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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病患”交换了位置,隔着狭小的缝隙,我窥见了指导员苍白的脸。

他坐在桌边,握着笔正在记录什么,纤长的睫羽忽闪着宛若脆弱的蝉翼,贝齿咬得下唇一片灰白。

我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空了半拍。

诊疗室的门严丝合缝,就像将什么吃人的怪物关在了里面。

第46章.噩梦

我不太愿意去回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类对于恐惧的事物总有一定的排斥性,就好像很多年前我遗忘了母亲离开我的原因,将那场事故归咎于单纯的离别。我拒绝回忆当时发生的一切,刻意模糊现实与噩梦的边界,我不断地追问着毫不知情的无关人士,一遍遍重复着自己臆想出的事实,妄图以此来说服自己。

我告诉所有人,我的母亲是为了追求幸福而离开了我。

于是我开始坚信,我的母亲是为了追求幸福而离开了我。

她抛弃了我。

如果不是那天在实验台上经历的噩梦,我将永远只记得,她抛弃了我。

记忆这种东西总是带有无法抹去的主观色,遗忘是人们对自己的本能保护。就好像我现在枕着指导员的肩窝,手掌贴着他柔软的背脊,只要不去刻意回想周五的遭遇,仿佛就可以永远沉浸在当前的温乐里。

我想着我应该劝说自己服从,那样就不用承担反抗的后果,我应该逼迫自己听话,说不定一开始还能脱离校医院里该死的试剂。

我知道自己应该试着往好的地方想。

可我做不到。

人的一生总会有无数件想要忘记的事,和无数个想要逃离的人。它们结合着曾经明媚绚烂的阳光组成所谓的过去,被漫长的岁月覆上层层灰尘。

它们永远不会消失,埋藏在“似曾相识”的表象下蠢蠢欲动。它们狡猾地露出自己美好的尾翼,诱惑着你摸索探寻,而后坠入暗无天日的地狱。

悲伤与欢喜共存,我们却无法将心神倾注在欢喜里。

痛苦总是更容易铭记。

清晨的柔阳汇入暖气,渐次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指导员修长的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温热的鼻息萦绕着我的耳廓,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平缓而沉稳,就像某种命中注定的未来终将毫不留情地降临。

我明白,我逃不掉的。

只要指导员还在,我就一定会被卷进这场漩涡里。

浑浊的睡意漫过眼睑,模糊的意识里,我听到指导员清润的声音。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你梦见了什么?”

……

我记得。

……

校医院的诊疗室远比我想象得要空旷,推开堪比监狱牢房的铁门,映入眼帘的只有房间中央设施齐全的手术台,和被抛弃在墙角的一副桌椅。

昨天傍晚我躺在手术台上,偏头就可以看到指导员低垂的脑袋。不苟言笑的陈医生将我扣在冰冷的机械钳里,顶着刺眼的灯光,为我戴上了一次性的开口器。

我仰着头,像条被捉压的恶犬,死死地盯着他别在上衣口袋里的工作牌。

“陈彦”

银白色的牌子在手术灯的下摇摇晃晃,刺眼的强光麻痹了我残存的意识。我无从思考指导员经历了什么,也无法想象自己将经历什么,我只能感觉到尖锐的针头扎进我的皮肤,冰冷的液体灌进来,就像无数只软体动物钻进了我的血管。

声音渐远,我仿佛被捆绑着扔进了寂静的深海。

除了耳鸣,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我无法辨别出自己是否在呼吸,无法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我甚至无法控制思维去活动,无法感受到任何足以被称之为“人类”的情绪。

我就像被从肉体中抽出,塞进了一台只有0和1的老旧机器里。

直到浑浊的意识里传来球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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