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下面榷场的群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件榷卖的物品怎么看都是一件穿过的亵衣,但上边既然发出信号,即使不理解也要执行,众人抛开多余的想法,立刻敬业地进入角色。

“十万钱!”

“三十万!”

“五十万!”

干!你们就不能改改!程宗扬心里暗骂:总是一个套路,很容易穿帮啊!

“八十万!”

“一百万!”

群托们越喊越心虚,这都抬到一百万钱了,叫价的还都是自己人,连一张生面孔都没有。

众人咬咬牙,又喊出“一百五十万!”然后就彻底冷场了。

刘骜道:“什么东西能卖到一百五十万钱?是嫦娥穿过的,还是西王母穿过的?”

张放道:“不知道。不过穿这亵衣的人腰挺细啊。”

刘骜摸着唇上的胡须道:“胸也够大……”说着他提声道:“一百六——”刘骜还没说完,便有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他,“一千金铢!”

满场的托们无不感激涕零,纷纷向竞价者投去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程宗扬把蒙面巾往上提了提,双手抱在脑后,准备笑眯眯看场笑话,结果摸到了脑后的伤处,顿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五哥!”

卢景翻著白眼,流里流气地说道:“一千二百金铢……”

云丹琉眼中几乎喷出火苗,“一千五!把东西先收起来!”

卢景敲着破碗道:“我还没看够呢。一千八!”

“两千!收起来!”

“两千一!拿好了!让我再看看腰……”

“你妈逼!”铜环大汉站起来狂骂道:“你一个男人买女人的亵衣干啥?”

“哎哟,多新鲜啊,我不买女人的还买男人的?我这里有纯爷们儿用过的兜裆布,你买不买?”卢景用力一墩破碗,“爷好的就是这一口!”

云丹琉厉声道:“两千五!”

“两千八。嘿,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妞穿过的,我要穿在身上,就跟抱着她似的,哎哟,那个软,那个香……那个舒坦……”

程宗扬低声道:“五哥,过了。”

“三千!”

两个声音一上一下同时响起,下面的是卢景,上面的是刘骜。

刘骜兴致勃勃地说道:“三千算你的。我,三千五。”

“那怎么好意思。”卢景客气地说道:“我就三千八吧。”

“四千!”云丹琉拔出随从的长刀,一刀将面前的几案斩成两截。

哑声人急忙道:“四千成交!”

铜环大汉哭丧着脸道:“没带那么多钱啊。”

“去拿!”云丹琉目光扫过全场,要找出那个卑鄙无耻下流淫贱的人渣混帐小人。

跑腿的汉子一转眼就赚了八十万钱,走过来的时候腿都是飘的,颤着声道:“爷,还有吗?”

“再有就该出人命了。”

“那个,东西卖出来了,钱还没到手。”

“不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哎,哎。”

那汉子也不走了,就蹲在程宗扬旁边。哑声人收起亵衣,继续榷卖物品。

“上古裂天甲残片。”

跑腿汉子小声道:“这是假的,别买。”

“大鹏金翅鸟卵一枚。”

“壳是真的。里面的蛋汁早流光了,我们好不容易灌的生鸡蛋。这天气不敢久放,搁两天就臭。买回来得赶紧吃。”

“龙角一对。”

“杨树根雕的。一沾水就露馅。”

“玄秘贝一只。”

“四大假听说过吧?这东西我们都是成套做的,从大到小有好几十个。你要想买一个送人,我给你打折!大小随便选。”

“五彩天石一枚。”

“我上个月在山上捡的,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随便起了个名。哟,居然卖出去了。”

“龙睛玉一升。”

“千万别买!那是玉工剩下来的下脚料,全都是石头渣子。”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们有真的吗?”

跑腿汉子琢磨了一会儿,“也许有吧。”

“升仙石一块。”

“在库房里不知道扔了多少年了。多半是压箱石忘了搬出去。我们头儿交待过,蛟子再小也是肉。卖个仨瓜俩枣也能混顿饭吃。”

“你把话说这么透,不怕你们头儿找你麻烦?”

“我们就是个鸡毛班子。大伙凑一块儿想办法弄俩钱花,完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也不关谁的事。嗨,一块破石头卖了一贯。这下早饭有着落了。”

程宗扬却不由自主地挺起身,盯向不远处的一个席位。刚才开口的女子虽然蒙着脸,但他一下就听出是惊理,死丫头果然在这里。

“墨玉屏风一扇。”

程宗扬不经意地往台上看去,目光顿时一跳。那块板子有半人大小,通体乌黑,哪里是什么墨玉屏风?明明是一块太阳能板。

榷卖已经接近尾声,该宰的肥羊也宰得差不多了,下面的托们都已经兴致阑珊,况且这块“墨玉屏风”已经卖了半年,根本就没人报过价。

有人象征性地喊了“一贯”,接着半晌不见动静。哑声人正准备让人把东西收走,忽然有人道:“加十文。”

哑声人精神一振,“成交!”

程宗扬抛出钱铢,一名大汉立刻搬着屏风过来。程宗扬掂了掂份量,这么大的东西竟然没有多重。这要当墨玉卖,一到手肯定漏馅。

跑腿的汉子道:“爷,你买这个干嘛?”

“当床板。”

“不行,我睡过半个月,这玩意儿不透气,比睡石头还难受。”

“当案板?”

“太大了吧?”

“锯开?”

“锯不动。”跑腿汉子道:“这东西硬得狠,我们以前想砸碎冒充墨玉料,几个人砸了半天连个角都没砸开。”

“你们这气派看着挺大啊,怎么尽弄些这种的?”

那汉子贴在他耳边,悄悄道:“爷,我跟你说,这地方是我们租的。就这个厅子,不管卖出去多少,人家都要抽六成。”

“这地方是谁的?”

“这爷就别问了。下面人肯租给我们,也是担着风险的。爷要是有兴趣,初三晚上来,那才是正主办的。”

“是吗?”

那汉子瞪大眼睛,“我还能骗你?”

哑声人这会儿也懒得装了,懒洋洋道:“玉杵一根。”

“一贯。”下面的托也喊得有气无力。

刘骜道:“东方曼倩呢?”

张放四处看了看,“跑了?”

旁边的随从道:“出去好半天了。”

有人指着那名刚才被叫走的护卫,“崔腾不是还在吗?”

“刚才五彩天石就是他买的吧?”

“闹什么呢?”

刘骜道:“没意思。走吧。”

哑声人见没人竞价,挥手让人收起那根玉杵。

就在这时,一个人疾步进来,高声道:“且慢!”

东方曼倩快步走到台上,一把扯掉蒙脸的布巾,两眼紧紧盯着那根玉杵,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叫道:“灵乌木!真的是灵乌木!多少钱?”

哑声人道:“一……十五贯。”

东方曼倩掏出七八枚铢钱,往案上一丢,全是金灿灿的金铢,然后拿起那根灵乌木就要走。

下面的托立刻来了精神,“兄弟!没你这样的啊!鬼市的规矩,价高者得,我还没出价呢。”

“你出多少?”

“一……百金铢。”

东方曼倩拿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二百。”

后面又有人叫道:“我出三百!”

“五百。”

“我出六百!”

东方曼倩呸了一口,拣起钱铢,转身就走。众人都愣住了,这戏演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演砸了呢?这人不按路数来啊!

台上的哑声人反应最快,一把拉住东方曼倩,“别急啊。才出到六百金铢,这东西还值……值钱得很呢。”

东方曼倩冷笑道:“你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哪里来的?做什么用的吗?”

“灵乌木嘛。”哑声人顾不得装嘶哑,一口流利的洛都话立刻就蹦了出来,“看着是玉石,其实是木头的,对不对?”

“你知道个屁!”东方曼倩毫不客气地说道:“知道三足乌吗?知道扶桑木吗?知不知道这灵乌木就是三足乌从汤谷沐浴之后,落在扶桑木上,踩的那根横枝?”

哑声人都听呆了,“这是太阳公公踩过的?”

“你以为呢?这灵乌木普天之下也只有十根。每一根都浸满太阳精华,世间难得一见。你看上面这些纹路,这里,还有这里……看到光点了吗?”

哑声人点头道:“看到了。”

东方曼倩严肃地说道:“这都是太阳真精。”

“我日,这不得卖一千金铢?”

“一千金铢?呸!起码价值万金!”

哑声人愣了愣神,忽然道:“那你怎么不买呢?价值万金,现在才卖六百金铢啊。”

东方曼倩发出一串苍凉的笑声,摇头道:“若是一月之前,就是两万金铢,三万金铢,我倾家荡产也必买无疑。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东方曼倩捶了捶胸口,痛声道:“我少年时有次不慎掉入深井,被困井底数十年。后来有个人领着我去拿灵芝草,但隔着一条红水河渡不过去,那人脱下一只鞋给了我,我就把鞋当作船,乘着它过了河,摘到灵芝草吃了。在那里,我睡的是云霞作成的帐幕,用的是墨玉雕成的枕头,枕上刻着日月云雷的图案,人称玄雕枕。用的褥子是用雷兽的毛织成,看着像是被水浸湿了一样,仔细一看,才知道上面是一层光。”

哑声人道:“喂喂!你编故事呢?这跟灵乌木有什么关系?”

“我从井中出来,又向东走了一万里,看到一株枯死的树,我觉得脚又酸又痛,就把裹脚的布解开,挂在树上。那布立刻化成一条龙飞走了。我再往南走了一万里,看到山间天降五色祥云。这祥云落到花草树木上,就会变成五色露珠,味道甘甜无比。我当时已经一百多岁,喝下就变成十五六岁。我牵挂家里,想带些露珠回去,可一旦出山,五色露珠就消失了。后来我发现可以用山上一种奇怪石头捕捉五色祥云,祥云融入石中,石头就变成五色仙石,可以带到山外。但再想让它变成露珠,就只有一种方法——这种祥云遇木而凝,普通树木不行,是因为品质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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