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南宫,昭阳殿。

刘骜从榻上猛然坐起,带起的气流使得榻旁的油灯一阵摇曳。身旁的友通期惊醒过来,伸手去摸,却摸到一手的冷汗。

“圣上……”

刘骜没有作声,只是胸口不断起伏。

他梦到自己前往上林苑,却看到围墙倾颓,高耸的井干楼化为灰烬,甘露台的铜柱断折,巨大的金盘掉落在尘埃中。他走进建章宫,偌大的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阶陛下生满荆棘……

“圣上,你怎么了?”

刘骜呼了口气,“没什么。”

他披衣而起,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侍者,中行说掀帷而入,垂手立在一旁。

刘骜只披了外衣,赤脚在帷帐中走着,脚步时而仓促慌乱,时而零乱迟疑。

忽然他停下脚步,吩咐道:“传司隶校尉董宣、大司农宁成、散骑常侍朱买臣、金马门侍诏公孙弘、博士师丹、狄山……”他停顿片刻,然後道:“……还有中常侍吕闳入宫。”

中行说道:“这不合适。别见了。”

刘骜心情正差,闻言顿时沉下脸来,“放肆!”

中行说道:“深夜宣外臣入宫,又是陛下亲信的朝中重臣,别人会以为宫中有变。”

刘骜僵了片刻,最後重重喘了口气,“叫张放来。”

“行啊。我去吧。”

“等等。”刘骜改了主意,既然不能招群臣议事,索性出去射猎,排遣一下心情,“还有江都王太子,他那几条猎犬不错,让他也来。”

中行说低头看着脚尖,“就张放。”

刘骜看了他半晌,最後一挥手,“不用你去传诏了。我去找他。”

“一百期门,一百二十匹马,十二条猎犬,六隻鹰……随侍的中常侍我看一下……单超今晚不当值,就叫他去吧。”

刘骜摆了摆手,让他自去安排。

友通期缠着刘骜道:“人家也要去……”

“下次再带你去。”

帷幕後面,鹦奴一边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拿着一件内衣慢慢嗅着,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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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观,上院。

丁字形的小楼内遍布灯火,瓷制的油灯形如美女,一手托着灯盏,顶部衣袖散开,罩在灯焰上方,将隐有隐无的轻烟纳入袖内。灯侧素雅的纸屏其白如雪,没有沾染上半点烟火之色。

忽然一股狂猛的刀风袭来,灯焰霍然一歪,微弱的火苗像是要被吹灭般暗了下去。但紧接着,一股柔和的劲气化解了刀风,已经几乎熄灭的火苗微微一跳,又重新变得明亮。

狭小的静室内刀光闪动,劲气四处纵横,却出奇的没有发出声音。雲丹琉红衣如火,双眉燕翅般挑起,更显得英气逼人。她手中形制古朴的长刀宛如一条青龙,在身周盘旋飞舞。在她对面,穿着道袍的卓雲君素手轻抹,仿佛一对玉蝶,在刀影间翩然掠过,灵巧而又轻盈。然而雲丹琉怒龙般的攻势与玉蝶一触,便化为徐徐清风。

雲丹琉刀法施尽,仍无法突破卓雲君的双掌,不由眉头越挑越高。忽然她手中刀光一凝,刀锋闪过一抹寒光,刀势突然变得缓慢下来。卓雲君面上露出一丝凝重,她抬手一招,挂在壁上的长剑跃然而出,疾飞过来,然後在指间一旋,迎向刀锋。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脆响。卓雲君的凤羽剑虽然轻若飞羽,一击之下,却将那柄青龙偃月长刀逼得倒斩回去。眼看长刀要斩到雲丹琉腰间,雲丹琉一双修长的美腿猛然一展,脚尖踢在卓雲君腕上。卓雲君来不及握紧,连剑带刀都被踢了出去。接着眼前红影闪动,雲丹琉一步便跨到卓雲君身前,随即腕下寒光一闪,一柄短剑流星般刺向卓雲君的腰腹。

雲丹琉一改大开大阖的刀法,突然施展出贴身近战的手段,倒让卓雲君吃了一惊。她双手一合即分,一条绚丽的火羽从掌心飞出,然後化为一面火盾,挡住雲丹琉这一记突刺。

雲丹琉手中的短剑仿佛刺中一面重盾,难以寸进,锐利的剑锋被烈焰一卷,甚至几乎有熔化的痕迹。紧接着剑身一瞬间变得火热,她连退两步,将仿佛变成烙铁的短剑抛到一旁。

卓雲君好整以暇地轻笑道:“大小姐腿这么长,倒是奴婢失算了呢。”

雲丹琉唇角挑起,露出一个略微有些得意的笑容,然後盘膝坐下。

卓雲君这才留意到自己身旁两盏油灯已经被雲丹琉带起的劲风扑灭,她欲待解释,雲丹琉已经闭目入定,静心体会方才那一战的心得。卓雲君只好讪讪地掩上门,悄然退开。

程宗扬躺在走廊的地板上,几乎都快睡着了,听到动静才勉强睁开眼睛,打着呵欠道:“第几场了?”

“第三场。”卓雲君道:“大小姐学得极快,体悟片刻就能融会贯通。”

“这意思是过一会儿还要接着打?”程宗扬躺成个大字,长叹道:“雲丫头真能折腾啊,说是练手,一打起来就没完了……”

卓雲君轻笑道:“大小姐好武成癖,主子让让她也是应该的。”

“什么叫也是应该的?”程宗扬不满地嘟囔道:“你是我的侍奴,不是她的陪练!雲丫头要是把你霸占一晚上,我还用个鸟啊。”

“不若奴婢去叫凝奴?”

“千万别!雲丫头路上就在操着心呢。你要把她叫过来,雲丫头妥妥叫她过去端茶送水。就算不喝,也不能便宜了我。”程宗扬转念一想,“乾脆我还是去找凝奴吧,你们接着打,记住,这回要多拖她一会儿,打到天亮最好。”

雲丹琉的声音传来,“好了!来吧!”

程宗扬叫道:“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多体悟一会儿!”

雲丹琉提着刀站在门口,鼻尖翘得高高的,“怕你偷吃!”

“你这一波波的折腾,谁受得了啊!”程宗扬向卓雲君使了个眼色,然後翻了个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无奈地叹道:“得了,我还是睡一觉吧。”

“睡不成了。”雲丹琉道:“这一场我要和你打!”

话音未落,长刀霍然劈下,刀锋正对着程宗扬的脑门。程宗扬懒腰刚伸了一半,就拼命一滚,堪堪躲开刀锋。

雲丹琉的刀势一往无前,眼看刀光疾落,要将地上的藤席斩开,谁知刀身猛然一顿,停在席面上方寸许的位置,凌厉的刀气凝而不发。

“好!”卓雲君不禁赞道:“不过领悟三次就能收发于心,大小姐真是好悟性!”

雲丹琉没有理睬她的夸赞,一边对着程宗扬狂劈猛斩,一边道:“让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到了吧,我才不会霸占她一整晚!”

程宗扬被她逼得手忙脚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趁着出招的机会,用力比出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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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下了一场小雨,雲过雨歇,整个北邙都笼罩在轻纱般的白雾里。

上清观上院那处三面悬空的小楼浸沐在浓雾中,周围的轩窗全部敞开,丝丝缕缕的雲雾飘入室内,在人手边缭绕不绝,宛若仙境。

楼内一角放着一隻红泥小火炉,炉上的铜壶细细的轻沸着。蛇夫人在炉边屈膝跪坐,仔细沏着茶。

雲丹琉刚沐浴过,穿着一件淡红的衫子,乌黑的长髮随意挽在脑後,髮梢兀自滴着水。她一手持杯,轻轻嗅着茶香,卓雲君跪在她身後,用一块淡黄色的海绵帮她抹乾髮丝上的水渍。

在她面前跪着一个柔美温婉少妇,正小心地屏息敛视。

“你就是凝奴?”

“是。”

“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哦……”雲丹琉抬起眼,打量着面前娇怯的少妇,然後道:“听说你是有夫之妇?”

阮香凝低声道:“奴婢与先夫……未曾圆房。”

“圆房……”雲丹琉听懂了,接着又问道:“为什么?”

阮香凝没有作声,只含羞咬住红唇,把头垂得更低了。

程宗扬在外面叫道:“给我拿浴巾来!”

雲丹琉一挑眉毛,“没空!”

外面传来水声,接着房门拉开,程宗扬浑身是水的走了进来。

雲丹琉脸一红,拿起浴巾劈手扔了过去。

“打了一晚上,连澡都不让我好好洗——你用得了这么多人服侍吗?”

“我乐意!”

程宗扬披上浴巾,左右看了一圈,“我衣服呢?”

卓雲君在雲丹琉身後比了个手势,悄悄指了指外面。

程宗扬出去找衣服,阮香凝柔声道:“奴婢与先夫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直到遇见主人,才被主人收用。主子不嫌奴出身微贱,亲自给奴婢破体开苞……”

雲丹琉脸更红了,她咳了一声,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痛吗?”

阮香凝小声道:“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

“奴婢当时被主子制住,等奴婢清醒过来,已经被主子开过苞了……”

雲丹琉先怔後怒,抬掌往案上一拍,“姓程的果然是个无耻小人!竟然这么卑鄙!”

卓雲君在旁解释道:“那是凝奴自作自受,怨不得主子。”

话虽这么说,但身为女子连初夜如何都不知晓,这样的遭遇着实令人怜惜。雲丹琉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记得了……就像做梦一样,醒来就忘了。只是後来听主子说过几句。”

雲丹琉恨声道:“这厮只顾自己快活!”

蛇夫人捧了杯新茶奉上,笑道:“凝奴虽然不记得,可快活一点都不少。我们这些奴婢里面,能连番泄身的,就要属她了。这可都是主子调教的功劳。”

“怎么调教的?”

蛇夫人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主子叫凝奴泄身,她就会乖乖泄身,只要主子不让她停,她就会一直泄下去。有时半个时辰就能泄十好几次……”

阮香凝玉颊生晕,羞赧地抬不起头来。

雲丹琉看着她,眼中的同情渐渐消失,慢慢多了几分讥诮,“你一个黑魔海的御姬奴,竟然还能做出这么一番无辜之态?好演技呢。”

阮香凝目光微微闪烁,轻声道:“奴婢虽是黑魔海的人,但平生并未做过什么恶事……”

“害了自己亲姊还不叫行恶?”雲丹琉寒声道:“也就是你恶迹不彰,才能保住性命,否则紫姑娘岂会留你?别以为姓程的是贪图你的美貌,他要是只图你的姿色,毁去你的神智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说得重了,阮香凝再矜持不下去,娇躯瑟瑟发抖地俯下身,“都是主子的慈悲……”

“你知道就好。”雲丹琉目光一转,不高兴地说道:“人呢?是不是偷吃去了?”

程宗扬刚穿好衣服过来,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能吃的都被你抢走了,我还去哪儿偷啊!”

雲丹琉冷笑道:“果然光想着偷吃——我是问你是不是偷偷吃粥去了?早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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