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想心思(1/2)

入二月后,气温回暖,天光渐长,五花儿街这片区域乃歆阳税重要之地,是以这边昼夜市轮替,没有闭市鼓开市锣的禁令。

丰豫商铺忙得如火如荼,容苏明从方绮梦这里离开后直接出了铺子。

待见完该见的人,商议好该商议的事,她回到花龄家时,天色还朦胧亮着。

青荷和穗儿都在家,薛妈妈依旧在忙里忙外,花龄忙碌未归,花春想罕见的不在家。

穗儿说她家夫人到千金街上买东西去了,容苏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回来后见不到花春想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干脆不歇脚地领着迦南寻来千金街。

还好,千金街虽长,容苏明很快就在黄四娘家的小铺子里找到了花春想。

人临窗而坐,正悠然喝着梨花醋。

“你怎么在这儿啊?”看见容苏明迈步进来,花春想深表意外,热络地将人唤来跟前入座,还乐呵呵倒出小半碗的梨花醋推给容昭,道:“你这是路过巧遇呀,还是特意来找我的?”

眼前小丫头眼睛弯弯,里面似装着盛夏夜的满天星辰,让人久视则沉沦:“来找你。”

“找我,回家么?”花春想捧起面前的小半碗梨花醋,漆黑眸子里亮晶晶的,愈发衬得颜色娇好:“可是我现在不想回去,哎,你用过暮食了么?我还没呢,腹内空空的只装了半碗梨花醋,咱们去吃暮食罢?”

容苏明垂眸看看碗里的梨花醋,眉心微微压低,似乎不是太喜欢这玩意,“好呀,千金街上也有不少好店,你想去哪家吃?”

“黄四娘说,从这里往东几射之地,街北有家西域烤肉,老板是正宗的西域胡人……”花春想几口喝干净碗里梨花醋,将剩下的半瓶盖好盖子,兴致勃勃看着容昭:“不若咱们今儿就去尝尝他家的烤肉?”

容苏明点头答应,花春想拎起梨花醋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她向当垆卖酒的老板娘黄四娘挥手道:“四娘结账,”又偷偷指指后头跟过来的人,言笑晏晏:“她付钱她付钱。”

黄四娘隔过花六姑娘往后瞧,果然看见了随后而来的丰豫容大东家。

夜幕笼罩,千金街上昼市夜市店铺正在交替,连门商铺几乎未有一家打烊休息。

二人从黄四娘家小铺子出来,不过才前行数十步,便是满耳喧嚣,置身繁华,不知不觉间周遭已是火树银花。

不知哪家的伶馆里传出婉转悠扬的曲腔,花春想晃动手中小坛,心情愉悦,步履轻快间跟着似有若无的调子哼唱: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容苏明既找到了花春想,便打发了迦南牵着马先回去,她自己则胳膊下夹着领狐毛领黑风衣信步跟在花春想旁边,沿街寻着花春想说的那家烤肉馆。

然则容苏明眼神不算太好,最后还是花春想在旌幡蔽空的街上,寻到的那家铺门颇小的烤肉馆。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烤肉馆的店门虽小,生意却是堪称火爆。

走进店里之后,容苏明隐约觉得店里充斥着的烤肉味有点似曾相识,努力回忆了一番,这才想起自己曾来过这里两次。

一次是陪方绮梦来解馋吃烤肉的,一次是来领喝得烂醉的方绮梦回家的。

进了包间,点过餐后,容苏明忍不住有些乐。

花春想心思细腻,自然发现了她笑容里的些微不同。

这人商贾身份,脸上常见温润圆滑的浅笑,至于私下里,生气时会冷笑,嬉闹时会大笑,憋坏时会似笑非笑,而如这般抿直嘴角的无奈叹笑,却是头一次在这人的脸上见到。

“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花春想用手指戳了戳容昭的脸颊,跟着柔柔一笑。

“就是想起了绮梦,”容苏明握住戳在脸上的手,斟来两杯茶,清清嗓子主动说到:

“以前同绮梦来过这里两回,一回是这家店刚开的时候,她嘴馋正宗的西域烤肉,便拉着我来吃,还有一回,是这家店的伙计跑去咱们铺子里找我,绮梦在这儿喝了个稀烂醉,人事不省,还是老板看见她腰间的丰豫玉牌,才派伙计去丰豫找的我。”

花春想拿走一杯茶,评价道:“想来丰豫能有今日,和你与绮梦姐关系甚好脱不了干系。”

“什么叫‘脱不了干系’啊,这话听得有歧义,好像我俩是沆瀣一气的奸商,”容昭被小丫头的用词逗笑,还不忘纠正道:“莫喊她姐,我比她大一岁呢。”

花春想撇嘴,低声嘟哝道:“这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容苏明玩笑道:“连这个你也要跟我分这么清楚么?”

“不,不是,是我不……”藏了事的人果然心虚,抠着茶盏边沿支支吾吾。

正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回答才好,花春想的脑袋却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身边人笑道:“今天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出来玩儿了,连青荷穗儿都不带。”

“我就是……”花春想偷偷瞟了容苏明一眼:“我就是有……”

屋门适时被敲响,四个伙计端着两人点的吃食鱼贯而入。

伙计们摆放好东西旋即退下,空气里很快充满新出炉的烤肉的味道,花春想方才的话语不小心被打断,再开口却是没了勇气。

好在容苏明也没再提,拿起旁边银制小匕首认真仔细地片烤肉,花春想拾心绪,安静地用餐……

这家烤肉馆的烤肉的确正宗,花春想吃得过瘾,一不小心就将肚子吃得圆滚滚,便提议容苏明再到街上去转转,好消消腹内食。

容苏明这一餐也吃的不少,自然同意散步消食。

夜里温度还是低,傍晚的小风一直没停,酒足饭饱后人一时半会不会觉得太冷。

缓步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容苏明被风吹得头有点疼,遂把寒衣递给花春想,随口问道:“近几日我忙得实在无聊,你可有什么趣事讲来听听?”

“忙还能忙得无聊?!”花春想正好也觉得有点冷了,披上风衣再戴上兜帽,她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好奇反问道:“我最近虽然也没怎么闲着,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忙到无聊的地步,哎,怎么忙才能忙到觉得无聊?”

容苏明耸耸肩,余光瞧见路边一个玩套竹圈游戏的小摊子,抄着手回答道:“日日忙来忙去的,时间一长就会觉得无聊了,不然你随我去丰豫待几天,感受感受?”

“谁要去你那儿啊,我才不去呢,我也很忙的好不好,”花春想果然拉着容昭,把人拉来了小摊子前,兴冲冲问摊主:“老板,你这个要怎么玩儿?”

摊子前围站这四五个小孩子,瞧样子也不过十来岁,不待老板开口,便有个男孩替摊主回答道:“你就站在绳子外面,用竹圈套你喜欢的东西就成,地上摆着那么多东西,你喜欢哪个套哪个,套中了东西归你呗,五个子儿套四次,十个子儿套九次,划算!”

“以前没玩过,那就玩一次呗。”花春想摸出五文钱,从摊主手里接过来四个巴掌大的小竹圈。

她拿在手里比划着,眯起一只眼睛来,架势十足地问身边人道:“想要什么?待我为你套来!”

容苏明抄着手但笑不语,几个小孩儿叽叽喳喳地纠正花春想扔竹圈的姿势。

方才说话的男孩嗓门儿大,在几个孩子里力压群雄般的突出:“竹圈不能那样拿,要用三根手指捏着……对对对,就这样捏着,然后你也不能那样站,你要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然后扔的时候不能甩,要靠手腕用力,这样才能控制方向和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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