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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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墨存这里还没感觉缓过劲来,外间一声“皇上驾到——”令他心里一惊,忙睁开眼睛,条件反s一样要从床上跳起,哪知一动,牵动胸口的伤处,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这里床幔被宫人卷起,露出萧宏铖一张莫测高深的脸来。他站在萧墨存床头,负手而立,盯着他的眼神深邃锐利,似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d来。

在这种令人无以遁形的目光追下,萧墨存心底渐渐升起一点惶恐不安,他捂住胸口,勉强地坐起来道:“皇上,请恕微臣有伤在身,不能行君臣之礼……”

“君臣之礼?”皇帝脸上显出似嘲非嘲的微笑,道:“难为了晋阳公子,这会伤成样,倒还有心思顾君臣之礼啊。”

这种不y不阳的话从皇帝口中说出,听起来格外具有威慑力。凭着对皇帝的了解,萧墨存心知此人看起来面沉如水,实际上眼眸深处正酝酿着风暴。看来,此番硬碰硬是绝对行不通的了,他咬咬牙,略抬眼,虚弱中透着些许委屈地唤了声:“陛下——”

皇帝掉转视线,朝后挥挥手,跟着的首领太监立即清场,片刻之间,将原本挤得满满的一屋子人退得干干净净。萧墨存心里一跳,虽然心底对此场景也有所准备,可真的到来,还是有些犯怵。皇帝也不看他,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半没有声响,忽然长袖一挥,“哐当——”一声巨响,案几上一个刻花青瓷玉壶春瓶被拂到地上,摔成碎片。

萧墨存闭了闭眼,心道,终于发作了。

果然,萧宏铖一脸怒气转过身来,完全抛开刚刚那副喜怒难测的帝皇面孔,上前一把钳住他的肩膀,把他如破布袋一般从床上拽起,咬牙切齿地道:“你居然跟刘昌敏那个老东西勾结,抗旱十三则,好大的手笔啊,晋阳公子,朕还真是小瞧了你了!”

萧墨存被他晃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难受之极,勉力问道:“陛下指责,臣不想辩驳,臣只问一句,那十三则可行否?”

萧宏铖手一顿,突然间收紧双掌,痛得他几乎有肩胛骨被硬生生捏碎的错觉,萧墨存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耳边传来皇帝压抑的冷笑声:“你倒来问朕可行否?这俩天朝上朝下,莫不在沸沸扬扬讨论你那个十三则。你若非算准了此番朝廷有难,条陈一出,天下皆知你晋阳公子的才名,又何必上赶着让刘昌敏递出?”

萧墨存睁开眼睛,强忍住声音的颤抖,清晰地道:“如有用,墨存为朝廷分忧,为陛下分忧,何错之有?”

“放肆!”萧宏铖低吼一声,扬手“啪”的一下甩了他一巴掌,将他反手打翻在地,接着又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半跪着揪起他脑后长发,强迫他抬起一张指印清晰的脸对视上自己,狠狠地道:“行啊,翅膀硬了,会跟朕唱对台戏了,你就这么想入朝为官么,求刘昌敏有什么用,你要求的人是朕!朕才是能让你生,让你死的人,朕才是你终生不二的主子!”

萧墨存喘着气,忽然笑了起来,他一面呵呵地笑,一面道:“陛下,连你都以为墨存只求高官厚禄么?你难道不知道,由始至终,墨存所求,唯有出宫一样而已!”

萧宏铖的手略有松动,他的眼睛里,除了愤怒,却也有一丝隐约的不忍。萧墨存正视着他的眼睛,自己动手,将胸口的衣襟拉开来,露出赤l的胸膛。只见那莹洁如玉的肌肤上,一个红里透紫的手掌印赫然其上,显得格外醒目。

萧墨存苦笑着,指着自己的胸膛道:“陛下,你瞧,这是今儿个刺客留下的;还有初八那晚,赐宴之后,臣就险些为j人所辱。墨存不信,以陛下的耳目之明,对那件事会一无所知。自臣入宫以来,此类大小事件何尝少过?今儿个投毒,明儿个陷害,陛下荣宠有多深,这类事情就有多激烈。若不是臣身边还有几个忠心可靠的人,早成了这深宫斗争的冤魂了。陛下,墨存不是要离开你,但墨存也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已,我真的是累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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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墨存也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已,我真的是累了,我……”萧墨存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语凝噎,自穿越以来,仔细想想,竟是被威欺侮的时候居了大半,此间所受的种种压迫伤害,前生二十八年加到一块,也抵不上这一半。

且不谈与这个皇朝统治者斗智斗勇一般的较劲,单是将以前生所见所学,用于这个时空,所耗心力之巨,根本不是简单的生搬硬套,照本宣科可以概括的。从一开始的边防细务、植谷戎边、户部查账、土地税法革新到现下的抗旱十三则,哪一样哪一桩,都是要与这个皇朝的具体实际相结合,都倾注了他的无数的精力和心血。

对他这样的工作狂来说,彻夜挑灯、废寝忘食是家常便饭,即便后来有皇帝的恩旨下来,将“尚书处”大部分琐事移给李梓麟,那些运筹帷幄、统计测量的原则拟定,仍然要他亲力亲为。加之这幅身体实在破烂不堪,撑到此刻,萧墨存早已有心力交瘁、殚精竭力之感。更不要说,还得分神提防着宫廷斗争,小人使绊,千头万绪之中,真是有种疲惫感由衷而生。

说到此处,萧墨存诧异地察觉自己眼眶变湿,忙眨眨眼,仰头让涌上来的眼泪倒流回去。按说此刻示弱,流泪满腮更能增加令皇帝心软的筹码,但他心中有傲骨,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是违背内心原则,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允许的。他勉强地笑了笑,颤抖着手指想掩上自己的衣襟,却被皇帝一下止住,自己伸手,缓缓抚上他胸口那个狰狞的手掌印。也是感谢晋阳公子,一个大男人却长了身比女人还细腻莹白的肌肤,这个手掌印置于这一身雪肤之上,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凄惨和惹人怜惜。

皇帝不知不觉放缓了声调,问:“可看清,袭击你的人?”

萧墨存咬着嘴唇,忍着他在自己伤处上既痛又痒的触摸,道:“三等侍卫装束,我从未见过那张脸,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问。

“似乎与初八那晚,袭击臣的贼子,是同一人。”萧墨存想了想,低声道。

“是吗?”皇帝微眯了眼,目光闪烁着未定的情绪,放开对他的禁锢,掩上他的衣襟,扬声道:“传厉侍卫进来。”

门外守着的首领太监,立即扬起他的公鸭嗓子:“圣上有旨,传厉侍卫觐见。”

萧墨存听得外面一通稳稳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道:“微臣厉昆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墨存侧身起来,正见到那黑脸侍卫笔挺跪倒在地,不由暗叹当真有一类人,即便跪下行礼,仍然风范卓然,稳若劲松。他正想着,冷不防被皇帝一把拉入怀中,撞痛胸口伤处,差呼出声来。那皇帝此等亲密之举不避着底下人,萧墨存却脸上泛热,心里暗暗问候皇帝的祖宗,但又不好挣扎,索性低头大大方方拿皇帝的胸膛当靠枕。

那侍卫在底下跪着,见此面无殊色,脸颊线条冷得仿佛万年寒冰一样,萧宏铖随意摩挲着萧墨存的肩膀腰线,淡淡地道:“起来吧,晋阳公子的伤,你看过了?”

厉昆仑一丝不苟扣了首站起,道:“臣看过。”

“王太医说暗算的人手掌无毒,可打在檀中x,伤势颇重,你怎么看?”

萧墨存心跳了起来,他差点忘了,这厉昆仑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被他一瞧,还不穿帮。听到皇帝问出这样的话,他忍不住抬眼瞧向那个侍卫,生怕那张黑脸下一刻就吐出什么话来,他的苦r计非白搭不可。

厉昆仑仍然面无表情,垂首侍立道:“打在要x上,又是全身经脉流通之所,是高手所为。”

皇帝似笑非笑地摸着萧墨存腰身的曲线,戏谑地问:“既是高手,又为什么不索性将他一掌毙命?”

萧墨存一阵心惊,脸上却波澜不兴,只抬眼愈加紧迫地盯着那个厉昆仑。

厉昆仑道:“依臣看,此乃飞雨落霞掌,不取人性命,却要人痛苦异常。”

皇帝手一顿,道:“你确定,是飞雨落霞掌?”

厉昆仑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皇帝沉吟片刻,挥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厉昆仑躬身行礼,后退着,慢慢退出房门。

皇帝回头,仔细端详着萧墨存被自己掌殴后已经红肿的脸,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层橙黄色药膏,香味扑鼻。萧宏铖伸出食指,挖了一小坨,轻轻涂在他的脸颊上,顿时清凉沁肤,那种火辣辣的痛感,立即消除不少。

搽完药膏后,皇帝捻起一块巾帕,擦擦手,温言道:“不痛了吧?行刺这件事,如今瞧来是确有其事,你也不用委屈,既然知道是谁下的手,朕让厉侍卫带人去抓来给你出气便是。”

萧墨存心里一阵狂跳,将错就错地抬头,颤抖着声音道:“臣不明白,什么,什么叫确有其事?”

皇帝笑了笑,道:“朕一差人来,你就被行刺,这时机上未免巧合了点,如你是朕,又怎会不疑心?”

“原来陛下,一直都不信臣。”萧墨存低声道,扭过头去,装出一副不被信任后黯淡受伤的表情,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这个皇帝到底是宫廷斗争中长出来的,一般的计谋,看来还真瞒不了他。

他下巴一痛,被皇帝捏着转过头来,对上萧宏铖已经略转温柔的视线。萧墨存叹了口气,淡淡地道:“陛下,臣在您心目中已是如此不堪,于此深宫之中,自问也做不来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事。皇上还是让墨存出宫罢了……”

“伤心了?”萧宏铖得意地笑了起来,将他揉进怀里,低声道:“真是磨人的小东西,殊不知这忍泪的倔犟模样,更惹人疼。若不是看你有伤在身,朕真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你。也罢,欢好之事就再等等无妨,朕可从未在任何宫妃娈宠身上下这么大功夫,你要好自为之,嗯?”

萧墨存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今天的危机暂时算是过去了,他靠在皇帝胸膛上,身上泛起一阵j皮疙瘩,听着皇帝调侃一样问道:“小东西,不是朕不相信你,你老实告诉朕,这一切是不是刘昌敏那老东西教你的?你就那么想做官?”

“不是做官。”萧墨存道:“墨存说过了,唯求出宫而已。”

“住嘴!”萧宏铖板过他的脸,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要将他看透那般,冷声道:“就为出宫?何必弄那抗旱十三则,何必与刘昌敏那老匹夫勾结在一起,于朝堂上朕下旨,让尚书处并于六部之外,百官之中?”

“皇上,你如此不信墨存,让墨存如何自处?”萧墨存提高嗓音道。

皇帝冷笑了下,道:“要朕信你,也容易。朕让你出宫,却有一个条件,尚书处并入六部后,你不得出任尚书处主事,你可答应?”

萧墨存浑身一僵,片刻后,默默推开皇帝,坐正了身子,道:“这样,就让墨存出宫,并永不召回?”

皇帝玩味地点点头,道:“让你出宫,永不召回。”

萧墨存沉吟不语,在这一刻,他眼前掠过在“尚书处”与一干同仁,一起并肩作战的种种场景:彻夜核对数据,秉烛夜谈,反复讨论一个方案的可行性,说到兴奋之处,大家如何不加拘束,拍肩膀大声喝彩,如何糟蹋皇帝御赐的极品茶叶,如何将一次次来催自己安歇的锦芳挡了回去。他眼前浮现出那些年轻同仁的一张张笑脸:李梓麟、路展台、袁藉等等等等,虽然性格各异,行为方式也大相径庭,可每个人都有一双闪烁着热情光芒的眼睛。

要离开他们吗?要离开踏入这个时空以来,唯一令自己觉得不枉此生,唯一令自己觉得,能体会到自己存在价值的地方吗?

但不退出又如何,永远生活在这个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么?永远在男宠,以色伺人的y霾下挣扎么?

萧墨存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他吁出一口长气,对着皇帝淡淡地笑了笑,道:“陛下,那就成交吧。我退出尚书处,你让我出宫……”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间只觉一口气堵上心头,喉咙一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萧墨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白色胸襟上沤染出一大片,随即接触到皇帝萧宏铖同样震惊、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惶急和心疼的眼,他自嘲一笑,心想你这老玻璃不就是存心要呕死我么,现在达到目的,装什么着急呢?他只想到此处,便被一阵天旋地转重重击倒,随即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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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非常热,热得仿佛在火炉上焦烤一般,萧墨存此时只觉自己犹如那高炉里徐徐被转动着烤匀的jr,只差有人在自己身上刷一层烧烤汁,即可装碟上菜。那热流从后背涌进来,流淌向五脏六腑,仿佛滚水洗濯过一般,烫得令他忍不住想要失声痛呼。却在张嘴的一瞬间,一股热流涌上心口,冲上喉咙,直奔脑门,他微微张开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浑身热得难受,却宛如四肢被灌了铅,想要挣扎开这个火炉,却被禁锢住。

“别动,小心走火入魔。”

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颇具威严地在耳边响起。萧墨存不知怎的,听从了这个陌生的男声,他逐渐放松四肢,渐渐的,也不觉得才刚的炭烧有多难受,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烧灼的热流在体内如何循序渐进地周游一遍,最终推入空虚幽深的丹田。良久,他听见自己忍耐的喘息声抑制不住响了起来,那个声音如天籁一般又在耳边响起:“好了。”

他松了一大口气,知道那酷刑终于离开自己了。只是还睁不开眼睛,身边传来有人起身离去的声音,他知道,要离去。一种孤独无边的恐惧感骤然间攥紧了他,他伸出手,费力地摸索着,拨开眼前黑夜一样的浓雾,四周空气开始冷下来,如同生命当中匿藏不了的孤寂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在这一刻,他亟需一种实实在在的温暖,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还有希望可循,还能够继续走下去。骤然之间,一双强有力的手握住他四下摸索的手指,惶惑的心情奇迹般安定了下来,那双手很暖,在肌肤深处,徐徐传来令人感动的体温。萧墨存吁出一口气,仿佛真能从中吸取力量一般,猛地一下睁开眼睛。

他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线条冷硬,曲线刚毅的脸,配上若有所思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自己。萧墨存看着他,有一瞬间的迷惑,随即想了起来,握着他的手的,正是那黑脸一等侍卫,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有个与其模样相配的名字,叫厉昆仑。

“厉侍卫……”萧墨存轻轻唤了声。

厉昆仑不动声色地松开他的手,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冷淡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萧墨存这才发现,他浑身湿淋淋,宛若从水中打捞出来一样,一身黑衣紧贴肌r之上。萧墨存略有诧异,低头看看自己,却发现自己脱得只剩下白纱中衣,散开的衣襟中,隐隐可见,那个紫红色手印已经颜色转淡。

“这是……”

“噤声,静养。”厉昆仑简要地回答,拍拍手,门立即“嘎吱”一声被推开,锦芳已快步走了进来。萧墨存见云鬓纷乱,一双妙目遍是红丝,想来自己昏迷期间,她必定是没有阖眼,一直在门外守候的了。

“哥——”锦芳惊喜地唤了声,抢先两步扑到他床前,未语泪流,却又咧开嘴,呵呵笑了出声:“哥,可算醒来了,真是老天保佑,祖宗有灵啊。”

萧墨存伸手,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虚弱一笑,问道:“我又昏过去了?”

“可不是,又是吐血,又是昏倒的。皇上都……”锦芳住了口,看看四周,重新笑道:“还好有厉侍卫用神功相助,不然单靠药石,这回都难挽得回来。”

萧墨存闭了闭眼,已大致猜到自己此番昏倒后的境遇。他睁开眼睛,扶着锦芳的肩膀,挣扎着坐起来,对站立一旁的厉昆仑道:“厉侍卫救命之恩,墨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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