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2/2)

慎介试图回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然而,他不记得自己被送到这里,对自己接受了什么治疗也毫无印象。只不过,现在他看到自己正在注s点滴,头部似乎包裹着绷带。从这些事情研判,自己应该受了什么严重的伤,或是生了什么严重的病。

“雨村先生,雨村先生。”

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他,慎介睁开眼睛。

“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医生俯视着他。

“头很痛。”慎介说。

“还有吗?有想吐的感觉吗?”

“应该还好。现在反而比较舒服了。”

医生点了点头,对身旁的护士轻声耳语。

“那个,”慎介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完全不记得了吗?”医生问。

“不记得,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医生又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仿佛在表达着慎介当然会感到莫名其妙。

“发生了很多事。”医生说。这种说法清楚表示出他是局外人。“不过大致的情况,还是问你的家人好了。”

“家人?”慎介又重问了一次。他的家人只有住在石川县的双亲和兄长。他们难道来东京了吗?

医生于是注意到自己犯了个小错误。

“你应该有个妻子吧?”

“妻子?”慎介可没有妻子。但是他搞懂医生在指谁了。“是成美来了吗?”

“她一直在等着你醒过来呢。”医生对护士使了个眼s之后,护士便离开了房间。

敲门声随即响起。医生应门后,门随之打开,村上成美跟在刚才的护士身后走了进来。成美身上穿着蓝s的t恤,上面还披了件白s毛帽大衣。当她到附近买东西时,常做这样子的打扮。

他和成美从二年前左右开始同居。慎介在银座的酒吧工作时,成美是酒吧客人带来的酒店小姐之一。她以前是专门学校的学生,目标是成为一名设计师。今年她也二十九岁了。但她却是从二十四岁起就在酒店上班了。

“小慎!”成美跑近床边。“你还好吧?”

慎介略微摇了摇头。

“我完全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雨村先生似乎对那个事故没有记忆。”护士说道。

“啊,这样啊……”成美蹙眉看着慎介。

医生和护士大概是想让他们独处,所以离开了房间。关上门之前,护士还叮嘱了一句:“请不要突然从病床上起身哦!”

只剩下两人后,成美又重新凝视着慎介。她的双眼有如受风吹拂的水面般湿润。

“太好了。”成美脱口而出。她没有涂上口红,所以嘴唇的颜s感觉起来不怎么健康。“我担心小慎会不会就这样一睡不醒了呢。”

“喂。”慎介看着成美那接近素颜的脸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护士说的那个事故又是什么?为什么我人会在医院里?”

成美又蹙起双眉。那道眉毛称得上唯一的化妆成果。她如果完全素颜,几乎是看不到眉毛。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不记得了。”

“小慎你啊……”成美咽了口口水,润润嘴唇后继续说了下去。“……差点就被杀死了。”

“咦……”

慎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的后脑勺也同时感到一阵抽痛。

“两天前,当你从店里要回家的时候……”

“店?”

“就是‘茗荷’啊。那间店外面不就有一台电梯吗?别间店的人,发现你整个人倒在电梯旁边。”

“电梯……”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影像,影像却无法变得清晰,犹如戴了一副度数不合的眼镜般令人不耐。

“听说啊,如果再晚个三十分钟才发现,你就会有生命危险了呢!还好你运气不错。”

“我的头……被打了吗?”

“好像是被什么非常坚硬的物体敲到。你不记得了吗?听发现的人说,你流了好多好多的血,都流到楼梯那边了呢。就像番茄汁一样。”

慎介想象着那幅画面。但他仍然无法立刻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慎介隐约觉得,头遭到硬物殴打,是自己记忆里的一块碎片。他隐约记得有一道黑影从他背后袭击过来。对了!确实是在电梯前面。那道黑影究竟是谁呢?

“我觉得有点累。”慎介皱眉。

“别太勉强自己比较好哟。”

成美把盖在慎介身体上的毯子拉好。

隔天,有两名男子来到慎介的病房。两人是警视厅西麻布警察署的刑警。他们表示有事想问慎介,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成美正好提着水果进来,刑警们并没有要求成美回避。

“你的身体状况如何?”姓小塚的刑警问道。小塚刑警的脸庞虽然削瘦,穿起肩膀宽阔的衬衫却十分合身,浑身散发着中小企业课长精炼能g的气息。另一名年轻的樐拘叹还苁茄纤嗟谋砬橐埠茫甑枚潭痰耐贩14舶眨趺纯炊枷褚桓鲂愿裱辖鞯娜恕?br /

“头还是会觉得有点痛。不过大致上好很多了。”慎介躺在床上回答。

“你真是伤得很惨呢。”小塚皱着眉,缓缓摇着头说。他或许想展现同情的心态,但看在慎介的眼里,却只觉得他在演戏。

“看上去像是动了大手术。”小塚轮流望着慎介和成美问道。

“似乎是如此。”慎介说。

“他的头骨断裂了。”成美回答。她把椅子放在离刑警们些许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据说有血块压迫到大脑。”

“这么严重啊。”刑警的嘴角扭曲,“你捡回了一条命呢。”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所以也没有捡回了一条命的实际感受。”

“你是说,你不记得遭到袭击时的情况吗?”

“是。”

“那么,你当然也没有看见袭击你的人是谁吧!”

“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慎介暧昧的说法让刑警产生兴趣。

“你说看得并不是很清楚,那么表示你看到了什么吗?”

“说不定是我看错了,也有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这些都j由我们判断。你只须说出你的主观想法就可以了。一旦确认是你的错觉,或者只是你看错了,我们就立刻不再过问。”小塚刑警说起话来,口吻特别温柔。

慎介于是说出那天夜里“茗荷”来了一个风格奇特的客人。那名客人第一次到“茗荷”来、点了奇怪的爱尔兰n油威士忌等等。最后,慎介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攻击我的人,大概就是那个客人。”

刑警闻言脸s大变。

“你说他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吧?你从没见过这个人吗?”小塚向慎介确认。

慎介点头表示同意。其实自己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却怕搞错,于是没有说出口。

“你可以再跟我说一次那名客人的特征吗?尽可能详细一点。”

“特征啊……”

那个男人并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不但衣着破素、长相平凡,连讲话的语调都缺乏抑扬顿挫。唯一能称得上特征的,大概只有戴着圆框眼镜这一点而已。

“圆框眼镜……吗?”大致上听完慎介的话以后,小塚用小指搔着鼻侧。“如果你又看到那个男的,你有把握认得出来吗?”

“我想我应该可以。”

对于慎介的回答,刑警心满意足似地点了点头。

“其实,当我们接到通报时,为了要确认你的身份,我们调查了你身上带着的东西……那个,有什么东西啊?”

“钱包跟一把钥匙,还有……”樐究醋疟始潜舅怠!耙惶醺裎剖峙痢14话霉拿嬷剑芄簿褪钦庑!?br /

“钱包里面呢?”小塚问。

“有现金三万二千九百十三元。两张信用卡、一张现金卡、驾照、录影带出租店的会员卡、荞麦面店与便利商店的收据,以及三张名片。”

小塚转向慎介。

“除了刚刚听到的东西以外,那天夜里你身上还带着什么东西吗?”

这句话等同于询问慎介是否有东西遭窃。

“我想应该没有。现金的金额我记不太清楚,但我想大概只有那么多。”

小塚点了点头,像是表示这样的回答就可以了,然后他又翘起了脚。

“那么,犯人为什么要攻击你呢?如果他不是偶然经过,而是以抢钱为目标的话。”

“那他应该是想抢店里的钱吧。”慎介说,“拿我身上带着的钥匙打开店门……之类。”

“我们也调查过你们店里的情形,不过没有任何异状发生。更何况你们店里本来就没放那么多现金。”

在“茗荷”进出的客人多半都是熟客,他们通常会先赊账。

“如果不是想抢店里的钱,”慎介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那个客人也是第一次来。”

“最近你身边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呢?例如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或是收到什么可疑的包裹信件之类的。”

“我想应该没有。”慎介转头问在旁边聆听谈话的成美,“有吗?”

成美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天夜晚,店里只剩下雨村先生一个人吧。这种情形时常发生吗?”小塚问。

“偶尔。如果妈妈桑和客人去喝酒,就会由我负责收拾清理。那天晚上,妈妈桑因为感冒休息。”

“从你们店外面,看得出来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这个嘛,如果一直监视我的话,或许可以看出来吧。”

慎介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感到有点害怕。那男人究竟是待在哪里监视自己呢?

随后小塚又问了两、三个问题,都与“茗荷”过去发生过的纠纷有关。接着他便从椅子上起身。

“之后会派负责画肖像画的人来,可以请您协助吗?”

“好的。”

小塚说完请多保重后,两名刑警就离开了。

“希望可以早点抓到犯人。”成美说。

“是啊,可是这种案件通常都抓不到犯人。”

“你有印象自己可能遭到谁的怨恨吗?”

“没有吧。”

应该没有吧,慎介自行确认了一下。

3

在慎介恢复意识的第二天,一些朋友与店里的女孩们前来探病。其中有个叫做a梨的女孩,曾经和慎介发生过一次x行为。某次慎介把喝得烂醉如泥的爱梨送回房间时,她主动挑逗,慎介觉得自己只是回应对方而已。在此之前,慎介对爱梨不抱有特别的情感,即使是现阶段也没有,而爱梨也没打算因此与慎介继续发展男女关系。原本她就是个感觉对了就能跟任何男人上床的女人。尽管如此,当爱梨在病房里的时候,慎介还是会担心成美突然出现,心里局促不安。在嗅出自己的男人是否有拈花惹草这方面,成美可说具有野兽般的能力。

到目前为止,除了爱梨以外,慎介也和好几名女x发生过x关系。他从未仔细算过,甚至有些对象他连名字都忘记了。慎介也曾想过,莫非其中一名女x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然而无论他如何思考都毫无头绪。毕竟他和每个对象分手都分得g净利落。不,从以前他就不会对难以切断关系的对象出手。再者,自从和成美同居后,他也只和爱梨发生过关系,更何况也是将近半年前发生的事了。

女孩子们回去后,大约过了三十分钟,“茗荷”妈妈桑小野千都子出现了。她穿着香奈儿的黑s套装,戴着香奈儿的太y眼镜。除了她以外,江岛光一也从她的身后出现。江岛是以前慎介工作的酒吧“sirius”的老板。江岛与千都子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江岛穿着散发光泽的灰s西装,看起来与他很相称。

“真是一场灾难啊。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千都子弯下身子,画得轮廓分明的眉毛皱了起来。

“总之我还活着。”

“还好你的伤不是那么严重。不过,听说还不知道犯人是谁?警方都在做些什么啊?”

“我也不清楚。对了,妈妈桑,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外面放高利贷啊?我总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被卷入这类的麻烦。”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千都子夸张地挥了挥手。

“昨天刑警也到店里问话了。”江岛说,“他们问我你在店里工作时的风评如何。我很严肃地对他们说,我从来不会雇用素行不良的人。暂时让你待在‘茗荷’,也是为了让你好好习艺。”

“真是的,到底是谁g的呢?小慎,你是不是对有夫之妇出手了?所以才被对方的老公怨恨啊?”

“别开玩笑了。我慎介的‘慎’字,可是慎重的‘慎’呢。”

当两人因为慎介的话而大笑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慎介认为大概是成美,便回答了“请进”。

然而,开门进来的人并不是成美,而是刑警小塚与樐尽pv见到千都子他们,略微感到惊讶,随即又看向慎介。

“你现在方便吗?”小塚问慎介。

“嗯,没关系。”慎介回答后望着千都子与江岛,“他是警察。”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江岛拿起千都子的手提包递给她。

“是啊。小慎,你多保重啰,不必担心店里的事。”

“谢谢。”

两人离开病房,待二人的脚步声完全远离之后,小塚才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东西。“你可以看看这个吗?”刑警的口吻比上次缓和了些。

那是一张照片。应该是把证件照放大而成的。照片中男人的脸面对正前方。

“你曾经见过这个人吗?”

慎介拿着照片,凝视男人的脸。他立刻就得到结论。

“他是那天晚上的客人。”

“没错吗?”

“我想没错。不,绝对不会错!是这个男人!”

慎介再看了一次照片。发型稍微不同,但的确是那个男人的脸没错。无精打采的表情、空d的目光,以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与那天夜里他所见到的一样。更何况照片上的脸,也跟那天晚上那男人的脸相同,下巴蓄着杂乱的胡须。

慎介的脑中清晰地重现出男人蜷曲着背,舔砥着爱尔兰n油威士忌的模样。

“这样吗,果然没错。”小塚叹着气,拿回慎介手上的照片,慎重地放回原本的口袋中。

“找到犯人了吧?这家伙是谁啊?”慎介问。

小塚看着慎介,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后,转头望着樐尽c髅骶驼业椒溉肆耍v的表情却十分y沉。是发生什么令他迷惘的事吗?

不久,小塚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他的名字叫岸中玲二,住在江东区木场x-x-x,sunnyhouse二〇二室……”小塚念到这里之后,把笔记本拿给慎介看,上面写着岸中玲二。“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岸中玲二,慎介在口中反复念念有词。印象中他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不过这个名字却确实刺激到他脑中某个记忆。慎介拼命回想这个名字到底收藏在他记忆中的哪个抽屉里,可是他却百思不得其解。看样子,这个名字是被塞进贴着“杂物”标签的抽屉深处了。

“我好像有听过,可是却想不起来。”慎介最后还是放弃了。

刑警点了点头,表情依旧严肃。对于刑警们为什么表情如此凝重,慎介耿耿于怀。

“距现在大约二小时之前,”小塚望着手表说。“我们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尸体。”

“咦……”出人意表的答案使慎介霎时忘记该说的话。

“他死在位于木场的家中。死亡时间推估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

“为什么死了?是被谁杀了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小塚摸了摸下巴。“从现在这个时点看来,他自杀的可能x较大。岸中死在自己家里的床上,手里还紧握着一张照片。到场的搜查员对岸中的穿着打扮感到诧异。他整齐地穿好衬衫,甚至打上了领带。身旁的桌子上面,留下了写给同事以及家人的遗书。”

“死因是什么呢?”

“详细死因要等解剖结果出来才知道,不过我想大概是服毒自杀吧。”

“毒?”

“毒物的名称是什么?”小塚询问樐尽?br /

“对苯二胺。”

“没听过。”慎介低声说道。

“那是一种用来让彩s照片显影的药物,染发剂内也含有这个成分。岸中的房间找到装着ppd的瓶子。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似乎可以轻易地拿到这种东西。”

“他从事什么工作?”

“岸中在制造人型模特儿的工厂上班。工厂生产产品时会用到染发剂。”

“制造人型模特儿啊……”

慎介体认到这世上原来也有这种稀奇的工作存在,要是没有人从事这项工作,商品橱窗也没办法装饰得那么华丽了。

“可是,你们警方竟然知道这个死亡的男人正是攻击我的凶手……是因为得到了什么线索吗?”

慎介语毕,小塚仔细地端详他的脸。

“并不是先发现尸体。其实情况正好颠倒,一开始是有个刑警认为那个人可能是袭击你的犯人,于是去岸中家探访,结果才发现他的尸体。”

“咦?”慎介也回看刑警。“警方为什么会对那个人起疑呢?”

小塚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后,询问慎介。

“难道你真的不记得‘岸中玲二’这个名字吗?”

“不记得……他是谁啊?”

小塚把双臂环在胸前。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