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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哪个本子上暴力撕扯下来,边沿还残留着杂乱的毛刺和被迫断开的墨迹。

少年人青涩的笔迹夹带着无法抹去的张扬,宛若年轻的将领在纸面上拓土开疆。印桐抚摸着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心道这日记里的笔迹和信封上的落款可真是大不一样。

就像是一个人的少年时期和青年时期,信封上的落款明显更沉稳一些。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翻到开头扫了一眼。

这是一篇写在9月13日的日记。

……

【9月13日,晴】

虽然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很喜欢指导员。

早几年温禾那小子离家出走的时候我还在幸灾乐祸,他被“父母之命”强行绑定的娃娃亲听说是他哥们,兄弟关系一夜升级,吃个饭都要被人啧着舌头点评个“天造地设”。

他觉得尴尬,一脑袋扎进大西北,意图借着奉献国家逃离现实。我笑他人怂气短,这事要是落在我身上,谁给我拉郎我给谁下套,势必要搅得所有闹事的家伙不得安宁。

开玩笑,我愿意跟谁待在一起,关你们什么事?

结果这话说了没几年,我就被坑了。

月初的时候我被父亲扔进了这所寄宿学校,甫一跨进大门就直接被拉去了校医院。先体检后审查,那帮白大褂把我翻来覆去折腾了几个小时,然后动了个小手术,取走了我手腕上的移动终端。

身为新纪元中央城的网瘾少年,你可以逼我读书学习报效祖国,但你不能把我的网给掐了。断网之仇不共盖天,要不是我当时还麻药没过,嘴里套着开口器,手脚还被拷在手术台上,我当场就会扑上去和白大褂们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现实总是骨瘦嶙峋的,我只能看着那些白到反光的医生们从我手腕中取走了什么,用镊子夹着,“叮”地一声扔在托盘里。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白鼠。

真特么操蛋。

然而还有更操蛋的。

从手术台上下来的两个小时后,我被人从手术室外成排的休息椅上拎起来,掐着手肘拖进了教学楼。

日近黄昏,橘红色的暖阳漫过走廊一旁冰冷的玻璃窗,我的麻药劲还没过,整个脑子都黏成了一团浆糊。那种感觉实在并不怎么美妙,就像思维被拉长了无数倍,被暴力撕扯成了一条黏糊糊的橡皮糖。

我能感觉到自己在走路,能看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我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子在地板上摇摇晃晃,就像什么肮脏腐烂的行尸走肉。

夕阳就像被打翻的番茄沙司,一寸寸浸泡着干净而冰冷的地面。没有人说话,我的耳朵里却始终嗡鸣不止,有个细小的声音颤抖着发出脆弱的低音,就像在说。

“抬头。”

我抬起头,看见了走廊尽头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正装制服,正靠着窗沿低头查看着手中的资料。残阳为他整齐的领子镀上了一层红边,染着他睫羽前面的那一点纤毫,颤动中就像抖落了细碎的光沙。

我看见他偏过头,澄澈的眸子中勾画出我的身影,他的睫羽轻颤了一下,而后茜色的柔阳便落在了他昙花一现的微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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