城,助你探寻真相,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你若不带上他们时,便与兄弟回寺里去吧,回京之事,切莫再提。」

林冲见他执意如此,竟将往日心腹喽哕送与他作贴身护卫,心中好生感激,知道推脱不得,只得含泪答应了。

武松道:「望哥哥早去早回。」又对刘王二人道:「你们当小心在意,仔细保护我哥哥周全。」

二人拱手应诺。武松拉过刘明,轻声道:「此去京城,须万般小心,若事情有变,先快马回来报我,不可鲁莽行事。」刘明当即点头,记在心间。

林冲提了花枪,刘明王岩各伴两旁,与武松洒泪而别。

却说林冲得刘明王岩二人相伴,乘船北上,到了山东地界,又换马车西去,不一日,到了东京城郊。先去南郊翠竹岗妻父故居处寻访,探寻无果后,当夜便入了汴梁城郭。

时值隆冬季节,临近春节,天上瑞雪纷飞,城内各家彩灯高挂,不时响起炮竹声声,晚间一片祥和气象。林冲立于旧日林府之内,眼见门堂朽败,府内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十余株大榕树叶落枯萎,显得毫无生气。进入室内,昏黄月光透入窗户,只见床上、桌上也都积满了灰尘,房中四壁萧然,连往日女儿家梳妆镜奁之物也无。随手拉开抽屉,竟也空空如野,只有一只抽屉中留有一对木马,正是当年他为妻子所雕之物。林冲心头一痛,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扑簌簌的直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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