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2)

“也就是说,我是强奸犯的后代。”

这一刻变得那么静,连呼吸声都停滞了。

然后闪光灯疯狂响起,把挑高的大厅都镀上一层闪,让人晕眩。

站在最中间的女神,每一寸都沐浴在飞快闪烁的光影里,像是生出了一身白银做的鳞片,波光粼粼,她的身体被光一片片打亮,又落入短暂的阴影里,如同岸上的美人鱼。

可美人鱼上岸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

在短暂的沉默和疯狂的曝光后,问题如流水一般涌来,镜头贪婪地对准她,恨不得肢解应白的每一个表情。

“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是强奸犯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呢,是否从小就知晓,如果知晓,为什么选择现在公开呢?”

“电影情节是否参考了你母亲的经历呢?”

“你为什么要承认这件事呢,是否考虑过社会影响呢?”

大鱼来了,大鱼来了,绝对不能漏掉,绝对要抢到一块肉,每个人都在心里呼喊。

应白在一片闪光里不自觉地闭上眼,那些不断闪烁的光刺得她疼,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黑压压的镜头,上面的玻璃反射着光,深邃又肤浅。

她微微侧眼,目光只望向了一个人。

“强奸罪的刑期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追诉期是按刑罚力度定的,也就是十年,已经远远超过期限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母亲当年没有报案,也就没有任何立案记录,很难适用因逃避侦查或应立案却未立案而延长追诉期的例外条款,所以就算你翻出来,他可能一样不会坐牢,你知道吗?”

“我知道。”

“这件事情公开,你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非议,人们不会因为你是无辜的,就不说刻薄话,搜索栏里打出你的名字,第一个关联的词,可能就会是强奸,你知道吗?”

“我知道。”

“即便这样还要做吗?”

“还要做。”

他长久地沉默,然后温柔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去吧。”

“一切都会很残酷,我不能全部替你抵挡,但我会一直站在你旁边。”

这是昨夜,他们躺在被窝里,手牵着手,脚抵着脚,在黑暗里发生的对话。

应白眨了眨眼,收回了目光,只是举起话筒,全场就都安静了,注意力聚焦到极点,连空气都被专注的目光凝固。

“我在遗传学上的精子提供者,是国内著名建筑设计师,宋达。”

“我的母亲在大学四年级时,进入建筑设计院实习,被酒醉的宋达侵犯,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勇敢的女人,所以她选择了逃跑,却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

“她吃过事后药,也在发现怀孕后试图采取过措施,但都没有成功,所以最后生下了我这个孽种。”

“我是在高三时知道这件事的,那个时候已经超过追诉期了,所以我选择了成为一名演员,一直到今天,公布这件事。”

“我对今天所有的发言全权负责,绝无虚假,愿意与宋达进行任何形式的对质,也愿意对外开放所有的对质过程。”

“我保存着我母亲当年的日记,记录了事情经过,并且还有我母亲被侵犯时的衣物,上面有宋达的精斑和我母亲的血迹。”

“即便没有这些,我身体里现在也在流动的肮脏的血液,就是活着的证据,证明他的卑劣和罪恶,即便不能以法律,我也愿意用我一生的名誉、前途甚至生命换取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最后,我知道对这件事的议论不可避免,任何针对我本人的言论都无所谓,但我希望避免任何对我母亲以及家人的羞辱和刺探,大家现在应该知道我是多么疯狂的人了,也该相信我将会对所有这样的言论和行为进行法律责任的追究,无论是谁,无论说的是什么”

“以上。”

应白放下话筒,在一片安静中起身离场,只留下仍然震惊的众人,和慢半拍响起的绵延不断的快门声。

她离去的背影,成为当天所有报纸和门户网站的头版头条。

如同一滴水落入烧得冒烟的热油,沸反盈天,把所有平静都打碎,每个人的手机都跳个不停,一个个爆占据了视线,所有的app争先恐后地推送着消息,“应白强奸”迅速成为第一热词。

而这些都被屏蔽在应白的世界之外。

她回了化妆间,换下华美的礼裙,摘了耳环,拆了复杂的编发,披散一头青丝,脱下尖利又美丽的高跟鞋,卸好妆,穿上早上随手抓过来的牛仔裤、毛衣和帆布鞋。

应白打开门,在走廊尽头有人在等她。

多年前的夜晚,她在寂静的走廊里,割舍掉了自己的爱情,割舍掉了家人,义无反顾地走上一个人的道路。

这么多年来,无论挨饿受冻,无论要干什么繁琐劳累的兼职,无论是冬天往冰窟窿里跳,还是在三米高的地方一吊就一天,无论十字韧带撕裂,还是眼睛差一毫米就被划瞎,她都没有一刻停止过,没有一刻退缩过。

她从那时就决定,要成名,她要做所有人都认识的女明星,要高高在上,要恃靓行凶,要做一抹绝色,要站到最高的地方,一举一动都谋杀无数菲林。

然后用这至高的名誉做一个笼子,把逍遥法外、毫发无损的恶魔关进去。

凭什么只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凭什么罪犯要得到褒奖,凭什么善良的人要毕生都无法安睡,凭什么恶魔高枕无忧。

哪怕用自己为质,她也要把宋达扯下神坛,剥去他镀上的神皮,让世人都见见他在血肉下藏着的蠕动的蛆虫。

所以她要走,她要断绝关系,她要避免一切令自己贪恋的温暖,不能动摇,不能犹豫,不能后退。

那把永远悬在她和家人头上的刀,如今也该落到真正有罪的人头上了。

而自那时起,这条漫长而孤独的复仇之路,她已经走了十年。

现在,她终于不用再做一个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女明星,能这样素着脸,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奔向她久别的爱人。

应白跑了起来,她等不及了,早就等不及了,然后终于如愿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而她的爱人早已张开双臂,等了她好久。

“我好累了,再也走不动了。”她在应苍林怀里抬起头,笑着说道。

“那以后我抱着你走。”他在应白额上落下一吻。

“欢迎回家。”

催熟告别(3000)

告别(3000)

非议向潮水一样涌来。

舆论有时候就像自然灾害,会无差别地伤害身处在漩涡中的所有人。

第一个被献祭的,就是应白。

罪恶每天都在发生,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超越人性想象的事情太多了。

糟污里的泥巴有什么好值得看的,能够吸引目光的,往往是光明和纯洁被扯落神坛。

应白的每一寸皮肉都被割下来品鉴。

她出道以来的所有影像资料都被挖掘出来,每一个表情都被探究是否有深意,她为数不多的访谈被公众号翻来覆去地截图、分析,探究她的表演、作品和人生是否受到这个阴影的影响,她的性格里面是否遗传了疯狂和阴暗面,就像苍蝇围着新鲜的血肉打转,嗡嗡作响。

可这也正是她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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