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部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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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难过,愈加浓重了。

抬头时,却见他已经穿好了贴身的小衣,正望着床前衣架上挂着的衣衫微笑出神。我看了一眼,亦“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昨晚睡前,我与他的外衫分别挂起,却在袍角结了一个牢牢的结。

我轻笑道:“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你这么跟我说,却也还做这样的事。”

他转身过来,熏微的晨光下,他清俊的脸庞如天边升起的第一道日光,执过我的手道:“已结心肠,再结衣裳,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贪心?”

我微微羞涩,抱住他的肩,真心愉悦微笑:“我总觉得你的贪心,是很好很好的。”

我缓缓解开袍角的结,亲手披到他身上,柔声道:“穿上吧。”

他收拾整齐,再度道:“等我回来。”

我用力点头,轻轻吻一吻他的嘴唇:“我等你。”

《后宫·甄嬛传4》67

闻琴解佩神仙侣

他起身离去,其实我与他相隔长久不见,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不安,起身想为他缝一件衣袍,才缝了几针,便扎到了手指。鲜红的一滴血沁出来,浣碧急忙俯过身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我含着手指片刻,勉强笑道:“不知怎么的,今天心里总毛毛躁躁的。”

浣碧笑道:“想必是王爷要走一个月的缘故”。她的目光清亮,笑意悠悠道:“不如小姐去送送王爷吧”

我忙摆手“这怎么行呢,若被人瞧见可就完了”。

浣碧凑到我耳边,笑吟吟道“我听阿晋说了,皇上派王爷出去的事并没有张扬,所以也不会由朝廷官员去送。阿晋跟着王爷两人,实从灞河便上船。”她的声音听起来是怂恿“小姐可去么?”

不过是一瞬间心思的转换,我起身向浣碧道“去拿我的披风来”

小雪初停,路滑难行,我策马再快,赶到时玄清已经上了船。

我不觉懊丧顿足,然而玄清远远已经看见我,清俊的容颜上绽放出惊喜的绯色。

遥遥一水间,伫立岸边,目送离去,玄青目光缱绻,只驻留在我身上,仿佛风筝,千里远飞,亦总有一根线来牵引。

他远远呼喊“我很快回来。”言必,他只无限眷恋的微笑。

我晓得他要说的下一句是什么?

等我回来。

就如昨日烛下之盟。他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可永远在一起了。

于是心底无限欢喜起来,仿佛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连绵无尽的欢喜与期待,只要等到他回来。于是一臂地应,“我一定等你,等你回来”。

我高高的招手,手里的绢子也挥的高高的,杏子黄的绢子,仿若我此刻的心情,虽然离别在即,却因着有永生永世可以期望,亦是那么明媚灿烂。忽然手一松,江风一卷,绢子远远地飞了出去。

我骤然一愣,眼看那绢子如彩蝶一般翩翩飞了出去,一扑一扑,我捉也捉不住,只得眼睁睁看它飞走了,不由心下生出了些许惆怅来。然而转念一想,也不过是条绢子罢了,有什么可惜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

远远见风帆远去,日落江晖如红河倾倒,漫天殷红无边无际,仿佛要把人吞没了一般。

我踮着脚遥望他黑如一点的身影,那姿态像极了一个盼望丈夫远归回来的殷殷妻子。

他远去,心也一点一点寂寥下来,寂寥到了极处。

每一日,每一刻,每一分的牵念与盼望,就是,它能快快回来。

玄清说的离开,也不过一个月。月亮圆了又缺,一个月其实也很快就过去的。

只是在我眼里心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才去了三日,在我看来,已如三月一般。

相思之人,是最经不得远离的吧。也常常因为远离也寂寞,只是这寂寞因为有它即将会回来的希望,也是寥落中带着绯红的欢喜与期待的。

于是大雪飞扬,寂寞孤冷的日子里,我努力加餐饭,一心一意调养着自己的身体,只盼他回来时,不要说“你瘦了”

京都郊外的冬日大雪飞扬,无边的雪野连着连绵群山的起伏,大千世界一片纯白,雪花晶莹剔透飞舞在空中,宛如泪花冰霜。而偗南,或许还是四季如春的时候吧。

而这样冰天雪地的世界,亦是我对他无声蔓延的想念。

闲来抚琴弄曲,以长相思的冷冷七弦来寄托我的思念。

谨汐日夕相伴在侧,偶尔听琴时往香炉里添入一小片香片,便有清香轻缓地溢出。如斯安宁的时光,槿汐轻声道“所谓神仙眷侣,奴婢此生只见过两对,除了现在的王爷和娘子,只有当年的皇上和纯元皇后。”

我愉悦微笑,明知我和清两情相悦,偏偏口中还要问一句“槿汐你眼里,什么样子才能当得起神仙眷侣这四个字?”

她道“娘子从前和皇上,绝对当不起神仙眷侣这四个字?”

我垂下眼睑,神色有些萧然“这个自然”

“若论容貌气度,皇上和娘子自然也算一对,当然王爷与娘子也是一对璧人。所谓神仙眷侣,外貌自然要郎才女貌,相宜得张,不能使无盐配周郎、小乔嫁武大。然而仅仅形貌匹配是远远称不上神仙眷侣的。”槿汐娓娓道“娘子之道是什么缘故么?奴婢旁观者清,娘子对皇上,虽有真心,却更多算计;皇上对娘子,也不能说是无情,但那情是虚假很了,若非这样,娘子也不会到今日这步田地。何况娘子和皇上之间,尊卑太明。不似与六王,坦然相对、真心相待,无尊卑之分。是彼此都用上了全副心思的,情趣心志也都是相投,这才是神仙眷侣呀。”

她这样贸然提起玄陵和我的过往,我心中微微一怔,却是释然了“槿汐也爱慕过男子么?说的这样头头是道?”

槿汐脸上一红道“娘子取笑,奴婢一直在宫中服侍”,轻易见不到男子,现下也三十五岁了,哪里来爱慕之说?这些话,不过十奴婢在宫中住久了,一些所闻所想罢了。

我以手按住琴弦“当年纯元皇后和皇上也像我和清郎这么好么?”

槿汐道“皇上那时还年轻,纯元皇后。。。她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有些不信,笑着疑问“可是她妹妹?”

槿汐用力摆首“纯元皇后和如今的皇后绝不是同样的人。”

纯元皇后,是我在宫中最大的隐痛,我从未见过她,对于她的一切也不过是坊间宫中的些许传闻。然而这个人,我宫中的四年,全是做了她的影子啊。

我按耐住心底的起伏“纯元皇后,究竟是怎样的人?”我陷入如丝纷杂的思绪之中,“槿汐你说她帮过你,太后对她念念不忘,皇上为了她做了一辈子痴心冷心人,端妃的琵琶谈的这样好也只得她的几分真传,而惊鸿舞也是她改编才流传天下,幼时听闻纯元皇后作惊鸿舞颠倒众生,观者莫不叹然,这世间竟有如此曼妙美好的女子么?”

槿汐微微出神,似乎有些惆怅道“从前在宫里,是断断不许私下议论纯元皇后的,连皇后也讳莫如深,以至除了先入宫的端妃、陆顺义和李修容外,已无人知晓纯元皇后的事了。其实奴婢与纯元皇后的机缘”,统共也不过三两次。只觉得整个宫中,没有比她更善良更没有心机的人了。

我淡淡一笑,“你曾经说我是带刺蔷薇,纯元皇后则是花中百合。”

槿汐垂手而立“纯元皇后恰似养在深闺不知愁苦的百合,更是凌波水仙,沾染不得一点世俗尘埃。用太后的一句话说,若做帝姬就是一辈子的享福尊贵。”

我心中暗想,如此女子是何等容貌风姿呢,如水仙、百合。大约是如仙子一般的吧。

槿汐顿一顿“所以她永远不适合做皇后,也不习惯做皇后。”

我微微冷笑,却也佩服“说道做皇后,没有比现在的那位皇后娘娘更胜任的了”

槿汐到“不错,奴婢在宫中服饰娘子时也常常劝娘子也狠心有决断,就是因为如此。纯元皇后固然善良,也因此也不得善终。”她淡淡道“当然,这是从前的话了”,槿汐望着我,真心道“娘子有今日,也算脱离苦海了”。来日王爷能让娘子脱离这佛海无边长久在一起,奴婢也没有遗憾了。”

我微微颔首,想着有那一日,心中也是欢悦憧憬,道“果然有那一日,我也是如愿了。”

槿汐满面含笑“那一天便要快到了吧,到时娘子也别不要奴婢和浣碧姑娘啊。”

我微笑,“咱们三人同甘共苦,总是要在一起的。”

槿汐神色欢喜“若真有长久服侍娘子和王爷那一日,也是奴婢的福气了呢。”说罢又掰着指头,“还有二十日,王爷就要回来了呢。”

手中的“长相思”是最初坚持的梦想,而玄清的“长相守”,是梦想的最终。回首漫漫长路而来,即将走到梦想的最终,心中起伏难定。唯觉和玄清在一起的日子,是一生来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如此想着,手下的“长相思”琴弦被我泠泠拨起,曲意婉转。

《后宫·甄嬛传4》68

挽断罗衣留不住上

新年,就这样过去了,掐指算来,离他回来的日子只有五六天了。

这样想着,心里也是欢喜而雀跃的。这一日见大雪融化,日色明丽,去安息观看望了太妃回来,正坐着喝茶,听得外间有尖声尖气的声音禀报“莫愁师太,有宫中贵人到访”。

我与浣碧相顾愕然,愣愣片刻,才想起来“莫愁师太便是我”。而宫中人,会是谁呢?芳若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排场的。

不过一个恍惚,却见一个盛装丽人扶着侍女的手翩然而进,那丽人披着莲青锦上添花金线掐丝的鹤裘,风毛蓬盛,一时看不清什么样子,而身边服侍的侍女,竟是采月和白岑。

我心头大喜,几乎还不敢相信会是眉庄,却听采月道“惠贵嫔来了”。

眉庄比从前略略丰盈了一些,梳着如意寰髻,其间缀着几点零星的精致的六叶宫花,横簪着一支金厢倒垂莲花步摇,珍珠与翡翠的璎珞绞缠缀下,看上去简洁而不失大方。一身的品月色直领锦衣,织进银丝金线的鸟衔瑞花旋云纹,配以碧色段织暗花攥心菊长裙,每一瓣菊花都勾勒细巧的星星点点白边,加一件青缎子珍珠扣对襟旋裳。虽是寻常服色,却益发衬的她高贵雅致,气度翩然。

我喜不自禁,眼中一酸,身子却盈盈拜下去“贵嫔娘娘金安。”

话还未说完,眉庄的手已经一把牢牢地扶住我,眼中落下泪来“缳儿,是我不好,到如今才来看你。

她的话一出口,我的泪水情不自禁落了下来,相对无言,只细细打量着彼此的身形容貌,是否别来无恙。

眉庄见我哭,忙拭了泪”咱们姐妹俩多少年才难得见这一次,只一味地哭作什么?“又拿了绢子来拭我的眼泪。眉庄环顾我的居所,攒眉向着跟进来的住持静岸道“好端端的做什么叫本宫的妹妹住这么偏僻的地方,本宫从甘露寺过来即使坐轿也要一炷香的功夫,甘露寺就这样照顾出宫修行的娘子吗?”

眉庄的口气并不严厉,然而不怒自威,又有一重贵嫔的身份压着,静岸尚未说话,她身边的静白额头上已经冷汗留下。

我乍然见了眉庄已经喜不自胜,懒得为这些人扫兴,也不忍为难住持,只道“我前些日子病了,才挪到这里来养病的,并不干主持的事”

静岸默然道“莫愁慈悲了”

静白连连道“是是是,是莫愁病了才叫挪出来的。”

眉庄眉头微拧,然而并没有说什么,只道“你们且出去侯着吧,本宫与莫愁有些话要说”中人正要退出,眉庄又道“静白师太身体强壮,就为本宫扫去回宫必经山路上的残雪吧”。

采月抿嘴笑道:“为表诚意,对贵嫔娘娘的这点孝心,请师太独立完成吧”。

静白面色发白,此时虽说大雪消融,然而山路上积雪残冰还不少眉庄回宫必经的山路又远,要她一人去扫,的确是件难事了。

我见静白一行人出去,笑着向眉庄道“何苦这样为难她?”

眉庄不答,只拉了我的手坐下道“你在甘露寺里”可受尽了委屈吧?

我摇头“并没有”

“你便是太好性儿了,还这样瞒着我,打量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是从宫里被废逐了送出来的,这世上的人哪有不是根红顶白的,即便是佛寺我也不信能免俗,何况甘露寺又是皇家的佛寺”。眉庄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方才我要来看你,那个叫静白的姑子推三阻四百般劝阻,一说天冷,又说路滑。我见了你才说几句话她就心虚成那样,可见平日欺负了你不少。我便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当你的面发落了她,一则叫她有个教训,二则也不会以为是你挑唆了我为难你。”

我心下温暖,“难为你这样细心,为我打算”

我仔细端详她,见她气色尚好,不由欣慰道“如今出落得越发好了。”

眉庄看我不够似的,上下打量着,忽然落泪下来“还好还好啊,我以为你吃足了苦头,又听住持说你大病了一场挪出了甘露寺,一路上过来心慌得不得了。如今见你气色既佳,形容更加标志,我也能放心些”。

我留意她的妆苏,果然服彩鲜明,愈加欢喜道“听说你晋了贵嫔,我可为你欢喜了好多天。”

眉庄唇角轻扬“贵嫔又如何?若没有当年禁足冤屈之事,我或许还会欢天喜地。如今,这贵嫔一位与我,和常在、采女,又有何分别?我未必肯放在心上!”

眉庄原被伊年玉貌,脾性温和,心气又高,如今性子冷淡至此,与人于事更加冷淡,不禁叫人扼腕。我想起一事,愈加难过,问道“即便不在意贵嫔之分,又何必一个人搬去棠梨宫住?”

眉庄似笑非笑,只摸着手腕上一串玛瑙,轻轻道“你的消息倒也灵通。棠梨宫是你住过的地方,他是不会再踏足,更不会叫住在棠梨宫的我侍寝,与我,是一件好事。你一走,我在宫里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敬妃虽好,到底也是外人。不如就让我守着你住过的屋子住下去吧,也好有点念想。”

我唏嘘道“你何苦呢?”

眉庄抚一抚脸颊“很苦么?我并不觉得。你走之后,皇上也召过我两次,然而对着他,我只觉得烦腻。我这样清清静静的身子,何必要交给他这样一个薄情之人。我只要想一想,连我自己也讨厌了起来。所以,保留着嫔妃的名位与敬妃一同照顾陇月,为你伺机谋求而不为他侍寝,于我是最好不过的事情。”眉庄的笑意凉薄如浮光“近年新人辈出,皇上也顾不上我,只对我代之以礼。不过也好,有了贵嫔的位份,有些事上到底能得力些。”

眉庄的目光落在我的衣饰上,忽然住口不言。

自为玄清重新妆饰之后,因凌云峰的禅房并无什么人往来,因此也并不常穿着佛装。近日身上只穿一件家常的浅蓝的革丝衣裙,松松挽一个螺髻,只攒了一枚珍珠。

眉庄奇道“你不是出家了吗?怎么还这样打扮?”

我心中略略不安,然而其中情由又怎能对眉庄出口,于是笑着掩饰道“皇帝要我落饰出家,我又何必听他的话。下着雪衣裳换不过来了,才取出从前的衣衫先穿着。”

正巧浣碧斟茶上来,听得我与眉庄说话“惠主子不晓得,我们小姐也是牵挂您的紧,往常每每芳若姑姑来看望,小姐除了先问候帝姬,便只问主子好不好?”

采月抹泪道“我们小姐何尝不是,为了娘子出宫一事想尽了办法去求皇上、求太后,到底也是不中用,还惹恼了皇上。要不然这些年下来早进了贵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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