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章(1/2)

郎中往宁大军身上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蹲下身,开始治伤。

钱氏见状,又开始嚎,可没几秒就被老宁头眼神给制止住,宁翠翠也搀扶着赵氏,她面上还是憨笑着的样子,但脑子却在飞快转动。

在这古代,没有消炎药也没有抗生素,而宁大军伤的这么重,放现代医治都十分困难,别说在这物资匮乏的地方。

宁翠翠将目光投向钱郎中,就见这老头一言不发的接过身边小学徒递过来的东西,把宁大军受伤的手脚用夹板固定好,他手法凌厉,宁翠翠也放宽了心。

好不容易将宁大军身上的伤处理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周围围观的人都已经散去,只留下宁家众人,屋内烟草味十足,老宁头闷声不吭的抽旱烟,见钱郎中停下手里动作,这才开口:

“大军他咋样了?”

钱郎中面向他们,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等会儿,叫海民跟我去抓点药,补补身子,平日里也别省着了,大军这一去,差点没了。”

“自然省的。”赵氏摇摇晃晃支起身子,她狠狠瞪了宁翠翠一眼,见钱郎中一直看着宁大军的手脚,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军他,没啥其他差错吧。”

“唉!”钱郎中缓缓摇了摇头,他满脸无奈:“这手和脚,可是要废了咯。”

惊天霹雳一般,老宁头手里的烟枪都拿不住了,而孙氏又开始嚎哭。

赵氏听见自家男人要残废,眼睛一翻白就又晕了过去,幸好宁翠翠扑过去扶住才没让她磕个好歹,霎时,许氏堂屋一片寂静,愁云惨淡。

赵氏嚎的嗓子哑了,才缓缓直起身,她一双小眼肿的和红豆粒似的,扭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宁大军,抠住了钱郎中的袖口∶“这,救我儿子要多少银子啊?”

“没得治,就这么废了。”钱郎中拾好自己的药箱,抬头看着赵氏∶“要是有个好几两银子,兴许还有几成希望,但是……”

好几两!

这对宁家人而言,就是天文数字,老宁头如遭雷劈,烟枪也不捡了,靠在墙壁缓缓的坐了下来,垂头丧气,而赵氏也不嚎了,她跌坐在地上,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好端端一个宁家,瞬间不再安宁,宁翠翠自知都是因自己而起,她扶着赵氏,慢慢走到宁右身边,戳了戳:“四叔,您。”

宁右皱着眉头,见傻侄女扶着自家嫂子,瞬间醒悟过来,他叹了口气正欲接过赵氏,赵氏却像风似的冲了过来,指着宁翠翠鼻子破口大骂∶“就是你这个丧门星傻妞!你怎么不死在那塘里,就会害人,大军媳妇也是,不会照顾自己男人,哎哟,我家大军命苦哟!”

赵氏泼妇骂街似的双手叉腰,骂完媳妇骂孙女,周围邻居又凑了过来,宁右知道自家二嫂是什么样的人,见自己您这么泼脏水,有些不虞:“您,咋们一家都是二嫂在打理,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你这么骂,对得起二嫂吗?”

听这话,宁翠翠偷偷望了宁右一眼,将他默默打上好人的标签,而赵氏被噎住,一双小眼瞪的溜圆,她形容枯槁的手高高举起正想打宁右,却被老宁头给拦住了。

老宁头本来挺直的后背,一瞬间佝偻了下去,他面上满是疲惫,像是老了几十岁∶“大军您,别闹了。”

赵氏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而老宁头又出门把看热闹的邻居给驱散开来,带着一声不吭的赵氏进了右厢房。

一瞬间,屋内只剩宁家几人,宁右见宁翠翠与往常有些不同,犹豫的走到她跟前∶“翠翠啊,要好好照顾你爹你您,等你弟弟回来了,还要照顾他们,知道没?”

宁翠翠心头大震,但她还是做出一副傻笑的模样,宁右还准备嘱咐几句,大嫂张氏尖锐刻薄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了∶“四弟你和傻妞讲什么东西呢!等傻妞拿泥巴糊你!”

门外再次传来哄笑声,似乎并没把宁大军的重伤放在心上,宁翠翠握紧了拳,以微不可见的姿态点了点头,宁右敏锐察觉到了,还想问,张氏又开始催人了。

宁右疑惑的看了宁翠翠一眼,走出门外,而狭窄的屋内,只剩下宁大军一家。

宁大军睡在炕上,宁翠翠摊开破衣服,扶着赵氏坐下,随后走到炕前,神色复杂望着一身伤的爹。

记忆里,虽然自己是傻子,闹出了不少的笑话,但爹您一直包容着自己,就连原本懦弱不堪的两人,也能为了自己反驳爷奶。

而这次,这爹也是因为自己,造成了断手断脚的局面,两世以来,宁翠翠心头再次为此浮现浓浓的愧疚,她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宁大军的伤势。

宁大军手脚断处已经接好,被夹板捆着,但全身还是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宁翠翠知道,当务之急便是给宁大军消炎,否则化了脓一切都晚了。

她当特工的时候,曾经潜伏做过一段时间的中医,虽然深入起来不了解,但基本的还是懂,在脑内回忆了一遍消炎镇痛所要用到的药材,正想抽个空去后山采,旁边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一看,原来是赵氏正悠悠的醒来。

赵氏摇摇晃晃站起,靠在炕边摸了摸宁大军头上包扎的布,吸了吸鼻子,她眼里一直盈着一汪泪水,宁翠翠忙过去拥住赵氏的肩。

出乎意料的,赵氏并没有再哭,她抹了抹眼角泪水,随后抓住宁翠翠的手,满目都是担忧:“翠翠啊,你爹这样有没有吓到你,您知道你一直都怕这些东西,可是,可是……”

她摸了摸宁翠翠的额头,见没有再发热,这才舒了一口气,想到一整个上午都只吃了碗土豆泥,又开始担心起来:“你饿了没,饿了的话您给你去弄东西。”

赵氏瘦小的身子上,绽放了一种称为母爱的光辉,差点灼烧了宁翠翠的眼,她嘴唇颤抖,莫名感动。

从没有人,如此关爱过她,宁翠翠回握住赵氏的手,慢慢摩擦着,许久才道∶“您,你放心,翠翠一定会治好爹!”

傍晚,宁翠翠肚子饿的咕咕叫,而赵氏一直坐在宁大军面前,默默垂泪,她听到声响,这才不好意思的望了一眼宁翠翠,准备出去做饭。

宁翠翠见她神不好,生怕去了灶房出什么差错,于是也一同跟着去了,灶房内一片昏暗,赵氏点起油灯,清冷的屋内霎时亮堂了许多。

本热闹的宁家,如今鸦雀无声,赵氏也愁眉不展的,宁翠翠知道是为了什么,母驴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灶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门缝里闪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四叔宁右。

记忆里,宁右憨厚可亲,对身为傻子的宁翠翠也十分好,宁翠翠未对他产生了丝丝亲切感。

宁右见宁翠翠神色清明的看着自己,有些疑惑,按往常来看,这傻侄女早就扑上来闹腾了,怎么今日……

“四弟,你来干啥啊?”

赵氏的声音,打断了宁右的疑惑,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二哥伤咋样了?这时候了,我没找到二嫂你,就来灶房了。”

提到宁大军,赵氏声音明显低落了下去,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就那样呗,躺床上气都不吭一声的,下午给他灌了一碗药,进的少,出的多,唉。”

“喝了一点就好。”宁右顿了顿,低声劝道∶“二嫂,这时候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个儿,这个家就靠你撑着了。”

灶房内安静了下来,好久,赵氏才哑着声音道谢∶“还是得谢谢你,平日里你就老是帮衬着你二哥家,你二哥出事了,你也惦记着,不像……”

她没继续往下说,但其他两人也都明白赵氏是个什么意思,宁右忙摆手∶“都是一家人,大嫂见外干啥,有啥需要尽管和我说。”

见赵氏缓缓点头不再说话,宁右握了握拳,继续道∶“爹您要我请二嫂你,去堂屋说说话。”

这个时候请赵氏去堂屋,摆明了就是为了宁大军的事,宁翠翠瞥了赵氏一眼,就见赵氏果然神色凝重了起来,显然,她也猜到了这个。

虽说老宁头一副宁家之主的派头,但家里的银子地契都是赵氏管着的,若是要给宁大军治手脚,肯定要过赵氏这一关,可是赵氏这么懦弱……

宁翠翠咬了咬唇,见赵氏要跟着宁右走,直接站了起来∶“您,我跟你一起去吧。”

见宁翠翠说话流畅清晰了起来,宁右不有些讶异:“翠翠,你咋个?”

“发高烧起来,翠翠就变聪明了。”提到此,赵氏脸上才有丝丝笑意,宁右见宁翠翠的确是一副正常人的架态,这才放宽了心。

可转念,又叹了口气,侄女儿刚好,二哥又出了事,多灾多难,啥时候才会好哟。

堂屋,宁家一家都坐在里边,老宁头拽着烟枪,缓缓的吸了一口,也不说话。

宁翠翠推开门,就见除了宁右和宁大军,宁家的男人都到齐了。

老宁头坐在主位,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焦黄色的烟雾挡住了他那张老脸,左右手边分别坐着老大许海平,老三宁群。

许海平的三个儿子正靠着他身后,拿小板凳蹲着,分别是许超越,许超强,许超福。

而炕上,赵氏围着块烂毛巾,躺在上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旁边坐着个已经显怀的妇人,妇人尖嘴猴腮的,穿着件老旧的碎花衣,正在剥着瓜子往赵氏嘴里送,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屋内的一圈人,见是傻妞来了,也没说话,只不过都露出了不满的模样,然后都低下了头,盘算着各自心里的小主意。

“你个傻妞,你来这干嘛!丧门星的东西!生下来就是为了克我们宁家!”

赵氏坐直了身子,捡起桌上的瓜子壳就往宁翠翠身上丢,她大吼大叫的,还准备下床来打,却被老宁头拿烟枪拦住了。

张氏嘶喊了一声,那些瓜子壳全部落在了她的头上,偏偏不敢顶撞赵氏,只能狠狠地盯着宁翠翠,老宁头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从烟雾后头露了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闹,有没有一点样子!”

老宁头声音粗壮,瞬间就让赵氏噤了声,赵氏愤愤不平的看着赵氏母女俩,哼了一声,重新靠回了塌上,三房媳妇忙献殷勤。

“翠翠,你先出去。”老宁头对着宁翠翠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二房媳妇,听到没啊?”

赵氏忙推着宁翠翠出门,面上满是歉意,宁翠翠也知道赵氏不敢顶撞,只能无奈的蹲在门外,听着里边动静。

门啪的一关,宁右将赵氏带到位置上坐下,老宁头有意无意的瞥了赵氏一眼,开口∶“夜里喊你们过来,主要还是为了二房的事。如今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我们也该合计合计,这老三家傻的傻残的残,下边还有俩男孩,要不是去他们祖公家了,有的闹腾。留二房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打理着也不是事儿,你们兄弟几个,来说说,这几口人该咋办,还有,老二这手脚,是瘸着,还是凑钱治。”

这话一出,都大眼瞪小眼的没人答,赵氏急得要死,但她不敢开口,而这几房都神色漠然,各自鬼鬼的,只有宁右一脸焦急,偏生还轮不到他说话。

老宁头都抽完了一卷烟,见还没人说话,怒了。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神色威严的扫视着众人∶“老大,平日里你老是帮着我打理这个家,就由你先说,该咋办吧。”

许海平穿的是这几个人里最好的,灰袄子,黑棉裤,长相也十分富态,耳垂也有点大,坐那和活菩萨似的,只是眼里老是闪过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令人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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