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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个孝顺的,忙顺着太皇太后的话道“既然太皇太后喜欢四阿哥,这是他的福气,就让四阿哥在老祖宗身边尽孝好了,朕也能更放心一些。”

虽然以后四阿哥名义所有权还是归皇贵妃,但管理权已经转到了慈宁宫。

于是,大家都满意了,只有承乾宫又换了一批瓷器。

宫廷

不愧是培养出千古一帝的太皇太后。每次看到四阿哥,德宛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句。

可以想见,太皇太后一定是想将四阿哥培养成一代贤王,将来做太子的臂膀。四阿哥的变化很快,现在看起来,已经很有皇族的气度,一举手一投足都尽显皇家尊贵,而且,不显得呆板。

四阿哥入了慈宁宫的四个月以后,康熙开始了他的首次南巡。呆在宫里无所事事的德宛就带着儿女一头扎进了慈宁宫,开始了她长达数月的孝顺太皇太后与太后顺便加强亲子联系的生活。

于是,慈宁宫里这段时间最长出现的情景如下:德宛侍奉太皇太后和太后,地上四阿哥和五阿哥带着六阿哥、哈宜呼和萨伊堪玩耍,一起玩的还有小狗鸿福。

每日请安完毕,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会在德宛的陪伴下用些爽口的小菜。然而就是检查功课,因为皇帝不在宫里,上书房就呈现出了半放假的状态。这个时候,四阿哥在书房里跟着师傅学习汉文化,五、六两个小阿哥的汉文化启蒙则由苏麻和德宛来完成,四阿哥从书房回来以后,三个阿哥就开始了集体教学,太皇太后教授满文,皇太后教授蒙文,苏麻起辅助作用,而这个时候,德宛大约应该算是旁听生吧。德宛自从有了前主人的记忆,满文还算有些模样,蒙文就一塌糊涂了,而几个小家伙本身就有一定的基础,结果德宛的进度明显落后于几个小家伙,皇太后无奈之下把她踢出班级,扔给太皇太后进行单独辅导去了。

结果等年底康熙回京以后检查功课,四、五、六三个阿哥让康熙非常满意,连小六都能说一口极流利的满、蒙语,《论语》也已经可以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写字也有很大进步。再看德宛,真是能把康熙气得胡子直翘,其他都还不错,可就是语言问题让康熙同志很是无语。德宛好歹是个满人吧(康熙认为),可本民族的语言文字居然还说得结结巴巴,还时常出点儿小错,蒙语就更不用说了。当然有问题的还有五阿哥的汉语,但他是皇太后养的,皇太后是蒙古人,对汉文化没多大热情,康熙也就不对他的汉语做要求了,可怜的五阿哥只能抽空从四阿哥那里偷偷摸摸学一点儿汉语。

于是,康熙纳闷了。明明几个孩子个顶个的聪明,怎么这当额娘的脑子就不怎么灵光呢?终于,康熙得出了一个让他很得意的结论:孩子们之所以聪明是随了朕嘛。就算是长得最像德宛的四阿哥,脑袋瓜也没随了他额娘,真是万幸。

不过,为了以后的孩子不随他们笨笨的额娘,康熙开始了疯狂的压榨德宛的历程,力求把德宛笨笨的细胞都压榨死,也许新长出来的就是聪明的细胞了。可怜的德宛,白天得面对康熙那张不停数落“你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都学不会”的血盆大口,不停的学习学习再学习,晚上累得半死的时候还得承受康熙那绝对不轻的体重。德宛发现自己好想哭,这几个月,康熙除了宜妃和贵妃那里去过几次,有孕的通贵人那里去了探望了两次,以及他独自休息的时间以外,竟然都宿在了永和宫,害得德宛就是出门都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被哪一束哀怨的激光给射穿了。

好在到了二月十六日这一天,终于有更耀眼的光芒把德宛给遮蔽了。

这一天,康熙的第十个女儿出生了。这也是通贵人那拉氏的第三个孩子。虽然对她是个女孩子有些失望,但通贵人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还是很珍惜的。

皇贵妃抱着小小的孩子,眼中满满的都是羡慕。也许她是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也许是想起了已经不在身边的四阿哥,不管哪一个,都让她满心的凄凉。从前皇帝还会给她体面,每个月的十六和三十两日都会到她宫里去,而且每月都有四天的机会侍寝,可最近几个月,自己见皇帝的次数少的可怜,就算到了自己宫里也是淡淡的。想到这里,就更觉得未来无望,空有个高高在上的身份,却膝下凄凉,反倒不如其他嫔妃,她们虽地位不如自己,可却都是一个个儿女绕膝,热闹得紧。

贵妃在皇贵妃一旁,看着小格格的模样,笑道:“瞧我们小格格,长得多好看,这眉眼像足了皇上。”

皇贵妃一撇嘴,“这眼睛都还没睁,模样也没长开,许是本宫眼拙吧,实在看不出来像谁。再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不好说。”

哼,不下蛋的母鸡,摆个什么谱呢。贵妃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仍端庄的笑着。

贵妃身边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十阿哥胤礻我,十阿哥虎头虎脑很是讨喜。贵妃让奶娘抱着十阿哥给他看妹妹。宜妃挺着大肚子带着自己的九阿哥胤禟也凑上来看小格格。旁边一下子就围上来一群小阿哥小格格。

几个小阿哥都是小家伙,一时间唧唧喳喳,谁都想说却又谁都说不清楚。贵妃、宜妃和这些做额娘的在一旁看着高兴,皇贵妃却觉得像是一群麻雀在自己耳边又吵又闹,更是让她心烦意乱起来。

而非常不巧的是,“啊,小格格尿了!”皇贵妃惊叫一声,忙移开了小格格,自己也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这时,她只记得怕被小格格弄脏了衣服,却忘记了身边绕着的可都是年纪尚幼的龙子凤女。

于是,她的胳膊一伸,撞开了十阿哥,起身后退时又带倒了椅子,砸倒了刚五岁的七阿哥。

七阿哥的额娘不在,可十阿哥的额娘贵妃娘娘可就在跟前。儿子的安全和自己的形象相比,自然是儿子更重要,于是,大家就见到贵妃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去,成功接住了十阿哥。而贵妃也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在地上的时候,贵妃想的是,幸好十阿哥没摔到,这地板可真硬哪,要是十阿哥,非摔出个好歹来不可。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贵妃就觉得自己肚子不对劲了,这时旁人也都看出来了,尤其是准备去扶贵妃的宜妃。

“快宣太医,贵妃流血了!”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皇贵妃仍保持着手捧孩子的站姿,原先想扶贵妃的宜妃也立住了再也不敢靠近,小阿哥小格格们一时间噤若寒蝉,唯一的声音除了“快传太医”叫声,就是贵妃躺在地上的呼痛声。十阿哥明显是被吓住了,呆坐在母亲身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大大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叫不出声音来。

亏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清醒得快,忙命人小心的抬了贵妃进了屋子。

这时,又一声哭喊响了起来。

人们往出声处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七阿哥的腿被椅子砸到了。那椅子可不是现代的椅子,轻飘飘的,那时侯的椅子沉得很,七阿哥的腿被压在下面,年幼并且体弱的他根本弄不出来自己的腿。

一开始他只是被吓到了,回不了神,一旦醒过神来,腿上的痛楚就让忍不住的七阿哥大声哭叫起来。

太皇太后已经很清楚了。刚才贵妃的模样明显是小产的迹象,这边七阿哥的腿又被砸到,这可都是皇家血脉,太皇太后无法想象,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本来就多灾多难的皇家子嗣就又出了问题。

宫女们忙把七阿哥解救出来,抱着哭个不停的七阿哥哄了又哄。

时间似乎过的特别慢。等到太医赶到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脸已经阴沉到谁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步了。

在屋子里面,太医们全力为贵妃保胎,另一件屋子里,检查过七阿哥的腿的太医已经冷汗涔涔了。

“微臣无能,七阿哥的腿被重物砸中,已经是断了。就算治好了,腿部行走也会有不便,而且不能做剧烈运动。”

听到太医的话,刚赶到的七阿哥的额娘成贵人戴佳氏当场栽倒。成贵人本就不受宠,只是凭着儿子被封了贵人,现在唯一的指望没有了,她想死的心都生出来了。

听到儿子成了残废,康熙实在是出离愤怒了。

事实不必再陈述,大家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罪魁祸首就是皇贵妃佟佳氏。

犯下这么大的错误,皇贵妃自知绝无幸理,不得不跪倒请罪,“全是臣妾的错,臣妾万死,求皇上责罚。”没有泪水,没有求饶,祸闯大了的皇贵妃声音里一片空洞和绝望。残了一个阿哥,里面贵妃肚子里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皇贵妃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她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频频出错,还都是这样不该出的错误。

德宛也很纳闷,历史上颇得康熙怀念的孝懿仁皇后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或许是因为她和四阿哥关系的疏远导致的?德宛想,大约是如此吧,四阿哥的离开应该让她很受伤吧,心中的痛苦积累起来却无从发泄,导致心情暴躁或是抑郁,最终一个无意的举动酿成了此次大祸。

权利变更

皇贵妃跪在地上,没有人发话,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帝坐在上面,都是一语不发。皇贵妃觉得,好象身上都扎了刺一般。

宫里的大小主子只要能来的都到齐了,满满当当的院子里却是连咳嗽声都没有一丝。

德宛紧紧搂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幸亏哈宜呼和萨伊堪一个在慈宁宫一个在永和宫,都没有带出来,否则德宛还真的忙不过来了。

四阿哥很害怕,刚才贵妃和七阿哥的惨状他都是亲眼看到的。他知道皇贵妃就算受了责罚也是罪有应得,他以为自己会觉得快意的,可是看着皇贵妃这副模样,心里却觉得难受起来了。皇额娘曾经是怎样的高贵,那样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现在却匍匐在地上,比旁人更卑微、更狼狈。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太医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发明显。

“回太皇太后,皇太后,回皇上,贵妃娘娘的胎现在已经保住了。只是娘娘凤体受损严重,以后还需要好生保养,不能太过劳累,不能情绪起伏太过,否则,胎儿仍有危险。”

虽然不算很满意,但至少孩子现在保住了。

事情的结果已经差不多了,然而还有最重要、最受关注的一项:人们齐齐看向了皇贵妃。

“皇贵妃佟佳氏,你犯此大错,虽并非有意,然皇室血脉不容轻易损伤。今贬为妃,收回凤印,在承乾宫里礼佛吧。今后后宫事物交由贵妃钮祜禄氏,不过贵妃毕竟年轻,此次又身体有损,由惠、宜、德、荣四妃从旁协理。另,成贵人戴佳氏升为成嫔。”太皇太后轻轻的一句话,顿时改变了整个后宫的格局。

从副后之位落入凡间的佟妃除了磕头谢恩,什么反应都没有。在承乾宫里礼佛,又没说时间,其实就等于已经被无限期的禁足了。

“娘娘,当奴才们听说宫里出了这种事的时候,真是吓坏了。幸好娘娘您没有事儿,不然咱们可……不过这也真是好事儿,娘娘这才是因祸得福,能协理宫务,咱们也不必担心娘娘会被人欺侮了。”萨克达氏在第一时间递了牌子进了宫。当她真的确定女儿安然无恙后,才流泪痛哭起来。

“说实在的,这点子权利除了能确保本宫不被欺侮以外,也没有别的用处,额涅也别太当会事儿。”

“奴才知道,无论如何不能给娘娘惹事,奴才会再次约束家人,夹着尾巴做人的,您放心。”

“这才是正理儿呢。本宫跟额涅说句实话吧,虽说有了协管之权,可女儿却是地位最低的一个。贵妃是先皇后亲妹,一等公之女;惠妃出自那拉氏,又是权倾朝野的明珠之妹;荣妃虽然出身不高,可也是正经满旗出身;宜妃出自满洲镶黄旗,父亲也是个佐领。这其中可不就女儿最低吗?不过其实呀,事情都有两面,从另一面来看,这反而是好事。贵妃出身名门,一身骄傲,虽然此时体弱不好多做什么,可以后却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夺回权利的;惠妃、荣妃久已无宠,对她们来说,权利就是她们最后能抓住的东西,又怎么舍得轻易放掉呢?而宜妃现在的安稳不过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罢了,等孩子生下来,以她好胜的性子,本宫都可以好好想象一下到时候会上演什么样的好戏了。”

“那,娘娘您是要,坐山观虎斗?”

“没错,咱们呀,摆盘瓜子,看戏得了。其实说实在话,在这后宫里最重要的不只是权利,还有上宠,趁着她们混战的时候,本宫正好可以多去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说说话,跟皇上多亲近一些,反而能得更多好处。反正在她们看来,臣妾既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胆子跟她们争权,其实呀,要本宫说,更没有那个必要,本宫要的是一世而不是一时。”

萨克达氏不聪明,难以理解女儿的深意,但她知道家族给女儿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艰辛,所以她并不敢置喙,何况她很清楚聪明的女儿一定不会听她的。再说,女儿看起来很自信,所以她也对女儿充满信心。反正对她来说,什么权利都不如女儿的安全重要。

这个皇宫真是个无情的地方。德宛再一次确定。

那件事情的第二天,当德宛再次踏出永和宫的时候,宫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似乎之前那场使皇宫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事件和消失了一个宫女没什么两样。若不是碰到的那些较往常更加热情恭敬的妃嫔们,她几乎要以为前一天的事情真的是发生在梦里的。

对着众人的讨好,她不打算接受,当然也没打算拒绝。只是淡淡笑着,温和却疏离。

当众人发现她们以为会拼命捞取权利以弥补出身缺陷的德妃没有按照她们的设想行动的时候,失望之余,她们也开始暗中嘲笑起来:真是出身决定一切,不愧是包衣出身,太小家子气了,真是个懦弱无用的家伙,做了宫妃和做宫女时候一样窝囊,若不是运气好有了这么多孩子她哪能有如今的风光?

连四阿哥都觉得母亲太奇怪了。

皇宫中的孩子,即使年岁还小,对权利这种东西也有一种特别敏锐的感觉,他们似乎天生就知道权利的妙处。

当初决定背离皇贵妃投向生母,除了对血缘亲情的天生的渴望和生母的温柔相待以外,在感情上对皇贵妃极度的失望自然也是重要的催化剂。而事实上,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母亲在这个皇宫的最高掌控者心目中的地位。四阿哥虽然年纪小,但他那时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观察和思考的能力。皇帝和太皇太后在皇贵妃和德妃二人面前所展示出来的不同的面貌,使四阿哥敏感的意识到,虽然皇额娘地位更高,权利更大,但似乎亲额娘更加受上位者喜爱,与其关系更加亲近。皇贵妃和太皇太后、皇帝二者之间,谁的地位更高,权利更大,四阿哥自然清楚,而得到太皇太后与皇帝宠爱的亲额娘其实比空有权利而不得喜爱的皇额娘对自己更加有利。皇额娘的权利只对不得上位者心意的人有震慑力,对得宠者则未必,除非你自己更加得宠,可显然皇贵妃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四阿哥选择自己的亲生额娘除了感情因素以外,利益也起了大作用。否则,即使其他情境一样,可德宛只是个嫔甚至是贵人的话,四阿哥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可能背离皇贵妃。

然而,四阿哥终究还小,他还没有认识到权利其实是柄双刃剑,可以伤害别人,但用不好同样也可以伤害自己。

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易问出口的问题。他想起了额娘和老祖宗都曾经和他说起过的一句话:在这宫里,最重要的就是多听,多看,多想,少说。

于是,他决定自己来看,来听,来想。

贵妃娘娘紧张兮兮的躺在自己宫里保胎,无暇顾及权利,毕竟想要权利也得有命享用才行。宜妃的肚子也到了最后关头,不可轻忽,尤其在太医确认这胎是个小阿哥的时候,她决定在四个月后养好精神再入战场。惠妃和荣妃对争夺日渐减少的帝宠已经不再热衷,她们都身体健康,精神十足,又各有一子,二人之间的对决在所难免,然而荣妃毕竟在出身上差了惠妃一大截,排序也在四妃中居末,甚至还在宫女子出身的德妃之后,这就注定了最后荣妃所取得的要少于惠妃,不过,能够在贵妃和宜妃掺一脚之前完成权利分配,她们都很满意。

再观德妃,依然故我,不焦不躁,不争不抢。然而惠妃和荣妃可没忘记她也是拥有后宫协理权的人,而且没有任何理由被排除于争夺圈之外,不管是为了面子好看,还是为了堵住德妃的嘴,亦或是为了拉拢她,德妃依然得到了她们拱手捧上的一小部分的权利,负责宫里两名孕妇和阿哥所里居住的阿哥们——当然,这是她们都没什么兴趣的部分。照顾皇子皇女,假如身在之前的任何一个王朝,惠妃和荣妃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种权利,毕竟自己也有儿子,每淘汰一个皇子,自己的儿子的实力就相应更增长一些。想想汉朝赵飞燕姐妹可以残害皇子,唐朝武则天在高宗尚在的时候就害死了废太子李忠,高宗其他的儿子李孝、李上金、李素节,甚至武则天自己的儿子也都被害死,宋朝刘皇后还能使出一招“狸猫换太子”(纯属戏说,非史实),明朝的万贵妃因无子甚至敢于公然杀害皇子。想想这些历史上的彪悍女性,也许惠妃和荣妃还会遗憾为什么自己要身为康熙朝的后妃,毕竟康熙不是个好糊弄的,而且在孩子年幼的时候他很不介意扮演慈父形象。在这座宫廷里,照顾这些小主子大约是最鸡肋的差使了,不但油水不多,一点儿都不能克扣,小家伙们有个三长两短,人家亲额娘可都盯着呢,照顾好了是本分,照顾不好就是大麻烦。而两名孕妇更是麻烦,宜妃还好说,贵妃那胎可看着凶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真吃不起这责任。况且现在住在阿哥所的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结怨

德宛也不多话,更不挑三拣四,人家给她什么事儿她就认真去做。

她交代了精通妇科的太医每天都要给贵妃和宜妃请脉,加之如今太皇太后对她们两个的肚子也很是关注,德宛每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都要回报清楚。至于小阿哥们,够了年纪去阿哥所的只有五个,其中太子由康熙亲养,四阿哥住在慈宁宫,五阿哥在皇太后身边儿,现在到了阿哥所的其实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两个,他们的额娘正是惠妃和荣妃,对儿子的一举一动都很不能眼珠不错的盯着呢。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淌到了五月,在初七夜里,宜妃诞下了康熙的第二十个儿子胤禌,这是宜妃的第三个孩子。连生三胎都是皇子,宜妃走路都带着风。出了月子就满腔热血、匆匆忙忙地投入了后宫的战场之中。

德宛倒是很乐意把手中的权利转交给宜妃,可人家宜妃也不乐意管这种既没油水又棘手的事务人家有着更加高远的目标。

而贵妃看着几个人把后宫权利瓜分了个彻底,心里顿时不乐意了。就算自己到时候身体好了,可人家已经吞下去的东西自己也没法强要人家硬吐出来,毕竟自己只是贵妃而已。

荣妃虽然出身不如惠妃,宠爱不如宜妃,但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荣妃,哀家看你最近似乎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一日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看荣妃脸色似乎不大好。

“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妾一切安好,劳太皇太后担心,臣妾真是惭愧。”荣妃顿了顿,“臣妾只是突然间发现三格格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才一错眼不见就已经十三了,想着女大不中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臣妾就再也留不住她了,心里一时调不过来。”

太皇太后看向荣妃身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的三格格,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女儿,当年自己也是这般复杂地看着女儿一个一个离开自己,那时的自己和荣妃大概是一样的吧,便缓了脸色,“天下做母亲的,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孩子总会长大,只要看着他们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

荣妃应道:“太后说的正是。昨儿皇上也说起三格格的事情,虽然不舍可是还是决定把她嫁到蒙古去,皇上和臣妾也商量了一番,可看来看去,出类拔萃的竟然也只有漠南巴林部的乌尔衮。皇上说了,太皇太后是三格格的亲曾祖母,断没有绕过太皇太后的道理,臣妾也想着太皇太后眼界见识都不是臣妾能比的,请太皇太后给三格格掌掌眼过过目,可不比臣妾这见识短的要靠谱多了吗?”

这乌尔衮是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两宫太后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虽然不是一个部,但总都是博尔济吉特氏,听着这个姓氏都觉着亲切。而且乌尔衮的亲祖母正是太皇太后最喜爱的次女巴林淑慧公主,也就是说,乌尔衮是太皇太后的曾外孙,这曾孙女儿嫁给曾外孙,太皇太后很是乐意,当场拍板同意,对荣妃的刻意讨好也就笑眯眯的收下了。当然,为了显示自己对小辈的慈爱,亲自发话三格格年龄太小,等她再大些,十八九的时候再去她才能真正放心。

对此,惠妃和宜妃很是懊恼,可谁让她们没有女儿可用来讨好太皇太后呢,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荣妃搭上了太皇太后的船,自己躲在寝宫里面咬被窝玩儿。

三格格也瞬间繁忙起来,此时的她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和学好蒙语。

得知自己就这样被亲额娘卖到了草原上,三格格很是愤怒,“为了你能讨好老祖宗,跟别人争斗,你就不管自己亲生女儿了吗?蒙古那是什么地方?我真的是额娘亲生的吗?人家做额娘的哪个不是怕把女儿嫁去蒙古,可额娘呢,自己上秆子把我往火坑里推!”

女儿要去蒙古,虽是荣妃自己想好了跟皇上提的,可她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女儿远嫁,“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额娘虽然没学问可也听过这句话。你不只是额娘的女儿,也是大清的公主,公主和亲蒙古是多少年的规矩,额娘改不了,只能尽力让你嫁的最舒坦。那乌尔衮是鄂齐尔郡王的儿子,以后袭爵也不会辱没了你。他也是太皇太后的曾外孙子,祖母是太皇太后最喜爱的女儿。而且漠南总是要近一些,若是额娘不先打算好了,万一你皇阿玛为了安抚漠西或是漠北,把你嫁了去,那才真的是没地方哭了呢。额娘就是在深宫也知道漠西不安分,额娘能容忍有这种可能吗?额娘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你好吗?”虽然荣妃是有自己自私的目的,但却绝对不会想害自己亲骨肉的。毕竟她已经失去太多的孩子了,再失去哪怕任何一个对她来说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噩梦。

三格格怔住了,扑进荣妃怀里,母女二人哭作一团。

最后,三格格还是接受了现实。其实,就算她不接受又能如何,根本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与其浪费时间自怨自艾不如振作起来为将来适应蒙古的生活做准备。幸运的是,她还有五到六年的时间,这对她来说,足够了。

荣妃巴结上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人太皇太后,又取得了女儿的谅解,重新斗志昂扬起来。贵妃虽然看不上她却也没工夫理会,惠妃和宜妃虽然也看不上她但想想太皇太后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避其锋芒,反正时候长着呢,太皇太后年纪可不小了。

而德妃呢,仍然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她都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也就慢慢没有人再曲意讨好于她了。

德宛合上书,看向晴雯,“话已经递过去了?”

“回娘娘,话已经传过去了,途径保证可靠,不会有人查出来处的。”

“好,皇上快来了,本宫还要再准备两个小菜,时间有点儿赶了。”

夜里。

“娘娘,娘娘,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德宛顶着朦胧的睡眼强自挣扎起来。

“回娘娘的话,才有人来报,贵妃娘娘出事儿了!”

“什么?”康熙大惊。方才有人进来的时候他就被吵醒了,只是听到此时才觉事态严重。

德宛忙服侍着康熙穿好衣裳,两人匆忙赶往景仁宫。

景仁宫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宫女太监们一个个惊慌失色。

“太医呢?太医在哪里?”因为贵妃这胎实在不好说,为安全起见,德宛派了太医常驻景仁宫。

太医到的很快。

经过太医的解释,情况很快就明了了。贵妃本就不能情绪不稳,今晚又被不知道哪里溜进来的猫叫声惊着了,结果动了胎气,早产了。虽然情况有些麻烦,但是现在还是有把握平安生产的。

宫里面跑得最快的就是消息。不过一会儿,景仁宫里就挤满了“忧心忡忡”赶来的妃子们。连两宫太后都派了人来表示一下关心。

听到隔壁屋子里贵妃的惨叫声,心神不宁的康熙直接吩咐人查清楚那只惊到贵妃的猫是哪里来的。

这简单的很,罪魁祸猫早就被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抱琴逮住了。大家一看,都知道了,这是常常在的猫,可问题是,这猫一个月前还是荣妃的,她看常常在喜欢就好心送给了她。现在大家眼神一对,都觉得自己真相了。荣妃能有那么好心?刚得了没几个月的挺漂亮一猫就这样送给一个地位卑微的常在?有阴谋,绝对有阴谋。证据嘛,不就是贵妃娘娘吗?

不过这话在诸位后宫的舌尖上不知道绕了几圈,却没有人真的把这话吐出来。位分高的没打算招惹敌人,毕竟这事儿可不能真的把荣妃完全打趴下,谁知道以后荣妃能不能再爬起来报复自己,倒不如装不知道。下面位分低的看位分高的都不说,自然也闭紧了嘴巴不敢多说。

于是,倒霉的常常在就被堵了嘴巴活活打死了,而那只猫,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到天大亮的时候,贵妃生下皇十一女,只是小格格身体极弱,贵妃抱着明显比别的孩子小了一大圈儿的女儿,心疼得直抹泪。

“我姐姐小翠是荣妃娘娘宫里的洒扫宫女,她亲耳听见荣妃娘娘说的,‘贵妃算什么,病歪歪的,又不得宠,就是以后她养好了身子想跟本宫争,也没她的好果子吃’,我记得真真的,那荣妃娘娘胆子可真大,连贵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想起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总也睡不着,心情烦躁极了,只得带着抱琴和翠柳到屋外走走,却见到树丛后有人影,过去查看的时候却听到了这样的话。

虽然一直平抑着自己的怒气回到床上,但这时候她已经无法入睡了。正巧外面传来猫叫声,声声凄厉刺耳,又惊又怒之下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而这猫虽然是常常在的,可谁不知道常常在是和荣妃住一起的,那猫原先也是荣妃的。谁知道这猫是不是荣妃的一石二鸟之计,既害了自己,又可除了那个近来颇得皇上宠爱以致渐渐不把荣妃放在眼里的常常在。

看着小女儿这副可怜模样,贵妃暗自咬牙,好孩子,你放心,额娘绝对不会让害如此的那个贱人逍遥快活的。

美女

小格格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贵妃抱着女儿的尸体痛哭流涕。

同样悲伤的还有德宛,这绝对不是猫哭耗子。

小格格早产后,德宛其实是愧疚的。她其实只是想要激起贵妃对荣妃的痛恨,可谁想到中途又冒出来一只猫,造成了这样的影响。

可对小格格,终究是心存愧疚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在小格格出生之后,德宛当即向两宫太后和康熙请罪。因为贵妃的肚子这段时间毕竟还是她负责的。

不过三位boss最终还是没有追究德宛的责任,贵妃也并不认为德宛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可德宛还是尽力帮着体弱的贵妃照料孩子。

其实大家都知道,小格格是活不了的,连贵妃都已经不报希望了。太医那样油滑的人都一个个只知道磕头请罪了,大家也就都没有什么指望了。可德宛却一径的不信,请医问药,日常照料,竟比贵妃这个生母还要细致。

贵妃虽然素来瞧不起德宛的出身,可看着她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了些感动。不忍心她这样,贵妃也多次劝过她,这本就不是她的错,也没有人会把责任归到她的头上,她一直都做得很好,这是孩子的命罢了。可德宛看着孩子那软软的笑容,总是会说“孩子还活着呢,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没有到了最后,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呢”。

结果,每次劝到最后,都是贵妃和德宛相对垂泪,互相鼓励了。

十月一日,小格格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格格还小,也没有什么隆重的葬礼。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德宛可以关心的了,因为在太医说出小格格没了的消息之后,德宛就人事不知了。

不过太医对德宛的诊治无疑让多日以来阴云密布的皇宫三大boss终于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德妃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子了。

康熙很高兴,总算宫里头有了件喜事。

贵妃虽然伤心,但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还能接受。只是看着其他人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被气着了。

德宛抚着肚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因为小格格的死带来的阴影,也终于烟消云散了。而且,这一次的怀孕也让德宛有了机会把那些烫手的差事扔给别人了,毕竟太医说了,德妃因为劳累和悲伤,坐胎不稳,要好生养胎。

四阿哥很是好奇,之前德宛有了身孕的时候,他年纪太小,而且也不方便接近德宛。现在,他总算可以尽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这一次德宛害喜比较严重,着实把小小的四阿哥吓到了。

“老祖宗,当年额娘有了小四的时候,也是这般难受吗?”

“是啊,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前打转的事儿。”说实在话,德宛当年有了四阿哥的时候,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太皇太后哪里能够知道了的,只不过想想肯定是这样的。而且四阿哥一个小阿哥,也没必要知道这些,因此太皇太后不过糊弄了四阿哥一句,就转而问起学业上的事情了。

可四阿哥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又想起太子来,他记得先皇后就是为了生太子而薨了的,他心里便害怕起来。

德宛在这段时间里非常喜好酸食。四阿哥想,若是他给额娘买些酸食回来,额娘一定会高兴的。

可是……

四阿哥抬头望望天,小小的,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才七岁的他,怎么可能被允许出宫呢?

机会来得很快。

几天以后,四、五、六三个阿哥到御花园玩儿,正巧碰到了康熙和裕亲王、恭亲王三个兄弟。

过程嘛,很简单,四阿哥引着两个弟弟拼命打听宫外头的事儿,再表达出自己的羡慕。然后,康熙看着三个儿子亮得惊人的眼珠子,同意了他们三个出宫的请求。当然,这是有条件的。康熙先检查了三个小阿哥的功课,很满意。然后要求哥儿仨必须紧紧跟着裕亲王和恭亲王,不准淘气乱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可是盯紧了六阿哥的。最后,还给他们派出了十几个御前侍卫跟着。

虽然对层层的束缚很是不满,但想想出宫以后的自在,三个小家伙还是选择了带着一大串粽子出去。

四阿哥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裕亲王介绍的四九记的果脯。可惜本来可以很快到达的目的地,却被五阿哥和六阿哥生生拖了老久。

第一次出宫,五阿哥和六阿哥尤其兴奋,看着路边的摊子羡慕得不得了,看到冰糖葫芦更是连路都走不动了,最后恭亲王没奈何只得给他们三个每人买了一个。

四九记的果脯有八种最受欢迎,四阿哥便每种都买了些,希望额娘能够喜欢。

“这里的果脯是挺好吃的,可惜品种太少了,颜色也不够鲜艳。要是色香味俱全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娇娇脆脆的声音,三个小阿哥一同回头望了去。

‘真漂亮!’这是五阿哥的心声。

‘挺好看的,就比额娘差了一点儿。’这是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心声。

说话的是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弯弯的眉毛,大大的杏仁眼,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白嫩细致的肌肤,虽然年岁还小,却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的美貌。她穿着嫩红色的小旗袍,领口、袖口都结着小小的粉白色蝴蝶结,细看去才发现那蝴蝶结上闪闪亮亮的竟是些水晶,纽扣更是别致,竟是一粒粒圆润的珠子,头发梳得齐齐整整,鬟髻上插了好几支缀满了宝石和流苏的簪子。

三个阿哥仔细看去,都被小姑娘通身的富贵惊到了,连宫里也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吧。其中四阿哥尤其诧异:想到老祖宗无意中说起的“八旗糜烂,积重难返”,再看看这个小姑娘,心里怒火高涨,不知道她出自什么样的人家,但可想而知,必定是贪污腐败的混帐贵族。

这么一想,再看这小姑娘,原先还觉得漂亮的小脸蛋此刻却刺眼得很。真是张狂,居然比宫里的妃子的穿用还要奢靡,不知死活。

六阿哥被康熙宠惯了,性子素来直接,小手揪着四阿哥的衣服,大眼睛湿漉漉的,“四哥哥,这个姐姐的衣服真好看,咱们萨伊堪太小了,哈宜呼穿了肯定比她还漂亮,要不三姐姐穿了也一定好看。”

小姑娘年纪虽小却自负美貌,在家里也是个称王称霸的,这时候听到有人说比自己好看,就不大高兴,再一看另外两个还连连附和,眉目之间就带出了情绪来。

“你的姐姐妹妹很好看吗?”小姑娘走上前来打探敌情。

“恩,反正比你好看。”六阿哥说话连康熙的面子都从来没有在乎过,更不要说一个陌生人了。

“我最喜欢交朋友了,我可不可以和她们做朋友啊?我叫艾欣,你的姐妹们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努力使自己的脸回复正常。

“怎么可能?她们才不会和普通人做朋友呢!你们家世还行吗?”六阿哥一副鼻孔看天的拽样。

“哼,我们家是正黄旗李尔佳氏,我玛法是堂堂二等伯,我阿玛是堂堂的三品参将,有什么人是我不够资格结交的?”

好嚣张呀,三品的参将,很高吗?似乎他们的郭罗玛法也是三品官,可额娘却从来都说他只是个小官呀。那么三品究竟是大是小呢?四阿哥和六阿哥纠结了。

而且,不就是二等伯吗?他们记得贵妃娘娘家的女孩子进宫时,他们也碰到过,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张狂吧,他们记忆中,贵妃娘娘家是一等公,要比一等伯高多了吧,难道他们记错了?

“好了,小妹,咱们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还是早些回去以免长辈们担心。”一旁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忙走出来劝道,又看了三位阿哥一眼,目光中包含着歉意和无奈。

“行了,二姐姐,我做事儿你少插嘴,反正你也未必懂。”虽说是称呼着姐姐,可瞧起来却没有一死对姐姐的尊重,倒更像是对着自己的下人一样。

这个姑娘容貌不及艾欣,却也白净秀丽,浑身透出一股子温柔气息。只是这穿戴上就比那个艾欣差了许多,身上一件豆绿色旗袍,唯一的修饰就是在袖口和下摆处各滚了一道边罢了。头发整整齐齐梳成大辫子,垂在肩头。

四阿哥看了一眼这个姑娘,点了点头,显然对她的印象要好于对这个艾欣的。

“咦?这不是艾欣和舒鲁吗?”不远处有人似乎认出了熟人,出声招呼了。

“啊,是秀慜。”看到了朋友,艾欣立时兴奋了起来。

跟着那个秀慜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她们两个略有些想象的容貌,艾欣突然抓住了那个小姑娘的手,笑道:“这个姐姐我见过的。”

那秀慜笑道:“可见你惯是个爱胡说的,我姐姐可从没和你见过面的。姐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艾欣。艾欣,这是我姐姐,乌拉那拉秀龄。”

艾欣笑道:“虽然未曾见过,然我看着面善,怕不是上辈子的缘分,我倒是听说过一句话,说是上辈子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想来我们两个上辈子缘分足够深了,这辈子才能有缘结识。”

秀慜笑道:“若是照这样来说,你我缘分岂不更深?”

秀龄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心里对这样自由自在的女孩子充满了羡慕。两人竟然就真的像久别重逢的旧相识一般亲亲密密说起话来。

四阿哥倒是真没想到,这个乌拉那拉秀龄看上去还是挺端庄稳重的呀,怎么跟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这么投缘。老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怕这个秀龄也未必真的是个着调的。

番外梅花烙1

正在那三个姑娘说得高兴的时候,六阿哥冒了声。

“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姐妹俩长得像,见过一个再见另一个自然觉得面善,倒是搬出这样的话来更显得巧言令色。”从来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抖威风,更何况是忽视自己,六阿哥觉得不爽极了。

“你!”艾欣气极了,张口就要训斥出声。

“这位小兄弟,是不是艾欣和你有什么误会?俗话说相逢即是有缘,冤家易结不易解,倒是不如咱们大家一起吃顿饭,一笑泯恩仇好了。”看了看这几位的穿戴不似普通人,深知艾欣骄傲性子的秀慜忙站出来打圆场。

“哼!有缘?你是说六爷我和她?嘁,爷还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和这种人有缘吧。”六阿哥瞪了她们一眼,扭头就走,“四哥,五哥,咱们走吧,再不走,皇阿玛那儿怕要不好交代了。”

皇阿玛?虽然六阿哥说的声音不大,可艾欣三人却清清楚楚听到了。

得罪了皇子,这几个大字直接从天上砸到了艾欣脑袋上。尤其是,那个男孩儿方才说的“四哥”,难道就是那个刻薄寡恩,睚眦必报的抄家皇帝?艾欣觉得自己悲摧了。不过,难道这就是“清穿定律”?就连上个街都能巧遇皇阿哥,难道自己真的是清穿女主的命?艾欣鸡冻了。

当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几个阿哥早已没了踪影。

没关系,有一就有二,总会有机会的!艾欣狠狠给自己鼓气。

而这个时候,几个阿哥已经逛到了东城的帽儿胡同。

“月儿昏昏,水儿盈盈,

心儿不定,灯儿半明,

风儿不稳,梦儿不宁,

三更残鼓,一个愁人!

花儿憔悴,魂儿如醉,

酒到眼底,化为珠泪,

不见春至,却见春顺,

非干病酒,瘦了腰围!

归人何处,年华虚度,

高楼望断,远山远树!

不见归人,只见归路,

秋水长天,落霞孤鹜!

关山万里,无由飞渡,

春去冬来,千山落木,

寄语多情,莫成辜负,

愿化杨花,随郎黏住!”

“靡靡之音,绝对是靡靡之音!”此刻的裕亲王和恭亲王只怕恨不能立即化身成棉花团堵住三位小阿哥的耳朵眼,好让他们不要被污染。

“叔王,这唱的是什么呀?好难听。”

“既然曲子难听,六阿哥,那咱们就回宫去好了,这天色也不早了,看看,太阳马上就落山了。”

正在恭亲王正在劝这些侄子们回去的时候,一辆马车来到了胡同。

也许是因为他们正站在大树后,所以没有被人看到(有这么大的树吗?),马车上下来的人自顾自的大声敲着门。

“好吵。”六阿哥皱眉。

院门才打开,敲门的人已经闪身入门,他们离了一段距离还能听到那人大声喊叫着“白姑娘!白姑娘,我家福晋来了!”

这时,一个老嬷嬷扶着一个中年贵妇人走进了院子。

‘是硕王福晋?’两位亲王对视一眼。

而六阿哥自小就是个好奇的,他看到了两位亲王的眼神,知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有趣儿的事情发生了。

拗不过六阿哥,再加上恭亲王自己也是个好八卦的,于是一行人正式从树下转移到了树上。

这棵大树又高又壮,靠在树上,正好可以把院子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当那个自称白吟霜的女子出现在他们视野的时候,恭亲王低呼一声,“这不就是那个在龙源楼卖唱的人吗?整天唱些淫词秽曲,把好好的酒楼搞得乌烟瘴气。”这女人在京城可还是小有名气的。

“原来就是她?我也听说过。只是亲见却是第一次。”裕亲王也想了起来。

“哥哥也听说过她?”恭亲王真没想到自己一向正经的二哥竟然也听说过她。

“可不是,我一直在奇怪那个敢给自己标价五十两银子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什么五十两?我怎么不知道?”

“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呀?”裕亲王取笑起他来。

“好伯父,快告诉我们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六阿哥在一旁开口求了起来。

“好,既然小六开口,我就告诉你们了吧。”裕亲王靠在树上,拍拍六阿哥的脑袋,“那天,我们家保泰那臭小子偷跑到天桥上去玩儿。回来就跟我要五十两银子,说是天桥那儿有个姑娘挺可怜的,没了爹,要卖身葬父。说是要五十两银子才肯卖身。保泰看她可怜,长的也挺漂亮,就回家来要钱了。我就奇了怪了,她是金子做的还是什么做的,居然要五十两。就要那小东西带我去看看,结果去了以后人倒没了,听说是被人给买走了,似乎是什么很有身份的人看上了她,人家这次一文钱都没要,乖乖跟着走了。”

“什么?一文都没要?她不是说要五十两吗?”小六有些迷惑了。

“好了,小子,那不过是她的小伎俩罢了,就是想找个有钱的主儿。后来见着一个有钱的,可不就兴匆匆跟着走了吗?”

“有钱人?那怎么会把她藏在这种地方?”小六很看不起这个院子,太小了,太简陋了。

“都说硕王爷怕老婆,看来是真的。这不,才金屋藏娇没几天,就被福晋找上门来了。”恭亲王很是幸灾乐祸起来。谁叫那个硕王爷总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模样,难怪恭亲王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她要做什么?”大家都愣了。看着白吟霜突然爆发起来,从前院直直冲到了后院,就要往井里跳。

“她如果想死的话,可以撞墙呀,干嘛要跑那么远到后院儿去跳井?”六阿哥的问题真是多。

“你不知道吗?我曾听陈大人说过一句话,是这样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里说不要,心里肯定就是要’,现在看来,她说不要活了,那肯定就是一定要活了。”恭亲王教导起小侄子。

“哦,是这样啊。那我额娘也是这样吗?”六阿哥眼睛都亮了。

“女人不都一样吗?”恭亲王想都没想就抛出话来。

“是这样呀,那太好了!”六阿哥简直就要手舞足蹈了。

“什么太好了?”四阿哥不明白弟弟怎么了。

“恭亲王叔说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那额娘天天叫我一定要努力用功读书,那不就是说,其实她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吗?也就是说,以后我可以不必天天用功了!”六阿哥兴奋极了。

四阿哥脸立即黑了,问道:“那皇阿玛呢?他可不是口是心非的吧?”

六阿哥立刻蔫儿了。

“皓祯——”痛哭声和呼喊声传来。他们一看,那白吟霜被拦住以后,就那样趴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

“皓祯?那是谁?”好奇宝宝六阿哥立刻又精神抖擞了。

“皓祯,那是硕王爷的宝贝儿子嘛。我说呢,原来不是那个老头子金屋藏娇,而是他儿子呀……”突然,恭亲王声音戛然而止。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恭亲王脸色忽青忽白,神色莫测。

裕亲王乍然低低叫了一声,“那皓祯,不是兰馨的女婿吗?”他那侄女才嫁进去几天呀,这额驸就养了外室了!

然后,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福晋和白吟霜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白吟霜就开始不停的磕起头来,那福晋居然双手扶起她来,看起来很是亲热。

恭亲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颓然放开,倒在树上,脸埋在了袖子里,只见到他的肩膀不停抽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又转过身来,面色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了。“罢了,兰馨的事情也不是我该管的。毕竟她现在是皇上的养女了,我也只能是她的王叔了。”虽然自己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现在她的皇阿玛是皇上呀。

“恭亲王叔,你还好吗?”四阿哥有些不忍心,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

“没什么,四阿哥,叔叔很好。”

“王叔请放心,他们如此蔑视我皇室,皇阿玛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兰馨姐姐的委屈不会白白受了的。”三个阿哥一起安慰起他来。

“是,我放心。你们也别担心王叔了,王叔没事儿。”只是他的声音还在颤抖。

番外梅花烙2

“你说什么?”德宛真的是大吃一惊。

刚才几个小阿哥说的话真的像是一颗重镑炸弹,把整个慈宁宫都炸懵了。

不过,别人惊愕的是硕王福晋和白吟霜诡异的对决,而德宛却对自己所在的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感。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方才听到的那个硕王福晋和白吟霜,天,德宛简直不敢想象,这是qynn的世界吗?可是原书中,这个故事似乎是在乾隆年间的吧?最令人愤怒的是,他们皇家的公主居然这么掉价?

太皇太后很不高兴,把所有人都轰走了,德宛也浑浑噩噩回了永和宫。

第二天,恭亲王福晋马氏带着庶福晋晋氏进宫来了。原本端庄娴雅的晋氏如今面色苍白,眼圈浮肿,很是可怜的样子。

“太皇太后,您可给臣妾做主啊。臣妾至今只站住了这一个女儿,蒙皇上收为养女,又对她疼爱有加,臣妾满心感激。然而这硕王府欺人太甚,他这么做,根本是在打咱们皇室的脸呀,求太皇太后您给纯禧做主啊!”晋氏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太皇太后虽然不乐于见到晋氏如此失态,然而太皇太后毕竟也是母亲,仍然理解了晋氏的痛苦。

纯禧公主是恭亲王长女,由庶福晋晋氏所出,乳名叫做兰馨,自幼被康熙收为养女。因为她为人孝顺懂事,很得太皇太后的青眼,最后竟然降下恩典把她嫁在了京里,赐婚于异姓王硕王的嫡长子皓祯。

这是对纯禧公主的宠爱,更是对硕亲王的恩赐,然而他们竟然敢于如此无视皇家公主,皓祯成亲多日却未曾和公主圆房,而硕亲王福晋甚至想出这样的歪主意,将一个尚在孝期的狐狸精带入王府,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皇家也没逼着他们尚主,是硕亲王府努力争取来的,难道他们既想得到皇家的看重又不愿意善待公主?这绝对是对皇家的蔑视。

太皇太后愤怒了,皇太后愤怒了,众位后妃尤其是有女儿的愤怒了,此时下朝后听完恭亲王哭诉的康熙也愤怒了。

很快,纯禧公主被接进了宫。

“兰馨,”太皇太后亲切地称呼着她的乳名,“额驸待你可好?”

兰馨想到这几日的独守空房,眼神黯了黯,却只是强笑着回道:“回老祖宗的话,兰馨过得很好。”

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过得不好,太皇太后脸色又沉了一些。“哀家怎么听崔嬷嬷说,额驸居然至今不曾和你圆房,是怎么回事?”

兰馨的脸色立即白了,泪水终于再也收不住了。“回太皇太后,额驸他这些日子夜夜醉酒,从未进过兰馨的房间。”

虽然早已知道,但此刻从兰馨口中吐出,太皇太后还是忍不住失了态。

同样的,此刻,皓祯这“御前行走”就被召进了皇上的御花园。

“皓祯,你可知罪?”康熙面上看着很是平和,可惜,对康熙并不了解的皓祯不知道,这平和的康熙比暴怒的康熙有的时候更要可怕。

“皇上圣明!”皓祯用一种“勇者无惧”的神情,坦然的对皇上“推心置腹”起来:“奴才与纯禧公主,闺房失和,弄得皇上要亲自过问,实在是辜负天恩,罪该万死!但是,男女间的事,是人生最最无法勉强的事,奴才对兰馨抱愧之至!至于牵涉进来的另一个女子白吟霜,与奴才发生感情,早在婚礼之前。虽然她明知我的婚姻不能自主,将来她毫无名分可言,然而,她全然不计较,她的一片真心痴情,强烈到可以为奴才粉身碎骨。这样一个女人,无法不令臣刻骨铭心。如果‘情有独钟’也是一种罪过,奴才只有以待罪之身,听凭发落!”

康熙怔住了。注视着皓祯,“你这样说,是根本不准备接纳兰馨了?别忘了,不是皇家强要把公主嫁给你,而是你们家求来的恩典。”

“奴才不敢!只要兰馨不过问吟霜,奴才与兰馨,仍是夫妻!奴才保证相敬如宾!只怕兰馨不容吟霜,这才会闹得举家不宁,惊动圣驾!况且,求公主下嫁之事,并非奴才所为,若奴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