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1/2)

屋躺下。倏见她姿影从门口一闪,不见了,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包白糖。她是从厨房里找到的。席一虫几杯糖水下肚,气色有似好了些。这次,他是真得昏昏沉沉地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骤起。席一虫睁开眼来。他只觉身上有气无力,嘴里,跟咬着了黄莲一样。他肚子里,咕咕叫,他好饿。他拿起听筒,问是谁,对方不说话。他耐着性子,再问,对方只不出声。仔细地听,听筒里竟传来啜泣的喘声,席一虫心底一沉。

“兰儿,哭什么哩。”

他话还没有完,兰兰儿便挂断手机。席一虫大觉蹊跷,最近,兰兰儿情绪反复无常,跟现在的天气一样。她变得好快。她出了什么事呢?女人的心思,真难懂哩。他一时间太饿,也无暇细想。看天色,已近黄昏,气温急剧下降,冷气人。他拉亮灯,房门,吱呀开了,进来一个手提纸袋的人,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先一步飘入。是山容。她刚刚去超市买了许多牛奶、饼干和水果回来。山容冲着他笑。席一虫都看呆了。他茫然地鼓着眼。被他盯着看的女子问:“你好些了么?”

席一虫点点头。他眼神暗淡。看上去不想说话、不想见人。山容轻轻地,叫他:“吃吧,你现在只能吃甜的。”

席一虫是太饿了。人人都怕饿。饿着了,就不象人样了。所以人人都要拼命去挣钱,拼命地工作。否则,就要挨饿了。他大喝大嚼!山容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吃东西。忍不住喉咙里吞起口水来哩。她站起来,自然地走到镜前,照了一下,又自然地坐下来。

“一虫哥,我该回去了哩。”

她嘴里说着软绵绵的话,身子却一动不动。她眼睁睁地望着他,像蜂儿在等花儿开。那席一虫停下嘴,愣了愣。他只说了四个字:“谢谢你哩。”

然后,他很难看地笑了一个。山容听了,肚里真是气哩!她差点呲牙大吼:“死鬼。猪。”但她不是性情冲动的女孩子。她有分寸。她的分寸,从大公司的办公室里锻炼出来。她面上挂着微笑。笑笑地说:“我真的该回去了哩。”

她站起身来,她动作很慢。心里酸酸的。分明是指望席一虫说几句有盐的话儿给她听。结果,阿弥陀佛,对不起,席一虫一惯的作风——舌头打结,无可救药。她扭着p股,急步从房里掠出。席一虫跟了出来,面上也不知是悲是喜哩。

山容的摩托嗡嗡响地,消失在果林那边。

过了好几天,他才发现卧房的抽屉里,躺着数百元钱,里头夹着张纸条。

“你真傻!怎能要你坏钱哩。”

第七章被窝·春衫薄

已是水流花放的春之三月。人身上厚厚的冬装脱了。男人还原到男人的样子,女人更是回到女人的样子,她们有了线条,有了面部之红润,有了美滋滋的胸部之“肿”哩。

地上,桃花乱落。

市郊,外观气派的新汽车站,被清晨浓浓的大雾迷住。国道上,大大小小的车辆车灯大开,行驶极缓。车站的小乐旅行社,三楼的阳台上,立着一个支肘赏雾的长项少妇,波浪型的长发,纷披于胸前。旁的一间单人房门轻开,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年纪的宽肩男子。他身板跟竹子样直,行步极有节奏,有似出身行伍。他洁白的棉质汗衫外,套件闪光的春式外套。他眼眶微陷,面容憔悴。显见昨晚少睡。他俩凌晨下的车。他老老地伸了个懒腰。

“好雪妍哩,你穿这么少,别站到风口里。”

梅雪妍扭头,微一莞尔,却不吱声。她显是心事重重。她的疲惫并非来源于r体。她的疲惫发自灵魂深处。在广东这些多如树叶儿的打工日子里,她不只一次地想过,一个女人到底可不可以回头。一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鲜活的未来。她除了无言忍容,是否就像一只逃命的长颈鹿,别无它途了?这一切,可不可以重来一次,给她另一种她想要的命运?

“雪妍,这事不急,雾这么浓。等雾散后再走。”

梅雪妍颔首。她转回自己的房间,重入被窝,她纤长的手随意地搭在被上。那被上,绣着成双成对的鸳鸯鸟与富贵牡丹同栖的华丽图案。她瓷着双眸,愣愣地盯着这大块的图案出神。

男子进来,他手上,拿着牛奶油条还有r包。他把食物递给她。梅雪妍看也不看,兰花指无力地一扬,道:“我不想吃。”

“这几天你整个人瘦了大大地一圈哩。你吃的太少。雪妍,你要是不想离开他,那就回到他身边去吧!我只要你开心…。”

“你混蛋!”

梅雪妍突然大叫。她气起来,床上棉被已获得生命般,凌空飞起,整个儿把那连风遮住!她怎么了?离家越近,女人的脾气便越坏。是不是他道着了她心里苦苦想着的?有时候,一个女人并不希望有人猜中她的心思。男人就是“中奖”了,聪明识趣的话,最好别要卖弄出来。连风却直言直性地问道:“我哪点错了哩?!”

不容床上的女人答话,他又将被子复原到她身上。他抽了一支烟,想了很久,才回头说:“一,我尊重席一虫的人格,所以,我就此止步,呆在旅社等你。二,这件事,只能你自己决定。我尊重你作的任何抉择。雪妍,遇事冷静点,好吗?我好担心你哩。”

连风说罢,用力地看了她几眼。然后,他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他突然绝望起来。绝望时,总想毁了自己。面对这样的遥遥无期,他还要等下去。

梅雪妍不忍让他虚掷年华。是连风自己缠着要等她的。

她是他今生,这世界上最懂他的女人哩。

可连风自己也承认,他对她的信心指数下降了。他想,她会放弃他,将之凉在一边。一旦被这种念头占据了脑海,他看什么都不顺眼。

当他懒懒地睁开双眼,发现时候不早了,今晨来的大雾,早已作鸟兽散。他急步趋出,只见梅雪妍的房门,紧锁哩,她人已不在。到楼下一问,这间房已退。

梅雪妍竟不辞而别哩!

是夜,连风大醉归房。

第八章台湾男人

他是个生来就没有爷爷的人。记事时起,从乃乃嘴里知道,他还活在人间,而且可能活得很好哩。但他却从未见过他。所有熟知内情的人都说:“虫子,你爷爷了不得哩,他在台湾呢。”瞧他们艳羡的眼神。其实,一虫半点也不觉得。相反,他骨子里还有一片隐隐的恨。他恨那个人。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他三不知溜哪去了哩。他们几兄妹还都是小不点的孩子,这个家就由两个蒲柳弱质的单身妇女支撑着哩。

一虫猜,他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他很可能死于四十年前的战乱。要么就在台湾海峡遭遇到可怕的沉船。乃乃却还在等待,等一个谁也不知下落的人。如今的乃乃真的老了哩,她的等也就是不等。一虫看到,她脸上跟城市地图一样密的皱纹。因为这种骨r分离,印象中,乃乃从来不笑。她度过了四十年不笑的漫长岁月。加上一虫九岁那年,父亲的病逝。给了乃乃致命一击。她一生最挚爱的两个人,全都离她而去哩。乃乃受不了了,直到现在,她还在吃药哩。

他记得父亲是从几米高的小阁楼里摔下来的,当时,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特别是肝部,受伤最重。他开始缠绵于病榻。从那以后,家里就像浓浓的大雾一样,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

一虫上学回家,家里十分地冷清,常常见不到母亲的身影。她日夜地在医院里照顾他哩。

父亲的病时好时坏,见家中变得负债累累,他就回家静养。那时,他已能自如地活动。一虫常常见他出去“散步”,脸上挂着笑容。

一个姓刘的江湖郎中经人介绍,给父亲弄来几副“打药”。不料,父亲吃了他的药,病情急剧恶化。从此,就躺倒床头,再也起不来了哩。

父亲弥留前的几天几夜,痛楚难忍,大声地哀号。他看见,父亲挺着大肚皮,他嘶哑的哀号,就像八月桂花的香味那样,飘得很远。无法可施的母亲无力地,倒在一旁哭哩。

一天下午,父亲的哀号像雨一样,停了下来。偌大的宅子里,突如其来的寂静比较地慑人。他听见父亲房里,像接力棒一样,传来另外一种哭声哩。那是乃乃、母亲和姐姐三个女人的“大合唱”。他和弟弟跑前去。

他看见了父亲留在人世最后的一张笑脸。他死前,面部突地绽了一个笑,两眼无光地,看天花板哩。

从城里来了一辆运尸车。几个人从车上搬出一副有轮子的不锈钢担架。他们把父亲搬到担架上。父亲颠簸在路上,他一只手垂下来,晃荡着。直至消失在面包车的车厢后面。

父亲那三十六岁的年青面影,亲切地定格在他梦里。

从此后,年幼的他在外面,总是“一败涂地”地回家,自己疗伤。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不会有优雅的蝴蝶来奉献吉祥。

他的蝴蝶是忧伤的蝴蝶。就比如一虫。

漂泊在外时,总会想起父亲。当他独自面临人生重大抉择时,当他在竞争激烈的工厂里、流水线上,无端地受人排挤时;当他拖着旅行箱,搭上一列火车,一个人出发时,父亲亲切的面影就会忽闪而过哩。

父亲自己也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一虫比他幸运。他还在娘肚里时,他的父亲就远涉重洋地去了台湾。他这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得什么模样。他从没有享受过,父亲给予的爱。因此说,一虫比他更有理由去笑对人生的。

那个名叫席喜雨的台湾男人,即他父亲的父亲,他有多少希望,能见到他呢?有朝一日,一虫一定要让他知道,在大陆还有一个他的女人哩。

梨花纷纷地落,胡胭脂走到太阳底下,一丝不苟地扫院子。她把落花扫成一堆。她扫完了大院,遂折到院角摆花的地方,那里有一扇门。她开了锁,摁亮了安装在室内的两管荧光灯。顿时间,室内亮如白昼哩。

室内,陈设却好似一个卧房,只是家具以古旧为多。一角安放的红木古床雕花镂凤,十分地精致。床上,挂有红缦,叠着被褥。梳妆台上,放着半个世纪以前出产的烟斗,镜子,砚台,仕女图案的瓷质笔筒等。最惹人注目的,是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的一大摞线装书,书的面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一旁,还立着只锈迹斑斑的蘑菇形台灯。灯下,一本线装书打了开来。一边有茶盅,茶盅显眼地印有繁体的结婚纪念字样。另有一部砖头厚的医书,独立地放在一边,显是这里的主人是学医的。桌前,摆放着一张雕花的红木扶手椅。活像是灯下伏案的人刚刚离去,等会必定会回来。这个人就是梳妆台的中央尺把高之镜框里的男子。这男子西装革履,面部白晰,硕头宽额。他戴幅近视眼镜,目光敏锐。年纪约摸在二十五六上下。紧靠着他的,是个笑盈盈之华服女子。盛年时代的胡胭脂,原来也是个美人胚子哩。

胡胭脂找出一块干净的抹布,抹桌子、擦凳子,动作分外地小心。尽管这里的桌子、凳子本就是一尘不染。但是这个老女人不管,她一丝不苟地,擦,不肯漏掉一块哪怕是极隐蔽之处。室内地面是木板地面,显是最近的几年里镶上去的。墙壁也甚是洁白,看来老太婆会定期地请人来粉刷。

时常被请来完成此项任务的,不是别人,是胡胭脂最疼爱的长孙席一虫。这间房子的入门钥匙,除胡胭脂随身的一把,另外一把就在席一虫手里。有时候,胡胭脂心血来潮,她会去那儿过夜,或者午睡。这时候,也就只有席一虫,找得到她人了。

第九章春光·花香

小巴里,下来一个时髦女人。她着一件乌黑的遮臀之闪光风衣,下身是一条银色光点夹黑线纹的机织紧身裤,足下蹬着逞亮的真皮高跟娃娃鞋。那一袭风衣在暖风里,煞是轻盈飘逸哩。她左右手满提着盛装的大小纸袋。她在路边站了一忽,径往无极农场走来。暖风荡起她乌溜溜的黑发哩。

无极农场春光乍泄。

展眼望去,低洼的山坳里,是大片大片养眼的墨绿,那都是长大了的柚子树。柚树下,一个汗湿了的赤膊男子,正在挥锄头哩。他足上、手背上,沾满了红泥。他满面通红,眼眶里也显见十分地潮湿。却不是太阳晒的,瞧仔细点,在他身后丈把远处,有一箱啤酒正等着他去喝哩。

“好一虫哩。”

脚下,是一块难啃的硬土,须使足十分地力。那席一虫正巧高高地,举起锄,忽两耳听见,一个既熟又生之美妙声音。那是他夜里时常梦见的声音,他摔了摔头,顿见,汗粒如数滴雨入土,他把眼一睁,一霎时,头脑像是挨了一记闷g样,嗡嗡作响响。他朝思暮想的女人赫然地站到了自己面前哩!

那席一虫只觉全身一紧,便像个僵直的玩偶样,再也动弹不了。他高高地举着把锄头,双眼圆睁,用力地盯着这个好似蜕了一层皮变成精的绝色女人。他一动未动。树上几只灰喜鹊屏声敛气,用一只眼看着那发傻的男女哩。

突听一声闷响,锄头已从半空跌落哩!席一虫慌慌地后退几步,倏地掉头,开始是急急地碎步小跑,然后是大跑。半路上,他重重地摔了一个蛤蟆趴,他也顾不得喊痛。他狂奔!他奔回卧房,把门一关,木立在当地,冷寂的房里,传来阵阵的牛喘声。

席一虫抱头痛哭起来哩!

席一虫痛哭着,打开大衣橱。他从里面拿出一套新斩斩的咖啡色西服,拿出白衬衫、领带,拿出一双逞亮的尖头皮鞋。他匆忙地洗掉身上的泥,擦了一把脸。对着镜子朝头上,喷了许多嗜喱水,梳得头发滑溜闪亮。

席一虫盛装走出门来。他面上笑盈盈哩。

他笑盈盈地嚷起来:“呵呵,雪妍,都到家门口了,你还站在外面干什么哩?”

席一虫哈着腰,接过梅雪妍手提之物,又哈着腰,把她迎进室内。那梅雪妍面无表情,嘴上也默然无语,见席一虫的目光火辣辣地放来,她立忙垂首。家中狼犬正要张嘴吠出头一声,早被席一虫赶得不知去向哩。

他笑盈盈地招呼着回家的女人:“你坐你坐!呵呵,你回来了,瞧我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哩。”

“有那么好笑么?!你知不知道你的笑比哭还难听哩?!”

室内的红木沙发原本纤尘不染,梅雪妍却见他忙不迭地拿手去擦,撮起嘴去吹。不知怎的,无名火就来了。她一p股坐到他吹过的地方,从单肩包里,掏出香烟,席一虫正端出几盘时鲜瓜果小吃,见她抽烟,忙忙地趋前去给她点火哩。

“你不喜欢听我笑,我就不笑了。”

“这么多年了,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哼!”

“是吗?你看起来越来越漂亮了哩。”

“我不要听这个!”

那梅雪妍大叫起来。原本她在归途中,从头到尾,彩排了一套漂亮话备用,她要从头到尾,面带甜美的笑。待他要温柔一些……。谁知,她一回到农场来,见到席一虫,所有的设想立时就变成泡影,她也就“原形毕露”了。这到底是谁的错哩?

那席一虫好似有“特异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吸收并消化她的“情绪放s”!他殷勤地倒来洗脸热水,放到脸盆架上。他轻声地,劝道:“你别生气哩,你先洗个手。”

那梅雪妍摁灭烟头,情不自禁地就站了起来。有一刹那,她心里觉得很温暖。她的确要洗手。席一虫从客厅里,推出自行车,兴头头地偏腿一跨。扭过脸来,深情地一望妻子的背影。他兴头地冲她说道:“雪妍,你洗好了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他急急地到镇上,买了一大堆菜蔬和r,回来围上围巾,下厨开始忙乎。一边煤炉里,烧好热水,冲匀了,服侍妻子洗澡。他还杀了一只j。都是梅雪妍从前爱吃的。

房子里手机响起。席一虫进房,拿起妻子的手机。他只说了一个字,对方就把手机挂断。陡眼见梅雪妍急急地冲进屋。她身上穿着件睡袍,女人rr的气息扑面而来。席一虫忍不住抱住她,还未吻着她的嘴,头上就挨了一击。梅雪妍大叫着猛一推,他就跌坐到地上了。她情急,居然用脸盆作武器。

“不许你碰我,不许你接我的电话!”

夜晚,春天的夜晚暖人心窝。

天上,有月。棉花般的白云在夜空穿行。

地上,有朗朗的月光,阵阵热气裹着花香,直扑人面。月光下站着一个伤感的人。

一个女人从室内步出,走到那人身旁。

“雪妍,小心别着凉,你进房去睡吧。”

席一虫连忙脱下外套,披在梅雪妍身上。

“一虫,我待你不好,你怎么不恨我哩?”

席一虫好似未到料到女人会说出热心肠的话来。他微一错愕,他心里很酸:“我什么时候恨过你哩?我只怪自己无能,无能让你过好日子。”

他的嘴,已被另一张rr的嘴封住。女人软绵绵地扑到他怀里,吻他。她掉下的眼泪流到席一虫嘴里,他尝到咸味,他知道,女人在哭哩。

“一虫,这是我挣的钱,你你拿去还了那八千元债吧?”

“不用了,那笔债我早已还清了哩。”

“还清了你也拿去,就算是我为这个家做点贡献。”

她把手里一捆钱,塞到席一虫裤袋里。

“一虫,今晚我还是你的。你要我怎样就怎样。明天我们分手,好吗?”

他推开她。一个人进屋,他进到另一间屋子里。他脚步踉跄。

女人在外敲门,“一虫,我受不了你,你放了我好不好?”

门,突然打开一条缝,飞出一捆钱来。女人急急地抓起钱,又来敲门。席一虫已僵直地倒在床头,再不动弹了。

女人伏倒门上,伤心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第十章泪痕·蛇腰

天色破晓了。窗外,春之晨湿湿地浸在r雾里。花香飘飘地来。

席一虫十分缓慢地现出。他直愣着眼,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哩。

镜子里的席一虫绝非愁眉苦脸。他在笑哩!

他笑呵呵的,好似眼前似花非花、是伊不似她的一切真的很好笑,想不笑都不行了哩。

他笑嘻嘻地用肘轻推梅雪妍之房门。吱呀一声,门居然d开来。

他脚步踉跄,笑笑地走到梅雪妍床前,拉张椅子坐下来。

他的笑陡地自脸上散落!

但看那女人,好一顿睡。她睡着在软软之香甜里,红尘浊世,所有的爱和恨,好似全都识趣地恭立一旁,不复来找她。实在是她累得够呛,能长梦不醒最好。她面上,犹似遗有泪痕。乌发将她半边脸收藏了起来。

床上,花被褥半掩,自她胸口高海拔地带软软地下滑。

女人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扑鼻而来。

席一虫突打了个寒颤,他感应到女人身上微微的寒意。遂长身立起,欲替女人盖上下滑之被褥。他刚要动手。

梅雪妍突然睁眼,尖声大叫。她的尖叫,将好个春晨震碎了哩。

“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能乱来啊?!”

“我没要乱来哩,我只是替你盖被子。你很冷,呵呵。”

席一虫脸上复又走出笑容。他吐字十分地缓慢。好似每个字都要特地嚼两下子,然后才吐出来。

“你放p!我都快热死了,我快闷死了!”

“呵呵,是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好让你凉下来。我,同意跟你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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