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业成家(2/2)

木地板之下,地龙烧得热,暖气熏熏伴着某种香味,轻易让人走神。

容苏明关好屋门,转回身来抬眼就见卧榻边坐着花春想。

她安静坐在那里,大红里衣上绣着满朵并蒂花,青丝如瀑垂下,面如凝脂,眸若星辰。

许是感应到什么,花春想倏而抬眼看向容昭。

四目相对间,她涩然一笑,容颜难掩女儿家独有的怯怯娇羞,脸颊微红,似饮酒后:“你回来了。”

“脚上系的是什么?”容苏明清清嗓子阔步过来,脱了冬屐盘腿坐上卧榻。

花春想翘起脚丫晃了晃,脚腕上的小金玲叮铃作响。

她叹口气,苦恼道:“嬷嬷说这叫同心铃,只能你来解,我试着解下,颇难,不知嬷嬷到底是如何系的这种结,非不是得用剪刀剪开才能取下?”

容苏明忽然想起来,妹妹容筝当年成亲时候,脚腕上也曾被绑了这种类似的五小金玲,道是很多年前从楚国传入的婚嫁习俗,被晋人接受,最终纳为己用。

说是同心铃,其实不过是闺房乐趣罢了。

“挪过来,给你解开。”她招招手,示意花春想将脚伸过来。

系璎珞的结乃是江上渔民惯用的鱼结,专门用来绑些大类难捉的鱼虾蟹,若是绑了人,那被绑的人自己是如何都挣解不开的,只能别人来帮忙。

花春想乖巧地将脚伸过来,多璎珞小金玲,衬托她脚踝白得发亮。

容苏明伸手解绳结,动作间牵动璎珞,小金玲叮叮当响个不停。

花春想有些犯迷糊,莫名被这声音搅闹得心跳加快,忍不住催促:“怎么还没解开?不然用剪刀剪罢?”

歆阳风俗忌讳新婚夜动刀动剪。

容苏明将原本盘起的腿伸开一条,把花春想脚腕拉近身前,俯身过去解绳结。

她低着头,不疾不徐道:“这就快解好了,莫着急……”

自己的脚突然被人拉过去,解璎珞的那两只手带着灼灼热度,偶尔触碰到微凉脚踝,让人肌肤发颤,且这人还靠的这般近,花春想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浑身血液似乎开始倒流。

最后,所有血液和理智一并聚集起来冲向灵台,瞬间毁去她最后一思清醒。

几乎是鬼使神差,花春想将容昭扑得向后倒下,脚腕上小金玲依旧没能解去。

她伏在容苏明身上,呵气如兰间,眼中醉意迷蒙:“原来你就长这个样子。”

抬手描摹此人眉眼,花春想长长叹了口气,稚气道:“不好看,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不是……”

“那你喜欢哪种?”容苏明眼底黯了黯,捉住那只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的手,想把人从身上掀下去,重。

花春想手被捉住,头一歪,趴在了容苏明身前,语调带着笑意,嘟嘟哝哝回答道:“如城西徐公之美者,我所爱。”

“你倒是眼光高,”容苏明颇有哭笑不得之感:“那为何不嫁徐公而嫁我?”

花春想闭上眼睛,手上用力,挣开束缚后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嗤笑道:“我倒是想嫁啊,那也需人家看得上我才行,不过,我今生虽不可能实现此想,然则会周公时孟浪一二约莫也是可以。”

“不可以哦,”容苏明枕着枕头,似恼非恼捏她的脸:“以后就不可以喽。”

花春想双九年岁,于闺中而言虽是大龄,在容苏明跟前却实在年幼,两人年纪相差较大,容苏明对她,难像对小孩子般宠溺些。

花春想发愁:“连在梦里都不可以么?唔,那以后该如何是好呀……”

“……”一不留神,容苏明被花春想不安分的手摸索到腰间。

容大东家怕痒,忙忙将其捉住,花春想乱动个不停,她干脆翻身将人压住,引得小金玲又是一阵叮当脆响。

容苏明知有人在门下听房,抬手将床幔放下,围起卧榻。

红烛透过红色床幔将红光映在花春想微红面容上,显得这丫头愈发娇艳欲滴,容苏明拨开花春想身前青丝,露出下面白皙锁骨。

呼吸之间,她忍不住俯身吻住,一方密闭空间里登时暧昧四溢。

花春想迷迷糊糊间觉得脖子被人咬了一口,有气无力地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嘟哝了一句:“疼……”

任务完成!

听房嬷嬷们乐不可支,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屋里旖旎春色,竟忍不住有些老脸发烫,低低笑着互相推搡离去。

……

容家无长辈,没人等着新妇敬茶。

乃至花春想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时候,时间已是次日半午。

新晋容夫人伸着懒腰翻身,手无意间碰到放在枕边的小金玲。

铃声只清脆响了一下,就使她混沌意识渐渐回拢,灵台清明之际,她陡然意识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薛妈妈耳尖,听见屋里有伸懒腰的声音以及那极短暂的一声铃响,她带着人推门进来。

“夫人可算睡醒,赶紧起身罢,家主都出门许久了。”薛妈妈指挥人将一应洗漱用具放下,自己过来将床幔挂起,露出里面凌乱模样。

里面甜腻空气慢慢散去,薛妈妈笑得意味深长。

花春想裹起锦被,羞涩埋起脸,两只脚在被子里面蹬来蹬去:“嬷嬷不兴这般看我,羞得紧羞得紧!!”

薛妈妈接过青荷递来的干净衣物,伸手轻拍花春想,忍笑道:“夫人光屁股的样子老仆都看过,这般有何害羞的?夫人习惯习惯便好了。”

不过才一夜过去,她们对自己的称呼就从“姑娘”转变成了“夫人”,这让人一时有些难适应。

“……”花春想依旧揪着被子,躲着不肯出来,露在外面的白嫩肩颈上,依稀可见淡淡红痕。

薛妈妈当是姑娘初为人妇,面对众身边旧人,自己羞得厉害,遂半开玩笑狭趣道:“瞧这样子当知是我们姑娘落了下风,容家主不愧是容家主啊,如何都难居于人下。”

闻言,花春想腾地坐起身,依旧裹着被子,顶着一头被拱得猪突狗进的乱发,鼓着嘴辩驳道:“嬷嬷千万莫要小瞧人哦!我花春想可不是纸糊的老虎,若非昨夜你让我多吃了那两盏酒,我定是占据上风的!”

见人已中激将法,薛妈妈拉过来花春想,将衣物往她身上套,笑道:“是么,夫人如此自信?”

花春想顾不得身上酸痛,握起小拳头斗志昂扬:“今晚我就扳回这局!”

如此豪气干云,却引得屋里人个个憋笑。

“你们笑甚?我讲真的!”花春想真的是认真的,想起昨天夜里,她确实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她是被欺负的那个?

屋里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屋外回廊下,路过的容苏明红透耳垂,捂着方绮梦的嘴连拖带拽将人弄走。

远离起卧居后,通往容家东侧门的路上,方绮梦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究竟是哈哈哈哈哈……究竟是娶了个什么宝贝回来啊哈哈哈哈……”

容苏明被方绮梦的笑声带得无奈又想笑,回想起回廊下听见的那些话,难复忆起昨日夜里。

她捻了捻手指,唇边笑意深深,轻飘飘回击道:“个中滋味美妙,岂是你这般孤家寡人能懂。”

“……”方绮梦一噎,未竟的笑声卡在喉咙口,出不来也下不去,作势就要捶她大东家,哭丧着脸叫惨:“我为丰豫奉献毕生热忱,经年落得孑然一身,末了还要被大东家如此笑话,这真是没有天理啦啊!!”

容苏明笑得阳光灿烂,从腰间荷包里摸出颗花生糖丢进嘴里,弯弯的眼尾向上勾起,尤其像个狐狸。

笑话过后,她负着手继续往外面走,闲问方绮梦道:“余庆楼的那位易大东家近来可有再和你谈条件?”

“尚不曾,”方绮梦起玩笑嬉闹,换上正经神色,眉眼间依旧那般明媚生辉,带着笑意,眸色却冷:“她两日前约我在余庆楼见,时间就是今日傍晚,啧,我有些忐忑,总担心六年前那桩旧事如今重演。”

“不会了,再也不会,”抬眼瞧向头上碧蓝天空,看见淡淡白云被冷风吹成各式模样,容大东家语气无比坚定:“如今之丰豫,非朝廷商行联手,未有能毁我创我者,你大可放心。”

方绮梦抱起胳膊,用手肘戳了戳容昭,揶揄道:“苏明,若当真富甲一方,你就不怕被朝廷盯上?算盘珠子最怕刀枪了。”

“是哈,”容苏明朝碧林山方向努嘴,完全一副闲聊模样,带着笑腔:“可是刀枪最怕的是笔杆子,天下笔杆子最硬莫过歆阳,而歆阳的笔杆子,其实也怕算珠子,如此算来,谁能欺我?”

方绮梦好奇:“都是谁告诉你这些有的没的?”

容苏明嚼着糖,单侧脸颊一鼓一鼓的,模样有几分可爱:“你爹,我方夫子。”

“……”方绮梦望天慨叹:“奸商,汝实乃奸商耳!”

容大东家嘿嘿一笑,眉目和善,模样憨厚又老实:“彼此彼此,方总事还怪客气了。”

方总事表示气得想咬人,有一个这样偶尔不着调的东家,她真的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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