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部分(2/2)

他想干什么?又在想什么?我毫无把握。我第一次发现,比起我这个满心保护欲的母亲,面前的男人,极不愿听到这个小生命正在将命运依附我的消息。现在的我,仿佛预见到未来是空气,无论我怎样伸出手抓握,却什么都不会留下在手里。

“哥!”

正在这时,唐志林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根折叠着的、金属亮闪的钓竿。与他打招呼的时候,也不忘了对我微微一笑,“早!”

唐点头以应,冰冷的神色稍缓,却依然对我侧面以对,眉宇纠结得令人心寒。

唐志林不明所以,神情中闪烁着狡黠,看看我,又看看唐,有点凑趣地笑起来,“你们起得可真晚!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一语双关,分明是说我们昨晚……我的脸飘出既尴尬又赧然的红晕,余光投向唐博丰,看见他的神情回复y暗,更加令我不安。

“该干嘛干嘛去!”他对着唐志林厉声呼喝,“滚!”

一副怒火攻心的样子。

唐志林惊得傻了。看看我,就看看他,脸上笑意隐去,发白。

“哥!——”大概唐博丰这样的惊意很罕见,志林对这突如其来的翻脸很是不解,上前想追问究竟。

唐博丰也似乎认为有些失态,神色稍稍回复平静。他深坐椅上,仰天深呼吸,神色间闪过一丝愠怒和不甘。我不安又惶恐地看着他。

他让我的灵魂都感动不安,在惊天动地般地颤抖着。似乎内心深处真的有什么东西,已被他掌控了去,再无自由。

他盯我几秒,目光逐渐变得骇人又冷静,嘴唇微动,几乎是咬牙吐出几个字,

“你,该回去了。”

哦,好。那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那昭然欲揭的怒意,就为了沉出这句话?

唐志林也很纳闷地看着我们。

唐解下了胸前的白色餐巾,带着微微的力度扔在桌上,站起身,转身向大厅内走去。临进门,对着依旧呆坐着的我回头,森然一笑,撂下一句,“赶紧走!不然,小心我改变主意!”

他会改什么主意?

我无力地握住那杯依旧温暖的牛奶。我要喝下它去,吃饱了,在困难面前,才可以支撑得住。

二十五日照离席2

唐志林在我身旁坐下,目光写满了探询。他比博丰小了大概4、5岁,面容稍显俊俏,但也和唐博丰的某种气质有着遗传的神似。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他问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绪风起云涌,忽然一股子眼泪涌出眼眶。我不习惯!他这样予取予求、变化多端。一会儿将我捧到天上,一会儿却又将我沉沉地摔到地面。天与地的落差和高度悬殊太大,这种变化、非我的心理可以承受的。

志林变戏法似的,给我递来一条手绢,是那种细细的麻纱手帕。

“别哭,”他的声音稚嫩,却饱含柔和的语气,“我哥他从来不这样的,你千万别误会。”

误会?京剧脸谱的变脸都没有他这么快!都这样了还怎么让人不误会?我胸中有满腹委屈,不哭不足以为快。

“噢,行了,求你别哭,”他举起双手无奈地投降,“你要再哭,我就不告诉你秘密了。”

这个词倒是新鲜,竟然将我满腹的沉重驱散了去,我擦擦眼泪,隐了哭腔,却很好奇,“什么秘密?”

“告诉你一件我哥的糗事。”

他的啊?那也罢,也让我听听。我竖起耳朵,神情认真,眼泪也撇到爪哇国去了。

“小时候,我跟哥住在农村乃乃家。我哥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爱洗袜子。那时候家里能有多少钱啊?但他从小就不把钱当钱,爱糟践东西。”

看我听得认真,他为自己的这个有效举动感到满意,因此也神采飞扬、眉飞色舞,“一双袜子,只要他穿到脚上,就从来都不会洗,他会一直穿下去,穿到第一个d、第二个d、第三个d……”

“他不缝的吗?”我不假思索地打断他。

“拜托,”他双目圆睁,笑得夸张,“那么臭,谁能替他缝?”

我不觉赧然,这么弱智的问题,我也会问。

他继续,“直到破得所有脚趾头都露了,他就会爬梯子上房,把袜子扔到房顶上。”

哦,真是骇人听闻。

“后来,我爸要翻新盖房,踩梯子上房顶,看见满屋顶的臭袜子,都惊呆了!他气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下地拿起一根g子,披头盖脑地揍我哥。他呀,满院子j飞狗跳地跑!”

哈哈,那场景,我想想就觉得有趣。

志林突然住了嘴,看着我表情变得一本正经,和唐博丰类似的充满立体感的眉眼一脸严肃,“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他是同性恋,这么多年,他从不碰女人的。有时我都觉得他忍得太辛苦,不过他总是跟我说——他有你。”

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眼眸,我忽然全身充满了无力感。是的,我知道,正是因为这份情、这样子,我才舍不得放、才有所留恋。我舍不得看见他这么多年,依然为了我孑然一身。即使我们不是情人,但因为这份相知,我们也会惺惺相惜。

“爱一个人十年,姐姐,真的不容易。我这一辈子都没法象他那样去爱一个女人。”他眼里呈现与此时气氛不相融洽的激动,“我哥不是圣人,他是个男人。他也会脆弱,也会伤心。有时会偷偷地哭,对着月亮一个人喝闷酒。他曾对我说:这辈子我对廖冰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疯了般地找你,不管到哪个城市,都象着了魔似的跟人打听。”

“生病或者酒醉,孤单或是冷清,他把自己隔绝在一个外人无法进入的框框里,拒绝任何人询问或打听。他不理女人,爱他爱到骨头里的人,他都置若罔闻。可是他的世界,永远都为你开着门。一旦有你的消息风吹草动,他以为差一点就能见到你,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心情激动得大哭大笑,象个神经病。”

“而后,他知道你在北京,费尽心机调查你所有的事,知道你结婚,嫁了个不错的男人,我知道——他的心都碎了,血是在一滴一滴地流,痛不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克制自己、说服自己不去打扰你,但是没用,他不想自己想念了十年,最后你还以为——他心里的那个你消失了、被遗忘了,他一定要告诉你,他还在爱你!”

“我不知道爱一个人会这么累、这么辛苦,所以我见他那样,我都害怕去动真感情了。”

“可我现在见到了你,我觉得他那么做值得。”他的目光变得理性、柔和。

“你不仅漂亮、而且还有内涵,性格独立,还那么有本事,当年能有勇气放弃那种生活、离开,我认为不简单,也真的很佩服你。你的故事我总听他讲,在我心目中你既神秘又可爱。”

二十五日照离席3

“但是,我希望你跟我哥好,是那种能过一辈子、踏踏实实的好。他至今的一生,承受的苦难超出你的想象。你生活得无忧无虑,但你知道他曾经过过什么样的日子!在新疆,好几次他都被人追杀,后背中过砍刀,腿上有枪伤,都差一点死掉!最后都是因为你,才撑了下去!”

“我哥是个真正的男人!只有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女人,你才知道他的感情,就像宝藏一样取之不尽。我并不是贬低你,但我真的觉得,他爱上你——是你的幸运,什么样的女人能被他这样爱到骨子里、爱到心里去?”

他的语气由热烈回复温情,眼中现出蛊惑般的柔和:“他需要一个女人,是那种能拥抱他、爱他,他一觉醒来以后,还在他床上躺着的女人……”

“求求你,别说了,”我的眼泪,再次被勾出了眼眶。为什么,从我再遇见他,我的眼泪就再没停止过流下。总是被隐隐的疼、暗暗的心碎、柔柔地感伤、酣畅淋漓的情感触动。刚才是因为害怕和无助,现在却是因为难言的心痛。

我再一次被推上了选择的地步。

我对人世间一切的选择,原本都是淡定的、无所谓的态度。选什么,我认为也与今生的未来无关。命运已有被神设定好的轨迹,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能对选择坦然面对的人,是因为骨子里对人生的自信。他不需要由选择的刹那一刻,决定道路的坎坷或平顺。但为何,我现在失去了那份自信,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和疑虑呢?

第一次发现,我不属于我自己。我属于这段感情,我属于天龙,也属于博丰。我无法自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深陷入这个漩涡,却什么都不能做。我收拢了双臂,给下沉提供有力的加速度,目光如清凉的风一样随意吹拂,空白了思绪,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我要回去。”我轻轻地揉揉涨昏的头,看着志林,“我的车能开了吗?”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清澈的眼里加了十二分的坚持,“我心疼我哥,这世上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但是,我绝不愿意看到他对你爱成那样,最后还是水中捞月,两手空空。”他眼里现出和稚嫩形象稍显不合的寒意,“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你的老公白天龙,在我们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人物。平手翻云、反掌覆雨,我哥现在是在忍,但真要惹到他,哪天看白天龙不顺眼……”

他支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指捏得手背白皙的皮肤上、青筋暴露,一丝不苟的面容盯着我,“该怎么做,你最好想清楚!”

这算什么?和那个人一样的威本色吗?

他不再看我,站起来,叫门厅一个刚走过的马仔过来,“那辆车好了吗?”

“哦,是唐哥女人那辆?”那人确认。

志林忽然变了脸,“什么唐哥的女人,混蛋!会不会说话!啊?!”他说话间站起身、一拳击中那人的肩,差点将他推个趔趄。突发的粗鲁动作吓我一跳。

他稍后语气带着更为强硬的命令,“记住,是大嫂!以后要叫大嫂!”

……

走回房间去拿我的手袋及衣服。他并不在房内。

手袋倒是还在,不过那黑色的裙装不见了。我奔出外间,看见早晨他扔下地的衣服也不见,一定被人清理了。诺大的屋子,并没有大户人家的所谓仆佣成群。环境和空气,永远是安静的,静得窗外的风,能穿过宽阔的室内、传到楼梯间或走廊里;静得仿佛人迹罕至、不染尘埃,这奢侈华丽的空间,从没有人惊扰过。

环顾我的公主屋,心中百味杂陈。南柯或黄粱一梦,梦境总让人陶醉。我的人生在此一晚,也许并非虚度。今生再见更不知何年。

想起我的钻坠还没有要回。

算了,那个人满脸的戾气和y霾,我哪里还敢去惹。反正,他让我来,我也来了。自认并没有忤逆他,他总不至于出尔反尔、做得太过吧。书包网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五日照离席4

去猜别人的心事,永远是挑战脑力极限的举动。而他那异于常人的思维,我更不可能看透。不明白他一瞬间为何变脸,或者下一步要做什么。

但我终归知道——定是什么感觉打击了他,或者我怀孕这个现实令他极度震惊。他原本对未来有非常完美的安排,但是这个惊天事实让他乱了方寸。他深深纠结的浓眉,和沉暗的表情,只是彰显他内心的一种恐惧,和他不想承认或被我看出的无奈。

我暗暗心疼,见他那再次受伤的表情,只能让我有无言、又静止不动的心痛。

可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他是外来的侵略者,强行进入我原本已平静的生活,我不认为,他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生命中该拥有什么、不该拥有什么。

这个孩子,是我今生中最美好、无悔的选择。我的骨血、我的灵魂、我引以为傲的精神都血浓于水地、溶合在他孱弱并生长着的生命里。不管他是男子女子,都一定会继承我性格中某些与众不同、闪光的东西。我乐于见到这种生命及个性的延续,因为那就是世界上,最有能力守护我的精灵。

生活不经意间总是有无数c曲。

而我的宝贝,恰到好处地出现,及时行使了对母亲出轨行为的最佳约束。她是道德的产物、是高贵正派的爱情结晶,受法律保护,她生来就拥有道德楷模和受人尊敬的父母。而我,因为没有完美的童年,也对血泪交加的幼年时代生恶痛绝,因此也将鞭策、激励自己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以身作则的母亲。

我将用对家庭维护的坚定,和对那份情感的忠贞,来维护这个正派家庭在传统社会中的尊严。这是做好女人的表率,也是身为母亲的责任。它提醒我,应该在某一刻做出割舍,得与失永远不是对立的,而是相辅相成。

在爱情和家庭的争斗里,你必须要选择一个。

那么,在患得患失、会让人从云端忽然跌落尘嚣、又极为不现实的、带着威胁与神秘意味的、中带着疯狂的、失去理智类似神话的情感面前,我会明智地逃避开莫名的凶险,选择平安。

已有的家庭,是我一切幸福的基础,也是我泰然自若、心如止水人生态度真正的脊梁。我没有理由放弃,为什么要放弃?尤其在他变幻莫测的心绪面前,我没有任何自主权,这,让我感到自身价值被漠视。

——我失去了自己空间的主权。

如果这爱的结果,是道德的败坏和地位的沦丧,那么我一定会警醒、并且逃得远远的。他有什么权利对我的孩子生气?

即使是因为那样一份深深打动我,并让我魂萦梦牵的爱情,那也想都不要想!

我,是以冷静和绝情取胜于世的。不这样,在这个靠家庭背景、弱r强食的社会,我也走不到今天。

嘴角牵出一丝冷漠的笑,自认已从此刻脱离掉某种管控。目光藐视身后那渐渐远去的乡野宫殿,类似逃亡般地离开。身后那些沉重的山峦重影,慢慢地离我远去。

忘了吧,也许,我们原本就不该再相遇、重逢。时光荏苒、变化多端。沧海过尽千帆,欲海变化无穷,真情已无处刻舟求剑。时空轮回、百折千转,即使是帝王贵胄,也无神力可以逆转。

这真的是一场梦而已。

二十六此情追忆1

二十六此情追忆

中园别墅,在北京西四环边。早年开发时门可罗雀,现今二手房买主趋之若鹜,却一楼难求。岳惠有眼光,在地产席卷京城的涨价浪潮前,稳稳地将此楼收入囊中。

股市没挣到钱,但楼市也升值得当。钱也会弃暗投明,选择明主。你想不要,都不可能。西四环内现已极难再现联排或独栋别墅的新盘,她的投资经验只有一条——先下手为强。

下高速先给她打了电话,十万火急地要求她回家。

在她家楼下的小花园铁艺栏杆外停车,等待。没过多久,就见到一辆嫩绿色的甲壳虫,优雅地在我车后停下,还冲我按喇叭。

“怎么不停地下?”摇下车窗,问面前这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她穿着奥斯卡的横向彩条长罩袍,收身也合体,曲线玲珑。外罩白色紧身裙衣,下着黑色暗纹连裤袜、长卷发上带着金光闪闪的头结,脖子上带着亮晶晶的紫水晶的三层项链。品味、时尚、个性而又美丽,美色人。

“停车费欠缴,卡被收了。”她说话间,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30多岁了啊,似水流年,眨眼恍然间似乎又见到她年轻时的样子,那么热辣又毒到的性情,欢场的风情女子,也是女人中的。至少终身都会打扮,品味不输世家名媛,不像尘俗女子,婚后几年,相夫教子,庸庸碌碌,不知道为谁奔忙,熬到一副黄脸婆相。

“怎么,没钱了?”

她撇嘴笑笑,看我从车里拎包出来,眼前直亮,“嗬,这行头好,这衣服很漂亮!简直,你就象变了个人!”

“哪有?”我狐疑,“不会你每天看我,都是蓬头垢面吧?”

转身锁车,对上她一脸探秘的谨慎,“什么事?非要到家里来说?”

“生死大事!”我比她更严肃,“先进去啊。”

……

“你是要我撒谎?说你这个周末都住我这儿!”岳惠听我讲完周末奇遇,不由惊呼,“你疯了!背着天龙去他那里,还在那儿住!还跟着他抱头痛哭!”

她夸张地拍着胸口,眼睁睁得溜圆:“你这是在玩火!非得毁掉你自己不可!”

“玩不玩火我不管,但是你一定不能出卖我。”

“我承认我当时没有原则,可是我忍不住那种强烈的感动。我哪里知道他那样在等我?我也知道我负了他,所以才心痛、把持不住。他还是一个人,显得那么孤独。他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他骨子里是寂寞的,我一想到这里,就不忍心……”

“不忍心?那不忍心能带来什么?”她唇角撇出冷酷,“你能离婚去嫁他?”

“那不可能。”我脱口而出。

“那你还去招惹他!”她更不假思索。

我严肃的神情里饱含坚决,生怕她一时把持不住方向,坏了我大事,“如果因为你告密,有了麻烦,我跳楼、吃安眠药死了,也会恨你一辈子!”

“去!少这么吓唬我!”她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